宋词,不七不八,不二不三。

星形,椭圆形。

宋词。

那兰念出了声:“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楚怀山声音微颤:“是,难道真是……”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这就是星形符号和小椭圆的含义!星形符号的角的数量介于七和八之间,小椭圆就是代表雨点,两个和三个之间!”那兰的心跳又开始加快,离水落石出越来越近的兴奋感,虽然这两句辛弃疾的《西江月》词究竟代表了什么,她还毫无头绪。

楚怀山轻声念着:“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七八个,两三点,莫非他在告诉你,重要的数字?”

那兰忽然觉得彻底开窍:七八……外的是九,两三……前的是一!九一。她喃喃念出:“是九一,还是九十一?不会又是门牌号吧?”

她的心陡然一沉。

只有我能解得出,只有我能承受这样的事实。

楚怀山问:“怎么了?”

那兰又沉默了片刻,忍住倏然升上的悲愤,沉声说:“九月一日,他说的是九月一日!”

“九月一日怎么了?”

“我父亲的忌日,我父亲被害的那一天。”那兰的双眼开始发胀、开始湿润。

“请你,不要难过。”楚怀山轻叹,“但,令尊忌日,和被绑架的少女,什么联系?”

愁绪之外,那兰不停在想,是啊,有什么联系?

那兰回放着那晚的一切:“我父亲被害的当晚,好像是我们矿山有诗里描写的类似天气,办公区和家属区下着点小雨,但工区那里还算干燥。”

然后工区的材料库在星期天下午发生了大爆炸。“九一爆炸案”,也是一桩陈旧的无头案,那兰的父亲是当晚工区的值班矿长,正好在材料库,因此殉难。对爆炸案的发生有多种理论,都有一些依据,有纵火论,有单纯事故论,甚至有自杀式袭击论,但那兰知道,最贴近事实的,恐怕是谋杀论。

父亲的尸体上,有一处刀伤,在大腿上,切断了动脉。

凶手至今还在阴影中。

于是那兰说:“那天晚上在没下雨的工区材料库,发生了大爆炸。材料库里本来就储藏了用来开山的炸药,防护得虽然很好,但一旦纵火,爆炸在所难免。你可以百度‘九一爆炸案’,有名的。”

“九一爆炸案。”楚怀山喃喃念着,“爆炸,和这个绑架案,什么联系?”

那兰说:“我们关键要找的是韩茜现在的位置,当然不会远在我老家的铁矿仓库里。”

楚怀山说:“但可能,是在,和爆炸有关的,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猜不到这个地方,这字谜还未解完。

我以为你已经看见了解字的密匙。

那兰心头一动:“辛弃疾那首词的前一半是什么?”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楚怀山背诗似乎比说话更流利。

明月、惊鹊、鸣蝉、稻花、蛙声一片,哪条是线索?

“后两句是……”

“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楚怀山立刻念了出来。

“茅店是什么样的店?酒馆还是饭店?”

“都可以,只要是,乡村的,小店,可以是餐馆,甚至可以,是小旅社。”

那兰一震,忙说:“你等一下,我要打电话给巴队长!”

巴渝生接到电话,静静听那兰讲述了和楚怀山一起分析到的结果,沉默了一阵,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回味着那些关键词,爆炸案、路转溪桥、旅社……终于开口时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的精辟分析!”

那兰问:“是哪儿?我也要去!”

32.尸出不穷

和那兰和楚怀山绞尽脑汁琢磨出那几条线索相比,巴渝生锁定通江旅社的旧址并没有大费思量。过去十年里,发生在江京最轰动的爆炸案就是通江旅社的灰飞烟灭。通江旅社的前身是五六十年代修的军用民用防空洞,一个堪称叹为观止的地下迷宫,按一些有识之士的看法,完全应该成为重点保护的人文历史景观。但多年前经济刚开始复苏的年代、大量外来人员开始汹涌进入江京的年代,人们的眼光并没有那么长远,废弃的防空洞成为了江京最大的廉价地下旅社,江漂的最大聚居地。

九年前,一伙犯罪分子为了不露痕迹地杀人灭口,破坏地下旅社本就违章使用的取暖设施,引爆了整个旅社地下部分,通江旅社因此付之一炬,造成多名人员伤亡。①

爆炸案发生后的这九年里,通江旅社旧址、那些残余的地下防空洞一直闲置着。这些年地产业扶摇直上,觊觎这片空地的开发商不知多少,但一来这里出过恶性案件,风水上是凶宅恶基,多少令人却步,更主要是民间保护历史景观的呼声越来越强,滨江区和江京市的国土管理部门一直对这块地采取“按下不表”的消极态度。

大多数人眼中的凶地,或许会成为少数人眼中的宝地。

暮色中,那兰乘坐的出租车开到南郊,下了高架后,沿着清安江开了一阵,尚未到通江旅社旧址,前面路边现出一大片水塘,多半是从清安江引水造成的人工小湖,夜色下可以看见里面已零星有些初长成的荷叶。不用说,到了夏日,不难“听取蛙声一片”。那兰发出给楚怀山的最后一条微信:“到了!”

出租车忽然煞住,司机嘀咕了声“我操”,惊道:“美女你也不早打招呼,怎么会有这阵势!”

前面灯火通明,十余辆警车和急救车辆将道路封堵得死死的,黄色的警戒带拉得到处都是。那兰说:“就是这儿了,不好意思,要您往回空跑了。”付费后下车,直奔搜查现场。

不出意料,很快有分局的干警上来拦阻。那兰提了巴渝生的名字,警员不吃那套,一级一级汇报上去,直到巴渝生亲自走来接那兰,这才罢休。

从这个阵势看,已经有了非同小可的发现。

临时的现场勘查指挥部设在当年通江旅社的前台旧址,也就是整个防空洞的入口。爆炸案前,这里有间不起眼的小屋,挂着“通江旅社”的大字招牌。如今废墟早已被清理干净,两辆标着“江京公安”的房车停在了防空洞入口,高瓦数高亮度的灯光打起,周遭一片大亮。

夜幕下人造的灯往往只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亮,但不光明。

如果不是有黄色警戒线围了数匝,很难有人能一眼找到防空洞的入口。巴渝生说:“当年爆炸案发生后,通江旅社的前台和部分地下室被破坏得很厉害,严重塌方,防空洞的结构损伤很大,最初几乎无法再进入地下,但为了救人,警方和志愿者硬生生挖开了向下的通道,将防空洞复原了一部分。”

那兰看着巴渝生的面容,说:“难道这样反而给凶手提供了便利?”

巴渝生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默默地带着她往前走。他走得快,但看上去脚步沉重。金硕迎面走过来,将一摞卷宗塞到那兰手里:“这是我们紧急搜索来的米治文的所有病历,可能还不是百分之百的全面,你有空再看吧。”

“到底发现了什么?”那兰收过那些病历,“韩茜还在吗?”

巴渝生摇头。那兰的心直往下坠。

“韩茜不在,也没发现她的尸体。”巴渝生说。那兰略略好受了些,但直到巴渝生的停顿,意味着有“但是……”的坏消息。

她索性问:“但是怎么样?”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一定要去目击现场。”

那兰说:“你可以告诉我,但我一定要看,我不想错过任何可能在场的线索。其实,看你们的架势,我能猜出来,你们找到了尸骨?”

巴渝生说:“不止一具尸骨!”

即便有巴渝生的警告,那兰还是没能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面对所见的一切。

防空洞的深处,尸骨正一具具被发掘出来。

那兰所见的,已经有六具,都保存在被发掘的原位,没有挪动到他处。据先到场的公安人员说,进了防空洞后不久,他们就发现几处在爆炸后水泥损毁严重的地面和墙上有新近被翻动的痕迹。有较松软的土质,他们挖进去探查,很快就出土了一具具尸骨。

初步判断,这些尸骨是最近“植入”的。

确证死者身份还需要更多时日和取证,但大致的辨认并不难——每具尸骨的附近,都有她们身份的标记,照片、身份证、银行卡。卢萍、薛红燕、李伟芬……都是血巾断指案的受害者。

在最青春的年纪,她们被深埋在不知方向的土中。当她们已成枯骨,又搬入这同样经历过血案的阴宅。

那兰的目光胶着在最新出土的那具尸骨上,唐静芳,枯小的骨架,在那兰脑中不自觉开始营造的噩梦中绝望地挣扎。生命原来就是那么脆弱。

我是坚强的。

我是幸存者。

我已无法挽救她们。

我是无力的。

我终将和她们一样,归于尘土。

那兰忽然觉得一阵晕眩,一阵剧烈的头痛。

巴渝生知道那兰近日多次身心受创,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举止,突然看她摇摇欲坠,立刻伸手扶住,招呼一位在场的女干警:“麻烦你扶她上去透透气。”

那兰说:“不用!”

可恶!米治文的这个字,还是和前面的几道游戏关一样,引出血巾断指案已确证的受害者,但并非韩茜的下落。

巴渝生示意那女警员坚持将那兰扶走。那兰已站立不稳,再争执也无益,只好任由那个健壮的女警员带出地面。

看着那兰消失在地下通道的转角,巴渝生心头一叹。

“巴队长,又发现了一具!”他的注意力立刻被抓回发掘现场。

马芸、朱继蕾。

又接连出土了两具尸骨。

巴渝生是市局上上下下公认的稳健派,经过、见过的险恶现场不知多少,但没有哪次像此时此刻让他悬心。

挖掘工作在突飞猛进,他却觉得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个多小时后,又是两具尸骨被挖出!

不知过了多久,金硕走过来说:“他们挖到头了。可以结束了。”

巴渝生一惊:“什么叫挖到头了?”

“挖到最底了,再往后面就是水泥墙,大队和支队的人反复又都看过了,没有任何可疑的埋尸迹象。水泥墙另一侧也是废弃的地下旅社,当年爆炸后损坏程度较轻,依我看那里埋尸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迄今为止正好挖出了所有血巾断指案的受害者,韩茜除外。”金硕看着巴渝生,静默了一会儿,又问:“需要到另一侧去挖吗?”

巴渝生觉得自己如梦初醒,定神想起,这地下旅社的废墟有两公顷多,目前警力勘查覆盖不到一半,已出土了其余断指的主人,在另一半藏着不曾记录在案尸骨可能有多大?理智胜出,他说:“暂时不用了。”转身对技术处的负责人说:“继续取样取证。”又对金硕说:“我们两个仔细把每具尸骨的现场过一遍,争取不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没有几个人理解巴渝生此刻复杂的心态。

惨不忍睹的现场。

好在并没有文若菲的痕迹。

“好在”用的不妥,很冷血,但让巴渝生略略宽慰。

也更迷惑。

文若菲似乎符合所有血巾断指案受害者的特征,美丽的少女、名字中的草字头、甚至家庭的不幸——巴渝生在文若菲失踪后才逐渐得知,她之所以不远千里来到江京,正是为了离家越远越好,离她父亲的拳头越远越好。

没有人收到过文若菲的断指。

这是她和受害者们根本的不同。今天的发现,再次证实,文若菲并不在血巾断指案的被害者之列。

但她在哪里?

巴渝生的思绪很快被再次响起的对讲机打断。地面指挥部负责通讯的刑警说,陈玉栋的来电急着找他。

“把信号转进来!”巴渝生说。

“那兰!快找到那兰!”陈玉栋的声音带着万分的焦急。

巴渝生暗暗叫奇,他说:“哦,她和我都在……一个现场,刚才还见到她来着。怎么了?手机联系不上她吗?”同时,他又有些心虚,所谓“刚才”,已经至少一个小时之前。一个小时,六十分钟,可以发生多少事!

“她的手机接不通。”

不祥之兆。“也许是现场杂乱,她没听到……我这就去找,有什么事吗。”

“让她小心,你也留意一下。”陈玉栋哽了一下,似乎不知该怎么表达,但他很快拿定了主意,说:“血巾断指案,下一个真正的受害者,就是那兰!”

巴渝生马上传呼地面指挥部的警员,让他们立刻找到那兰通话。漫长的两分钟过去,那警员报告说,遍寻不见那兰。巴渝生暗暗叫糟,和金硕快步走出防空洞。

金硕吩咐所有地面人员立刻停止大现场勘查,全力寻找那兰。

那兰消失了。

巴渝生试着拨那兰的手机,一样无法接通。

他立刻又接通了陈玉栋的手机:“老陈,为什么说是那兰?”

陈玉栋说:“我刚才一直和那兰在讨论案情,当中断了一阵去查些资料,等我再找她的时候,手机却接不通了。”陈玉栋似乎也心神大乱,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从头说吧,刚才我们在猜测米治文的帮凶……”

然后,陈玉栋的电话断了。

巴渝生再次暗暗叫糟。

注:

①详情请见《伤心至死·轮回》。

33.幽兰失

那兰在那位女警的搀扶下到了地面指挥部,春夜的微风让她的头痛略略缓解,但腹中似乎有条蟒蛇在无情地翻滚。她接过女警递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却几乎吐了出来。

她不可救药地想象着,此刻巴渝生和其他刑警们,正从土中让一具具尸骨重见天日。还会有更多的尸骨,而我们这所有的人,都来得太晚!

为了让自己分心,那兰在刑警大队房车边上找了处光线好的位置,斜靠着车身,开始翻看金硕给她带来的米治文病历。

米治文的病历如果收集齐全,包括普通医院和精神病医院,足够一部史诗性的长篇小说厚度。最早的一份普通医院病历是1979年,三十四年前,血巾断指案首次案发的前一年,是巧合吗?根据福利院的老人赵姐的回忆,米治文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从孤儿院自行离开,直到1979年这份在江京市第三人民医院的病历,至少十年的这段日子,是他人生传记里的一片空白。那兰继续翻着,诊断书、门诊记录、入院记录、查房记录……大量的看似无关的信息。

手机响起来,是陈玉栋。

“听说市局和滨江分局大动员,打巴渝生的手机通不了,怎么回事?”陈玉栋没有寒暄,劈头就问。不奇怪,陈玉栋虽然解甲归田,在警方的耳目仍俯仰皆是。

那兰说:“他在地下,手机信号进不去,要打指挥部,通过无线传呼机传下去。”

“哪里的指挥部?你给我汇报一下吧。”

那兰黯然说:“在通江旅社,发现了更多尸骨。”不再深入。

电话那头传来陈玉栋不停地叹气,过了一会儿,他说:“咱们离凶手究竟还有多远?”

“感觉很近,至少,米治文不会那么无辜。这两天挤时间读了一些青少年习惯性虐待动物的资料,这些孩子长大后,如果没有精神病学治疗,大多沦为凶犯。”那兰给自己疏导着思绪,“米治文同时又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血巾断指案之所以三十年来屡犯不止,几乎天衣无缝,一定是聪明人导演的,可能性最大的是不止一个聪明人的合作。假设米治文有个帮凶,他们既然这么多年保持联系,一定有相交的人生轨迹。”

陈玉栋说:“警方对他社会关系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那兰说:“不怎么样,没有什么突破,似乎除了监狱、医院和他的受害者,他的社会接触极为有限。医院是他生活中很大的一部分,所以我要来了他所有的病历正在攻读。”

“从他病历里,你打算找出什么?”

“规律。但究竟是什么样的规律,我粗粗翻了一遍,还没看出来。只好从头再来一遍。”那兰说着,开始仔细看最早的那份1979年的病历。

陈玉栋说:“我不打扰你了,你慢慢看,保持联系。”

就在这时,那兰看见了查房记录上的一个熟悉的名字。

1979年的米治文是因为肺炎加支气管哮喘收住入院,负责的主治医师盖的宋体字图章,白敬甫。部分查房记录是白敬甫写的,部分是住院医生吴翔写的,部分是实习医生写的。先后有三名住院医生给米治文写过查房记录,其中一名叫周长路。

那兰怔住了,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陈玉栋听那兰在电话那头无声无息却没挂断,问道:“那兰?还在吗?怎么了?”

“我给您一个名字。周长路。”

陈玉栋惊道:“那个院长?”

那兰迅速往下翻,越翻越心惊。

“早在1979年周长路在做实习医生的时候就接触了米治文;1982年米治文在江医第二附属医院住院,负责他的住院医生是周长路;1984年二附院的一次门诊,给他看病开药的是住院医生周长路;1988年在二附院住院,负责他的主治医师是周长路;1993年在地方医院金华医院看专家门诊,接待他的是副主任医师周长路;1995年在金华医院住院,主管该内科病区的是副主任医师周长路;1999年后,米治文如果不是在监狱或者精神病院里,就是一直在普仁医院门诊或住院,我们可以很快查到,周长路是不是在九十年代末调到普仁医院做内科主任!”

陈玉栋说:“我这就上电脑看看。”半分钟后,他说,“没错,普仁医院网站上对周长路的介绍,的确是1998年从金华医院调入普仁医院!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规律了!”

那兰说:“还有个规律,周长路在童年失去了亲人,他的姐姐;米治文在童年失去了亲人,他的母亲!”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陈老师,麻烦你搜索一下,网上有没有关于周长路的文章,记得他得过很多奖,应该做过很多报告,也有对他的很多报道。”

陈玉栋搜索了一阵,说:“真的有些线索,比如这里有篇报道,陈词滥调的,但有句话很有意思:‘出生在慧山山区的周长路幼年时父母因病相继去世,目睹了父母和病魔的挣扎斗争,小长路下定决心,长大后要做一名造福患者的神医。’”

那兰心头一阵大跳:“父母早亡,意味着什么?他成了孤儿!”

“孤儿院!又一个规律!”

陈玉栋说:“你等一下,我这就给福利院的赵姐打电话,如果周长路的确在孤儿院待过,很可能就是在那儿和米治文认识的!”

三分钟后,当陈玉栋和赵姐短暂地交谈后,再次打电话给那兰,那兰的手机却无法接通。

因为有三十五年第一线的刑侦经验,陈玉栋完全可以想象今晚这样的大案现场会是何等嘈杂,更不用说经常会有人来交流,各种通讯器材的现身、无线电波的纵横交错,那兰一时间接不到电话,倒也不奇怪。说不定,她已经找到巴渝生,报告她的新发现。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巴渝生还是可以立刻派人传讯周长路,顺便拘禁。

他面对着电脑屏幕上普仁医院网站上周长路的照片,百味丛生。先是感慨科技进步对刑侦的帮助。他老了,但不落伍,早就意识到类似电脑网路这样普通的大众科技正飞快地改变着世界,庆幸多年前就开始给自己扫盲;更感慨的是周长路和米治文这貌似浅表的联系,竟然可能有如此深刻而恐怖的内涵,而即便这样浅表的联系,却一直在办案人员的眼皮底下“深藏”。

令人费解的是,血巾断指案三十年不破,甚至进展甚微,为什么米治文突然跳了出来,找到那兰,玩解字的游戏,几乎是在自首!有谁听说过丧心病狂的系列杀人犯会自首?他们真正的游戏是什么?

电脑屏幕上照片里的周长路在微笑,一个干净无邪的微笑,和照片里他的办公室、办公桌一样干净。办公室布置简单,没有任何华丽的摆设和多余的点缀,唯一起装饰作用的是背景墙上的一幅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