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肚肠拿出来,里面还有尚未肖化的食物,用银针试并不变色。

“二小姐,你可有把握?”许良将心情很是复杂,既盼她解决疑难,又怕她真的知道,失了颜面。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毒蕈。”杜蘅神情淡定。

许良将半信半疑,陈朝生却是欣喜若狂:“我就知道,杜二小姐必不负圣上所望!”

于是三个人重又回来,把结果禀告南宫逸。

今晚正好是宫中盛宴,御膳房的就不说了,光是负责上酒菜的就有二百多人。再加上洒扫的,摆放花卉的,席上侍候的,礼乐的……若再加上园中宾客,有数千人之众。

可说人人有机会,个个有嫌疑,要想找出下毒之下,与大海捞针何异?

南宫逸大怒,袍袖一挥:“王正熙,聂寒何在?”

王正熙乃光禄寺卿,宫宴由他负责统管,出了事情,自然第一个拿他开刀!

聂寒是禁军统领,宫中安全由他负责,一样难辞其咎。

话音一落,王敏两眼一眼,咕咚摔倒在地:“爹~”

陈婷婷一脸同情,却不敢扶她,只能任她躺在地上。

杜蘅忽地越众而出:“皇上,臣女有一个办法,或可不牵连无辜,当场把凶手揪出。”

金蕊宴(五)

更新时间:2013-9-19 23:29:31 本章字数:3459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2

在场数千人,刑部,大理寺,左右督临安府尹……可说人材济济汇聚一堂,闭着眼睛挑一个人都比她经验丰富,尚且无人敢夸此海口。

她一个小女娃娃,从未断过案,竟敢大言不惭,要在数千人里当场把凶手找出来?

“哦~~”南宫逸讶然挑眉:“此话当真?”

杜蘅一脸平静:“不敢欺瞒皇上。棼”

“若然找不到呢?”南宫逸问。

夏风急得冷汗直流,频频给她使眼色,恨不得当场把她拖走!

平昌侯夫妇也同在宴中,且位列前台,听闻此方,双双变色规。

许氏更是暗中嗔怪:这孩子,想出风头也不知挑个好时机!闹得不好,圣上降罪下来,怕是平昌侯府也保她不住!

杜蘅躬身:“臣女甘愿受罚。”

南宫逸眼里闪着趣意的光芒:“如果,朕要你的脑袋呢?”

“咝~”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夏风失声嚷道:“皇上!”

杜蘅淡淡道:“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

不料她竟有此胆色,众人又是一惊,表情各异。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话表面听着恭敬顺从,细一琢磨竟然带着淡淡的讥讽。

南宫逸轻哼一声:“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愿赌服输,”杜蘅微微一笑,竟是气定神闲:“臣女绝无半句怨言。”

南宫宸眉毛一蹙,忍住了没有吭声。

有自信是好事,亦不可不留退路!

勇气可嘉,可惜有勇无谋,失之莽撞!

“后生可畏!”南宫逸定定看了她许久,忽地朗声大笑:“好!朕就等着看你如何捉鬼!”

“在抓人之前,臣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杜蘅道。

“讲~”

“请皇上下令,所有人都在原处,不得挪动一步。”

众人听了这话,都有些不以为然。

在场几千人,又有几百禁军守着,还怕那犯人逃了去不成?

不过,有帝后在此,旁人也不敢多言。2

“准了~”

“恕臣女无礼,”杜蘅向卫皇后恭敬地行了一礼:“今晚绿珠的饮食,是由谁负责的?”

“是,奴婢。”碧玉伏身在地,颤声作答。

“你可记得,今晚都喂它吃了什么?”杜蘅问,不等她作答,又补了一句:“你的答复,关系到能否顺利捉到凶手,一定考虑清楚再答。”

碧玉想了想,道:“绿珠口味极刁,所吃不过四五样。”

“哪几样,你且找出来。”杜蘅道。

碧玉便从皇后的玉案上,找出那几碟食物来。

杜蘅把这几只碟子找出来,仔细仔细地翻检,片刻后指着桌上的莲子糕道:“就是它。”

陈朝生忍不住问:“这毒无色无味,遇银针也不变色,你是如何确定的?”

杜蘅一笑:“请皇上寻一只木箱来,若没有,食盒也行。”

立刻便有人把箱子找来。

杜蘅示意人把箱子侧放于地,箱盖打开朝着帝后的方向,将碟子放进去,慢慢把盖子盖上,只留一条缝隙。

“麻烦张公公,取一面琉璃镜来。”杜蘅转过头,冲张炜微笑。

琉璃镜取来,对着碟子一照,就见糕点上发出莹莹绿光。

“啊~”帝后,宫妃皆啧啧称奇。

后面的人瞧不见,不知什么状况,各个踮起了脚尖,伸长了脖子,拼命想往前挤。

要不是有几百禁军押着,只怕早就涌到前面,把人围得水泄不通了!

“这是怎么回事?”陈朝生不禁目瞪口呆:“老夫行医数十年,还从未听说过毒会发出莹光!”

杜蘅微笑:“之前已经说过,这是毒蕈之毒。这种毒蕈生于野外,长于坟头,靠汲取腐尸汁液为生,剧毒无比。无色无味银针试之不变色,唯有一点,黑暗中以琉璃镜一照,就会发现微弱的莹绿光芒。且,这种毒水洗不掉,必需用酒液反复浸泡三天三夜。”

“我明白了!”陈朝生喜不自胜:“只要把人抓来,用琉璃镜一照,凶手立显原形!”

“原来如此~”众人皆恍然大悟。

难怪她之前要求各人不许随意走动,原来是怕凶手乘乱把毒沾到其他人身上。

“办法虽然有点笨,总比牵累无辜好。”杜蘅淡淡道。

“来人!”不必南宫逸下令,张炜已先命人取了十几面琉璃镜,打算先从今晚负责宫宴的宫女们查起。

数百名宫女,排成十队,接受检查。

忽听一声尖叫,一名宫女冲出人群,冲着杜蘅疾冲过来:“妖女,我杀了你!”

“护驾!”夏风眼尖,已瞧见她垂下的广袖中有寒光一闪而逝,立刻飞身上去,大喝一声,一掌将她击飞。

刹那间,无数兵刃架在她的脖子上。

“是秋菊!”碧玉吃惊地低嚷。

“阿蘅,你怎样,有没有受伤?”夏风将杜蘅护在身后,焦急询问。

“我没事~”杜蘅冷静地拂开他的手。

“带下去,交内惩处细细盘查!”南宫逸面色铁青。

秋菊发鬓散乱,神情颠狂,仰躺在地上,双目赤红,如地狱出爬出的幽灵,愤怒地盯着卫皇后:“卫芷兰,你会有报……呜呜~”

聂寒生恐她当着众人面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一指点了她的哑穴,骂声嘎然而止。

几名侍卫一涌而上,将她押了下去。

南宫逸若无其事,含笑举杯:“诸位爱卿,不要被这贱婢坏了心情,继续饮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千人同贺,声振屋瓦。

聂寒领着禁军退出,洐庆宫很快又是一派升平气象。

从杜蘅自动请缨,到凶案告破,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旁人还好,只当是看了场免费的戏文,平昌侯和侯夫人却犹如在地狱里走了一遭,一颗心吊在半空,只到此时方才落下。

陈国公夫人恰好在她左首,低笑着轻声道贺:“侯夫人好福气,有这么个聪慧灵秀的媳妇,将来小侯爷仕途必是一片光明。”

许氏又是喜来又是忧,与陈国公夫人也是相熟,忍不住叹息:“这哪里是灵秀?分明是仗着点运气,逞血气之勇,糊涂之极!”

这种风头,不出也罢!闹得不好,就把小命也搭上了!真正聪明的,就该冷眼旁观,明哲保身才是。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皇上,本宫乏了,想先行告退。”卫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杜蘅一眼,向皇上请辞。

“爱妃受惊了,好好歇着。”南宫逸也不挽留,转过头望向杜蘅:“舞阳县主,你想要什么赏赐?”

杜蘅含笑躬身一礼:“替皇上分忧是臣女份内之事,不敢讨赏。”

“哈哈哈!”南宫逸心情十分愉悦,大笑着连赞了三声好:“好!好!好!才华横溢却不恃才傲物,聪慧灵秀又不惧强权,替朕分忧却不居功自傲!若朕的臣子都能象你一般,则朕可高枕无忧矣!”

这番话,听得底下群臣个个面色发绿,不敢做声。

“诸位大臣都是国之栋梁,有安邦定国之策。臣女不过恰巧比他们多懂一些药理,这才侥幸成功。若论真才实学,委实不值一提。”

南宫逸忽地睨了身边夏风一眼:“夏侍卫,你说说,朕要赏她些什么才好?”

夏风欠身:“臣不知。”

“你小子就装吧!”南宫逸心情极好,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问:“要不要朕下旨,赐你们近期完婚?”

夏风一愣,忽地心脏咚咚狂跳,竟不敢看杜蘅一眼,一张俊颜唰地涨得通红。

如果皇上赐婚,杜蘅就再没有了推脱的理由!

杜蘅暗骂一声:昏君!

她可不想管桩闲事,搭上自己的婚姻!

杜蘅敛了笑,淡淡道:“臣女亦曾发誓,要替母守孝三年,如今母亲百日忌都未过,求皇上收回成命。”

南宫逸原就不过是试探,这时一笑改了话题:“既是如此,朕倒不好勉强。可你封县主不过月余,再升似乎不合适。若是什么也不赏,又显得朕小气。不如这样,你自己说,要什么?”

杜蘅正在思忖。

这个礼不能太贵重,显得她贪婪,但也不宜太轻,不然失了天家颜面。

一时间,倒还真不好办。

正在为难时,忽见碧玉过来,向皇上行了一礼:“皇上,娘娘想召二小姐进去说话。”

金蕊宴(六)

更新时间:2013-9-19 23:29:31 本章字数:5669

“去吧~”南宫逸颌首。

“臣女告退~”杜蘅悄然松了口气,曲膝向南宫逸行了礼,便随着碧玉出了洐庆宫。

夏风满腹惆怅,不由自主转过头,目送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人群中。

杜蘅进了坤宁宫,就听得寝宫内传来咣当一声响,象是茶杯之类的瓷器坠了地,显然卫皇后正大发雷霆。

“在这等着,我先去通禀一声。”碧玉嘱了她一句,径自入了内,不多久唤她进去棼。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杜蘅垂眉敛目,神情恭谨。

卫皇后看了她许久,半晌道:“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

“是娘娘的布局精妙,臣女不敢居功。”杜蘅恭恭敬敬地道硅。

“哼!”卫皇后轻哼一声:“你不必自谦,需知过份的谦虚就是自傲!若不是你事先提醒,又献策于本宫,设下这个局引她入彀,也揪不出这条毒蛇。”

杜蘅垂了眸:“娘娘教训得是。”

卫皇后冷眼斜睨着她:“你两次救了本宫,想要什么赏赐?”

杜蘅恭声道:“臣女只是尽了本份,不敢求赏。”

卫皇后脸一沉,不怒而威:“你这是要逆本宫之意了?”

“臣女不敢~”杜蘅抬起头,眸光清澈坦荡:“臣女只是觉得举手之劳,不该贪功。若娘娘执意要赏,臣女只好受之有愧了。”

卫皇后这才缓了颜色:“这还差不多。说吧,要什么?”

杜蘅叹了口气,神色很是苦恼:“娘娘和皇上都执意要赏,可惜臣女见识浅薄,真的不知该讨什么赏才好?”

“你倒是个老实人~”卫皇后笑出声来:“既然这样,那本宫就做主了。”

对她疑心又去了几分,想了想,道:“你家财万贯,赏再多金银也没有意思。这样吧,本宫赏你几匹贡缎,那可是江南织造局专为宫中贵妃娘娘准备的,纵然再有钱也买不着。”

其实就算是贡缎,也并不是真没有人穿,只不过能用上的,廖廖无几。

她一个五品官家的女儿,就有这份闲钱,也断然没这个胆量去跟那些权贵之女一争高下。

杜蘅唬了一跳,忙道:“既是宫中娘娘专用,臣女如何敢收?”

卫皇后笑道:“本宫既然赏了你,谁敢多说?只管放心大胆地穿就是。”

杜蘅无奈,只好道了谢,辞了卫皇后。

出了坤宁宫,杜蘅停了步:“碧玉姐姐请留步,我自个走回去。”

“你记得路?”碧玉巴不得,却也怕出了差错,回头被娘娘责骂。

“放心吧,”杜蘅含笑:“真要记不住了,找个人一问便知。”

“那我回去了。”碧玉高高兴兴地扔下她走了。

杜蘅心知今夜是那些名门千金各自施展才艺,博人眼球,一鸣惊人的大好时机,她没兴趣淌这浑水,刻意放慢了脚步,独自在御花园里漫步。

皓月当空,夜风微拂,花香阵阵,世界沐浴在一片银色的光辉里,衬得夜色格外的安详宁谧。

“这是个圈套,对不对?”清冷幽寂的男声,如冰盆里互撞的薄冰,带着丝丝寒意。

杜蘅心神一震,脚下却未停顿,继续往前走。

真讨厌,这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这是你跟皇后联手设的一个局,根本就没有什么会发莹光的毒药,对不对?”南宫宸冷笑着继续质问。

杜蘅依旧不吭声,只加快了脚步。

好好一个中秋夜,生生给破坏了!

“本王问你话呢!”南宫宸身形一晃,抢到前头,挡住她的去路。

杜蘅若继续往前,势必撞到他怀里,无奈停步:“王爷已经有了答案,还要我说什么?”

“你可以反驳,也可以解释。”南宫宸面沉如水。

“没必要。”杜蘅淡淡地道:“因为王爷说的都是事实。”

南宫宸看了她许久,眼里有晦暗难明的光芒一闪而逝:“本王竟不知,你何时成了皇后的人。”

杜蘅面无表情:“中秋夜宴,若皇后中毒身亡,天子必定震怒,必然血流成河。我只是,不想看到无辜的人丧命,尽了医者的本份。”

“啧啧~”南宫宸轻哼一声,语气极具讽刺:“没想到,二小姐竟如此悲天悯人!”

“与悲天悯人无关,自保而已。”

“狡辩!”南宫宸轻哧:“既然发现有人下毒,何不当场喝破,防患未然?偏要故弄悬虚,当着数千人众,卖弄才学,沽名钩誉,还说什么医者本份!”

杜蘅懒得跟他多说,转身欲绕道而行。

她想什么,做什么,干嘛要跟他解释?

二人已非夫妻,他信也好,不信也罢,与她再无干系!

可是,心里翻腾奔涌的委屈,愤怒,伤心,又因谁而起,为何压也压不住的要破体而出?

南宫宸快她一步,复又挡住去路:“怎么,被本王戳中要害,心虚了?”

杜蘅皱眉,语气冷硬:“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王爷还请自重!”

“自重?”南宫宸眸光一冷,忽地伸手揽住她的纤腰,轻松地带入怀中:“自己送上门来,反过来却怪本王不自重?”

“你胡说什么?”杜蘅又惊又气,奋力挣扎,却哪里敌得过男人的力量?

“这里是宸佑宫,”南宫宸二指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扭向门楣上的牌匾:“本王在宫中的寓所。”

杜蘅抬头,“宸佑宫”三个金漆大字赫然入目。她心中一凉,下意识地停止了挣扎。

她,竟不知不觉走到宸佑宫来了?为什么?

难道她心里,还刻着他的影子,残留着对他的痴迷?

他杀了他们的孩子!她恨不得食其髓,喝其血,枕其骨!又怎么可能重蹈覆辙,再次踏上一条不归路!

不会的,这不可能,她绝不会允许!

她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自己的肩,狠狠地咬着唇,仿佛心底的悲痛绝望都快破堤而出,一双幽黑双瞳浸着蒙蒙水雾,宛如古井,掀起了惊涛骇浪!

“松口,你松口!”眼见她转瞬之间咬破了唇,鲜血沥沥而下,南宫宸急了,慌乱去捏她的下颌:“你做什么,不过一句玩笑,真要寻死不成?”

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的眼里,有如此深切的绝望,仿佛世界在一瞬间坍塌!他更不解,随口说的一句话,为何能让一贯冷静自持,波澜不兴的她,瞬间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更不懂,为何看她流血,看她受伤,心会如此慌乱?

杜蘅死死地瞪着他,幽深的瞳眸里满满的全是蔑视和仇恨,一字一句地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脏?”南宫宸怒极反笑,一把抓住她的双腕反手扣到背后,另一手狠狠扣着她的后脑勺,头一低,薄唇刻意刷过她染血的樱唇,表情暧昧,语气却极森冷:“你竟敢嫌本王脏?”

“你敢!”杜蘅满心愤怒,眼里要滴出血来。

不知是她轻蔑的态度激怒了他,还是她唇上那抹艳红的血渍激起了潜藏在心底的兽/性。

“这世上,还没有本王不敢做的事!”南宫宸冷笑着,惩罚性地咬上她的唇。

杜蘅慌了,躲闪不掉,便用力闭紧嘴巴,不许他入侵。

南宫宸也不急,含着她的唇瓣,狠狠地碾转,蹂躏!

娇嫩如花瓣的红唇哪里经得起他的摧残?殷红的血液倏地冒出来,被他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