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七爷的坚持下,小姐勉强进了穆王府的大门,在公婆面前也没办法抬头挺胸做人。

是以,现在越发要小心谨慎,不给人捉到把柄才好。

“走吧!”白前心中焦急,一把将她拽了出去,刚一出门,立刻便抱怨:“真是个木头,七爷都发话了,硬杵在跟前碍他的眼!将来吃了亏,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紫苏没好气地横她一眼:“你怕他,要卖主求荣别拉着我!他对小姐好,我自然感激,可他若是坏小姐的名声,我绝不饶他!”

“哎呀!谁要卖主求荣了?”白前气得直跺脚:“你是瞎子吗?看不出来七爷跟小姐早晚是一家……”

两人渐说渐远,声音渐渐不闻。

萧绝瞅着她,似笑非笑:“紫苏这丫头,倒是忠心得很,不错。”

杜蘅满面绯红,因着那句“七爷和小姐早晚是一家”,而有些心不在焉。

白前是她贴身伺候的,尚且如此认定;外人眼里,她与他更已是密不可分的了吧?

萧绝拿了汤匙塞到她手心:“陪我吃顿饭,总不至就会坏了你的名声吧?”

也不理会她,径自大快朵颐。

杜蘅叹了口气,只得默默地喝粥,到底大病一场,勉强吃了半碗,便放了筷。

萧绝是真饿了,风卷残云地吃了二碗米饭,四菜一汤消灭得干干净净。

抬眼,见炕桌上搁着她吃剩的半碗粥,不假思索,端过来一口便喝完了。

“呀!”杜蘅惊得差点跳起来,嚷道:“那是我吃剩……”

话没完,粥已给他喝得见了底,拿起热毛巾擦了擦嘴,道:“黄嫂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粥熬得不错,明儿得赏她。”

杜蘅盯着那只空碗,只觉浑身都不自在,半晌道:“你要吃,叫人再盛一碗来便是,何苦……”要拣人吃剩下的?

这要是传到萧乾耳中,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萧绝笑嘻嘻:“我都不嫌,你怕什么?”

杜蘅瞪他一眼。

吃都吃了,还能如何?越责备只怕他还越来劲,只好叹一口气:“我怕过了病给你。”

萧绝拍了拍胸口:“我身子骨结实,百病不侵,不象你弱不禁风!”

祸事不单行(八七)

更新时间:2013-11-26 20:13:48 本章字数:3375

杜蘅不说话了。睍莼璩晓

萧绝随手拧了条热毛巾,若无其事地拉过她的手:“到底谁巴巴地跑去给你送的信?”

杜蘅心中咯噔一响,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应对之话,竟忘了推拒:“没,没有人。”

“那你怎知凤山滑坡了?”萧绝微微一笑,低了头笨拙却仔细地替她擦手。

心里感叹:这手真好看,又软又白还这么小,只这么瞧着便生出怜惜来辂。

“我不知道,”杜蘅心乱如麻,愣了片刻,才胡乱搪塞:“是梦做得不好,所以才……”

萧绝其实是想引开她的注意力,这时见她整个人都僵了,心知必有蹊跷,只是她却顾虑重重不愿对自己说实话,愀然不乐。

他又不能拿刀子逼着她相信自己,当即忍了不快,打了个哈哈,笑道:“你一向有未卜先知之能,如今还有神仙托梦于你,倒真是好。以后娶了你,必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驽”

杜蘅有苦难言,知他起了疑动了气,却又绝不可能对他吐实,只得垂眸掩去心中悲凉,不答反问:“你的扇子怎么跑到别人身上去了?”

转移话题的目的太明显。

萧绝见她如此模样,心中气苦,淡淡道:“我与他喝酒划拳,输了给他。”

其实是他夸了阿蘅,又赞他有眼光,他心里高兴,明知他是曲意逢迎,还是随手把扇子送了人。

“哦。”杜蘅微愣。

对萧绝,她自问还算了解。

放在平日,别说喝酒划拳,便是再出格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那一晚,却绝不可能。

然,明知他是在敷洐自己,没有如实相告,她却无话可说,心里的别扭可想而知。

萧绝也不吱声,两人各怀心事,再不复之前的甜蜜温馨。

之前忧心她的病情,哪有心思追究细节?

这时抽了空,倒要好好盘问盘问了。

打定了主意,叫了紫苏进来服侍,道:“你且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心知紫苏忠心耿耿,从她嘴里打听不到什么,索性不指望她直接叫了白前。

白前倒是知无不言,可她明显不知情,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可以肯定的是,阿蘅前一晚并没有做什么恶梦;家里也没有来过陌生人,也就不存在外人向她通风报信的可能。

推来推去,结论居然是:阿蘅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萧绝又是好笑又是气恼,换了别人,早就派了密探过去了。偏他答应了阿蘅,绝不刺探她的行踪,只得把这疑问强行压在心底,静等她来解答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原以为躺个三五天便可痊愈,一拖却拖了半个月。

萧绝忧心冲冲,找了钟翰林来问。

钟翰林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笑道:“二小姐的病并无大碍,只是她心思太重,思虑过多,未免有些伤身,世子爷劝她放宽心养病便是。”

杜蘅病势沉重时,萧绝衣不解带随侍在旁,连汤药都不肯假手于人,光明正大地宠着她,连表面的掩饰功夫都懒得做。

但,他是穆王府世子,又是天子宠臣,行事不管如何嚣张,也没有人敢说他个“不”字,反而个个夸他知恩图报,重情重义。

杜蘅没有他那么显赦的身世,加上又是个女子,虽已退婚,毕竟是许过人家了,总是一个污点,如何能如他一样无所顾忌?

她为情所困,心事重重才是对的,若无其事才奇怪吧?

萧绝知她的心事重重未必与他有关,也不便对钟翰林诉说,胡乱应付过去。

心中虽急,却也知这并不是着急或是用强逼她就能解决的事,只能捺下性子,每日下了衙也不往别处去,直奔杨柳院,好言好语地哄着她,深夜才走。

杜蘅心中不安,无奈暗示明示萧绝一概不理,嘴里答应得好好的,晚上照样又来,几次之后,她也就索性不说了。

算算时间,已到三月底,前世此时时疫虽未大面积暴发,各种征兆已显。只是初时死人不多,又大多是集中在东西两城。

那里本就是贫民集中之地,去岁从夏旱到初冬,一场飞蝗几乎令秋粮颗粒无收,紧接着又是数场大雪,一直到三月气温才回暖放晴。

穷人缺医少粮,冻饿病死,为抢粮食斗殴时有发生,死亡人数激增,本就不足为奇。

却不知,正是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心态,最终酿成了一场人间惨剧。

杜蘅犹豫着,该不该让萧绝想个法子——哪怕是给临安府尹韩宗庭一点提示,早做预防也好啊!

可这话却不好启齿,前帐还未结清,怎敢再欠新帐?

这么拖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萧绝平安无事,萧乾也安然无恙。

她掐着指头算着,只要过了今晚,便到了四月,萧乾父子就算逃过一劫。

偏偏就是这天,萧绝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踩着饭点出现在杨柳院,死乞白赖地赖在这里跟她用餐。

杜蘅提心吊胆,不断遣了人去打探。

次数多了,连初七都瞧出不对:“小姐,是不是饿了?”

“我不饿。”杜蘅心不在焉,吩咐:“白前,你再去门口看看。”

白前忍不住挑眉:“小姐,白芨刚出去,还没回呢。”

“是吗?”杜蘅看一眼窗外,站起来,在房里焦灼地来回踱步:“天都快黑了,怎么还没来?”

白前低头忍笑,心道:天天嘴里埋怨他不该来,可人真不来了,小姐立马就急得没了章法了!可见,女人不管多聪慧理智,总也脱不了口不对心的毛病!

“才怪!”初七噘着嘴:“定是师兄总也不来,你等不急了,想吃又不好意思。”

白前莞尔,偷偷塞了只鸡腿过去:“给你。”

初七摇头:“我早就吃过了。”

白蔹挑了帘子进门,委婉地道:“七爷没来,许是衙里有事耽搁了,要不,小姐先吃着,别等了?”

她心里想的其实是,都这个时辰了,七爷要来早该来了。定是见小姐病好了,今儿起回穆王府吃饭去了。

杜蘅却道:“那你叫林小志去忠义营去打听一下,看他是不是有事留下了。”白蔹骇然。

这算什么事?

莫说小姐跟七爷还没成亲,就是成了亲,也不能这么做呀。

“小姐!”紫苏轻咳一声,急急冲她使了个眼色。

杜蘅这才省悟,红晕飞上双颊,支唔其词道:“那就算了,我,我不着急。”

这话谁信?

白蔹想了想,道:“要不,我让林侍卫去忠义营外守着?”

虽说依旧不成话,总比冒然进到营里去打听要好。

“好!”杜蘅立刻点头。

白蔹正要出门,听得外面白薇一声欢呼:“七爷来了!”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白前最夸张,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可算是把这位祖宗盼来了!”

紫苏狠狠瞪她一眼:“胡说什么?”

白前吐了吐舌头,俏皮地笑了。

杜蘅已顾不得这些,急急迎了出去

萧绝不意她会出来:“夜里风大,你病才好,不在屋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杜蘅不答,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紫苏不满地轻哼一声:“七爷既是有事,就该打发个人来说一声。”

他自己倒无所谓,却害得小姐牵肠挂肚,心神不宁!

萧绝一怔,随即会过意来,咧着嘴,笑望向杜蘅:“你等我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杜蘅不答反问,说话间,手指已搭上他的脉门。

萧绝越发心花怒放,反手握住了她的,拉着手进了门,一眼瞧见桌上没有动的碗筷,牵了她到炕上并肩坐了,这才含笑训道:“傻丫头,饿了便该先吃。身体这么弱,可别饿出病来。”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虽是训斥,语气却极喜悦,显然很是高兴。

“别闹~”杜蘅挣扎着抽出手来,重新搭着他的脉,见脉息平稳有力,这才放下心来,收回手,触到他微带讶异的眸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日举止委实有些失常。

她强装镇定:“今日怎么这么晚?”

话一出口,立刻便知不妥。

再一瞧,萧绝果然龇了牙,笑得得意无比:“想我了?”

祸事不单行(八八)

更新时间:2013-11-27 13:01:55 本章字数:4506

初七抢着答话,干脆利落,声音响亮:“想!”手掌一伸:“我的栗子糕呢?”

萧绝气结,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就知道吃!”

白前骇笑,忙将她拽了出去:“七爷和小姐用饭,咱们先出去。睍莼璩晓”

“师兄坏,不给我栗子糕,还弹我脑门!”初七噘着嘴,很是委屈。

“等阿蘅嫁了我,别说栗子糕,便是栗子糕它奶奶,师兄也给你弄来!辂”

杜蘅飞红了脸,啐道:“呸!又瞎说!”

萧绝伸手将她揽到怀里,笑道:“冤枉,对你我可是字字真心,句句发自肺腑!”

杜蘅唬了一跳:“你疯了?当着丫头的面呢~嬗”

萧绝气定神闲,张口含着她的耳垂,轻轻地啃咬着,含糊地低笑一声:“哪有人,早都走光了。”

“那,那也不行~”杜蘅被吻得浑身发烫,气息不稳。

“乖,闭上眼睛~”萧绝低笑着,好温柔地凑过来,薄唇轻轻触着她的,哑声诱哄着她。

杜蘅心中悸动,鬼使神差地依着他的指示,傻傻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他的唇覆住了她的,舌尖传来淡淡的酒香,涩涩的,微苦中带着点淡淡的甜……

脑中模模糊糊地想着,咦,他喝的是秋露白。

他搂着她的纤腰,温柔地加深着这个吻。

在他柔情似水的细吻,热情如火的抚触下,杜蘅情难自禁地逸出娇喘,心跳骤然加快了数倍。

萧绝的呼吸渐渐浓浊,身体的温度迅速飚升,亲吻的力度也变得狂野而粗鲁。

杜蘅心软得一塌糊涂,恍惚中理智一直在叫着:好了,该叫停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可是身体贪图这短暂而美好的欢悦,沉沦着不愿意反抗……

最终还是萧绝先放开她,微微退开身子,触到她慵懒茫然的目光,不禁心神一荡,伸出挴指轻轻摩挲着她红亮的唇瓣,近乎呻/吟地道:“好媳妇,别用这么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跟自己的欲/望拔河!才勉强控制着,没有不顾一切地要了她!

轰地一下,杜蘅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脑门,整个人红得象尾熟透的大虾:“谁,谁失望了?”

“呵呵~”萧绝愉悦地轻笑着,搂着她低语:“好媳妇,是我失望。等你除了服,咱们立刻便成亲,好不好?”

杜蘅垂了眸不答。

此时两情相悦固然觉得什么都好,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他还会想娶她为妻吗?

萧绝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瞅着她:“我媳妇害羞了~”

杜蘅顾左右言他:“你进宫了?”

“你怎知道?”萧绝奇道。

“秋露白是贡酒,听说一年才贡二坛,等闲人喝不着……”杜蘅不假思索地道。

萧绝很是讶异:“你尝出来了?”

杜蘅恼羞成怒地嚷:“酒气那么浓,隔老远就闻到了!”

萧绝桃花眼一眯,笑得很是可恶,浑厚的嗓音里笑意浓得溢出来:“我媳妇长着一对狗鼻子,光用闻的就知道我喝的是什么酒……”

看着她瞬间脸红似火,捏紧了拳头,大发娇嗔:“你还说?”

可爱的模样,顿时令他笑出声来:“哈哈!好,是我错了,你真是闻出来的。”

“讨厌!”杜蘅气得猛跺足:“人家真的可以闻出来!别说秋露白这么有名,便是寻常的酒只要叫得出名,拿来一闻,也能说个八/九不离十!信不信?”

一副只要他敢说一句“不信”立时便要叫人拿几十种酒来试给他看的模样。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杜蘅,象个做了错事被逮到,却撒娇耍赖,硬是不肯承认错误的孩子。

“我信我信,媳妇的话,怎么能不信?自是千信万信的!”他强忍了笑,语气十分诚挚,只差赌咒发誓了。

可那表情,分明就是不信的意思。

“可恶!当人家是三岁孩子呢?”杜蘅捏紧了拳头。

萧绝再忍不住,捶着炕大笑出声。

难得他笑得这么开心,她的气渐渐消了。

而且,他的笑声,优雅如琴,很好听诶!

杜蘅噘着唇,悻悻道:“不信算了!”

萧绝一把抱住了她,死命地亲了几下,叹道:“死老头,明知小爷家里放着这么可爱的媳妇,偏偏要我出京办事!坏人姻缘,也不怕损了阳寿!”

杜蘅一惊,也顾不得他这话多么大逆不道,惊世骇俗,脱口道:“你要出远门?”

萧绝将头埋在她秀发中,恋恋地不愿放手:“食君之禄,替君分忧。”

言下之意,便是默认了。

“什么时候?”杜蘅胆颤心惊。

竟忘了掩饰感情,任不舍,担心,留恋,惊悸,害怕……等情绪展/露/无/遗。

萧绝默了片刻,道:“今晚就走。”

“今晚?”杜蘅吸了口凉气。

“别担心,”萧绝忙安抚:“事情并不算太复杂,很快就可以回来。”

“去哪,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还有什么人去?”杜蘅摒了呼吸,问。

萧绝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大泽郡。”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会尽快回来。”

“可不可以不去,或是改派别人?”杜蘅心一凉,抓着他的手,用眼神哀求他。

大泽虽不是疫区,但从京城去大泽,保定,邯郸都是必经之路。

而那两个地方,是疫情最为严重的州县之一,几乎十室九空!

事到如今,她怎么还敢让他去冒这个险!

她输不起!

萧绝眼里浮起不忍,沉吟着,不愿意让她失望,可又不想骗她,挣扎了许久,才轻声解释:“若是可以,我岂愿意与你分离?实在这件事,不能假手于人,非得我自己去不可。”

她紧紧地咬着唇,大大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偏又倔犟地打着旋,怎么也不肯落下来。

偏是这样故做坚强,最是勾人心软,惹人怜惜。

“阿蘅!”萧绝手足无措,既感动于她对自己的依恋,又诧异她何已变得如此脆弱?

再三向她保证:“这次任务,本身并无多大危险性。只不过,事涉机密,却不方便别人插手。你放心,最多一个月……”

他边说边偷眼觑她,瞥见她面色大变,立刻警觉地闭了嘴。心头,却是苦笑不迭。

一个月,那时疫情早就在数省漫延,京师也已戒严,他便是想回也回不来了!

况且,大泽与京都隔着两个省,便是快马往返,不眠不休也得半个月!

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一个月回来云云,不过是他为了安她的心,胡乱编出来的谎言罢了!

杜蘅越想越绝望,再忍不住,豆大的泪水吧嗒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