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帝呵呵笑了起来:“你放心好了,朕也喜欢阿蘅,桃花酒性子绵软,滋阴养颜,正合她用。”

萧绝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我是怕她喝醉了,闹出笑话来。”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太康帝听到。

太康帝看他一眼,淡淡道:“醉了再说。”

萧绝无奈,望向不远处的杜蘅,目光中满是担忧。

太康帝忽地又说了一句:“那丫头心肝上长着十七八个窟窿,哪里要你操心!”

萧绝心中一凛,转头望向太康帝。

太康帝却没再理他,径自跟梅妃说话去了。

杜蘅对着堆得连只杯子都放不下的桌子,苦笑不迭。

不知道什么地方惹得几位贵人不高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架在火上烤?

也不知道吹什么风,那三位站在云端似的人,竟抢着给她赏赐!

若是都有也罢了,偏偏满殿的贵妇千金,单赏了她一个!

满殿数千双眼睛瞧着杜蘅,对穆王府,对这位名声不好的世子爷,各自都有了新的计算。

杜蘅不知皇上心里是什么想法,本来还想着一会找个借口,溜出去跟黄雨说几句话,这时也改了主意,不敢再轻举妄动。

象是长在了椅子上似的,不管谁来,都只微笑着,不冷不淡地说几句客套话,敬着,远着。

苦挨了二个时辰,好不容易熬到宫宴结束,刚到凤翔宫,一眼就看到萧绝负着手站在穆王府的马车前。

她心里一松,冲他露了个甜甜的笑容。

萧绝急走两步,也不顾四周无数窥探的目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没喝醉吧!”

这傻丫头,竟然把皇上赐的一壶酒都喝完了!

他远远地看着,想要阻止也不能,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

杜蘅侧头想了想,俏皮地回了句:“微醺~”

萧绝啼笑皆非:“你呀!”

后头陈二奶奶赶上来,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担心地问:“没事吧?”

“还好,”杜蘅微眯了眼睛:“就是有点悃。”

“那就赶紧回去歇着。”陈二奶奶怜惜地摸了摸她的额。

萧绝扶了杜蘅上马车,一撩袍子跨了上来。

“你的马呢?”杜蘅惊讶地问。

“放在宫里,明天再骑回来。”萧绝说着,把她揽到怀里。

紫苏白蔹几个便识趣地留下来,跟陈家几位小姐的丫头们挤了一辆车。

回了东跨院,紫苏几个上来服侍着她沐浴更衣,又帮着把头发绞干了,松松地挽了个纂,萧绝也正好洗完,顶着滴着水的头发,从净房里走出来。

紫苏几个立刻垂了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杜蘅指了指窗边的美人榻,示意他躺了上去,自己拿了干净的毛巾,站在身后一边帮他绞着头发,一边压低了声音问:“皇上是什么意思?”

萧绝闭着眼,脸色很难看,半晌才闷闷地道:“看样子,皇上打算把神机营从暗转明了。”

神机营明了,萧家自然也明了,他就算私底有什么打算,只怕也是做不到了。

皇上这样,实际是斩断了他所有的退路,要他步萧乾后尘,做个只忠于皇上的孤臣。

“为什么?”杜蘅惊讶地张大了眸子。

萧绝沉着脸:“这只老狐狸,谁知道他想些什么?”

杜蘅本就不傻,又经了前世的夺嫡之争,稍稍一想,心里已如明镜一般,遂含笑拍了拍他的手:“不管他怎么样,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苗王叛乱,赵王和燕王为争夺领兵权,明争暗斗,争得面红耳赤。

皇上一心希望楚王承继大统,自然不想让穆王府投靠了任何人。

神机营转到明处,几位皇子存了顾忌,自然不敢轻易与他结交。

就算她不知道的太康帝的打算,以穆王府今时今日的地位,原来也不必巴结讨好任何一位皇子,她更不会傻乎乎地鼓动萧绝盲目选边站队。

只要太康帝活得好好的,萧家自然也会好好的。

萧绝领了神机营,以后不管是谁继了大统,都要忌上三分。

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你说得对。”萧绝缓了脸色,笑道:“任他雨打风吹,我自巍然不动。”

“我听说,平南主帅已经定了赵王了?”杜蘅装着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你倒是消息灵通。”萧绝似笑非笑。

“京城里都传遍了,算什么灵通?”

“怎么,你觉得赵王不合适?”萧绝双目灼灼地看着她。

杜蘅小心地选择着词汇:“也不是,就是觉得这么好的机会,燕王不可能放过。”

前世,南宫宸就是因为平苗有功,在军中建立了很高的威望,拉拢,提拔了一批能征善战的将士。后来逼宫成功,与此脱不了关系。

以南宫宸的能力,又有前世的记忆,占了先机,若是主帅之位志在必得,赵王怎是他的对手?

“呵呵,”萧绝轻笑两声,含糊道:“燕王似乎志不在此。”

志不在此,也就是说未尽全力。

杜蘅吃惊不小:“怎么可能?”

械斗

更新时间:2014-3-14 23:20:19 本章字数:3379

“哦,”萧绝垂眼看她,漆黑的眸子在烛光下亮得有些刺目:“怎么不可能?”

杜蘅没来由地一阵心虚,轻轻垂下眼睫,讷讷低语:“梅将军不是他表哥么?”

萧绝哂然而笑:“天家无父子~”

连父子之情都可以放弃,表哥又算得了什么?

这轻飘飘一句,似一根钢针,猝然刺入她的心脏龛。悫鹉琻晓

杜蘅面色惨白,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

“况且,只要平了苗乱,其实谁领兵都是一样。”室内光线幽暗,萧绝并未察觉到她的反常:“他不要兵权,一定所谋更多。”

说到这,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其实掌了帅印也未必一定是好事。此去关山万里,万一京中有变故,远在苗疆可是鞭长莫及。而且,战场上瞬息万变,胜负很难预料,生死更是难以保证。区”

他刻意加重了“生死”二字的读音,杜蘅却是一声未吭。

“累了?”萧绝注意到她的沉默,立刻关心地问。

“嗯~”

“那就早点睡。”萧绝说着就去牵她的手,触手却是一片冰凉,立刻惊嚷了起来:“怎么这么凉?”看一眼桌上堆着的几条湿毛巾,气得直跺脚:“你傻不傻啊?身子不好就该说,硬撑着帮我绞什么头发?”

杜蘅忙道:“跟这没关系,入了秋就是这样,四肢易冷,少眠多梦,不是什么大事。”

“脸都白成这样了,这还不算大事?”萧绝扶她到床上躺了,拉了被子仔细盖好了,转身要出去:“我去请钟翰林。”

“不要!”杜蘅忙拉住他:“谁来都没用,这个要注意保暖,再慢慢调理才行。”

萧绝又是担忧又是心疼:“这才中秋呢,下雪了怎么办?”

杜蘅迟疑一下,轻轻偎入他怀中:“比去年已经好得多了。”

“我帮你揉揉?”萧绝想了想,把手按上她小腹。

杜蘅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忍不住红了眼眶。

萧绝忍不住捏捏她的粉颊,叹道:“这么娇气,万一我要是走了,你可怎么办?”

杜蘅只觉浑身冰凉,声音都哑了:“你要去云南?”

“不是!”萧绝愣了愣,忙安抚:“我在金吾卫,管的是宫中禁卫。再说了,神机营还有一摊子破事等着我处理呢,上战场这种美事哪轮得到我?”

“那你去哪?”杜蘅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

“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哪里是真的要走!”

“真的?”杜蘅莫名不安。

“骗你做什么!”萧绝低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含含糊糊地道:“萧家又不需要我拿命去博军功,没事搅那潭浑水做什么?在家里守着媳妇多快活!傻了才出去呢!”

杜蘅心有余悸:“那种蛮荒之地,蛇虫鼠蚁横行,瘴疠弥漫,你可千万不要去。”

萧绝听她说得郑重,忍不住笑:“哪有这么恐怖!夏正庭……”

话一出口已经察觉不妥,立刻闭紧了嘴巴。

杜蘅默了默,轻声道:“别人怎样我管不着,反正你不能去。”

“舍不得我呢?”萧绝抵着她,低声调笑。

“才不是!”杜蘅脸一红:“你不在,我睡不热。”

话落,才发现这个理由更荒唐,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萧绝愕然,随即伏在她的肩上,笑得一抖一抖:“原来,我就是个暖/床的……”

“讨厌!”杜蘅大羞,用力捶他:“你又胡说!”

萧绝猛地翻身压了上去:“既如此,爷可不能让媳妇失望,必得好好履行职责才是……”

如水的月光,透过银红的蝉翼纱,照得一室朦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暧昧……

满屋融融的春意,杜蘅软软趴在大红的锦缎被面上,萧绝从背后拥住她,贴着她的耳垂,逸出满足地叹息:“阿蘅,跟你在一起,爷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食髓知味……”

第二日,萧绝照常起床练一小时的剑,神彩奕奕地回来,杜蘅还在床上沉睡不起。

紫苏正欲去唤,萧绝摇了摇手:“她有些不舒服,让她好好睡一觉。王妃那边,我自会去说。”

紫苏巴不得,立刻便含笑退了出去。

萧绝自去净房沐浴,穿戴整齐了,蹑手蹑脚地到床边去瞧,见她锁骨间一抹红痕,终是没忍住把手探了进去。

杜蘅一个激灵,猛地张开了眼睛,眼里有惊惶一闪而过。

萧绝讪讪地笑:“惊着你了?”

“什么时候了?”杜蘅见天色大亮,慌忙爬了起来。

萧绝按着她的肩:“娘那边,我已经帮你告了假,你累了,安心睡就是。”

伸指在她颈间轻轻流连,哑着声音道:“痛不痛?我昨天,好象太凶了些~下次,我会温柔一点。”

刚沐浴过,清新的味道在鼻间弥漫,令人沉迷。

杜蘅热气上涌,忙掩了衣襟:“你不用去衙门?”

“不急,还有时间~”他含糊地说着,低头含着她的樱唇,大手顺着衣襟探了进去,贪恋那份柔软和滑腻。

杜蘅面色绯红,挣扎着推开他:“我今天还有好多事呢~”

“买那么多丫头做什么的?”萧绝不满,把她拖到怀里,惩罚地咬了她一口:“事事都要你去做,还要她们做什么?”

杜蘅吸气:“人人都能做我的事,还要我干什么?”

萧绝笑嘻嘻地附和:“那是,我媳妇是世上只此一个,别人连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杜蘅涨红了脸瞪他:“再不去吃饭,一会准迟了。”

萧绝狠狠亲了一口,这才放过她,笑着出门:“晚上我可能会迟,不用等我吃饭。”

魅影牵了马在二门外候着,两个人翻身上马。

刚才那一翻纠缠,到底还是比平日晚了小半个时辰。

不过,他就是不去,也没有人敢说他什么。加上此时天光大亮,街上行人如织,纵马狂奔只会扰民。

是以,萧绝也不着急,信马游缰,缓缓朝衙门驰去。

经过羊角胡同时,见一大堆人堵住了路口,惊叫,呼喝,夹着女子的尖叫之声不绝于耳。

萧绝眉头一皱:“去看看,什么事?”

这羊角胡同,里面开着四五家勾栏院,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也是是非窝。

比不得那些高楼青楼,来的都是文人雅客,姑娘们也讲究个琴棋书画,好些清雅名声。

几乎隔三岔五,就有打架斗殴的事件发生。

要不是他耳尖,听到有兵刃相撞发出的金铁之声,怕弄出人命来,说什么也不会管这桩闲事。

魅影拨马过去,在人群外看了一眼,折回来笑道:“没什么大事,两个不入流的武官为争一个粉头,两边都拿出刀来要拼命,衙役已经过来了。”

萧绝一听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更加不想管了,当即一夹马腹走了。

到中午的时候就听到消息,说羊角胡同发生了命案,死了个八品的库吏。

京城里,这种不入流的小官,如衡河之星,多到数不胜数,死掉个把还真没有人放在眼里。

有好事者还特地跑去,看看那位引得别人命丧黄泉的粉头究竟是何等的花容月貌,回来添油加醋一说,大家调笑一番,转眼就抛在了脑后。

萧绝晚上回去,还把这当成笑话讲给了杜蘅听。

第二天再去衙门,就听说昨日当街斗殴持刀杀人的凶犯,重伤不治,死在了临安府大牢里。

他受了刀伤,犯的又是死罪,到了牢里自然没有人给他请医问药,死了也不稀奇。

奇的是,那位与受害者一起。

那天与苦主一起喝酒的,本应出庭作证的证人,当天晚上却一脚踏空,跌到沟里摔死了。

再去传那位引发这起血案的“花容月貌”的粉头来做证时,才发现她已是一夜未归,沓无踪迹了!

更奇的是,被衙役收走,放在库中当做证物的凶刀,莫名其妙不见了。

韩宗庭能坐上临安知府的位置,也不是个草包,立刻从这几看似再寻常不过的杀人案里,嗅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无奈,他人虽精明,查案却实在并不擅长。

好在这半年,因着几桩大案跟萧绝打了几次交道,自觉有交情与旁人不同。左思右想之后,终是一咬牙,一跺足,乘了轿子直奔穆王府。

断刀

更新时间:2014-3-15 23:17:17 本章字数:3370

“韩宗庭?”萧绝很是诧异:“他来做什么?”

“说是为上次世子爷入监一事,特来道歉。悫鹉琻晓”魅影说着,竟笑了起来。

别说萧绝当日进的是大理寺监牢,跟韩宗庭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就算有什么,也该是结案当日就来,哪会拖到一个月之后才登门?明显是借口。

萧绝玩味一笑:“请他到书房奉茶。”

跟杜蘅交待了一句,便去了外面的书房龛。

不过片刻功夫,魅影引了韩宗庭进门,萧绝笑道:“韩大人,别来无恙?”

韩宗庭很是尴尬,拱着手道:“不瞒世子爷,韩某厚颜登门,一来为上次之事道歉,二是有事请教。”

“道什么歉,”萧绝奇道:“难道我坐牢,是韩大人举报的不成?躯”

韩宗庭涨红了脸:“世子爷休得取笑,借下官几个胆子也不敢与世子爷做对,只求世子爷不怪下官没有本事。”

萧绝似笑非笑:“哦,韩大人今日登门,莫非是要跟着小爷学着吃喝玩乐,游手好闲不成?”

韩宗庭老脸一热:“世子爷过谦了~”

萧绝两手一摊:“除了这些,别的小爷也不会啊。”

韩宗庭不敢兜圈子,长揖一礼:“下官遇上一件棘手之事,不敢劳烦世子爷亲自动手,只想请世子爷给下官指点指点。”

“哦?”萧绝斜眼看他:“说来听听?”

韩宗庭把这件案子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小心翼翼地看了萧绝一眼,道:“世子爷看,这案子是不是有些蹊跷?”

萧绝不答反问:“韩大人既觉得事有蹊跷,就该命人去查,怎么反问起小爷来?”

韩宗庭苦笑,站起来冲萧绝连连拱手:“求世子爷给下官指条明路。”

萧绝不动声色:“依韩大人看来,此案最奇之处在哪里?”

韩宗庭心知不说实话不行,狠了狠心,道:“下官看来,人命倒在其次,只怕重点在那把失窃的凶器之上。”

临安府是京畿重地,他身为府尹日理万机,区区一桩命案,实在不需要劳动他亲自查办。

是以,案子发生当天,死者收殓,凶手入监,凶器入库,都没有理会。

到凶手死在牢中,粉头失踪,衙役又报称凶器失踪时,他便留了心,找看守库房的衙役盘问了一通,才知道当日收入库房的凶器,不是外面购买的,而是兵器库中的兵刃,且是断做了两截的。

试想,那场打斗不过盏茶时间,却可以在将对方的兵刃斩断,该是何等的力量?

斗殴的两人都只是寻常的小吏,自然谈不上什么高明的武功,更不能使用神兵利器。

可是,那把刀却偏偏断了,这说明了什么?

三位成年的皇子中,最有才干的是燕王,身份最尊贵的是赵王,剩下个魏王则是默默无闻。

满朝文武都知道,魏王虽到御书房与几位内阁大臣一起参与集议,却只是凑个人头,不论大情小事从来不发表任何建议,专门只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和稀泥。

俗话说,武库武库,又闲又富。

因魏王领着兵部的差,他嫡亲的舅舅,就做了兵部武库清吏司的郎中,职位不高,却是个富得流油的肥差。

死者是兵部武库清吏司的小吏,再一想随着这桩命案发生的一系列的奇诡的情形,明显是要掩盖什么。

若是平时,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哪个衙门里还没有点贪污腐败的龌龊事?

可是眼下,朝廷马上就要对云南用兵,这件案子倘若追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后果不堪设想!

魏王再没用,终是皇帝的儿子,身份摆在那里,谁敢小觑?

城皇打架,小鬼遭殃。

他韩宗庭只是个三品府尹,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更没有这个本事去捅这个马蜂窝。

萧绝见他还算坦诚,微微一笑,道:“韩大人是想追回凶器,彻查到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