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笑靥灿烂的少女弯着脑袋闹着一个面容温和的少年。

少年悠悠地笑着,看似温和,里面却凝聚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我叫天毓。”

“我可以叫你毓哥哥吗?”少女的笑容更是灿烂,满是期盼地问道。

少年的怀中抱着另一个苍白的少女,她缓缓地睁开了眸子,有些虚弱地道:“毓哥哥,宓儿有点冷。”

眸中的疏离散去,少年凝着怀中少女的眸中满是温柔,“恩,毓哥哥带宓儿去休息。”

“我可以叫你毓哥哥吗?”身后的少女没有放弃,笑得更是灿烂。

而少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你是公主,我高攀不起。.”

“毓哥哥……”依旧是笑靥灿烂,少女总是追在少年的身后。

少年的眸中始终有着疏离,却又不时地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而他始终带着那个病弱的少女,温柔地唤她为宓儿。

“毓哥哥,我喜欢你。长大之后我招你当我的驸马可好?””少女似乎永远不知道忧愁的味道,总是漾着一脸灿烂的笑容。

她道着大胆的话,可是看着她那样的笑靥,没人会去谴责她。

少年总是静静地望着她的笑靥,眉宇间有丝淡淡的忧郁,他总是说:“你是公主。”

“不,毓哥哥,叫我缭绫吧。”这是她自己取得名字,也只告诉了她。

少年没有说话,但是却记住了她的名字。

从此,这便成了他们之间的秘密,在没人的时候,他会唤她缭绫,而她总是笑着叫他毓哥哥。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只是少年最最疼爱的还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她叫宓儿。

“毓哥哥,我很高兴你陪我回来。”三年的时间,她学了很多,回到了南陌国的宫廷。

他是她的师兄,满腹才华,这一次他陪着她回来。这一次,他没有带上宓儿。

那一年之中,他对她很好,很纵容,他总是温柔地唤着她,叫她缭绫。

他总是为她承担一切的惩罚,他是最疼她的毓哥哥。

她差点忘记,忘记了还有一个娇弱的少女,那曾是他最宠爱的人。

一年后,宓儿来到了南陌,从此他们之间又多了一个身影。

她开朗,永远都如一个闪光体,那般的耀眼,她也喜欢宓儿.把她当作姐姐看待。

宓儿也总是喜欢和她在一起。

她们两人,一静一动,却总是可以玩上很久很久。

不久之后,她知道宓儿喜欢上了她的表哥,虽然宓儿不说,她就是知道。

有些东西,她以为会成为永久,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快乐地过下去,以为毓哥哥永远是她的毓哥哥,而宓儿也永远是她最好的姐妹。

只是错了,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血染红了宫殿,她看见他最爱的毓哥哥的剑刺穿了她父王母后的胸膛。

她大喊,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父王很喜欢毓哥哥,明明他们已经有了婚约,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灿烂的笑容终于在那一张明媚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伤痛和怨恨,还有不甘心。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她听见他如此说,她看见他的白衫上溅满了她亲人的鲜血,那般的妖冶,那般的刺眼。

为何即便到了这个时刻,她依然不想去相信,依然不想恨他。

终于,她看见那个男子走向了那个娇弱的少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他告诉她,这才是他爱的人。

而她从头到尾什么都不是。

火,烧毁了她曾经住过的地方,亦烧去了她曾经的欢声笑语。

她的琉璃宫倒了,她的世界也全然崩塌。

她放火烧了一切,从此她一无所有。

立在熊熊的大火旁,她凝着那个一脸冷漠的男子,她说我还是恨不了你。

她说,我会离开,我会忘记一切,我会彻底地消失在你的面前。

她说.但他日我若记起一切,那么便是上天的旨意,到时候,我会把失去的全数拿回来,我也会拿剑刺穿你的胸膛,为我的父王母后报仇。

她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只是隐约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几下。

她终究还是为了他而放下了一切。

但若上天要她恢复记忆的话,她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转身,决绝地离开,有些时候根本已经没有回头的必要。

破碎的片段慢慢地拼凑在了一起,终是连接成了一片,那是我失去的记忆。我记起来了,我才是南陌的公主,我才是秋净月。

秋净月,镜月宫,那根本是按着我的名字所取,也是我每每偷偷溜出去玩的时候所建立起来的,在南陌国我是公主,而在江湖上,我便是镜月宫的宫主。这一点谁也不知道,连云际攸也不知道,因为每每我出去玩的时候,他都会帮我掩饰,骗过我的父王母后。

我记起来了,我向来贪玩,十岁的时候无意之中救下了南陌国南边巫医族的长老,跟他去巫医族住了三年,学了三年的用毒之术,那时候我遇见了云际攸和宓儿。

那时候的他那般的距人于千里之外,眼中只有宓儿。而我偏偏不信邪,偏偏喜欢跟在他的身后一遍遍地叫他毓哥哥。

而他总是冷淡地拒绝我,可是我从来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总是日复一日地跟在他的身后,总是大言不惭地说喜欢他,那时候想到什么都会去做。那时候有一种名为勇气的东西,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那时候以为他终究是被我感动,于是我成了他的缭绫,而他成了我最爱的毓哥哥。

那时候的我枉被人称为才女,连人心都认不出。

我以为我会永远的如此快乐下去,可是他却血洗了秋家。

即倒便是如今,我也依稀还能感受到自己心头的伤痛和不甘。

我当真是太过天真,以为他那般的温柔全是因为喜欢我,却没想到一切都是一个骗局。而可笑的是我失忆之后,竟再一次受了那温柔的蛊惑。

我竟为了他放弃一切,为了他给自己施下了巫医族的禁术,遗忘之蛊。那是一种让人忘记一切,甚至连面容都会改变的禁术,一旦中了遗忘之蛊,除非找到解蛊的蛊心,不然永远都会以别人的面貌生活下去,忘记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曾经学过的一切,如此地活下去。

而我下遗忘之蛊之时所设的蛊心就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如今的一片残破的宫墙。

我以为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南陌国,我以为自己会一直如此过下去,不会记起他,也不会记起仇恨,更不会去恨他。

可是这一切终究还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走得那么远了,可是却还是回到了这里。甚至还是被他亲自带回来的。

多么的可笑,多么的讽刺。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铸成的,是我借了凤鸾的容貌,是我傻傻地为了他而宁愿成为另外一个人活下去。而他似乎掩藏了一切,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南陌国曾经发生过这么一场动乱,或许在那时,所有见证他杀戮的人都已经死去,再也没有人会去指责他。

如今他高高在上,甚至还让宓儿代替了我存在,那更是没了被别人指责的理由。

而这亦只能归罪于我自己,小时候贪玩,又得父王母后的宠爱,总是那般的无法无天,有些宴会不想去,便哄着宓儿替我去,于是所有的人都开始盛传南陌国的公主身体羸弱,而这也正合我意,在一番死缠烂打之后,父王母后终于同意我不用再参加宴会,于是我更时不时地溜出宫去玩耍,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而南陌公主身体羸弱这个传言就一直流传了下去,直到如今。

而这似乎恰恰成就了如今的这一切,宓儿占据了我的位置,站在曾经属于我的位置上,靠着我曾经最喜欢的人。

这一切何其的讽刺。

是的,我不在乎所谓的荣华富贵,我也不在乎是否能高高在上,是的。我更向往江湖的自由自在,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完全原谅他们。

如今的我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既然当初也说过如果记起一切的话。会把曾经失去的全部要回来,那么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

此刻我终于明白了苏嬷嬷曾经说的话。

这是一种责任,一种生为南陌国公主的责任,我无法看着自己的国家在仇人手中。我无法再为了所谓的爱情而逃避。

这便是一种不得不负起的责任。

终于明白了姬流轩的母妃当初为何要放下江湖的原因,也终于明白了姬流轩始终留在朝中的苦衷,这就是身在帝王之家不得不负起的责任。

无法抗拒,也不容你推托。

从今以后,我不再只是缭绫,而是南陌国的秋净月。

有些仇不得不报,有些东西不得不夺回来。

只是我从未想过宓儿原来不爱云际攸,那宓儿口中的那个他难道是我表哥吗?

我清晰地记得,那一次是宓儿找到了我,让我回到宫里的。

而回去之后,看到的便是那血染的一幕,从此再也无法忘怀。

这么说,宓儿是觉得内疚的,所以才会来找我?所以才说她背叛了他。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可以讲通了。

只是如今记起了一切,记起了那个曾经让我心碎的男子,内心的恨是真切的!可是却似乎再也没有任何爱他的感觉。

当初的自己果真是太傻了,为他竟然做到如此,还因此而受了三年的苦。

手轻轻地抚上了那一张恢复如初的容颜,我愣愣地看着自己倒映在水中的倒影,那才是我!真真实实的我,不是凤鸾,也不做凤鸾的影子,而是秋净月,南陌国的秋净月。

那眉,那眼,分明是那一次在那间小屋里面看到的画中的少女。

既然云际攸如此对我,那这些画又是为了什么?

那一笔一划所蕴含的情谊又是为了什么?

心中又是一片混乱。

只是下一刻我又挥去了这种莫名的情绪,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的,那般决绝残忍的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他甚至已经忘记了我的名字,缭绫这个字眼竟然没有引起他分毫的动容。

是真的忘了吧,或许因为害怕备受谴责而选择了遗忘,又或许他压根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过。

将近五年的时间,久得足以彻底地忘记一个人,更何况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我扬唇,笑得嘲讽。

再也不想去追求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我只记得,我要取回一切。取回属于南陌国的一切。

我终是一个不孝的女儿.为了所谓的爱情而放下了血海深仇。

如今上天选择了让我记起,那就再也没了放下的理由。

我静静地靠着假山的石壁,这里曾经是我和别人捉迷藏的时候最喜欢躲的地方,刚才竟然就那么顺其自然地躲了进来。

闭着眸子,靠了许久,我才慢慢地平静了那波澜汹涌的思潮,拿出药丸慢慢地服下,还是易容成了原来的样子。

我不能在这里失败,我要离开南陌国,然后光明正大地取回一切。

我要让所有的人知道,南陌国从此回到了我的手上。

起身离开了山洞,让自己看起来犹如以往的漫不经心,我慢慢地往回走去。

我竟成了秋家唯一遗留下来的人,即便我不明白当初的云际攸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

刚走回亮处,欧阳诗诗便不满地跑了过来,“你到底在这里干嘛,不知道公子找了你很久了吗?”

我无辜地耸了耸肩,“我迷路了。”

“不认识路还敢乱跑,还不快跟我回去。”欧阳诗诗一如既往地讨厌我,对我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是那般地不屑。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乖巧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这时候,我必须学会隐忍。

她一路把我带到了璇凤宫,而云际攸早已立在那边,依旧是一脸的漠然,见到我的那一刹那,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去哪了?”

“她迷路了。”欧阳诗诗轻哼道。

我颔首,无辜地道:“恩,这里好大,我都找不到回来的路。”

他没有怪罪我,只是有些不悦地道:“以后没事不要乱跑,好好照顾病人。”

我点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我知道了,女王的病我看过几天就差不多可以复原了。”

如今,我也要拿一个对付他的筹码在手中,而宓儿便是。

如今终是明白,有些时候,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而立在我面前的人,明明依旧是记忆中的那一副面貌,可是我却再也没了当初的那一份心情。

时间果然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只是这样也好,如果不爱了,那么以后对决的时候也不用心痛,只要努力地夺取就好。

“那就好。”他的唇角微微地有些上扬,为那个柔弱的少女。

我们便如此静静地立着,两人不过咫尺的距离,可却早已隔了天涯海角,也隔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一切,终究是回不倒过去了。

“公子若没事的话,我先退下去照顾女王了。”我低首,近乎淡漠地道。

我怕我若是再留下去的话,一切都会爆发出来。

他也没察觉到我的异样,微微颔首,“下去吧。好好照顾着。”

那样的语气,就好似我照顾她是理所当然,从何时开始,云际攸竟然变得如此,又或者我从未了解过他。

他给我的不过是一个假象,而唯一的真实,唯一的温柔也只留给那个名为宓儿的女子。

我的唇角微微扬起,勾勒着一种名为嘲讽的情绪,然后转身退了下去,至始至终我都没有抬首。

我不想再看见他的那一张脸,那一张曾经爱慕,如今恨透的脸。

一切的一切,有因必有果,我不知道他为何要杀尽秋家人,只是如今我也不想知道,即便他有天大的原因不得不这么做,而我却有唯一的一个原因去恨他。

不管他是对是错,我作为秋家的人只能和他站在对立的位置上。所以此刻再来追究当初的原因似乎已经成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我回到宓儿房间的时候,她还没有就寝,一个人坐在窗边,神思黯然。

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在想一个人,很想很想。

“女王。”此刻如此叫来,当真还有几分嘲讽。

她转首,淡淡地扯开了一抹笑容,“你回来了?.”

“恩。不早了.女王也该休息了。”我上前轻轻地扶起了她.她似乎比记忆中更瘦了几分,只是宓儿既然是巫医族的人,那她体内的毒又是何人所下,云际攸既然是巫医族的人,那他怎么会不知道?

还是说他并不是巫医族的人,而是和我一样在那边学艺的?

她任由我扶着,脚上的铁链因为碰撞而散发着清脆的声音。

“女王,等我的朋友拿来冰凝剑赎我之后,你脚上的铁链就可以解开了。”,我试探地道。

她顿了一下,随后又轻微地摇首.“不,这是我该得的惩罚。即便天毓拿来了冰凝剑!我也不要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