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音低头一笑,她自然不会白花一万两。总归还是得感谢康福,她这条命总算保住了。

第24章暴风来临

林月音端坐在萧太后下首,双手捧着一本佛经,轻声念着。她不急不缓,声音柔亮,让人闻之舒心。

这一切只是温德妃的临时提议,萧太后却还是郑重其事的让林月音读佛经。也不知是做给她自己看,还是做给别人看,或者二者皆有。萧淑妃不耐烦这些事情,与她的性子不符,故此早早的找了借口离开。至于温德妃倒是一直陪着,仿佛真的能从佛经中悟出人生真理。

总之,这一幕怎么看都让人觉着诡异,却又分外的平静宁和。直到孝昌帝到来,才打破和睦的一面。

孝昌帝扫了眼林月音还有温德妃,面容严肃的说道:“你们都退下,朕有话要同太后说。”

林月音和温德妃赶紧起身退下,直到离开了寿宁宫,林月音才觉着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浑身舒坦。她朝温德妃福了福身,“娘娘恩情,臣妾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温德妃拉着林月音的手,笑道:“何必他日,不如就今日吧。”

林月音吃了一惊,都说温德妃菩萨心肠,没想到还有如此简单粗暴的时候。不过谁让她欠了温德妃的人情,林月音再不愿意也只能先应承下来,“臣妾人微言轻,现今只怕帮不上什么忙。”

“不是什么大事情,你定能做到。”温德妃笑眯眯的,一脸菩萨样。只可惜一颗心如同这皇宫,早就黑透了。

林月音深吸一口气,浅浅一笑,“娘娘看得起臣妾,臣妾岂能拒绝。还请娘娘直言,若是能帮,臣妾义不容辞。”

温德妃拍拍林月音的手背,笑道:“就知道你是个乖巧的,本宫没有看错你。事情很简单,本宫想让你给康福带句话。”

林月音心惊,思绪展开,惊疑不定。面上却丝毫不露,装出痴傻呆愣的模样,无措的说道,“臣妾同康公公并无任何交情,如何能替娘娘带话。娘娘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果真是误会吗?”温德妃似笑非笑,显然并不相信林月音是真傻。“今日在太后娘娘那里,康公公及时赶过来替林婕妤解围。表面看康公公是在替陛下跑腿传话,实则处处都在替林婕妤打算。你们二人若是没点交情,康公公干嘛对你林婕妤掏心掏肺?”

原来是这里露了痕迹,林月音心下松了口气。如今看来,温德妃对她和康福的关系已经起了怀疑,只是没有切实的证据。这会与其说是让她帮忙,不如说是在试探她和康福的关系,以确定心头的猜测。

林月音瞬间有了决定,做出一脸糊涂的样子,“娘娘说的话,臣妾着实不明白。臣妾同康公公之间,断无交情,不知娘娘为何认为康公公是在替臣妾打算。再说,臣妾身无长物,娘家无力,自身财力有限,进宫之前从未见过康公公,林家同康公公也没半点关系,康公公又有什么理由替我打算。娘娘肯定是误会了。”

“误会吗?”温德妃轻蹙眉头,她不相信林月音的话。得罪了萧淑妃和萧太后还能活的这么滋润的女人,岂是等闲。

林月音连连点头,生怕温德妃不相信,“娘娘真的误会了。臣妾同康公公之间无任何交情,娘娘的要求恕臣妾无法做到。”

温德妃突然笑了起来,“或许本宫真的误会你了。林婕妤,你可别放在心上。”

林月音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泛红,“娘娘太客气了。娘娘帮了臣妾大忙,臣妾感激不尽,又怎么会计较区区小事。”

“那就好。本宫就知道林婕妤是个大度的人。”

二人一阵说笑,似乎之前的试探交锋全都不存在。一起行到路口,这才分别。

与此同时,寿宁宫内又是另外一番刀光剑影。

孝昌帝不等萧太后招呼,直接坐在萧太后对面。然后不客气的说道:“母后身边缺个读佛经的人,找林婕妤何用。她才多大,哪里懂佛理。要不这样,改明儿朕就派人去白云寺将静慧师太请来,就安置在寿宁宫的佛堂内。以后母后想要听人读佛经,直接召静慧师太,保证随传随到。”

萧太后气的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陛下是在替你的爱妃出气吗?拿哀家做筏子,好大的出息。为了个女人,陛下何至于如此。像林婕妤那样的女人,陛下想要多少都有,天下间最不缺的就是各色美人。”

孝昌帝一本正经的说道:“母后误会了,朕没有替任何人出气。朕更不会拿母后做筏子。朕只想提醒母后,这后宫的女人都是朕的人,母后想要处置她们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派人通知朕一声。别等人都死了,朕才知道自己的女人没了。”

萧太后气了个倒仰,心口接连起伏,差一点就缓不过气来。“好,好的很。陛下这是在定哀家的罪名吗?”

“母后误会了。朕仅仅是想提醒母后一句,母后为何要曲解朕的意思。”

“够了!”萧太后抬手,衣袖一扫,茶碗跌落地上,碎成一片片,将殿内外的人都惊了一跳。萧太后气不打一处来,怒吼一声:“自从皇后过世,陛下就一直对哀家不满。哀家自问,从不曾苛待皇后,何至于就让陛下将哀家当做仇人一般对待。难不成哀家一个活人还比不上一个死人重要。”

孝昌帝满脸寒霜,双唇紧闭,快要冻成一座冰峰。双手握紧,压抑着怒火,“母后是在指责朕处置不公?”

“哀家不敢!”萧太后赌气,不肯率先低头,“哀家自问这些年已经尽到了本分,唯独在萧家一事上,有所偏颇。可是纵观古今,那朝那代的太后没有偏帮自己的娘家?这不过是人之常情,莫非这也有错?陛下非要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那这日子没法过了。”

孝昌帝冷冷一笑,“母后避重就轻,那朕就顺着母后的意思说说萧家吧。自三日前,朝中数位大臣联名上书,要朕尽早册立皇后。母后猜猜,朝臣们属意哪位?”

“哀家如何知道。”萧太后冷哼一声。

孝昌帝也不在意,笑了笑,继续说道:“朕派了人留意朝中动静,这才知道萧大人早早联络了党羽,形成一股势力,想要逼迫朕立淑妃为后。若是朕是个耳根子软的,内有母后天天在朕耳边唠叨,外有萧家联络的朝臣试压,只怕真要如了母后和萧家的心愿,让淑妃登上那个位置。”

萧太后心口发痛,手指着孝昌帝,“陛下,你这是在指责哀家祸乱朝纲吗?这么大的罪名哀家背不起。你既然不待见哀家,不如让哀家去下面见先帝,让先帝评评理,到底是陛下太无情,还是哀家有罪。”

“不用去见父皇,朕自有决断。”孝昌帝表情冷漠,“朕继位多年,已非吴下阿蒙。母后试图左右朕的决定,不过是妄想。今儿朕就明着告诉母后,朕可以立任何人为后,唯独不会是淑妃,不会是萧家任何一个人。”

“你是要气死哀家吗?”萧太后干嚎一声,这番话无疑像一块千斤巨石一下子就砸中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朕不敢!朕就想告诉母后一声,朕心目中已经有了合适的皇后人选。”

“谁,究竟是谁?”萧太后急切的问道。

“无可奉告。”孝昌帝拒绝地干脆利落。

第25章册封为后

自从同孝昌帝吵了一架,萧太后就病了。病得下不了床,整日里叫痛。太医院几位老太医联合诊治,也没查出具体的毛病。几位老太医被逼的没法子,勉强拿出一个结论,就说萧太后年纪大了,一到换季的时候身体有点毛病属于正常情况。开了点调养身体的汤药,嘱咐宫人每日按时伺候萧太后服用。

太医一走,萧淑妃就怒道:“都是一群庸医,母后都病成这样了,竟然说母后身体无恙。依我看,就该将那些庸医全拉出去斩了,否则不知道何为皇家威严。”

“行了,你少说两句。”萧太后一脸疲惫,让人扶着坐起来,挥挥手,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拉着萧淑妃的手,说道:“那个位置你就放弃吧。”

萧淑妃愣住,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声音都哆嗦着,“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萧太后叹气,这一次她是真的被伤了心。自她病后,孝昌帝都不曾来见过她,可见孝昌帝心里还怨着她。萧太后一想到这里,心里就难受得不行。她直接对萧淑妃说道:“陛下亲口对哀家说,他可以立任何人为后,唯独不会立萧家人为后。哀家想了这些天,才想明白,他是防着萧家啊。萧家已经是外戚,他是不想等他儿子荣登大宝后,萧家还继续做外戚。他这是要从根子上剪除萧家在朝中的影响。这番话,哀家只同你说一次,你要牢记在心里。以后做事不可再任性妄为,否则哀家也保不住你。”

“怎么会这样?母后,怎么会这样?陛下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当年若非我们萧家,哪有陛下今日。陛下这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啊!”萧淑妃又惊又怒,心中无比愤恨,嗓门都跟着大了起来。

萧太后咬牙切齿,一巴掌就甩在了萧淑妃脸上,怒斥一声,“你闭嘴。你不想要命了吗?你想死,哀家不拦着你。可是你想连累萧家,哀家就不能容你。”

萧淑妃捂住被打的左边侧脸,望着萧太后,眼神呆愣。突然,她就嚎啕大哭起来,连连问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萧家付出了那么多,凭什么就该落到如今的境地。

萧太后也伤心,不过她是个坚强的人,从不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人前。她一边安慰萧淑妃,一边说道:“哀家早该想明白的,自古以来,身为外戚就没几个有好下场。不是兔死狗烹抄家流放,就是急流勇退淡出朝堂。总之啊,萧家富贵了几十年,只要将来不行差踏错,应该还能保住一二十年的荣华。至于一二十年后,儿孙自有儿孙福,就不用咱们来操心。”

“我不甘心,姑母,我真的不甘心。”萧淑妃的表情语气,所有的一切都在表达一个意思,她不甘心。

萧太后眼一瞪,杀气横溢,“不甘心又如何?莫非你还敢同陛下斗。”

萧淑妃咬紧下唇,“姑母难道就这样认输吗?凭什么别人能做皇后,我却不能。”

“就凭你姓萧。萧家出了一个太后,还想再来一个皇后,你做梦。”萧太后直言不讳,势要用最粗暴的语言说服萧淑妃。转眼,萧太后又心软起来,轻抚萧淑妃的手背,“行了,有哀家护着你,不做皇后一样能快活过日子。以前贾皇后拿你没办法,将来上位的那位,自然也没办法同你斗。”

闻言,萧淑妃的表情总算好看了一点。“姑母说的对,就算我做不了皇后,我依旧要在这后宫横着走。”属于她的谁也抢不走。她就算做不了皇后,也要立志做太后。等到那时候,如今所受委屈,自然要加倍讨还。就如萧太后一般,先帝当年宠爱的那些妃子,早就被萧太后用各种手段给磋磨死了。萧淑妃瞬间就找到了奋斗目标,萧太后的现在就是她的将来。

同萧淑妃谈过后,萧太后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天气也开始转凉,宫人也都换上了秋装。

眼看着一年又要过去,萧太后以为今年不会立后。却不料,她才这么想,前面就传来消息,孝昌帝命礼部准备册封皇后大典。萧太后郁闷得差点吐血,连连追问,孝昌帝究竟要册封哪位妃嫔为后。

宫人连连摇头,“奴婢不知。陛下只是命礼部准备册封大典,却没说要立谁为后。”

萧太后愣住,孝昌帝这一回玩地是哪一出,她怎么看不明白。片刻后,萧太后又吩咐宫人,“赶紧派人去打听贾家那边的动静。”

“奴婢遵旨。”

宫中嫔妃都因为立后大典的消息开始不安。人人都在猜测,究竟谁才是那个幸运儿。

萧淑妃刚歇了心思,穆贤妃又躁动起来。频频召见穆家人,又同温德妃一天见一回,心里头又激动又欢喜。期盼着好运气落在自己头上,又怕最后空欢喜一场。温德妃一边假意安抚焦躁难安的穆贤妃,一边频频动作,万万不能让自己的一番盘算落空。

在这暴风中心,唯有林月音气定神闲,每日里看书写字作画,日子过得真正惬意。

宫女芍药一边替林月音磨墨,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不着急吗?”

林月音挑眉一笑,笑得自得又耀眼,“着急什么?该做的本宫都做了,如今就看陛下的心意。”

“要是娘娘最后没有如愿,那该如何是好?”

林月音沉默片刻,最后笑道:“若是最后不能如愿,那只能怪我做得不够好,没有真正打动陛下的心。以后,少不得要为性命担忧,你们也要跟着受苦受难。”林月音心头却不是这么想的,要是最后做不了皇后,与其在宫中受人磋磨,不如诈死离开皇宫。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以她的本事自然不用担心生存,唯独要担心的就是身份被人拆穿,以死谢罪。

“奴婢不担心受苦,就担心娘娘受委屈。”

林月音轻笑一声,区区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筹谋了这么久,为了那个目的所受委屈还少了吗。丢下手中画笔,被芍药挑起这烦心的话题,她也没有心思继续作画。将所有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成功与失败一线之隔,所要做的事情也天差地远。说不好她现在就该做好诈死离宫的准备。

“娘娘大喜,娘娘大喜啊!”太监张永顾不上规矩,急切的冲进来,“奴才恭喜娘娘,娘娘得偿所愿。”

林月音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沉住气,问道:“此事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陛下已经拟旨,要册封娘娘为后。奴才一得到这个消息,就急忙禀报娘娘,片刻都没耽搁。”

林月音大笑一声,好,老天不负她,她定不负重生一回。“赏,所有人重重有赏!”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以后就是皇后了。”

第26章一切都是利益

册封大典定在九月初十,大吉大利。不过在册封大典前三日,孝昌帝下了一道旨意,召贾氏女贾楠进宫,当日承宠,次日就被册封为昭仪。贾楠也算风光,不过比起无权无势无娘家助力却能被册封为皇后的林月音,贾楠被册封为昭仪充其量只能算是小谈资小话题,转眼就被人遗忘在脑后。

大典前一日,孝昌帝来到绫绮殿见林月音。

林月音在殿门口迎接孝昌帝,一抬眼就看到绫绮殿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侍卫。自从孝昌帝下了册封的旨意后,就派了内廷侍卫一天十二个时辰拱卫在绫绮殿周围,不准任何人来打搅林月音。故此,就算外面已经滔天巨浪,绫绮殿依旧平和安宁。林月音也能安心备战册封大典。

孝昌帝亲手扶起林月音,二人携手走进大殿内。林月音双手奉上香茗,在孝昌帝身边坐下说话。

孝昌帝捧起香茗,品尝一口,随口问道:“明儿就是册封大典,爱妃紧张吗?”

林月音坦然一笑,“多谢陛下关心。有陛下在,臣妾不紧张。”这是册封旨意下达后,林月音同孝昌帝之间进行的第一场谈话。林月音心知肚明,孝昌帝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过来,定有一番较量。

“朕册封你为皇后,你意外吗?”孝昌帝盯着林月音,不容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林月音坦然面对孝昌帝,抬起头,认真的说道:“臣妾深感意外。不过仔细想了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孝昌帝冷冷一笑,“情理之中?莫非你还能猜到朕的心意?”

“臣妾不敢也没这本事。只是事后将所有事情捋了一遍,才发现臣妾在旁人眼里的劣势,在陛下眼中却是优势。”林月音笃定的说道。她就是这么骄傲,就是这么自信。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就算卑躬屈膝,也只能遮掩一时,无法遮掩一世。

孝昌帝笑了笑,笑林月音的自大,也是笑林月音的聪慧。他笑问,“那你同朕说说,你的哪些劣势在朕眼里就成了优势。”

林月音媚眼如丝,丝丝缠绵,却又仿佛隔着如大海一般的距离,亲近不得,唯有远观。孝昌帝有一丝慌神,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耳边又响起林月音的声音。只听林月音说道:“臣妾娘家林氏一族,人才凋零,空有爵位,却后继无人,实在是难当大任。在旁人看来,林氏一族不仅不能成为臣妾的助力,说不定反过来拖累臣妾。但是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陛下苦于外戚势大,难以辖制,相比萧家穆家温家还有贾家,林家就算做了外戚,也难成气候,不用担心林氏一族祸害朝堂。反过来,换做萧家之类的,本就势大,再借了后宫助力,届时必成心腹大患,令陛下忧心,朝堂震动,天下不安。”

孝昌帝表情凝重,看向林月音的眼神都变了。孝昌帝不动声色的问道:“还有吗?要说这娘家无能的,后宫可不止爱妃一人。”

林月音浅浅一笑,“陛下说的极是。要说臣妾在陛下心目中还有什么优势,那就是臣妾年轻,无子,又得皇后娘娘看重,有一股无畏无惧的闯劲。后宫许多年来,敢当面忤逆淑妃娘娘的,貌似臣妾是第一人。就凭臣妾这份胆量,坐上了皇后之位,自然也有胆识同淑妃别矛头。替陛下管理好后宫,辖制住势大的嫔妃。”

“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孝昌帝微微一笑。

林月音笑道:“就如陛下之前所说,这后宫女人何其多,比臣妾条件好的人也不少,偏偏臣妾得陛下看重,无外乎就是因为臣妾的坦诚和对陛下的一颗真心。陛下身负家国天下,身边有太多的麻烦,臣妾不敢说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至少能替陛下分忧一二,让陛下不用为后宫琐事操心。”

孝昌帝端起茶杯,却不入口,只说道:“能替朕分忧的人可不少。”

“但是臣妾不会动摇国本,不会陷太子于不利。”林月音直指问题的核心,没有半点遮掩。

孝昌帝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转眼又风平浪静,“本事不大,口气倒是挺大。”

林月音笑了起来,“臣妾说话鲁莽,请陛下恕罪。”

“朕恕你无罪。”孝昌帝伸手挑起林月音的下颌,“牙尖嘴利,难怪皇后被你打动,临终前还不忘在朕面前替你说项。”

林月音昂着头,望着孝昌帝,情真意切的说道:“皇后娘娘对臣妾恩同再造,臣妾没齿难忘。为报娘娘恩德,臣妾必待太子如己出。”

孝昌帝笑了起来,“你也算有心,没辜负皇后对你的一番安排。你可知道,朕之所以会立你为后,不仅仅是因为你之前说的那些理由,那些理由还不足以打动朕。真正让朕下定决心的,是皇后的临终遗言。林婕妤,你想知道皇后临终前如何评价你吗?”

林月音喉头滑动,此时此刻,她也紧张起来,“还请陛下明言。”

孝昌帝悠悠说道:“皇后对朕说,林婕妤野心勃勃,有谋略有手段,生来就是个搅风搅雨,不守本分的女人。偏偏唯独你这样的人,才能坐稳那个位置,辖制住后宫一众嫔妃,让朕无后顾之忧。朕深思熟虑,才觉皇后说的有几分道理。后宫和朝堂不分家,朕要忙于朝堂的事情,就不能被后宫牵制手脚。林婕妤,朕立你为后,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你若是让朕失望,朕自然也不会费心保你。”

林月音却笑道:“还请陛下拭目以待。若是臣妾达不到陛下的要求,届时不用陛下动手,臣妾自己就先结果了自己。”

孝昌帝呵呵一笑,“果然有胆有识,难为你这么年轻。那朕就拭目以待,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

九月初十,林月音身着百凤朝鸣明黄朝服,头戴凤冠,由礼部官员一步步引导,站上宗庙高台,与孝昌帝携手共享万人朝拜恭贺。听到响彻天际的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林月音嘴角微微翘起。两辈子的奋斗,终于在这一天如愿以偿。老天没有辜负她,她自然不能辜负自己。从今以后,这天地要为她而改变,史书要为她书写,这人自然要由她来差遣。

第27章烂账

册封大典过后,林月音就搬进了清宁宫居住。由太监张永领着,林月音在清宁宫内走了一遍,熟悉一下未来的居所。期间不由心生感慨,想当初,她还需要仰望居住在这宫殿内的女人。半年过去,她却成为这座宫殿的主人。林月音勾唇一笑,有些自得。转眼,又惆怅起来。这个皇后不好当啊!下面的妃嫔不老实,孝昌帝那里还等着她拿出成绩来才肯施予援手。接着,林月音又冷哼一声,人人想看她的好戏,她偏不让那些人如愿。

“这是我母后的地方,除了母后谁都不准住进来。”一个半大小子冲了出来,指着林月音大声怒吼。此人正是太子,他在谴责,在寻找仇恨的对象。而林月音正好撞上来,自然成了他眼中的敌人,是抢走他母后所拥有一切的恶毒女人。

林月音眼睛一眯,坦然一笑,“太子今儿没去读书?裴太傅难道不管你。”

“孤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操心。孤要你离开这里,不准住进来。”太子刘湛甚是霸道,只可惜空有气势却无实权,不过是个还没成年没有参政的挂名太子。想要威胁林月音,未免太自不量力。

林月音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就算太子刘湛说出更难听的话,也不能撼动她分毫。她一字一句,缓慢的同太子刘湛说道:“本宫贵为皇后,自然要住在清宁宫。太子思念孝贤皇后,一时间还不能接受本宫作为继后的事实,本宫完全能够理解。不过理解归理解,本宫还是要提醒太子一句,下次见了本宫还请守着规矩,否则别怪本宫不给你脸面。至于这一次,念在你是初犯,本宫就不同你计较。”

太子刘湛涨红了巴掌大的脸颊,大声吼叫一声,怒道:“她们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孤不会让你如愿的,你给孤等着。”撂下狠话,就跑了出去。

林月音冷哼一声。‘她们’是谁,谁在太子刘湛耳边胡说八道。看着远去的太子背影,林月音眯起眼睛,冷冷一笑。她才坐上皇后宝座,就有人迫不及待的给她找麻烦,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林月音随意扫了眼,就扫到躲在角落想要偷偷退走的秦嬷嬷。林月音顿时笑了起来,“好些日子没见嬷嬷,嬷嬷最近都在太子身边伺候,可辛苦?”

秦嬷嬷离着林月音远远的,这会她是近不得也退不得,左右为难之间,哀叹一声。谁让形式比人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给林月音行了个大礼。林月音理所当然受了秦嬷嬷的大礼,没有半点客气。

秦嬷嬷挂着一张刻薄的脸,心里头吐槽林月音小人得志。语气还算恭敬的回答林月音的问题,“回禀娘娘,奴婢生来就是劳碌命,奴婢不辛苦。”

林月音含蓄一笑,“有嬷嬷在太子身边照顾,本宫放心。对了,如今贾昭仪也进了宫,太子有了亲人在身边,想来情绪很快就能平复。嬷嬷,你说呢?”

秦嬷嬷低着头,不卑不亢的说道:“娘娘说的极是。今儿是太子莽撞,不过念在太子年幼不懂事的份上,还请娘娘见谅。”

“本宫之前就说了,太子这次是初犯,本宫不计较。不过若是再有下次,那么本宫就必须承担起教养太子的重责,绝对不能再纵容太子胡乱行事。嬷嬷,你说呢?”

林月音死死的盯着秦嬷嬷,目光如一把利剑,直接刺入对方的心口。

秦嬷嬷心惊胆战,暗皱眉头,她不确定林月音目的。心里头却已经憋了一股火,忍不住就说道:“娘娘可别忘了孝贤皇后的恩情。”

林月音笑了起来,笑得如沐春风,却又让人两股战战。“嬷嬷放心,本宫从来不曾忘记先皇后的恩情。正因为如此,本宫才不能对太子的胡言乱语视而不见,更不能放任小人作祟,带坏了太子殿下。必要的时候,为了先皇后,为了太子,本宫势必会采取激烈手段。到时候,要是伤了花花草草的,还请嬷嬷见谅。”

秦嬷嬷连退一步,有些心惊,有些惶恐,又有更深刻的厌恶。深吸一口气,压下那头的怒火,这才说道:“娘娘说的极是。娘娘要是没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辞。太子那里还等着奴婢回去伺候。”

“去吧。替本宫照顾好太子,约束太子的言行。只要太子有所长进,本宫自然不会吝啬赏赐。”

秦嬷嬷并不领情,规矩丝毫不错的辞了林月音,然后急匆匆的离去。

林月音招招手,宫女雪莲上前听候差遣。林月音吩咐道:“到东宫打听一下太子最近的行踪。接触过什么人,又有谁在他耳边乱嚼舌根。”

“奴婢遵命。”雪莲是个沉默的人,容貌也不出众,存在感极低。不过因为做事细心,擅于探听消息,所以被林月音重用。

等雪莲离开后,林月音也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兴趣。回到寝殿,略作休整,便召来张永问话,“最近宫里是个什么情况。”之前被困在绫绮殿内,要安心备战册封大典,所以林月音一直没去关注外面的情况。如今尘埃落定,自然要将滞后的消息追赶上来。

张永笑道:“娘娘不知道,最近宫里面热闹的很,鸡飞狗跳的,奴才可是看了几出好戏。”

林月音挑眉一笑,放下官窖青花仕女茶杯,说道:“说什么废话,捡紧要的说来听听。”

“奴才遵旨。”

张永压抑着兴奋,说起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当册封旨意一出,后宫就闹翻了天。先是萧太后撒泼打滚的要孝昌帝撤回旨意,就算不立萧淑妃为皇后,也轮不到林月音做皇后吧。然后很自然的,萧太后同孝昌帝之间又爆发了一场母子大战。据说萧太后被气的当场昏倒,后来还是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接下来就是三妃那里,据说萧淑妃将自己所居的蓬莱殿砸了个稀巴烂,还放言要让林月音好看。

据说穆贤妃哭了好几天,哭得眼睛红肿,整个人憔悴得不能见人。据说性情温和的温德妃砸了一套最喜欢的前朝官窖瓷器,还罚了两个宫女。那两个宫女没过两天就死了。据说三妃之外的女人们,个个冒酸气。论资历,林月音最浅;论家世,林月音不过是破落勋贵世家的闺女;论宠爱,比不上穆贤妃;论容貌,林月音更得往后排。就这么一个看上去毫无优势可言的女人,竟然被册封为皇后。老天没眼,这样的好运气怎么就没落到她们的头上。

林月音闻言,呵呵笑了起来,一脸的得意。那些人只看到了表面,却不想想,她为了今天费了多少精力。从进宫初始,就开始筹谋。到如今心愿得偿,纵然有运气的成分,却也不能否认天道酬勤,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说完宫里面的八卦后,张永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月音扫了他一眼,“有什么话不能同本宫说?”

张永小心翼翼的说道:“奴才不敢。就是林家那边,得知娘娘的喜讯,就准备着大宴宾客。奴才觉着这事也正常,之前就没急着禀报。”

林月音微蹙眉头,若非张永提起,她都忽略了自己还有个娘家。这娘家如今正要借着她的东风打个翻身仗。林月音轻哼一声,明显不悦。对张永吩咐道:“你亲自走一趟林家,告诉长留侯,本宫这位置还没捂热乎,他就要给本宫招惹麻烦,那就别怪本宫不念父女情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另外,让长留侯给本宫准备一万两银票,本宫有用。若他不肯,就告诉他,别光想着从本宫这里拿好处,却半点不出力。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张永哆嗦了一下,林月音对自己父亲都这样不客气,这是有多恨啊。一听林月音又哼了声,张永急忙低下头,不敢再胡思乱想。躬身说道:“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出宫去林家。”

第28章破落户

张永走了一趟林家,林家就如油锅里进了一滴水,彻底炸锅了。长留侯林谦上一刻还洋洋自得,犹如站在云端,下一刻就已经跌落泥地,浑身狼狈不堪。即便如此,还得陪着笑客客气气的将张永送走。

等张永一走,林老夫人就大呼小叫的起来。她最喜热闹,更喜欢有人奉承着。这些年,侯府一日不如一日,奉承的人少了,林老夫人还在哀叹这日子过不下去。转眼,林月音做了皇后,林家的好日子眼看就要来了,林老夫人当即做主广撒请帖,大摆筵席,在人前显摆一次。却没想到林月音不肯体谅,当头一棒挥下,破了她的美梦,那感觉犹如一刀剜心,痛不欲生。

林老夫人哀叹了半天,最后也只能说道:“罢了,罢了,娘娘都发了话,咱们也只能遵旨行事。媳妇啊,赶紧派人通知各家亲友,都别来了,来了也不招呼。”

长留侯夫人许氏,是长留侯的第四任妻子。长留侯早年有克妻的名声,克死了原配正室,克死了第二任妻子,也就是林月音的生母,接着又克死了不曾生育过的第三任妻子,最后才轮到出身寒门的许氏嫁进侯府,终结了长留侯克妻的历史。

许氏也可惜不能大摆筵席,不能趁机收取大笔礼金,发一笔横财。不过这会她更焦心的是林月音开口就要一万两,这可是要了老命啊。她皱着眉,丝毫不加掩饰的说道:“不摆宴席,哪有银钱给娘娘送去,娘娘这要求也忒为难人。明知府中不宽裕,还提这样的要求,莫非娘娘还在记恨着咱们?”

“胡说八道。”长留侯林谦怒斥,就连林老夫人都骂许氏眼皮子浅,整日里就只看到眼前那丁点利益。幸亏这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要是传了出去,许氏能有几条命被砍。

许氏不服气,心里头又惆怅得很。林月音那小贱人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明明是被送去王府做妾,一转眼就进了宫做了婕妤。再一转眼,竟然成了皇后。孝昌帝明明不是昏君,林月音又非绝色,怎么就叫林月音得了这个彩头。就林月音那懦弱的性子都能做皇后,那换做自己的闺女,岂不是能做太后。许氏脑补得厉害,一个劲地可惜当初被送到王府的不是自己的闺女。

长留侯林谦骂完了许氏后,又愁起来。自家人知自家事,如今的长留侯府,别说拿一万两,就连五千两都拿不出来。长留侯林谦眼巴巴的望着林老夫人,他知道林老夫人还有些私房,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娘,今年的秋粮还没入库,账房那边一时间也是捉襟见肘。还请娘帮衬一二,先满足了娘娘那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