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林月音皱眉。

卫绪似笑非笑,“娘娘与其来问我,何不问那些更了解内情的人。娘娘如此聪慧,不该想不到的。”

林月音大皱眉头,“有话直说,何必拐弯抹角。本宫现在成为你们卫家的阶下囚,就算知道了足够的消息,也翻不起风浪。”

卫绪依旧摇头,不肯就范。“有些事情我能说,但是有些事情却不是我能参与的。娘娘就别为难我这个小人物。告辞!”

卫绪没有给林月音继续追问的机会,他走得很干脆,转眼间已经出了小院。小院大门再次关上,阻隔了林月音的视线。林月音怒气横生,端起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真是岂有此理。这个卫绪实在是欺人太甚。

卫绪的提前警告很快就成了现实,次日一早就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来押解林月音。一个个屏气凝神,目不斜视,对林月音不假辞色,也不会施舍一个眼神给她。林月音没有反抗,主动上了马车。她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赵家和司马家暂时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很快林月音就知道了自己的去处:战场!

她被人绑在战车上,被南陈人推着朝战阵最前面走去。同南陈军队对阵的恰好就是容玉所率领的左右武卫其中最精锐的三千兵卒。扫视战场,容玉明显占据了地理优势,压着南陈军队狠狠的打。

如今她成了棋子,被推到战场上,其目的自然是要乱了容玉的心神,打压大周军队的气焰。若是可能,甚至能一举改写战场格局。

林月音龇目欲裂,南陈人好狠毒的心思。此时此刻,她该如何是好。是冷漠旁观,还是豁出去,让容玉先一箭射杀了她。没了她这个累赘威胁,加上仇恨,容玉一定能替她报仇吧。林月音的内心正经受着煎熬,她眼中充血,嘴唇发干,她还无法做出还无法做出抉择。

同样被煎熬的还有容玉以及他身后的三千兵卒。越来越近的战车,还有战车上被绑缚的林月音,全都刺激着容玉。他想呐喊,想要杀人,想要对林月音说些什么。可是他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因为此时此刻他不仅代表了自己,更代表了身后三千同袍。他一个人的性命,舍了就舍了,可是三千袍泽,他如何能够舍弃。

“容玉,你可看清楚了。此人乃是你们大周的太后娘娘。她的生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只要你肯束手就擒,降了南陈,你家太后娘娘的性命自然也能保住。否则,今日就得拿她祭旗。哈哈,用一国太后的性命祭旗,太后娘娘也算是死得其所。”

容玉咬牙切齿,目光赤红。他该如何做。他不敢回头看一看袍泽们的目光,尽管身后传来嗡嗡嗡的议论声。他们的太后被敌人绑在战车上,这不仅仅是侮辱,更是对士气的莫大的打击。一着不慎,不用投降,他们所有人的性命都得交代在这里。可是让容玉放弃林月音的性命,他又如何甘心。容玉陷入了两难境地,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那真的是太后娘娘?”副将不得不站出来提醒容玉,尽早决定也比沉默要强。

容玉咬牙,他该如何做。

容玉还没有想出答案,林月音已经有了决定。林月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冲容玉喊道:“容将军,你是军人,本宫命令你必须打赢这场仗。至于本宫,若是本宫一条性命能换来大周的百姓的安宁,本宫也是死得其所。容将军,无需再犹豫,本宫命你开战。”

“闭嘴,闭嘴!”林月音的反应显然是激怒了南陈的将军。

林月音哈哈大笑,“大周的太后只有站着死,绝没有跪着生。容玉,你莫非敢违背本宫的命令?”

容玉心中大痛,“拿箭来!”如果真的无法避免,那就让他亲自结果了她的性命吧。

容玉手持弓箭,只要射出这一箭,林月音立时三刻就会死在这里。他该这么做,他不能犹豫。可是他的心却在颤抖,正在备受煎熬。为何老天要给他如此严苛的考验,为何一定要做出选择。

林月音嘴角含笑,目光清澈。这一生虽然短暂,却也不枉她重生一回。她享受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获得了她一直梦想的身份,就算是死,也死得轰轰烈烈。如此人生,试问这世间女人有几人能够比得上。别说是女人,就是男子也没几人能同她相媲美。这样的人生,虽然短暂,却足够绚烂。够了,真的够了。死在当下,她没什么可遗憾的。

箭矢飞来,林月音闭上了眼睛,平静的接受死亡来临。

“啊…”

“敌袭!”

“快变阵!”

战场瞬间乱了。原本有序的军队,在漫天箭雨的袭击下,已经彻底乱了。林月音猛地睁开了眼睛,望着漫天的箭雨,她看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光是南陈的军队遭遇到了伏击,就连容玉那边也没能幸免。

山谷中隐藏着第三方势力,是想将两边一网打尽吗?莫非是卫家人?

漫天箭雨,却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避开了绑缚着林月音战车。战车一丈内,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地带。

林月音还没想透其中的关窍,不知是谁,狠狠的抽打马匹。马匹嘶吼,瞬间拉着战车朝前奔驰。林月音被绑缚在战车上,被颠得七晕八素,不辨东南西北。

喊杀声,刀剑声渐渐远去,战车已经顺利脱离了战场,可是林月音依旧不得自由。比起之前明知要死的觉悟,此刻的处境,或许更糟糕。

马匹飞奔,战车撞击在大石上,不出意外战车翻滚倒地。牵引的绳索也断了,马匹自顾自的飞奔离去。林月音随着战车跌倒在地上,由于身体被绑缚,林月音无法避开那猛烈的撞击和伤害。她感觉自己的骨头断了,她挣扎着,她想要逃离此处。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有人靠近的动静。是谁,是敌是友?亦或是经过此地的陌生人。无论是谁,只求让她摆脱现在的困境。

绑缚在身上的绳索被解开,她被人扶了起来。清泉灌入嘴中,给了林月音生存的希望和勇气。迷糊中,她睁开了双眼,眼前的人出现了重影,摇摇晃晃的看不分明。难道是摔了头,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你,你是谁?”林月音努力用最大的声音问道。

可是这道声音落在旁人耳里,不比蚊子声音大多少。

“你不用担心,全都结束了,你平安了。”来人轻声安慰着她。

林月音笑了起来,用足力气抓住对方的衣袖,“裴颜卿,是不是你?我看不清,你告诉我是不是你。”

“是我,就是我。没事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裴颜卿一脸后怕的说道。

林月音在咳嗽,鲜血因为咳嗽,喷涌而出,将裴颜卿给吓坏了。

林月音却抓着裴颜卿的衣袖不肯放弃,“是你救了我?”

“对,是我救了你。你内出血,不能再说话。你忍一忍,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人治好你身上的伤,绝对不会让你死在这里。”裴颜卿的声音中透着惊慌失措,一扫沉稳孤高的形象。

只可惜林月音没有察觉到,以至于错过窥看裴颜卿内心的最好时机。林月音呵呵的笑了起来,她任由裴颜卿抱着她,卿抱着她,她笑着说道:“其实在战场上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死的准备。真的,我不骗你。可是我没想到,你会来救我。我那么讨厌你,你竟然还愿意来救我。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决定以后少讨厌你一点。”

裴颜卿一边擦着林月音嘴角的献血,一边打马快奔,“不要再说了。只要你能好起来,你以后就可以继续讨厌我,甚至比以前更讨厌都行。”

快一点,还要再快一点。他失算了,他没料到失控的马匹会那么疯狂,竟然踏上最为凶险的一条路。早知道,他就该早点出手救下林月音,即便因此会牺牲更多的性命。

林月音一直在咳血,可是她却没有昏迷过去。不得不说林月音的精神很强大,强大到能够生生忍受如此惨烈的伤痛。她迷迷糊糊的,不知今夕何夕。她死命的抓着裴颜卿的衣袖,仿佛抓住了生命中仅剩的一点希望。她依偎在裴颜卿的怀里,不停的呕血,可是心中却无比的平静。正如她之前所说的那样,她早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活了两辈子,再次面临死亡,总是要更从容一些。若说真有什么遗憾,那就是连着两辈子,她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不曾留下自己的血脉。上辈子就算了,幸亏没有血脉留下。要是真有血脉,在她死后,迟早也是个死。与其被人磋磨,不如没有生养。至于这辈子,阴差阳错之下,竟然避开了生养。

呵呵!老天爷对人是公平的,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却要剥夺她作为女人的特权,还要让她英年早逝。啧啧,老天爷果然会做生意。

林月音死死的抓着裴颜卿,“裴颜卿,你要诚实的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有何目的。”

裴颜卿都快急疯了,可是林月音还抓着这些细枝末节不放。裴颜卿抿唇不答,此时此刻是赶路,早一点找到大夫,林月音活命的希望就就会更大。

“回答我,裴颜卿!否则我死不瞑目。”

“你不会死!我不允许你死。”裴颜卿语气冷冰冰,却透着无比的自信。就算林月音下了地狱,他也要走一趟地狱,将林月音的魂魄拉回来。

“我不管,你必须告诉我你是谁。否则我现在就要死了。”林月音干脆用上哀兵政策。

裴颜卿气急,这个女人,死到临头还不忘算计他,果然是他的命中克星。裴颜卿一咬牙,说道:“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我。我的本名叫刘炬,现在你满足了吗?”

“刘炬?裴颜卿?哎,原来你们是一个人。我一直在猜测,你裴颜卿是不是在替刘炬报仇,替他出谋划策。结果没想到裴颜卿就是刘炬,刘炬就是你。如此一来,你所有的行动都说得通了。孝昌帝和萧太后害死了你母亲兄长还有母族几百口人,你就带着仇恨来到孝昌帝身边,断送大周的江山,并且斩断孝昌帝的血脉。哈哈,你真了不起。裴颜卿,不,我该叫你刘炬,你是当世枭雄。若说有谁能够收拾大周这个烂摊子,那么非你莫属。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可轻易涉险。”林月音笑着闭上了眼睛。

“不!娘娘,林月音,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一声怒吼,惊天动地。

第113章处境尴尬

林月音被噩梦困扰,不能自拔。她梦到了上辈子,刚入皇宫那两年所遭受的磋磨。她又梦到上辈子那些人,当着她的尸体哈哈大笑,还下令将她挫骨扬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她还梦到自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尝遍各种酷刑。她还梦到孝昌帝,孝昌帝七窍流血,掐着她的脖颈,一个劲的问她,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要同仇人联合起来断绝他的血脉。

总之,林月音做了很多很多噩梦,她拼命的挣扎,逃跑,想要快点从噩梦中醒来,可是一切的努力都无济于事。她陷入噩梦中难以自拔,她甚至以为自己就要死在噩梦中。直到有一个温暖的声音在她耳边呼喊。就像是是一道光,让她在黑夜中寻找到了方向。

林月音朝发光的地方奔跑,不停的跑,她坚信只要一直跑下去,她就能够获救。至于耳边温暖的声音,她觉着很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难道是失忆了吗?哈哈,她深陷噩梦中竟然还有空思考自己是不是失忆了,真是好奇怪的体验。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昏迷了将近十来天的林月音,终于对外界有了反应。虽然她还没有醒来,不过已经足以让所有人高兴。

又过了两天,林月音终于在大夫的精心治疗下醒了过来。林月音呆愣愣的躺在床上,眼珠子左右转动,眼前的人影晃晃悠悠,一切的一切都是失去了真实。她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欢呼,在呼叫她的名字,还有大夫在替她诊脉。

可是林月音对外界的一切都很冷漠,没有丝毫的反应。这让兴奋的人们瞬间担心起来,犹如大冬天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一样。

“娘娘,娘娘…”

眼前的人影终于停止了摇晃,林月音终于能够看清楚屋里的一切。她轻微的转头,朝身边的人看去。

杜安喜极而泣,“娘娘,您终于醒了。太好,太好了。”

林月音眨了眨眼,脑子还非常混乱。她对杜安说道:“本宫很累,都散了吧。”

“是,是,是!娘娘昏迷了将近半月,一定很饿了吧。要不娘娘先用一点再歇息,对了,药也快煎好了,娘娘得趁热喝了。”杜安小心翼翼的说道。

林月音深吸一口气,她想坐起来,可是浑身却使不上劲。她动了动手指头,貌似没问题。又动了动脚趾头,一股钻心的痛感袭来,“本宫受伤了?伤在何处,会不会残废?”

“娘娘多虑了。娘娘的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不会留下任何残疾。”杜安安抚着林月音略显激动的情绪。

林月音喘了一口气,盯着杜安,问道:“当真?你没哄骗本宫?”

“奴才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哄骗娘娘。”

林月音冷哼一声,“谅你不敢!”只是林月音对自己的伤势依旧忧心忡忡,偏偏她动弹不得,不能亲眼查看。林月音抬手推开杜安,“大夫呢?本宫要亲自过问自己的伤势。”

大夫被推到床前,独自面对在病中却依旧散发着王霸之气的林月音。林月音仔细询问了自己的病情,如昏迷了多久,用了什么药,伤势严重程度,如今恢复到何种程度,不会留下残疾那会不会留下疤痕。当初她命悬一线,又是靠什么救回来的。

事无巨细,到了后面,林月音已经感觉口干舌燥。大夫连声说林月音不宜操劳,需得安心静养,否则于伤势有害。无奈之下,林月音只好听从大夫吩咐,先吃了点东西,略微缓解了一下饥饿的胃。休息半个时辰后,又喝下苦涩的药。紧接着,又是外敷用药。等忙完了一切,林月音才疲惫的睡过去。

刘炬(裴颜卿)于深夜回到这处安置林月音的三进宅院。早在林月音醒来的时候,他就得到了消息。只是当时他有要事在身,实在是脱不开身,只能等到深夜忙完了,急匆匆来看望林月音。

林月音此时正在睡梦中,刘炬不允许旁人叫醒林月音。他就安静的坐在床头,看着林月音的睡颜。

林月音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毒蛇盯上,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烛火摇曳,屋中光线略显昏暗。她挣扎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地,又因何躺在此处。

林月音顿时松了一口气,微微侧头,就看见熟悉的人坐在跟前。林月音的表情明显一愣,她张了张嘴,最后问道:“是你救了我!”

刘炬笑着,替林月音掖了掖被子。“你总算醒来了。我就知道,娘娘同猫一样,有九条命。”

林月音嗤笑一声,“果然别想从你嘴里听到顺耳的话。”顿了顿,林月音又说道:“裴…不,现在我该叫你一声刘炬,算起来你可是本宫的小叔子。”

刘炬似笑非笑的望着林月音,“那娘娘要叫我一声小叔子吗?”

“有何不可?”林月音挑眉一笑,“不过小叔子这称呼有些不雅,叫你皇十二子也不合适。罢了,本宫还是直呼其名,就叫你刘炬。本宫要郑重的同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救了本宫的性命。本宫欠你一个救命之恩,以后有机会定会回报。”

“娘娘这是要同我划清界限?”刘炬挑眉冷笑。

林月音吃吃一笑,“本宫身为皇家太后,身后关联着无数人的性命和前程。而你刘炬,在朝廷眼里,不过是乱臣贼子。你我之间,本是敌对。你可别天真的以为,你救了本宫一命,你我之间的敌对关系就能消之间的敌对关系就能消除。”

刘炬哈哈一笑,“天真的是娘娘,可不是我。娘娘可知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朝廷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林月音心头一紧,目光平静的望着刘炬,“怎么,有人造反?还是汉王能力不足,被人赶了下去。”

“娘娘似乎早做好了准备?”刘炬似笑非笑的说道。

林月音笑了笑,“刘炬,本宫很感谢你救了我的性命,但是本宫同你始终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本宫身体受了伤,脑子可没受伤。你想拿捏本宫,本宫可以告诉你,你是妄想。”

“是不是妄想,咱们何不拭目以待。”刘炬呵呵一笑,笑容中透着笃定。

林月音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莫非蜀中那边真的出了大事,难道是容玉还是…林月音不敢深想下去。林月音深吸一口气,直言问道:“刘炬,你想作甚?”

刘炬伸出手,轻抚林月音的脸颊,将散乱的头发别在林月音耳朵后面。最后又握住林月音的手,“那些事情自有男人们操心,娘娘就安心养身体,不好吗?我不希望娘娘在病中还要为那个小朝廷操心。要知道,那些人当中,可没几个人真心实意的盼着娘娘回去。”

林月音怒极,“刘炬,你想囚禁本宫?那你同卫家人有何区别?对了,你同卫家算起来也是远亲。卫绪能够在大周潜伏十几年没被拆穿,其中肯定有你的功劳。而当年还稚嫩的你,能从皇宫逃走,肯定也少不了南陈卫家的相助。萧太后派人搜寻你的下落整整三年,却一无所获,本宫所料不差的话,那时候你应该还在南陈隐姓埋名吧。后来孝昌帝登基,萧太后取消了搜捕你的命令,你才重新回到了大周,以落魄世家嫡支一脉裴颜卿的身份做掩护。整整二十年,你顶着裴颜卿的身份,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还让孝昌帝引你为肱骨之臣。你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本宫除了说一句佩服外,实在是无话可说。”

刘炬笑了笑,“既然娘娘无话可说,那娘娘不妨听从我的安排,安心养病。外面的事情,根本不适合娘娘。那是男人的世界,娘娘金尊玉贵的一个人,安享荣华富贵就行了。”

林月音嗤笑一声,“刘炬,你告诉本宫,你身上有什么是真的?以前你的身份是假的,你所说的话是假的,就连你这个人,本宫怀疑也是假的。”

刘炬拉着林月音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娘娘不妨仔细摸一摸,确定一下我张脸是不是真的?”

林月音想要挣扎,奈何力量有限。她咬牙切齿,“你放手!”

“娘娘不是怀疑我整个人都是假的嘛,那我就给你看看真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刘炬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让林月音有些心惊胆战。

林月音没有吭声,只眼睁睁的看着刘炬命人打来热水,然后看着他拿出一瓶药水倒在热水里。接着,刘炬用热水清洗脸颊。屋里很安静,只听见哗哗的水声。刘炬背对着林月音,林月音猜不透刘炬是不是真的换了一个样子。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刘炬终于清洗完。他抬起头,用干爽的毛巾擦拭掉脸上的水珠,然后缓缓转身,面对林月音,笑着对林月音说道:“这便是我的真面目,娘娘可满意?”

林月音惊呼一声,是的,这才是刘炬该有的模样。五官同孝昌帝有四五分的相似,却比孝昌帝更显英俊。脸型犹如刀劈斧砍,棱角分明,眼神沉稳,带着强大的自信。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却又让人觉着如沐春风。

林月音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这就是你的真面目,比裴颜卿的时候更显男子气概。”是的,裴颜卿的那张脸是斯文清俊,更多时候让人感觉清高孤傲。而刘炬这张脸,却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带着强大的男性力量,只需一眼,就能深深刺入对方的心头。明明是有着相似的五官,却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官体验。

刘炬一步一步来到林月音身边,轻声问道:“对我的真面目可满意?”

林月音笑了起来,“本宫的意见重要吗?”

“当然重要。若非为了娘娘,我也不会着急着露出真容。”刘炬理所当然的说道。

林月音沉默了片刻,才点头说道:“满意,很满意。你顶着这样一张脸,没人能够否认你的出身。”

“废后所出,可算不得嫡子。这话还是娘娘说的。”

林月音挑眉冷笑,“怎么,想同本宫秋后算账?本宫如今落到你手上,要杀要剐还不是随你的意。”

“我怎么舍得杀了娘娘。若要娘娘死,当初我就不会冒着风险救娘娘于水火中。娘娘不感激就罢了,还处处挑刺,真将我当做了乱臣贼子了。呵呵,其实真正让人意外的娘娘你。想当初在皇宫的时候,娘娘多次对孝昌帝表示出不屑。可是等孝昌帝一死,娘娘却力挽狂澜,挽救了小朝廷,甚至可以说挽救了大周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从这一点来说,娘娘当皇后当得太过称职,孝昌帝就算死了,他也得感激你。”

林月音平静的说道:“本宫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本宫从来都是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至于孝昌帝,他要是知道本宫一早就同你合作,冷漠看着大周江山倾倒,血脉被人清洗,只怕会从地底下跳起来,找本宫拼命。”

“刘湛还活着,大周江山还没彻底倾倒,他有什么资格找你拼命。”

你拼命。”刘炬一脸不屑的说道。显然就算孝昌帝死了,刘炬心中依旧恨着孝昌帝,以及萧太皇太后。不弄死这对母子,他绝不甘心。

林月音冷冷一笑,“你派人刺杀刘湛,又安排武士信误导刘湛,致使刘湛破相。好好一个太子,沦落到靠敌国世家相助过活的地步。刘炬,此举比直接杀了刘湛,更让人痛惜。”

“你同情他?”刘炬的眼神都变了,“你同情一个对你抱着非分之想的小子,林月音,你糊涂了吗?他刘湛有什么值得同情的?难不成在你看来,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活该,刘湛所遭遇的一切就值得让你唏嘘?”

林月音奇怪的看着刘炬,“你和刘湛根本就是两码事。刘湛从此毁了,他没你那么强的意志,他根本不可能再战起来。而你,小小年纪就开始筹谋一切,计划着复仇。而且你成功了,你颠覆了大周江山,断绝了孝昌帝的血脉。你手握兵权,极有可能坐上皇位,开创一个新的皇朝。如此,你还不满意吗?堂堂刘炬,惊才绝艳,一代枭雄,莫非还要同一个小子计较。你的气量呢?你的抱负呢?刘炬,别说些幼稚可笑的话,让本宫看不起。”

“哈哈…说来说去,你是想让我放过刘湛的性命,对不对?”刘炬看破了一切,他笑道:“娘娘有要求,直接提出来就行了,何必拐弯抹角。你放心,我既然一开始没杀他,后面自然也不会杀他。而且你那个小朝廷早就公布了刘湛的死讯,所以这世上只有破了相的凡人刘湛,而无太子刘湛。他已经不是威胁。”

“那本宫是你的威胁吗?是不是因为本宫身上有让你忌惮的地方,所以你不肯放本宫回去。”林月音冷静的问道。

刘炬摇摇头,“你的伤势不宜挪动。娘娘若是不想成为瘸子,就安心在此养病。至于外面的事情,自有男人们操心。”

林月音怒极,“刘炬,你看不起本宫就直说。何必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刘炬郑重的说道,“既然你已经脱离了那个小朝廷,何不彻底脱离。回去做什么?替那些愚蠢的人卖命吗?你既然明知道大周的江山最终会落在我的手中,干嘛又要回去同我作对。”

“混蛋!本宫的人生该如何走,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本宫乐意卖命,本宫乐意同你作对,莫非你怕了?”林月音怒斥。

刘炬哈哈一笑,“无所谓。看在你伤势未愈的份上,我不同你争论,我会用事实告诉你,你的选择是错的。只有跟在我的身边,才能享受到世上至高无上的权柄。你不用担心我得了江山就会抛弃你,因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女人。”

混蛋!

但凡有一点点可能,林月音都想要跳起来,给自大狂妄的刘炬一耳光。欺她,辱她,早已抵消了救命之恩。

刘炬却不愿意同林月音继续争论下去,他命人好好照看林月音,然后转身离去,走得干脆利落。

林月音极为恼怒,本以为会气的睡不着,却没想到一闭上眼睛,片刻功夫就睡了过去。

自争吵过后,刘炬已经连着数天没来看望林月音。林月音的伤势倒是慢慢开始好转,虽然依旧不能下地走路,但是双腿的感觉越来月强烈,或许要不了多久,力量就会回到双腿上。

林月音坐着轮椅,让杜安推着她到院子里晒太阳。杜安在林月音耳边唠叨着,“娘娘昏迷的那些日子,无论多晚,公子每天都来看望娘娘,陪着娘娘说话。公子说,娘娘就算在昏迷中也能听到他说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醒来。”

林月音心头一动,她回想起深陷恶魔中的那些日子,似乎的确有个温暖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

“那段时间公子都快忙坏了。一边要防着河东军卷土重来,一边还要防着宁王在背后偷袭,还有南陈还有容将军那里,另外还要抓紧秋收。每天忙到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可就算这样,公子也是一日不落的来看望娘娘。公子每天熬得双眼通红,却没叫过辛苦。好在娘娘醒了过来,大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能够落到实处。”

林月音轻声问道:“外面的局势很糟糕吗?”

“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看公子忙碌的程度,想来外面的局势不太乐观。”

林月音面无表情的盯着院落中的一颗桂花树,“杜安,你是不是觉着本宫得了便宜还卖乖?”

“娘娘误会了。娘娘是大周的太后,考虑事情自然不同。”

林月音轻声一笑,“大夫说,本宫还有一个月就能下地走路。届时,本宫想要回去。杜安,你可愿意继续跟随本宫?”

杜安一脸纠结,“娘娘要求,奴才自然是听命行事。只是,娘娘真的要离开吗?娘娘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很多人都在传言娘娘已经葬身乱军之中。朝廷那边只怕已经开始准备替娘娘发丧。娘娘要是回去的话,奴才担心会有不堪言的后果。”

林月音嗤笑一声,“你是不是觉着朝廷输定了,刘炬才是真命天子?”

杜安埋着头,不敢吭声。

林月音暗叹一声,“本宫不是不能留下来。可是本宫留下来又算什么?本宫是孝昌帝的皇后,是大周的太后,本宫一日披着这层身份,就没有任性妄为的权利。本宫留下来,不过是个不尴不尬的下场。与其他日引来旁人的厌恶驱赶,不如早早离开。好歹在朝廷好歹在朝廷那里,只要有容玉的支持,本宫就能说一不二,一言决人生死。”

杜安连忙说道,“娘娘,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公子他对娘娘是不同的。”

“他对本宫的确不同。可是他要打江山,身边就少不了文臣武将的支持。那些人需要他用各种办法来笼络,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你觉着他能拒绝吗?就算他能拒绝一次,两次,难道还能拒绝十次八次。而且本宫的身份,那些人并非不知道。现在容忍,那是因为他们认为本宫还有用。等到他日,刘炬打下江山后,本宫的身份不仅没有用,说不定还会成为催命符。届时,就算有刘炬的保护,本宫也难逃一死。与其死在宵小手中,本宫不如选另外一条路,一条我自己走出来的路。”

杜安没想到,林月音会想得那么长远。他哆嗦着说道:“事情未必像娘娘想的那样。再说,朝廷那边也不是久留之地。娘娘不想留在公子身边,可是朝廷那边也未必是明智的选择。”

林月音叹了一口气,“所以说两难啊。”林月音甚至有一种想法,或许当初死在战场上,死在容玉的手上,不失为一种上佳的选择。如此,她便不会为眼前的困局发愁。偌大天下,竟然没她的容身之处。林月音吃吃一笑,命运就是如此的有趣。

“娘娘可有对公子说过这些?或许公子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杜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月音摇头,“他是聪明人,在本宫摆明态度的时候,他已经明了了一切。他之所以不肯放手,无非是因为狂妄自大,总认为世上没他不能解决的难题。殊不知,做一个造反的反贼同做一个守护江山的帝王,完全是两码事。身为帝王,即便是开国帝王,也有许多的身不由己。他现在还在打天下,体验不深。等到他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他就会体验到当初孝昌帝的无奈,也会学着一次次的妥协。”

杜安无话可说,他自小进宫,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事情。自然明白林月音所说的都是真的。身为上位者,除了更多的权势外,并不比小老百姓活得更轻松。妥协更是一种常态,任何人身在其中都要学会平衡和妥协。

杜安叹气,林月音说的完全没错。那真的要离开吗?离开后,又能去哪里?回到小朝廷,等到覆灭的那一日。还是找个小地方,隐姓埋名。只是依着林月音的性子,怕是过不了隐姓埋名的日子。

杜安低头说道:“无论娘娘做什么决定,奴才都会跟随在娘娘身边。”

林月音笑了起来,她相信杜安是真心的。可是她却不能相信杜安。若是她离开,她必定要舍弃杜安,以免被刘炬顺藤摸瓜找上门。

林月音摆摆手,“此事以后再说。现如今,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养伤。只有等伤势好了,才能说离开的事。杜安,你替本宫仔细留意一下外面的动静,本宫可不想做一个睁眼瞎子。”

“遵命!”

第114章离开

刘炬第二次来看望林月音,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彼时,林月音正坐在书房内打棋谱。等到刘炬走到身边,林月音才意识到来了人。她抬眼看了看刘炬,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真是难得,大白天的竟然来了。”

刘炬就在林月音的对面坐下,“有时间自然要来。我们对弈一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