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她可不是当年那个她,自然明白这一番之后,自身的处境会有多么艰难,且还连累了阿娘,想着一向心高气傲的阿娘为此受限于萧家人,朝霞郡主就目眦欲裂。

“事情怎么会这样?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朝霞郡主扯了头上的抹额,便砸向李氏,且不光如此,还捞起榻上的瓷枕靠枕劈头盖脸往那边砸了过去。“事情不是你安排好的吗?那东西不也是你一手包办的?现在来告诉我中间出了岔子,你这岔子出得可真好,本郡主的脸和阿娘的脸全都被你丢光了!”

李氏从事情发生了□□,便心知不好,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只能模样可怜得跪在榻前,任朝霞郡主泄气。

“奴婢也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那物准备好后,奴婢还特意拿来给郡主您看过了,确认无误后才给了那丫头。之后也找她确认过,才来和郡主报备。奴婢实在不知为何会这样啊……”

李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尤其衬着她花白的头发,看起来极为可怜。朝霞郡主也知此事不该迁怒奶娘,可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恐慌。

现如今该怎么办?怎么办?

萧郎会知道这件事吗?知道后他会如何想?还有阿娘那里,阿娘竟然没有到崇月阁来,可见是怒极了,她该如何是好。

“我阿娘可有转话给你?”朝霞郡主问。

李氏摸了一把眼泪,道:“公主说,让郡主查清事情真相,然后最近安分些,形势不由人……”

说到最后,话音越来越小,上面有一样东西砸了下来。

“都是废物!还不去查!”

*

确实如九娘所想一般,昌平公主前脚离开安国公府,后面从安荣院出来的赏赐便到了翠云阁。

不光如此,大房二房三房四房几房的主母尽皆派人来探望九娘了,且带来了许多药材与补品。个个是嘘寒问暖,一脸笑意,只差对九娘明说,如今自家主母很看重九娘。

而另一边,崇月阁那里。

奶娘李氏将整个事情从头想到尾,唯一能想到会出纰漏的便是在翠云阁安插的人,因为东西是由对方经手的。可人也叫出来问过了,那丫头也被吓得厉害,可实在说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李氏只能将整件事归咎于自己人行事不周密,被人暗中发现并加以利用了。

按理这人是要处理的,可惜人是翠云阁的,也只能暂时留其一命。且奶娘李氏如今也没有功夫去操心这事,因为郡主和郎君又闹矛盾了。

当日晚上萧杭回来,便听说了今日之事。

这事是明晃晃的朝霞郡主一众人想置萧九娘于死地,哪知阴谋不成,反被倒打了一耙,以萧杭的性格,怎能不怒!

甚至因为此事,往年对朝霞郡主的印象又重升了起来,原来不是此人变好了,而是变得更坏,且会做戏了。

萧杭生于世家大族,也许因为男子,本身不爱关心后宅之事,可并不代表他是个蠢的,由此联想之前种种,更觉朝霞郡主此人不光恶心,还可恶。

朝霞郡主百般解释,萧杭只做不听,之后不欢而散,这一次朝霞郡主想再博得萧杭的原谅,恐怕是难了。

萧三娘等人也获知了九娘受伤一事,俱都纷纷来探望九娘,不管真心如何,至少表现出了一副关切的模样。

一时之间,九娘在安国公府中风头无二,众人尽皆知晓九娘子得老夫人及各房主母重视。

按理,九娘应该是高兴的,可她却显得有些异样的沉默。

这种沉默旁人不知,也只有莲枝等几个贴身婢女才知晓。其实也就只有莲枝明白了一些端倪,莲芳年纪小,碍于见识却是没意会过来的。

那日三娘子等众位娘子来探望九娘之时,连与九娘有矛盾的七娘都来了,可是十娘却没来。

又过了一日,十娘来了。

几日不见,十娘似乎清减了些许,旁人只当她是忧心亲娘身子,可九娘却知晓不是。

她复杂的望着这个曾经当成亲妹妹来关心的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娘一直未敢抬头看九娘,她不知该以什么样的面孔来面对九娘。这些日子以来,她复杂、矛盾、痛苦,种种心灵的挣扎都经历过,却是依旧选择了背弃。

“那杏红色的软烟罗乃是在兰陵之时获得之物,祖宅那里也不过只得了一匹,给了我。你喜欢那个颜色,我送了一半给你做裙子。”

十娘面色震惊的抬起头来,看向榻上半卧着头上缠着白布的九娘。她的面上有羞愧有内疚有很多很多情绪,良久,终于化于一句嗫嚅:“九姐,对不起。”

九娘轻笑了一声,仰着面看着床榻的帐顶,语气飘忽地道:“你是该对我说对不起,我总以为咱们一起经历了那些,你能信我,你能有勇气和我站在一处,可你却选择了背弃。不过我能理解,你有你放不开的牵绊,所以赌不起。”

十娘深深地埋着头,眼泪顺着眼眶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

“你走吧。”以后不再是姐妹。

这句话,九娘未说,但她和十娘都懂得其中的意思。

从那块杏红色的布出现,九娘便预料到今日的一切。

难过吗?伤心吗?似乎都没有,九娘就是觉得心里堵堵的,就好像上辈子临死之前,面临自己亲妹妹背叛的那种感觉。

九娘很少去痛恨什么人,因为她知道大家都不干净,别人在耍手段想方设法去坑害别人的同时,这种事她也没少干。害人害多了,总是要还的,每个人都有不退让的理由,所以敌我之间,没有对错,只有成败。

就好比这次,若是让朝霞郡主得逞,九娘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作为帮凶的十娘难道不知道吗?她知道,但她还是做了,因为在她心中有一个分量比九娘更重,且放不开的牵绊。

所以同理,九娘这番胜利,自然是踩着这些失败者的尸骨又向前了一步。九娘知晓十娘此番为何前来,不过是对方派过来探问内里究竟的工具,可九娘不想告诉她,而是选择了挑明,至于十娘回去是个什么样的下场,与她无关。

做了就是做了,仅此而已。

☆、第57章

第55章

“废物!”

随着这句斥骂,一个茶盏砸了下来,不光迸溅了一地碎片,也溅了跪在地上的十娘一身茶水。

此番事败,朝霞郡主命李氏彻查,查来查去便怀疑到萧十娘的头上。为了洗脱自己办事不利之名,李氏自是毫不留余地的往萧十娘身上推诿。

十娘也和朝霞郡主解释过了,可朝霞郡主依旧是半信半疑,虽自信韩云娘捏在自己手里,萧十娘翻不起什么幺蛾子,可这番事败实在蹊跷,再加上李氏从中挑唆,朝霞郡主对十娘更是疑心。

因此才会有十娘前去翠云阁探看究竟之行。

只可惜萧九娘早已洞悉了事情本身,不但没被十娘探到话,反而挑明出来,十娘铩羽而归,回来之后自然又引起了朝霞郡主的轩然大怒。

“十娘子,你也太不中用了,你不是和九娘子好吗?怎么这事,她也不告诉你?”李氏阴阳怪气道。

“就是!合则这事就是你捅给她知晓的?你还想要不要你娘的命?!”

十娘深深的吸了口气,袖下的拳头紧握,因着她一直是垂着头,倒也没人上面那两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十娘抬起头来,直直地瞪向李氏:“那母亲就要去问问她李氏了,若不是当日她非要让我立什么‘投名状’,此番我又何须被疑,以至于被羞辱一番,转回来又被母亲痛骂?”

提起这投名状,就说得有些远了。

朝霞郡主捏着韩云娘,本就没打什么好主意,九娘和十娘回来没多久,便被朝霞郡主一番胁迫,因此十娘选择背弃了九娘。

按理说有一个可以深入敌人内部之人,可以得到很多方便,无奈李氏心思太坏,也不负朝霞郡主身边的智囊一称,竟是给朝霞郡主出了个这么阴损的主意。

朝霞郡主一听,这法子实在好,虽然操作复杂了些,但毕竟萧九娘也不是几年前的她,想捏死就捏死了,怎么身上也是有个县主的身份,需要忌讳一二的。而这个计谋若是得逞,直接便可以让萧九娘死无葬身之地,且整个萧家都不敢吭一声,还得帮着遮掩。

于是,便按照计定步骤安排了下去。

本是用不上十娘的,可这李氏是个阴损的,似乎看出了十娘心中的痛苦与挣扎,怕萧十娘反水,便给朝霞郡主出了个‘投名状’的点子。所以不光那杏红色的软烟罗是十娘独有之物,且桐木偶人上面所写的生辰八字也是十娘所书,就是为了捏住她一个把柄,让她再也没有退路。

想法是好的,可惜一朝事败,九娘不但没死,还来了绝地大反转,狠狠打了几巴掌在朝霞郡主和昌平公主脸上。

十娘因此败露,也是可想而知的。

朝霞郡主听了十娘之言,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摆手让她下去了,可是猜忌之心却是没有消除。毕竟就此事来看,事情无端败露,萧十娘的嫌疑最大。

“郡主就这么放过她了?”李氏眼珠一转,问道。

死道友总好过死贫道,有个转移火力的目标,也免得自己日子难过。

朝霞郡主一脸狰狞,“怎么可能!敢坏本郡主的好事,本郡主自是不会放过她!”

*

崇月阁侧后方的小跨院里。

当十娘出现在韩云娘房中,整个人已经收拾干净了,且看不出任何异样。

韩云娘正半靠在榻上喝药,比起之前十娘刚回来之时,此时的她要胖了些许,整个人气色也好多了,只是眉间总是笼罩着一抹轻愁,不过韩云娘素来便是如此,倒也没有人过多注意。

“玉儿,你来了。”

“娘。”

十娘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碗,一勺一勺的喂着阿娘吃药。韩云娘脸上带着笑,似乎十分高兴的模样。母女之间说了许多话,大抵都是些日常琐事之事,直到十娘见阿娘面上露出疲惫之色,才扶着她在榻上躺好,让她好好休息,自己离开了。

没有人看见,本是躺在榻上被掩在纱帐之后的韩云娘,紧闭的眼角下挂了一颗晶莹的眼泪。

*

本是夏日里最最炎热之时,但这处亭台因着地理位置特殊,且所处地点甚高,又面临着整个太液池,倒是盛夏乘凉的好地处。

凌波亭中笑语声声,一众侯在亭下阴凉处侍候的宫人内侍尽皆知晓,也只有太子殿下的小表妹孟家小娘子来了,这素来安静的亭中才会如此热闹。

孟嫦曦从小和这位太子表哥熟悉,不大点便被家中长辈抱着来见太子。太子从小体弱,素来沉静,平日里也只有眼瞅着众皇弟们四处淘气玩耍的份儿,倒是比他小许多的小表妹能与他坐在一处解解闷,毕竟小女孩要比男孩们安静些。

所以孟嫦曦从小和太子感情好,太子比孟嫦曦年长七岁,几乎是将她当自己亲妹妹疼。

孟嫦曦又是撒娇又是撅嘴,惹得素来沉静的太子哈哈大笑不已。笑激动了,忍不住呛咳了几声。见此,孟嫦曦赶忙收了脸上的小女儿家的娇态,一手端着水,一手给太子抚背。

“太子哥哥,都是嫦曦不好,明知道你身子不好,还惹得你大笑,太医明明说了,您的情绪不易激动的!”孟嫦曦满脸愧疚之色。

“好了好了,你太子哥哥我这身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哪有那么多忌讳。这东宫里素来安静,那一个个说话都不敢大气儿,闹得我也没劲儿,你来了也能给这宫里添些笑声。”太子啜了口冰糖雪梨水,安抚道。

“就怕姑父他老人家知晓了怪我。”

太子戏谑道:“你姑父天天日理万机,政务都忙不过来,哪里会知道这点子小事。你不素来胆大的吗?这会儿倒是装胆小了,小时候撕了你姑父的奏折,也没见你害怕。”

孟嫦曦不依地跺了跺小脚,“好哇,太子哥哥你又取笑人家。”

正说着,有内侍端上来一大盘的新鲜瓜果,绿莹莹红艳艳的,被切成一片一片,散发着清润的凉气,正是夏日里解暑最好的寒瓜。

太子道:“这是新贡上来的寒瓜,用冰镇了最是美味,可是孤不能食,便宜你了。”

孟嫦曦娇嗔的看了太子一眼,便拿起寒瓜上插着的牙白色的小签子,去插了那新鲜红嫩,一看便汁甜肉脆的寒瓜来食。

这寒瓜对有些人来说是稀奇,对孟嫦曦来说却是再不过平常。每到夏日,宫里便会将这贡品寒瓜送上一篓去孟国公府,更不用说太子哥哥知晓她喜欢吃,特意这个拨给她解馋的。

孟嫦曦一面吃着寒瓜,一面和太子说着话,别看她日里在外人面前一副端庄的贵女模样,在太子面前却从不讲究这个,因为她知晓太子不喜欢这套。

孟家看似权势滔天,荣宠非常,实则处境宛如镜花水月,没有根基,所依仗的不过是当今对孝贤慧皇后的旧情,还有便是太子这个外孙。孝贤慧皇后难产逝世,太子刚一出娘胎便没了娘,作为后族的孟家心慌啊,慌得便是害怕陛下有了新人忘记旧人,也害怕这个外孙和自家不亲。

幸好承元帝是念旧之人,而没有亲娘作为维系外家的纽带,孟家就只能自己造个纽带出来。

这个纽带便是孟嫦曦。

其实按理说是轮不上孟嫦曦,毕竟孟嫦曦年纪比太子小太多,早年孟家的几个同龄的小辈儿们都被用上过,可惜太子从小体弱,旁的幼童像他那么大,在四处跑动玩耍,他却还在奶娘怀里抱着。等再大些,男孩子们都像皮猴似的四处撒欢,而他只能瞅着。

孟家人急啊,可是急也没用,后来孟大夫人生了孟嫦曦,算是孟霄临近中年才得的一幼女。两岁多的时候抱进宫来,哪知竟得了太子殿下的眼缘,这下孟家人高兴大发了。

太子不是没有妹妹,承元帝的公主虽不多但也不少,太子从小由承元帝带大,小的时候承元帝日里忙完政务,闲暇之余便是陪着太子了,生怕他长不大。那些个妹妹们惧于承元帝的威严,从不敢和太子亲近,也就小不点孟嫦曦从小就胆子大,不怕承元帝这个皇姑父,经常来找这个太子表哥玩。

孟嫦曦从小便知道,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之所以比哥哥们还高,全家人都捧着她宠着她,就是因为她讨太子哥哥的喜欢。所以从小便有意无意的投其所好,直至长大懂了事,她更是明白这里头的精髓,做得也越来越好。

这表兄妹两个人说话,大多都是孟嫦曦说,太子听,偶尔凑上两句。说着说着,孟嫦曦便提起小雨点儿来。

“太子哥哥,你哄骗嫦曦,还说小雨点儿是世间罕有,前几日嫦曦去萧家做客,看到一只比小雨点儿毛色更加纯净的小狗。”

“是吗?”

太子轻拢起俊眉,详问起小狗的模样和毛色。孟嫦曦笑意盈盈的,,也就做出一副娇态佯装抱怨着,听着听着,太子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你说的是那只狗啊,恐怕和小雨点儿是一窝的吧,说不定还是一个爹娘生的。孤记得那年番邦进贡上来,一共有两只,长相差不多,不过孤觉得其中有只头顶上的那撮桃心状的黑毛,看起来十分特别,且俏皮可爱,专门挑了那只给你。若早知道你喜欢那只纯白的,孤就把那只纯白的挑给你了。后来见五弟受了伤,成日里呆在寝宫也不愿出门,便把那只给了他解闷。”

“嫦曦怎么可能不喜欢太子哥哥选的小雨点儿呢,嫦曦就是觉得奇怪罢了,怎么萧家有只和小雨点儿长得差不多的狗,除了头顶的那撮黑毛,几乎一模一样。可是既然是太子哥哥给楚王的,怎么会去了萧家?”孟嫦曦不解的蹙起柳眉。

太子望了她一眼,道:“你说这个,这孤倒是知晓,那年五弟去兰陵,谁知半路上遇见水寇,竟是孟家有个小娘子阴差阳错救了他。父皇为此还封了个县主给那小娘子,那小娘子和五弟也算是表兄妹的关系,便将那只小狗转赠了她。毕竟五弟是个男子,又哪里养得好这种小东西。”

孟嫦曦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怎么?孤的小表妹吃醋了?”

孟嫦曦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满是娇羞不已,“哪有,太子哥哥你可不要取笑人家。”

“可是据说,曦儿似乎对孤的五弟特别另眼相看?”太子笑着戏谑。

“哪有,没有的事!太子哥哥你就会取笑人家,哼,人家回家去,不跟你玩了!”

丢下这句话,少女便跺脚跑了,跟随其后的是一连串男子清朗的笑声。

☆、第58章

第56章

楚王到时,看到的便是太子清隽的脸上满是浓浓的笑意,不禁问道:“皇兄似乎心情不错?”

太子望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反而笑着问道:“嫦曦刚离开,怎么,你们没碰见?”

楚王沉默了一瞬,回答:“弟弟并没有碰见嫦曦妹妹,可能是走岔了吧。”

这凌波亭地处甚高,本是一处小山坡,从东宫到此只有一条路,不过俱是台阶。随着太子的身子日渐衰弱,承元帝便下命从侧后方又重修了一条坡道,所以自那以后不光太子上来方便,也方便了不良于行的楚王。这条坡道平日里只有太子和楚王走,所以楚王这个说法并不是没有可能。

“孤的这个小表妹长大了。”太子似乎有感而发,眼睛却直往楚王脸上瞅。

可惜楚王素来寡淡,且形容不行于色,倒是让太子瞅不出自己想看到的。

“今日嫦曦提起当年那两只小狗,说是在萧家看到一只和小雨点儿长得一模一样却浑身雪白的,她还奇怪着呢,孤跟她说了内里究竟。”太子状似无意道。

楚王端起几上的茶盏,没有说话。

他每有闲暇之时,便会来东宫探望太子,虽来此处并没有什么要事,只是说说话或者听人说话,但楚王从不会拉下。不过随着楚王年纪的的增长与承元帝对其的日益看重,楚王来得并不若往日多了,即是如此在众皇子中也是头一份儿。

太子和自己的几位皇弟并不是太亲近,可能因着承元帝的关系,也可能从小在中众皇子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其他几位皇子从不敢来主动亲近太子,太子对那几个也是淡淡的。倒是对于楚王这个五弟,颇有些另眼相看的感觉,可能源于那次救命之恩,也可能源于同病相怜。

“对了,孤其实一直挺好奇你那位小表妹的,记得当年她年纪比你还小几岁,怎么就把你救出来了?”对于这件事,太子一直十分惊诧且不解。

当年发生的那件事对于外人是隐秘,对于承元帝和太子却并不是,早在楚王当年回到长安,便一五一十照实说了,这种事瞒也瞒不住,太子自是知晓当年九娘是怎么将楚王给救出来的,当然一些细节楚王是没有说的。

因为承元帝的重视及造势,太子此人给外人的感觉一直是高高在上且非常不好亲近的,实则东宫贴身侍候他的人,俱是知晓太子殿下最体贴宫人内侍不过。即使是病痛缠身,即使每日汤药不断,即使寻常人都能做的一些简单事情,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奢侈,即使到了如今太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也从不会迁怒下人,也不会怨天尤人,甚至总是笑眯眯的。

当然也因为太子从来体会不到常人所拥有的一些快乐,且也没有经历过,所以他对一些自己没见过的事情特别好奇。

楚王了解太子的这种秉性,所以不厌其烦的又对太子讲诉了一次当时的情形。

说起来九娘当年能将楚王这个比她年长且体重也超过她的人,安全拖到岸边,简直就是一种奇迹,当然也要多亏那张案几。若不是那张案几木质上等,有了案几作为浮力的支撑点,才会让九娘借着浮力将楚王拖到岸边。即是如此,也是极为艰难的。

当年楚王年纪还小,虽是心机过人,但毕竟所思所想还不够周全。那夜事发突然,一时才会被冲昏了头脑,和萧九娘一起跳了江。换了今时今日再碰到这种情形,楚王绝不会连那么简单的局都看不出来,所以说真是时也命也。

不过那也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在太子眼中,楚王竟看到这样一种情绪,似乎有些钦羡的模样。

见此,他并没有做声,只是哂然的摸了摸鼻尖。

楚王自是不明白太子的心情,对于一个从小被人护得周周全全之人,哪怕是喝一口茶,冷热也是适中的,绝不会让他感觉不适。不可以吃的食物一概不能吃,例如太辣的东西。从没有自己跑动过,更不用下水凫水了,没有骑过马,没有射过箭,所有一切不利于他身子的行为都是不允许做的。

都曾是少年过,自然也有冲动热血的时候,可太子却似乎从来没有过,总是神情淡淡的靠坐在那里,远远的望过去宛如不沾尘埃的神祗。

小的时候,怕父皇担忧,没有人能理解总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眼含恐慌看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感动,也是一种极大的心理负担。长大些了,东宫所有人都待他小心谨慎,因为一旦他有任何不好,下面人便会遭殃。而这种遭殃,就意味着消失。

所以太子一直是安静的,是沉静的,他已经拥有了太多太多,不想再给任何人造成负担。

“据说你那小表妹回长安了,改日带过来给孤看看吧。”太子突然道。

楚王虽是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大多是太子说,楚王听。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楚王便告辞了。

随着年纪的增长,楚王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事的,太子倒也没有留他,只是又重复了一边方才那话,让楚王改日有空带萧九娘进宫给他看看,楚王应许下来。

一直到上了马车,楚王的眉心才蹙了起来。

他在想太子想见萧九娘背后的意思,这权利中心的漩涡不比他处,每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一定含义的。

他想起太子所提孟嫦曦重提小九儿之事,这孟嫦曦如今是个香饽饽,他知晓,他也曾打过和赵王成王一样的主意,毕竟孟嫦曦所代表的寓意巨大,也许会让他事半功倍。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即逝,再也没有人比楚王更加明白处在风头浪尖上的危机感。而得到孟嫦曦,不但不会让自己得到任何利益,反而会让父皇更加提防他,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如今靠得是什么。

不过楚王也是有自己谋算的,赵王和成王打着相同的主意,孟嫦曦越是表现的对自己另眼先看,越是会让他们敌对自己。而楚王恰恰要得便是这种敌对,他如今不适宜和任何一方有牵连,且人只要急了,他便会露出破绽,而自己只需要看戏便好。

如此一举两得之事,楚王自然不会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