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郎在她身边坐下,“我见你两日都没去学里,恐你生了病,便过来看看。”

程雯婧满心感动,本就疲累的精神状态顿时饱满了起来,脖子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也不困觉了。

“后日便是旬考,四郎哥哥你知晓我入学晚,以前在家中学习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所以趁着空临时多补补。”

“临时抱佛脚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还是要日日不落下才是正途。”

程雯婧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雯婧以前哪懂这些,以后一定不会了。”

王四郎点点头,眼神放在程雯婧面前那叠手稿上。

“你这两日未去学里,就是在看这个?”王四郎露出些许不赞同的表情,“本就基础不行,旷课只会拉下学业,你这种本末倒置的方法可是不行的。”

“不会不会。”程雯婧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她虽是学问不中,但人却不傻。这两日在家中苦读这叠手稿,才发现貌不其扬的一叠纸,其实有很大的作用。

“九娘和我一样入学晚,很多课程都跟不上,为了应对旬考,她便将此次要考的礼记和左传都做了笔译,这法子虽有些投机取巧之意,但应付旬考却是极好的。若是能将这叠纸上的东西都记下来,考个乙等大抵没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ps:老公说今天便要回他老家,他老家似乎没网,评论可能暂时回不了了,过几日面面攒在一起回。

见大家要看楚王和九娘甜甜蜜蜜,马上就来了,毕竟感情是需要剧情推动的嘛,表急。

在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70章 42.0

第68章

王四郎见程雯婧自信满满,心中却是不信。

他从小苦读四书五经,三岁识字,五岁习文,越学越明白学海无涯,是没有投机取巧可言,唯一的方法便是多看多读并苦学。世人只知晓他学识过人,假以时日必成一方大儒,无人知晓他背地里可是下了许多苦功的。

这样的努力对世家子弟来说,极为罕见,也正是因为这种努力,才会让王四郎以一己之力进入国子学,并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在国子学中大放光彩。

他顺手拿过那叠手稿来看。

甫一入眼便知这确实是笔译,所谓的笔译就是将所学文章,用自己的意思诠释出来,用笔墨记录,以作为研习的法门。

王四郎曾经也用过这种方法,不过那也是许多年前了,有时候先生所讲的东西,一时之间听不明白,便用自己的理解诠释出来,用以加强记忆。待王四郎底子打好之后,这种方法却是再未用过了,所以此时王四郎看这叠手稿,就仿若是在看幼童的玩具,有一种即无奈又好笑的心情。

不过他也知晓对女子来说,本身学问并不是太重要之理,那萧九娘和雯婧妹妹俱是年幼,王四郎倒也没有什么鄙夷的心态。

唯独让他侧目的就是,这手稿上的字迹,不提内容,对女子而言,这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却是极为罕见的。

萧九娘,想着那个笑容纯净且落落大方的少女,王四郎的眼神不禁闪了闪。

再之后,他的所有注意力便都放入了这叠手稿中。

王四郎越看眼睛越亮,所谓的讨论学问,不光讨论的是彼此对文章熟稔度,也是一种解译与感悟。一段话让一千个人来解译,会有一千种完全不同的看法。

甫一看去,这手稿的内容确实简单,甚至有些粗糙。可再往下看却并不是了,这手稿之上用了最简单语言将礼记与左传中,所包含的含义与要点转述了出来。很多道理明明大家都知晓,但很多时候却难免词不达意,而这篇手稿却没有这个问题,明明言辞简练,却总有画龙点睛之效,让人一看顿时茅舍顿开,觉得此番解答才是正理。

“这手稿是那位萧同砚所书?”按下心中的激动,王四郎问道。

“你说九娘啊,就是她。怎么样,不错吧?九娘真是一个好人,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我了。”

“确实不错,这种法子虽有些投机取巧,但对你这种基础不好的,却是大有用处。”王四郎目不转睛的看着,边看边点头。

这上面的内容虽他早已学过,但上面所言却是让他有种茅舍顿开、耳目一新的感觉,对他的学问也是极为有帮助的,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雯婧妹妹,这份手稿待你用完之后,可否借我研读两日?”

程雯婧有些吃惊,难道九娘的学问,好到要让表哥也为之侧目的地步吗?

不过她也是不忍心拒绝表哥的,当下便点点头。

王四郎这才将手稿放下,又交代了程雯婧一些学习也不要忘了身子的话,随后便离开了。

*

这次国子监旬考,是六学一同进行。

除了国子学以外,其他五学的旬考成绩则是放在一处统计并比较。

这日,旬考成绩在学中张贴出来,萧九娘果不其然考了个乙等,比楚王预想要好上一点,是个乙上。阮灵儿考了乙中,至于程雯婧,虽是临时抱了佛脚,可她基础实在太差,即使有九娘独家的作弊工具,也只考了一个丙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个丙中,未沦落至末流中的末流。

这个成绩比程雯婧预想中要好,所以她心情还是不错的,至于阮灵儿,本就未对自身抱有太大的希望,成绩也是预料之中,自是处之泰然。唯独九娘有些惊喜了,她本以为以自己水平考个乙下便是幸事,没想到居然考了个乙上,这在一众贵女中成绩算是不差的了。

她自是知晓这是楚王的功劳,若是没有楚王这些日子的教导,甚至帮她想出投机取巧之法,以她以往从未经历过这种众多学子一同考试的情况来看,能考个丙等就是好的。

一众学生们俱都在议论彼此的成绩,散了学,九娘便坐了马车匆匆赶往私宅。

楚王果然在私宅中。

“表哥——”

九娘把书囊放在软榻上,便凑到了楚王近处。

楚王几不可闻的嗯了声,瞥了她一眼。

“旬考成绩出来了。”九娘笑眯眯的。

“嗯哼。”

“九娘考了个乙上。”

“开心吗?”

楚王抬手将笔放在笔搁上,抬眼望向九娘。

九娘连连点头,欣喜流于言表。

楚王目光闪了闪,“开心就好,不过据本王所知,国子监岁考每年一次,不光考四书五经之中的内容,还有六艺,集合所有科目的成绩汇总评分,你其他科目学得如何了?”

呃……

先是愕然,而后是如丧考批。

小手巴拉上楚王的衣袖,扯了扯,“表哥,你可一定要帮帮九娘啊!”

楚王先是不言,之后好像是被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打动了,哼了哼道:“那也得你配合才行,聪慧有余,毅力不足。”这是楚王这阵子教导九娘,给其的评价。

她哪有毅力不足?

九娘有些小哀怨,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毅力不足。和阮灵儿相比,她不若对方刻苦,甚至程雯婧,她虽没有亲眼目睹其临时抱佛脚是怎么抱的,可那日见程雯婧来上学憔悴的模样,也知道对方那几日一定是用心了。

与这两人相比,她似乎悠闲得有点太过,当然也不能说她没有认真学,但确实不怎么上心。因为她本心想的就是,不需要考太好,不差就好了,所以除了在国子监用心听课认真研读以外,来到私宅被楚王教导,但是回了家后却是从未摸过书本的。

有压力才有动力,看来她得加把劲儿了。九娘可是知晓旬考只是小头,岁考才是重中之重。

和楚王一再保证自己以后一定认真,只差竖起三根指头发誓,楚王才答应在未来的一月中继续教导她。

九娘并不知晓其实她不这样,楚王也不会扔下她不管,可能是出于某些恶趣味,楚王硬是逗得她又是撒娇又是苦苦哀求,才勉强点头答应下来。

见楚王点头,九娘这才松了一口气。

同时,她内心也有些鄙夷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半截入土的年纪,竟然也会使小女儿家的手段。

可是瞄到楚王微微翘起的嘴角,她的心情竟然莫名的很好。

……

接下来的时间自然是学习的时刻。

这个时候楚王就会完全变一副面孔,平日里楚王也是一副冷颜肃色的模样,但相应比较冷静亦或是安全,而当他教导九娘学问的时候,依旧还是这幅模样,却是多了几分危险。

只要九娘有什么回答不当的地方,楚王便会瞥过来一眼,对于神经比较敏锐的九娘来说,这种眼神让她忍不住冷汗直冒。

若不是楚王是个皇子,而不是私塾先生,九娘几乎会将他自动代入到当年在兰陵族学,那个须发皆白待学生素来严厉的彭先生,那位彭先生教导学生的时候便极为严肃,且手中从来不忘挥舞着一把戒尺。不过这彭先生并未教导过九娘,而是族学中其他学生的授业老师。

两个时辰过后,九娘该回家了,楚王却是淡淡的开口道,让九娘留下用晚饭。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九娘倒也没有多想,便点头应允下来。

常顺带着两名婢女在外间摆了桌案,并开始摆膳。

九娘见此,便去一旁净手洁面,楚王也净了手,之后九娘推着楚王去了案几前。

楚王因为不良于行,所以他惯常用的案几等家具,都是特制的,要比寻常家具高上许多。因着他这阵子呆在私宅的时候多,所以这间屋舍中的家具俱都是换过了。

九娘将楚王推至案前,那桌案刚好可以上楚王很舒适的坐在轮椅上用饭,常顺给九娘挪来一张高腿的椅子,与楚王面对而坐。

偌大的一张长方形案几之上,摆放了许多菜食。

这么多菜,九娘有些惊讶。

楚王惯是嘴刁,对衣食住行要求甚高,但质不重量。九娘也不是没与他共餐过,寻常两人也不过是五六个菜而已,今日这桌上却摆了七八个样式精美且色香味俱全的菜,并且婢女还在往桌上摆菜。

难道今日有什么好事?

这是闪入九娘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被转移了,因为她看到婢女端了两壶酒上来。

这么多菜,还有酒!

九娘极少见到楚王饮酒,可能是因为腿疾的原因,当然也不是不能喝,就是喝得极少。

难道今日真的发生了什么好事?

满脑子疑惑中,楚王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持起筷子开始用饭了。同时,一旁侍膳的常顺和婢女,往楚王和九娘面前所放的酒盏中斟了酒。

楚王面前那只酒盏里注入的是琥珀色微微有些浓稠的酒液,而九娘的酒盏里则是一种淡红色的酒浆。

“尝尝,这酒女子喝了极好。”

九娘端起酒盏,轻轻一嗅。

酒味儿并不浓重,还带了点果香味儿,正是时下在贵女贵妇圈子中盛行的荔枝酒。

这荔枝酒乃是用荔枝所酿制,因为原材料罕有,所以这酒也极为珍贵。当然这是针对平民或者一般人家来讲,对于这些钟鸣鼎食的王公贵族们来说,却是并不难得。

☆、第71章 42.0

第69章

九娘闻着酒味儿,微微有些陶醉。

无人知晓她上辈子特别的嗜好几乎没有,唯独就喜酒,当然喜的并不是酒的滋味,而是喝得微醺时的那种感觉。那种感觉极为舒适,可以让大脑放空一片,什么都不用想,似乎所有的一切烦恼都没有了。

但同样九娘是一个比较自制的人,上辈子处在那种情景,说是危机四伏也不为过,所以即使喜欢,也是极少饮酒的。只有在那种让她可以放松警惕的环境里,她才会允许自己偷偷的喝上一些。

这个秘密上辈子无人知晓,唯独让九娘共饮之人,就是楚王。且是九娘根本没有提防下便喝醉了,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知晓,不过次日见楚王并未显露出什么异样,九娘便没有放在心上。

楚王这是要与她共饮?

看来真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好事,所以楚王才会难得兴起与她共饮,只是这酒似乎有些少了。

九娘瞄了一眼那小小的酒壶,眨了眨眼睛。

这辈子九娘没有机会接触到酒这种东西的,平常用饭之时,因为年幼,婢女们并不会备这个,而九娘也从来想不起来这事。突然之间有一盏美酒放于自己面前,嗅着那诱人的酒香,九娘关于上辈子对酒的那种渴望便涌了上来。

她抬起手来,饮了一口。

口感不错,却是有些寡淡了。九娘不由自主将视线投注到对面楚王面前的那只酒盏中,琥珀色且浓稠的酒液,若是没有闻错,这是松醪酒吧。

好想喝一口啊!

九娘以为自己表现的隐晦,实则她那闪烁的目光和总是流连在酒盏上的眼神,早就给她漏底了。且她饮酒时那咂口品味儿的小动作,在楚王眼里就仿若是一只贪吃的小兽,正舔着爪子准备大快朵颐,却又还偷瞄着别人跟前的肉食。

典型的吃在碗里看在锅里,且似乎还有不满的样子。

楚王持起酒盏,啜了一口,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从酒盏延伸到他的手,之后又延伸至他的口及喉管。

“这荔枝酒可顺口?”

楚王放下酒盏,挑了挑眉。

“甜甜的,有股果香味儿,只是表哥,这就是酒吗,怎么没有旁人形容那种辛辣的感觉?”九娘做出一副懵懂样,似是有些疑惑或是嫌弃的模样。

“你这是女子所喝的酒,多喝可养颜,但是不醉人,自是与男子所喝的不同。”楚王神色淡淡解答。

“哦,原来是这样啊。”好遗憾的口气。

就在九娘心中怨怼楚王为何不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给自己‘尝尝’男子所喝的酒时,楚王的声音突然响起。

“要尝尝吗?不过这酒有些辣口。”

“好啊好啊。”

楚王似乎并未意识到九娘言语中异样的急切,瞥了一旁婢女一眼。

那婢女赶忙又拿了一只酒盏过来,在九娘面前放下,持起酒壶在其中注入酒液。随着注入的动作,酒香四溢,扑鼻而来,九娘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眼神专注的看那倒酒的动作。

为什么这么少?

在九娘错愕的眼神中,婢女将酒壶放置一旁,再去看楚王的酒盏,即是楚王喝了一口,还是比她的多。而她的酒盏里,只不过注入了三分酒的样子。

这是典型的歧视!

其实那婢女是看九娘年幼,又是女子,本就是尝尝味儿,所以才会给她倒了这么点儿。

九娘神色略显有些哀怨的捧起酒盏,小口的啜了一口。

果然是松醪酒,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儿,依旧是那么的令人魂牵梦绕。

“这酒好喝,比这个好喝多了。”

九娘似是无意的将那倒着荔枝酒的酒盏推远了些,将装着松醪酒的酒盏放在手边。

“表哥,今日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怎么想起与九娘共饮。”

楚王眼神有些奇怪的瞄了她一眼,又移开眼神。

“无事,难得有兴致。”

九娘哦了一声,便不做他想,又去喝那杯中酒。

常顺却是站在一旁瞪着眼睛,看着那低垂的小脑袋。她居然还问是发生了什么好事,难道忘记了今日是国子监旬考放榜之时?为此,上午殿下就特意命人去国子监看了榜,之后特意吩咐了这顿晚膳。

楚王行事素来无迹可寻,又因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很难被人猜到他的心思。可常顺是贴身侍候之人,自是知晓此番是为了什么。且九娘是事主,她居然也没反应过来,这九娘子果然是‘小时佳佳,大未了’,越大越笨了。

常顺心中的怨怼无人能知,那边九娘喝完了杯中酒,用眼神示意婢女再给她倒上。

按理说,她这种行为有些孟浪了,可这些在私宅中贴身侍候之人,素来知晓主子待这九娘子不同寻常,且因着与楚王越来越熟稔,九娘也在其面前随意惯了,便不存在这种想法。

“既然表哥有兴致,九娘便敬表哥一杯。”

九娘一饮而尽,甚是豪爽。

换着他人见到这种场景,自是要赞道一声豪爽。可是楚王方才才见到她貌似没喝过酒的表现,眼神便不免露出几分异色。

只可惜萧九娘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又因两辈子的关系素来不提防楚王,这会儿她的心思全都放在那酒上头,又怎么会发现这种异样。

楚王没有说话,瞥了她一眼,抬手将酒盏中的酒喝干净了。

“九娘今日心情也很好,索性舍命陪君子了!”

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自己拿起酒壶,又将酒盏注满了。

“再敬表哥一杯。”

这两杯酒饮下,九娘的小脸儿顿时晕红起来,小脸儿上满是绯色,眼神略带有些朦胧。当然若是说喝醉,却是没有的,不过是麻痹了她的神经末梢,让她显得比平时肆意许多。

“来,再来再来。”九娘又给自己倒上了。

常顺面上露出一抹怪异,见楚王不言,也就没说什么,低声吩咐婢女去拿酒。

一面吃菜一面喝酒,菜没吃几口,酒倒是喝了不少。九娘的酒量并不大,尤其喝得这么急,也不过只是三杯,眼前的人都成了双影儿。

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持杯,吐出一口酒气,“哎呀,好久未喝酒了,居然头晕了起来……这酒真好,味道香醇……”

楚王瞥了常顺一眼,让婢女将桌上的酒壶都撤了下去。

“本王还没发现,原来你是个小酒鬼。”

九娘猛地一下坐直起来,又滑歪至桌上,竖起一根颜色粉粉的手指,放在小巧的鼻子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