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风头也好,不抢风头也罢,别人有个有钱的娘,咱们也是不能说什么的。”九娘淡然道。

“可——”

程雯婧顿了顿,到底是下面话没说了,她再口没遮拦,也是不想在九娘伤口上撒盐的。对于九娘在萧家的处境,她多少也是明白些的,自是对九娘的嫁妆能超过萧六娘不报任何希望。

“嫁妆多有个屁用,她嫁的那个人我知道,是个浪荡子。你与她不同,你是嫁给皇子的,以后就是皇家的儿媳妇,她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程雯婧似乎想急于安慰九娘,连粗话都出来了。

很快她又想起,楚王虽是个皇子,可是不良于行。最近她私底下可是听过不少暗里嘲笑九娘的话,却是不敢拿出来与九娘说的。

想到这些,程雯婧的眼神复杂了起来,眼中带了一丝隐晦的怜悯:“九娘,你受委屈了。”

她也只能说这些,再多的却是不能说,也不敢说。在她心目中,九娘值得配上更好的人,当日圣旨一下,她也曾私底下在她娘面前为九娘抱屈过,却被她娘狠狠喝斥了一顿。

再是残废,那也是皇子,也不是他们可以议论的。

看见程雯婧眼中的那丝怜悯,九娘心绪微妙,忙岔开话题:“好了好了,你不要担心我,殿下人其实挺不错的。对了,你的事你娘可有什么说法,别告诉我她仍有想和王家联姻的打算。”

听见此言,程雯婧面色复杂,音调也低落了下来。

“外祖母那边一直劝我娘,舅母那边也是,我娘碍着面子一直没拒绝,可也没同意。只是你也是知道的,他与那萧如一直不清不楚,我怎么可能去嫁给他。前几日,有风声传到我娘耳里,我娘回了娘家一趟,紧接着他便被舅舅舅母训斥了。这几日虽没听到什么动静,但左不过还是那样,反正不管我娘怎么说,我是不会嫁给他的,也不想与他有任何联系。”

如今事情似乎进入了一个怪圈,王四郎和萧如之间一直不清不楚,王家那边依旧没放弃和程家联姻的打算,只是王四郎从来不配合。而程夫人碍于颜面,还没有和王家人撕破脸皮,但就冲程家这么宠程雯婧,也不可能将她嫁到王家去。

“九娘你说得真对,那个萧如真不是个简单的,总是在他面前装无辜扮柔弱不说,还喜欢嫁祸给我。你知道吗?如今我是彻底对他死心了,我和他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他竟然相信别人不信我。你不知道我这阵子快被恶心透了,前天那萧如竟然来找我,说让我成全她,既然我家已经没有和王家联姻的打算,就直接对人说了,何必拖着不丢。”

程雯婧脸上难掩萧瑟,又带着一抹遮盖不住的激愤。

其实程雯婧之前说是想开了,又怎么能那么容易就放下,她的心中仍还对王四郎抱有一丝期望。只是这仅剩的一丝感情,也被这一次又一次给消磨光了,如今只剩下厌烦甚至恶心。

九娘看着程雯婧萧瑟而又满是烦躁的表情,心中有一丝不忍。可她也知道这只是阵痛,长痛不如短痛,迈过这一步,以后等待雯婧的将是更好。

“你说她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我简直对她脸皮厚的程度为之感叹。我说我不会嫁给王四郎,她竟然不信,还要我做给她,你说可笑吗?”程雯婧又道。

其实萧如如今也是着急了,眼见着家中姐妹一个个订婚出嫁,唯独她一点动静没有。指望安国公夫人为她筹谋婚事是不可能的,崔氏郑氏几位伯母也从来不搭理她,更不用说是朝霞郡主这个嫡母了。王四郎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绳,她只能抓着不丢。

估计去找程雯婧,是想惹怒程家,彻底绝了和王家联姻的念头。而不断来对九娘示好,则是想借势。

只可惜九娘自那次以后,便再也不想搭理她了。萧如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九娘斟酌道:“我觉得你可以把你遇到的这一切告诉给程伯母,你不能总怕她担心而瞒着她。王家那边毕竟是你娘的娘家,你不给她点理由,她也下不了决心。”

且还有一件事,九娘没有说,那就是对于如今社会形式来说,男子三妻四妾乃是正常,成婚之前有点什么风流韵事,只要不闹大,在常人眼中,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王家那边肯定是对程夫人打了感情牌,说王四郎年纪还小不懂事,并保证一定会让王四郎和萧如之间断了。而对于程夫人来说,王四郎是她从小看大的侄儿,除了这件事,其心性人品都是不差的,会犹豫不定也是可以料想到。

所以就如同九娘所说的那样,程夫人需要一点外力,而这个外力最好便是程雯婧。

“九娘你说得很对,我这两日便抽空跟我娘说说,他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是奉陪不起了。”程雯婧咬牙道,看样子也是被烦得不轻。“国子监那边我也不准备去了,灵儿和你都嫁了人,我一个人在学中也没什么意思,惹不起他们,我躲得起。”

九娘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

另一边,王家宅邸那处。

负责接嫁妆的王家四房一众人,嘴差点没笑歪。

看着这一抬抬嫁妆搬入四房院子,感觉那就像是全部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新房是早已备好了,因为所娶之人身份不一般,王家四房这边特意给王祖耀拨了一处两进的院子。

萧家这边过来抬嫁妆的人,有条不紊的将嫁妆一抬抬从大门抬入,抬到新房所在的院子中。

时下有个规矩,女方的嫁妆入门并不是要立马封存起来,而是要摆在院中给男方家中的女眷观看。有显摆的意思,也是告诉男方家里人,我们家的女儿嫁妆很丰厚,仅凭嫁妆便足够吃喝不愁。

随着萧六娘的嫁妆一抬抬被抬入,很快大家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座看似不小的两进院子竟然已经快摆不下了。无奈,只能安排人将被人看过的嫁妆搬走,放入早已备好的库房中。只是很快的,库房里也放不下了,只能朝屋里抬,或是放入无人的房间。

幸好萧家这边安排的人手充足,若不然还真是施展不开。

可是空屋子也被放满了,往里抬嫁妆的人被堵在院子外。

这时,王四夫人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挤了过来,一脸笑道:“若不然抬到旁边院子里去吧,这一片俱是四房的院子,放在哪里不是放啊。”

今日,奶娘李氏也来了,是朝霞郡主特意派过来操持铺嫁妆的。

听闻此言,她扯了一抹不咸不淡的笑容:“亲家夫人,女子嫁妆都是要摆在新房里的,可没有听说过往别处抬的道理。您放心,是我们这边安排不周,奴婢这便命人将东西归置归置,总是能放得下。”

语毕,李氏便赶忙命人去归置了。铺嫁妆乃是女方这边的事,男方那边的人却是不宜插手的。

被这么一堵,王四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旁看热闹的王家女眷们俱是眼光闪烁,这人还真当别人都是蠢的,指着别人不清楚她的心思。这东西一旦抬走了,以四房两口子只进不出的性格,恐怕新媳妇以后想要回来就难了。

看这管事仆妇的架势便知晓,这新媳妇也是个不好惹的,以后四房这里有的是乐子可看。

铺嫁妆当日发生这种龃龉之事,虽没闹腾出来,李氏回去后还是禀了朝霞郡主。

朝霞郡主大骂不已且不提,明天就婚礼,这会儿后悔也是晚了。她自是去找了萧六娘耳提面命了一番,又将自己身边的人多给了萧六娘几个,生怕女儿嫁过去吃亏。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

外面,蜿蜒数里的嫁妆队伍终于到了尾端,各种锣鼓声天也渐渐远离这里,只留下了无数惊叹声与议论声。

所有围观的人都咂舌不已,感叹萧家富贵,更感叹朝霞郡主嫁女的大手笔。

而更多人想的则是,如今只不过是嫁给一个王家的庶子,就是这么大的场面,那么月余之后萧家还要再嫁一女,男方还是皇子,是时又是怎样一副盛况。

无数人都对月余之后那一场婚礼,抱了很大的期望,俱是商量着到时候一定要再来观看。

按下这些且不提,待热闹过后,九娘和程雯婧便分手各自离去了。

程雯婧依旧挂心着与王家那边的事,而九娘不宜出门太久,且明日就是萧六娘的大喜日子,她四处乱跑也是不好的。

九娘带着小翠从酒楼后门出去,她所坐的马车便停在这处后巷之中。

到了酒楼后巷,除了九娘平日里所坐的那辆马车,竟然还停了一辆马车。

九娘本是并没有太过注意,直到小翠特意往那边望了一眼,她才发现车外立着的一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常顺。

常顺都在这里了,那么楚王还会远吗?

九娘心中一跳,便往那处行了去。

常顺对她恭敬一笑,将马凳放了下来,并推开了车门。

里面赫然坐着的正是多日未见的楚王。

楚王身着一身剪裁合身的冰蓝丝绸面料的对襟长衫,衣襟与窄袖口处是更深一色的宝蓝织锦夹靛蓝祥云纹,腰束白玉带。一头乌发尽数拢束在头顶,用一只三指宽的白玉冠扣着,又有一寿字头白玉发簪从中穿插而过,更显得其面如冠玉,俊美无俦,目光幽幽。

九娘于今年三月及笄,而楚王也于月余之前加冠。

男子一旦加冠便是成年男子了,且楚王确实一年一个样子,往常还不觉得,月余未见,九娘发现楚王的身形似乎又壮实了一些。似乎自打他毒解了之后,他的身子便一日日好了起来,往常还面带一丝羸弱苍白之色,如今却是一点不见。

当然,也是可以理解为长大了。

楚王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的大掌隔于案几之上,拇指上所带的一枚嵌蓝宝戒指散发出幽幽的光芒,衬着他同样幽暗的狭长眼眸,多了几分魅惑之色。

九娘顿时感觉自己脸有些微微发烫,不敢再去看那人,爬上马车,又转身关了车门。

“殿下。”

楚王幽暗的瞳子紧紧盯着对方柔嫩白皙的小脸,尖尖的下巴,馥软的香唇,因为半垂着头,所以并不能看到她水盈盈的大眼,只能看到她微微颤抖卷翘的睫羽。

似乎及笄以后,她也长大了,褪去了青涩,平添了一抹女子应有的娇媚。细细嫩嫩、娇娇怯怯的,就像似一枚已经泛黄的杏儿,咬一口汁水丰富,微微酸中却又带着无限的甜美。

楚王似乎咕哝了一句什么,将九娘拉近,伸手触了触她头上所插的一根白玉发簪。

这根白玉透雕寿字发簪是当初九娘及笄礼的头一日,楚王特意命人送来的,于及笄礼上由赞者为九娘插上,自此以后便日日带在她的头上。

九娘感觉到楚王的动作,脸更加热了,眼神不由自主放在楚王的发顶上,那支寿字头白玉发簪是由她所赠,与她头上这支发簪除了样式不一样,其材质以及透雕的手工俱是一样的。

九娘原本没有这么高的觉悟,还是楚王加冠礼之前,小翠一再明示暗示,九娘才会意过来,专门请人雕了这支簪子赠予楚王。

想着两人带着同样的发簪,又是这种寓意,九娘便觉得心烫不已。

哪怕是她上辈子与王四郎之间,也从未有这么亲昵过,感觉就像两人拥有同样一个秘密。因为这个秘密,似乎靠得很近。

“还有一个月多些。”

九娘混乱一片的大脑,还不急想明白这话的意思,整个人就被一团火热包围住了。

八月的天还是有些热的,薄薄的衣衫下是滚烫的肌理,因为靠得太近,所以能很清楚感觉到对方富有弹性肌理下潜藏的硬度。

九娘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

楚王似乎又壮实了一些。

这个壮实并不是指外形上的壮实,而是富有力度的肌肉与结实的肌理。那么精壮、有力,九娘在被之包围下,平添了一种自己很柔弱也很柔软的感觉。

是力与柔的碰撞。

九娘感觉自己化成了一滩水……

作者有话要说:ps:O(∩_∩)O哈!面面本来说今天九娘应该就能出嫁了,可是好像不能了,萧六娘在前面嫁,不能把她丢旮旯里啊(抱头)。明天一定大婚,面面保证。

☆、第128章 117.42.0

第126章

有了萧六娘那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在前,对于月余之后,萧家又一场嫁女,长安城内无数人都翘首以待。

安国公夫人再一次感叹楚王之前爱重九娘之举,若不然此番萧家面临的状况不是大丢脸面,便是要大出血一次,此番倒是不惧这些了。

到了九娘发嫁妆的这一日,安国公府头一日灯火通明一整夜,待天光大亮之时,诸事已备。

一阵锣鼓声天,炮竹震耳之后,安国公开始发嫁妆了。

与萧六娘当日铺嫁妆时一样的热闹,大街小巷里拥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因为怕来人太多堵了路,不光有安国公府上家丁小厮在一旁维护秩序,还有一身喜庆打扮的管事婆子手捧着装有大钱的箩筐,不时往人群外撒着钱。

从安国公府到楚王府这一路上,楚王早已命楚王府的侍卫提前肃清了道路,同时又与京兆府那边打了招呼,无数巡使、街使带着手下的兵丁四处巡逻,并协助萧家人与楚王府的人维护秩序。

沿路各处酒楼茶楼酒肆,此时也聚满了人,从昨日起这些酒楼茶楼便谢绝外客了,这会儿临街的各处雅间,早已坐满了通过关系要了位置前来看嫁妆的各家贵人们。楼下沿街各处更是挤得满满的,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最先一路抬过去的嫁妆,全部都是当日随同圣旨赐婚一同下来的御赐之物,还有当日礼部前来安国公府过聘礼时一些珍稀的物件。这些东西价值且不提,光那御赐的两个大字,就足够闪瞎一众人眼了。

古往今来,除了从皇宫正门迎娶的皇后、太子妃,大抵也只有皇家的儿媳妇才有这种有众多御赐之物做嫁妆的殊荣了。

一抬抬御赐的物件抬过去后,紧接着便是一水儿的紫檀木家具,从屏风、案几、坐榻、软榻、妆台到马桶、浴桶、脚踏,无所不含无所不包。因为这些东西都不轻,所以都是用车舆运送的,上面扎着大红色的喜绸,看起来又贵重又喜庆。

家俱过去,便又是一抬抬嫁妆了。

先是各式金器,头一抬嫁妆上面摆着四柄赤金如意,而后是各色金镶嵌宝的各式盆景,后面每抬嫁妆上俱是摆着各式金器,从盘碗筷碟、投壶酒棋到帐钩烛台,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应有尽有。

这些赤金的物件可不是萧家给备的,萧家确实也给备了,却没有如此品目繁多。而是那日常顺代楚王送来的,堆了偌大几箱子,连类目都没有分,也不知这楚王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物件。如今倒是全都便宜九娘了,实用度不够,但是拿来摆给人看,却是很震撼人。

这嫁妆只不过刚抬过去三分之一不到,便足够围观者惊叹不已了。当日萧家六娘发嫁妆那么宏大的场面,却不及此时的十分之一。不愧是嫁入皇家做儿媳妇的,寻常人家到底是不能相比。

临街的一栋茶楼,靠二楼的一处雅间中,程雯婧紧张不已的看着下面一抬抬过去的嫁妆。从一开始紧抿唇角,到之后渐渐勾起弧度,再到此时看着下面嫁妆上那一匣子一匣子的金银珠宝,终于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你个萧九娘,吓死我了,这下终于不用担心你被那萧六娘盖了风头。”

一旁坐了一个华衣美妇,笑吟吟的将程雯婧拉了过来,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汗,道:“阿娘就说你白担心了,萧家是什么门第,楚王殿下那是什么门第,萧家就算再缺银子,也不会在这场婚礼中落了面子。”

“阿娘,人家不是担心嘛。”程雯婧不依撒娇,又道:“明天是九娘的好日子,待会儿我去安国公府给她添妆,可能大概晚上就不会回去了。”

程夫人无奈的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去了不要给人添乱。”

“阿娘,我知道了。”

另一处酒楼的雅间中,萧六娘脸色难看的看着下面那似乎没有尽头的嫁妆队伍。

其实今日萧六娘本是不想来看这个热闹的,无奈从半月之前便有人不停在她耳边絮叨此事,今日几个妯娌早早便来找她了,她碍于颜面推脱不开,便只能来了,谁曾想竟看到这么让她心堵烦躁的一面。

嫁入王家之后,萧六娘确实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可时间久了,她也渐渐看出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狼窟。王家人口繁多,环境复杂,除了大房的日子还稍微好过一些,其他几房全指着公中所发的那点儿分例,所以日里总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面红耳赤,机锋不断。

各房的妯娌与未嫁的小姑也多,都知晓她嫁妆丰厚,变着方的想从她身上弄东西。若不是有李嬷嬷在,萧六娘感觉这会儿自己差不多要被人生吞活剥的下场。

尤其她此时乃是新婚期,受了气还得顾着颜面不能回娘家,在王家过久了,她越发觉得自己处境艰难,也越是痛恨那致使自己遭受这一切的萧九娘。

只可惜萧九娘离她越来越远了,远到触不可及。

一旁临窗的位置,坐着几名打扮华丽的贵妇,俱是交头接耳议论这些嫁妆作价几何,似乎完全看不出萧六娘面色的模样。

这几人俱是王家二房三房四房的几个媳妇,今日要不是她们硬拉着,萧六娘也不会来此。

奶娘李氏的脸色也不甚好,就在萧六娘要发作的边缘,她赶忙出声道:“娘子,咱们还得回安国公府呢,就不要在此耽误了吧。”

萧六娘紧紧袖下的手,也明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丢得只会是自己的颜面。这起子人都等着想看她的笑话,她才不会让她们如愿。

她撑起假笑,对那几位贵妇说道:“各位嫂嫂弟妹,我就不在此作陪了,毕竟明日是我九妹妹出嫁,我还得回安国公府那边。”

丢下这句话,她便急匆匆带着李氏和两名婢女离开了。

留下那几名贵妇打扮模样的人,俱是眼露讥讽之色。

“当谁不知道她与那楚王妃不睦,还九妹妹!”一个小圆脸的妇人讥道。

“行了,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何必去戳破旁人那点小心思。”另一名瓜子脸的妇人插言。

“我就见不得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当是以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过嫁的是个庶子,日里倒给我脸色看。”

说话这人王家四房嫡子王五郎的媳妇苗氏,比萧六娘早进门一年。萧六娘嫁入王家以后,并没有改掉以前的做派,王四夫人日里又巴结着她,所以苗氏看这个妯娌从来不顺眼。

“还不是你阿家捧着她,你若有她那么多的嫁妆,你阿家也会捧着你。”

“有钱了不起啊?”苗氏翻着眼道。

有钱确实了不起,这句话一旁的那几名妇人虽是没说,但掩嘴而笑差不多俱是这个意思。

*

这嫁妆一直过到日头西斜才算罢,可是让长安城内众人好好饱了一场眼福。

楚王府,九娘的嫁妆一一被抬入作为新房的正院中,由常顺领着人操持着收嫁妆事宜,而余大娘作为萧家这边派过来的人,则带着莲芳等人安排布置新房。

所谓的铺嫁妆,可不光是要摆出嫁妆给人看,还得将嫁妆中一些大件的物什在新房里摆上。虽说哪处摆放什么是早已定下的,可这也不是一项小工程。

安国公夫人所给那八名婢女,今日也跟着嫁妆一起过来了。

见安国公府那边就来了余大娘几人,她们原本还打着想给余大娘等人打打下手的主意,一来讨好王妃身边的人,二来在楚王府里混个脸熟,也好方面以后行事。无奈根本插不上手,别说插手了,连正院这里都进不来,还没到正院门口,就被那冷面侍卫给挡在了外头,说楚王府内不准随意走动。

九娘身边人手有限,所以今日是余大娘带着莲芳、夏荷、夏柳三人前来布置新房的。常顺那边早就收到命令,所以分派来了十多名小内侍帮余大娘几人归置嫁妆,顺便布置新房。

听到院门那处在闹腾,莲芳颠颠的跑过来禀余大娘:“大娘,那几个人在门口闹着呢,咱们要不要理她们?”

余大娘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一面指挥着那几个内侍抬东西,一面说道:“理她们作甚,还真当这里是翠云阁?我早就说了你们不用去忌惮这几人,没得降低自己的身份。”

莲芳几个脸红红的,说忌惮那几人,说得就是她们。

她们几个来之前私底下便都商议好了,一定要将那几个人排斥在外,不让她们挨了殿下的身边。哪知根本不用她们做什么,那几个人连门都进不来。

从安国公府到楚王府,明明安国公府的门第也不差,可一踏入楚王府,莲芳等人便感觉到一种与众不同来。且不提那来来往往的内侍宫人,光是十步一侍卫,各处俱有侍卫把守的架势,就足以让几人惊叹不已了。

且到了楚王府以后,见常总管与余大娘熟识的模样,以及一众下人们俱是待她们格外尊重,莲芳几个也顿时意识到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了,她们可是楚王妃身边侍候的人。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外乎如此。

“好了,都别歇着,将各处归置好,明日要用的物件也都准备好。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就问那几个小内侍,务必在明日王妃进门之前将一切都给捋顺了。还有你们几个都给我警醒些,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别给王妃脸上抹黑。”

“是。”

*

次日,天刚放晓之际,整座安国公府便已经转醒。

十月的清晨,天还是有些凉的,树枝和草尖都沾了寒露,一副清冷萧瑟的模样。不过这一切俱都抹除不掉安国公府喜庆的气氛,府上四处俱都张灯结彩,挂着代表着喜庆的红绸。

尤其是翠云阁这里,一大早便有奴婢们开始忙碌着了,准备着当日婚礼所需要的一切事宜。

昨儿九娘是和程雯婧同塌而眠的,可能是因为明天就是九娘的大日子,两人睡得很晚。到了天亮之时,程雯婧还是沉沉入睡着,九娘却已是醒了。

将程雯婧叫醒,两人吃了一顿丰富的早膳。迎亲安排在下午,这一上午的时间足够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浴间里,满室都是腾腾的热气,浴桶里洒了香露,被这热气一蒸,满室都是香露的味道。清清雅雅的,有点像是芙蓉花,又有点像似合欢,总而言之很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