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儿的这种愧疚并不是无的放矢,东宫这么多姬妾,近一年多来,太子用在她身上的心思最多,可她却屡屡让他失望。

当然黯然归黯然,只要有利于太子身体的,阮灵儿都十分欢迎。且木木那孩子确实可爱,每次看到他依依呀呀的时候,她的心便总会忍不住化成一滩水。她甚至偶尔会想,这孩子若是她和太子的孩子,该多好啊。

她和太子,还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阮灵儿陷入这种美妙的幻想,她甚至开始和太子商议给木木备一些好玩的玩具,好看的小衣裳……主子们都如此兴致勃勃了,下面人自是不会懈怠,整个浩然殿上下几十号奴婢都开始忙碌起来,挖空心思的就想让主子高兴起来。

所以虽木木几日才来东宫一次,但在浩然殿中却多了许多属于他的东西。

一张精致的小床,为了怕孩子跌下来,三面围以镂空花型的栏杆,上面还包了一层薄薄软软的皮子,四周铺上被褥,免得孩子撞疼了。这围栏是太子亲自设计的,包在上面的皮子和被褥则是阮灵儿想出来的。

还有各式各样的小布偶,有小老虎,小兔子,小鹿等等,这些是浩然殿服侍的宫人们做出来的。女儿家都手巧,做出来的小东西都惟肖惟妙的,木木特喜欢拿着这些小玩意儿扔来扔去,然后有人再把他扔出去的丢回来,他就会咯咯大笑。

这个人一般是太子,偶尔是福泰。

还有更多稀奇古怪但十分适合小孩子玩的东西,只可惜木木如今还太小,根本不懂得怎么玩,但浩然殿这里准备了许多……

阮灵儿看了一眼靠着墙角摆着的那张色彩斑斓的小床,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从福泰手中接过药碗。

“很开心?”太子顺着望了过去。

阮灵儿笑着点了点头,对面的眼睛中同样有着遮盖不住的笑意,两人对了一个眼神,她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来。

她低头用玉匙轻搅瓷碗中的药,药是热的,袅袅冒着淡白色的轻烟,让太子的脸在白雾下显得如梦似幻。阮灵儿吹凉了碗中的药,才用玉匙一勺一勺服侍太子用药。

药味儿极苦,可太子服用惯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比药更苦的,是他心口蔓延上来的涩然。

“你说,孤将木木抱养过来如何?”

阮灵儿心中一惊,手中的玉匙掉落在药碗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有些发愣,也有些不敢置信:“这样可以吗?”

太子眉眼清淡,道:“有何不可。”

“可、可若是咱们将木木抱养过来,九娘该怎么办?那、那可是……”她的孩子。

阮灵儿脑海一片混乱,想不出太子为何会如此说,更想象不到若是木木被抱养来了东宫,九娘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怎么,你不想?孤见你十分喜欢木木那孩子,若真是把他抱养过来,孤就将她记在你的名下。”

阮灵儿慌得有些手脚无措,她转身去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又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不停地去擦自己的手。一下,两下,三下,仿若上面有什么脏污。

经过这一番动作,她也慢慢的镇定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眼去看太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也是妾身不争气,肚子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出。”她将头垂得很低,似乎很对这件事介怀,“妾身也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和殿下长得很像的孩子。不可否认,妾身很喜欢木木,他那么听话漂亮健康,每次看到他,妾身都会忍不住的想,若木木是妾身的孩子该有多好啊。可——”

她顿了顿,还是鼓足勇气道:“可喜欢并不代表一定要去抢别人的,木木是九娘十月怀胎诞下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妾身不想,也不忍。”

话说完后,阮灵儿便陷入忐忑之中,她双手紧握,几欲发白。

她不知太子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是没听到下面的一些小动静,说是太子殿下有想将楚王府家的嫡长子过继过来的想法。是香儿听闻下面小内侍议论后告诉她的,因为她成日里忙着侍候太子,也没往心里去。

此时听太子突然对自己说这件事,阮灵儿才猛然惊醒,难道太子真有这种打算?那他说这些话的意思是如何?而自己说出的这些话,会不会惹恼他?

这一会儿阮灵儿心里很乱,可让她说出想要别人孩子的话,她真说不出口,尤其这孩子是九娘的。

阮灵儿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轻叹,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鬓。

“你是个好的。”声音很飘忽。

喜欢并不代表一定要去抢别人的。

这个道理,整个皇宫里又有谁懂?!

*

楚王府和东宫之间的频繁走动,刺了无数人的眼。

旁人自是不知此事乃是承元帝主导,只当是楚王府真的动了想将自己儿子过继给太子的想法,一时间,暗骂楚王夫妇二人厚颜无耻的人众多。

可咒骂的同时,许多人的神经都忍不住的紧绷了起来。

楚王妃屡屡拜访东宫,不光东宫那边没表现出来婉拒的意思,承元帝那里更是没什么动静,甚至据许多人暗里打探出来的消息,东宫那里最近动静颇大,不光找来工匠做了一张形状怪异的床,还收罗了许多小孩子玩的小玩意。

这种种动作背后代表着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赵王连着许多日心情都不甚好,上面主子心情不好,下面人自是夹紧尾巴做人。连最近在府中存在感极强的赵王妃,最近都销声匿迹了。打得旗号是身子不适,这确实是一个万能的借口,可进可退,可万事不沾身。

这日,赵王仅带了一个贴身内侍和两名护卫便出了府。

马车一路疾行,到了一处酒楼停了下来。这一行人从前门进,后门出,等出去的时候完全换了一副打扮。此时的赵王再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是变成了一个商贾打扮模样的人,另外三人也成了普通的随从和家丁。

换了一辆马车,马车在长安城内四处转绕,最后才停在了丰邑坊的一处小宅子门前。

这丰邑坊靠近西市,历来都是一些胡人、商贾居住所在之地,人员混杂,不过也十分符合赵王当下的打扮。

一行人到了门前,轻敲几下门,大门便从里打开了。几人进去之后,大门又悄无声息的再度阖上。

“怎么样了?”

赵王站在一处槛窗后,透过半开的槛窗去看屋里的情形,身边站了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人。

“以属下来看,已经有近九成相似。您送来的那几人也见过了,几乎可以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赵王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屋中那跟着教习嬷嬷的指引,做出各种动作的人,才转身离开此处。

“她可还是不安分?”

灰衣人犹豫了一下,道:“她要见主子,说想让她做事可以,但是她有要求。”

“哦?”赵王笑了一声:“倒是个胆子不小的。”

作者有话要说:ps:其实太子和阮灵儿都想要一个孩子,但就如同那句话一样,喜欢并不一定要抢别人的。这个道理这两人懂,但其他人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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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155.117.42.0

第155章

赵王从丰邑坊里出来,已是暮色四合。

十月的天,已经有些冷了,尤其此时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秋风一吹,那股凉意便直往人衣裳缝的钻,让人从脚底板下往上冒着寒意。

赵王这次出来准备的不齐全,没料到天会变得如此快,这会儿回转过去拿衣裳,在他来看是不可的,便催促着侍卫赶了马车往回赶。自然不是直接回赵王府,还需去他名下的那家酒楼换了衣裳和马车。

赵王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谨慎过了,可此一时非彼一时,他手里的捏得这枚棋子太过重要,而楚王府那边一直私下里命人查找此人。与楚王打交道这么多年,他太明白这个弟弟的本事,所以不得不如此谨慎。

内侍全福想从车里找条棉帕子,给赵王拭去衣衫和头发上的雨水,都没能找到,只能在一旁道:“委屈殿下了。”

这马车乃是一时遮掩之用,自然不能与赵王平时所乘马车相比。赵王平日里所坐的那辆马车,外表看似简单,实则内里极尽一切奢华,冬有熏笼,夏有冰块,还备有风炉以做烧水煮茶之用,暗格里更是棉帕、衣裳、披风都一一齐备。

“无妨。”

赵王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他这会儿心情十分不错,只要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若是能成,不光能一石几鸟,大业也就成功了一大半,他就激动得浑身抖颤不已,又怎么会感觉到冷。

他母妃一直说他不如成王,在赵王来看,他确实在某些地方不如成王,但无奈成王没有他运气好。他觉得成王就是个傻子,那么好利用的棋子居然没早早便攥入手里,平白让他捡一漏,那就怪不得他独占鳌头了。

待赵王回到赵王府时,天早已黑了。

全福问他是回书房还是去后院,赵王想了想,道:“去孟侧妃那儿。”

*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昨晚儿刚下了一场小雪,虽是到半夜就停了,但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地上还是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楚王府的下人们早已换上了冬衣,更不用提正院这边了,除了府上所发分例,九娘还特意拿出一批布料赏了下去,给在正院服侍的下人都换了一身新的冬衣。

一大早,晨光微熹,正院这里的下人就已经忙碌开来。

铲雪的铲雪,扫地的扫地,还有专门负责地面上结的薄冰,务必要让各处都平平整整,免得主子不小心滑倒,那就是要丢了小命的下场。

莲枝和小翠结伴往正房这处行来,一路上碰见的粗使小内侍俱是躬身行礼叫着‘两位姐姐好’。昨晚上是莲芳和小灿两人值的夜,此时两人是来接班的。刚到正房廊下,就见一旁角房门从里头打开,常顺衣裳齐整的走了出来,丝毫不见刚起时的困意。

自打楚王大婚以后,日日歇在正房这儿,常顺日常休息地处便换了,九娘特意在正房这里给他辟了间屋子,以作夜晚安歇之用。

“常总管。”

莲枝和小翠躬身行礼,常顺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两人便掀开门帘子进了屋里去。常顺则是站在廊下,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望着天边发愣。

“常总管,早膳已经备好了,先去用一些吧。免得呆会儿主子起身,您又没时间用了。”一个小内侍走了过来,细声道。

常顺也没推辞,便转身又进了屋里。

自打王妃进门后,常顺的日子比以往松乏许多。以前跟在楚王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殿下歇下,大多时候他都是要在一旁侍候的。别说睡觉了,有时候连膳都没空去用。如今有了王妃,殿下到了时候就回正院,在屋里有王妃和几个侍女侍候,常顺空闲的时间便多了许多。

卧房里,九娘早就醒了。

天冷,人也懒了许多,总是眷念着被窝里的温暖,磨蹭着不愿起身。尤其到了冬日里,楚王也不若以往勤勉了,以往他总是雷打不动的卯时起身,如今也会多睡一会儿。

不过九娘知晓她躺不了多久,木木如今会认人了,每天早上醒了见不到娘,便会嚎嚎大哭。他这一哭,没有她哄是万万停不下来的,所以到了时间,奶娘便会抱着木木准时来正房这里报道。

都是她惯的!这是楚王的说法。

九娘却不赞同这种说法,儿子木木除过这一点,平时还是极好带的。

她闭着眼在心里估摸着时间,想着要不要起来,只是旁边一直没有动静,她也不想吵醒楚王。

正这么想着,腰间环着的手臂动了,大掌惯性的往上游移而去。九娘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罩住了,楚王轻车熟路的亲了上去,啃噬着她的唇,又去叼她舌尖。

这一通亲吻下来,将九娘吻得气喘吁吁,那人还不罢休,手脚并用地便去扯她身上的寝衣。

就在这时,一阵小儿抽泣声从外面传了进来,楚王身子一僵,望着下面的九娘恼道:“这小东西又来了!”

九娘即羞又想笑,推了他一把,“好了,快起来,小心让儿子看见了。”

楚王阴着脸,往一旁翻了过去,九娘赶忙坐了起身,将寝衣整理好。与此同时,外间响起莲芳小心翼翼的声音:“王妃,小主子来了。”

九娘从一旁扯了件衣裳披在身上,道:“抱进来吧。”

很快,木木便被莲枝抱了进来,她低着头将木木递给坐在榻沿上的九娘。小木木一见到娘就不哭了,伸出小手,嘴里噢噢噢的要娘。

九娘挥挥手,莲枝放下帘帐,退到了外面去。九娘也没避着楚王,将儿子抱在怀里,侧着身子解开衣裳,小木木便一边抽泣着,一边自己就欺上来了。

九娘抹了抹儿子脑门上的汗,这孩子不哭则已,一哭就是歇斯底里,总是哭得一头薄汗。她嘴里轻声哄着:“好了,不哭了,小木木是不是饿了,阿娘喂你啊。”

“你就惯他吧!”身后,躺在里侧的楚王冷道。

“儿子这会儿还小呢,小时候谁都这样的,你倒和他计较上了。”

这种对话重复了许多遍,这也是楚王为何会不待见自己儿子的原因,扰人清梦不说,还是个眼里只有娘没有爹的。

若是木木这会儿会说话,大抵会说,你这个做爹的都不亲近我,我怎么会亲近你。可惜木木这会儿不会说话,甚至偶尔爹背着娘偷偷瞪他,他也是不懂的,还以为楚王是在和他玩。

将木木喂饱后,九娘便抽了塞在木木小棉袄里的围嘴,给他擦了擦嘴和小脸儿。这小子是个听话的,吃饱了看到娘了就不闹了,九娘将他放在榻上,搁在楚王身边,便下榻趿了软底的绣鞋,撩开床榻前的帘幔,叫了莲枝等人进了侍候她洗漱更衣。

楚王看着躺在身边的奶娃,胖墩墩白嫩嫩的,滴溜溜的大眼睛,红艳艳的小嘴儿,一身大红色的小棉袄小棉裤,看起来十分可爱喜庆。

小木木也是脸皮厚的,虽楚王是一张冷脸,他丝毫不惧的侧身就去拽他的衣襟,拽住就不丢了,笑得露出还没长牙的牙龈,一点都没把爹春光外泄放在心上。幸好床帐子是放下的,旁人倒也看不到床榻上的情形。

楚王去掰儿子的手,别看小木木人小,手劲儿可一点不小,楚王又不敢用力,最后只得无奈的任他攥着。他瞪了木木一眼,小木木还以为爹在跟他玩儿,咯咯的笑了起来。

听到床榻那处的笑声,不光九娘眉眼带笑,连莲枝几个也都十分高兴。

殿下素来待人冷淡,即使待小主子看着也不甚亲近,如今看来殿下也不是不待小主子亲近,而是常人看不见罢了。

也是,殿下素来威严,又怎能让旁人看见这不宜见人的一面。

待九娘洗漱后,换了一身家常衣裳,便去将儿子抱了出来,换楚王起身洗漱。这时,早膳也送过来了,两人一同用了早膳。

用罢早膳,九娘送走楚王,才又转身回了屋里。

夏柳几个正在收拾桌案,小木木自己在小床上玩着,小翠在一旁看着。

自打见了东宫那张特制的小床,九娘便命人也给儿子做了两个,一个放在正房,一个放在小木木自己的房间。比东宫那个要更大一些,四面围栏,这样小木木可以自己在里头玩耍,也免得被人抱多了便丢不了手。且刘太医也说了,这个时候的小婴儿总是被人抱在怀里,骨头软,以后走路也比别人迟。

九娘坐在小床前,看儿子自己玩耍,神情有些怔忪。

莲芳笑着想说什么,被莲枝拉一把。两人一起去了外面,莲枝才道:“今天要进宫,王妃心情不好,你别搅她。”

莲芳这才会意过来,嘟囔道:“怎么又要进宫了。”

“已经四日没去了,昨儿王妃便提了一句。呆会儿服侍王妃出了门,你和小灿便换着回房休息,留一个人看着正房这里就好。”

莲芳点了点头,便进去忙了。

九娘坐了一会儿,便命人给她梳妆,又换了要出门穿的衣裳。小木木也是全副武装,不光带上了虎头帽子,脚上也穿了虎头鞋,外面还被裹了一层厚厚的披风。

毕竟出门不同在家里,屋里烧着地龙,自是暖和。外面天气寒冷,进一趟宫要折腾许久,就怕孩子吹风着了凉。

待九娘出门已经是辰时二刻了,这个点出门,待到了东宫,呆上半个一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刚好赶上用午饭。九娘时间掐得好好的,她如今越来越排斥去东宫,可排斥也没用,就好像是一个明知道前面就是悬崖,还被人硬推着走的人,如今的她平时还好,一旦到了要去东宫的时候,就满腔怨愤。

幸好九娘会做表面功夫,东宫那里暂时还没察觉出她这种情绪,倒是九娘发现阮灵儿如今待她越来越小心翼翼了,似乎有些心虚的样子。

难道阮灵儿知道了承元帝想将木木过继给太子的想法,还是她知道了什么?九娘从没开口问过,因为这种微妙的状态,她觉得自己待阮灵儿更加淡了,两人之间的友谊似乎早已不知在何时便只剩了薄薄的一层,一戳就破。

马车一路出了楚王府所在的坊间,往皇宫的方向行驶着。

车轮子碾着路上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九娘抱着小木木,这小子躺在她怀里倒是安稳,远远突然传来一阵乐器吹打声和哭嚎声,声音越来越近。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莲枝推开车门探出去问了声,不多时转回头来,脸色不甚好。

“怎么了?”

“碰见一家出殡的队伍,刚好将前面路给堵了。”

出行碰到了死人出殡,也难怪莲枝脸色不好看了,不过这种事也怨不得谁。生死轮回乃是伦常,你总不能管着不让别人死,只是难免觉得晦气。

“给人让路吧,死者为大。”

换着一般权贵本就觉得晦气,更是不会轻易让路,但九娘从来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就如同她所言,死者为大,活人难不成和死人抢路,那不是更晦气了。

莲枝点了点头,便又探出头吩咐了下去。

马车缓缓的动了,似乎往一旁移了过去,乐器吹打声和凄厉的哭嚎声更加近了。

小木木被九娘抱在怀里,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被吓得有些发愣。九娘方才没注意到儿子的表情,这会儿发现赶忙就去捂儿子耳朵,可是已经晚了,小木木哇哇的哭嚎起来。

九娘本就心情烦躁,儿子一哭,心里更烦了。可她又舍不得拿儿子泄气,只能满脸恼怒的让莲枝出去催那出殡的队伍快点过去。

她一边哄着儿子,一边焦急等待外面动静赶紧过去,哪知不见声响消去,反而更加大了。

九娘正想发怒,莲枝回了来,一脸又气又怒:“主子,又来了一队出殡的队伍,两家正好撞了正着,都不让路,在外面吵起来了。”

这到底叫个什么事!

九娘简直想回府拿本黄历翻一翻,是不是今日不宜出行,竟然让她碰上了这种倒霉事。

不宽的一条路上,楚王府的两辆马车已经靠在街边停了下来,王府一行护卫将两辆马车团团护住,道路正中央一左一右各是一队出殡的队伍。

两家出殡的阵仗都差不多。前面开路的是两个身穿孝衣的家丁,沿路抛洒引路纸钱,之后是仪仗以及各种纸扎和吹打班子,后面跟着几个披麻戴孝的男丁,扛着的引魂幡和条凳 ,然后才是手持丧棍的孝子 ,孝子之后是八人所抬的棺木,棺木后面跟了一群或披麻戴孝或衣着素淡的男男女女。

此时,这两家人已经吵了起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倒最后互不相让。其中有一家的孝子孝媳似乎是个脾气暴的,眼见说不通,便破口大骂起来。另一家也毫不退让,跟对方对骂。

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

这条路就这么宽,已经被九娘这一行人占去了一小半,若只是过一队人,自然可以通行无碍,可若是过两队人就十分勉强了,光那八人抬的棺木就错不过去。也就意味着只有一个解决方法,其中一队人必须退回去,让一方过去了,再过来。

可时下出殡是有讲究的,一是棺材不能落地,要一路不歇气送到坟地。二是不能走回头路,也就是所谓的抬尸忌走回头路。

为什么不能走回头路呢?这与流传多年的老规矩有关,也是人们迷信。不走回头路是为了不让死者留念人间,也是为了吉利,让死者早登极乐世界。

这也是为何这两家人互不相让的原因所在,不光是对家中死者的孝道,也关系家里的脸面和以后的运数。碰到这种事,换谁都不会让,除非一方的权势能稳压一方。

可惜九娘听莲枝说了,这两家门第差不多,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不是什么贫寒小户。两家似乎都是商户,好像以前在生意上还有点小矛盾,所以才会互不相让,连商量都不商量,便吵了起来。

乐器吹打的声音和哭嚎声,早已停了下来,只剩下争吵声和叫骂声。听这动静,若不是出殡有所忌讳,恐怕两家早就大打出手了。

今日是王兴领头护着王妃小主子出门的,他在楚王府的地位虽不高,但也算是楚王心腹得用之人。碰到这种晦气的事早已是让他心情烦躁,用眼刀子刮了无数次方才前面探路的护卫,那护卫也觉得十分委屈,明明之前这条路好好的,谁曾想就碰到了这种事。

王府规矩素来严格,这次回去挨鞭子是少不了的了。

王兴骑在高头大马上,耐着性子等两队人商议出个子丑寅卯,好让大家都能过去。谁曾想两家人刚对上,便粗了脖子红了脸,争吵了起来。方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的争吵,很快就从后面涌上来一大群披麻戴孝的人,互相跳嚣着对骂。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

换着以往,王兴自然不吝于拿王府的权势来压人,可这是出殡的死人,还是两家,拿王府的权势来压死人,别说车里王妃还没发话了,让王兴自己觉得都不是那么回事。事情传出去,别人该要笑话楚王府了,出行撞上出殡,晦气也就算了,还拿权势去压屁事不懂的小民,且对方还是出殡的队伍,这件事大抵足够别人议论上大半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