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只因当年他熟知一些秘闻,见此异常,才心生疑惑留了心。且那人毕竟离开多年,这么多年来陛下也并未对其表现出任何异常,还记不记得此人都是未知,若是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禀上来,也不知陛下会不会怪罪。

自打主子做了皇帝以后,心思就愈发深沉了,连他这个从小侍候在身边的老人都有些看不透。

常顺只顾想着自己的心思,殊不知他的异样早已落在坐在龙案之后那人的眼底。楚帝放下朱笔,抬起宛若幽湖的黑瞳,望了过来。

“有事?”

常顺依旧十分犹豫,不知该不该将那件事报上去。不过他也知道,既然陛下开口问了,他就必须说出个所以然来,甭管是什么事,总得有个说法。他原本打算拿另一件事顶上去,却在开口的瞬间下意识地道:“是有关九娘子的……”

话音刚出,常顺赶忙打住,他偷眼看了坐在龙案后脸色晦暗莫名的楚帝一眼,将头垂了下去。

九娘子?

这是一个对两人来说都十分遥远的词语。

自打萧九娘离开后,这个名字就再未被人提起过。楚帝不提,常顺自然也不敢提,旁人也不会和楚帝去谈论一个萧家女,自然为人所淡忘。及至对方出嫁后,外人的称呼再也不是萧家九娘,而是成了王四夫人,或是荣国夫人。

常顺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也许旁人不知晓,但在楚帝身边服侍多年的他,还是能从当年之事看出些端倪的,若不然他也不会对萧九娘此人忌讳如此。

楚帝收回自己的眼神,又提起朱笔,却在写了两笔之后,发出一声尾音上扬的鼻音声,“嗯?”

声音动作俱都波澜不惊,就宛如平日里听常顺禀报其他事一样。可不知为何,常顺却感到一阵紧张,甚至有些口干舌燥。

楚帝既然是如此表现,就是代表让常顺继续说下去了。

他也不敢多想,便将自己所听闻之事禀报了上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长安城内的一些小道消息,只是这次的小道消息是关于王家的。

据闻,嫁入王家多年一直未能怀有身孕的荣国夫人终于有喜了。

常顺将这句话说出口后,声音便戛然而止。

也许旁人不明白内里究竟,但在场的两人都知晓其中异常。要知道当年萧九娘为了给当年还不是楚帝的楚王治疗腿疾,答应毒女试药的条件,之后虽性命无大碍,但却再也没有生育子嗣的能力。

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除了萧九娘本人,大抵也就是楚帝身边的几个心腹知道了。本是不能生,却突然传出有喜的消息,这其间总让人感觉出那么几分诡异来。

龙案后的楚帝,手中的朱笔紧紧收紧,这动作不光站在下首处的常顺没有发现,连他自己都并未发觉。

楚帝没有再说话,殿中再度恢复静谧。

常顺内心忐忑了一会儿,见楚帝没有什么反应,渐渐也放下心来。

他想,也许陛下并不在意那个萧九娘吧。本就是一件小事,也是他多事才会拿出来说嘴。心中自是后悔自己没事找事,打定主意以后再不管这些小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殿中一角处放着的鎏金盘龙沙漏,无声无息往下掉落着细沙。

楚帝算得上是一个躬勤政事的好皇帝,虽然当年他登基之时,为许多人暗中诟病,但众人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难得的明君。执政多年以来,他知人善用、内政修明、励精图治、仁厚礼贤,撇除他有些难测的帝王心,与至今不顺的子嗣问题,朝中甚至民间对他的风评甚至比先帝更高。比不过秦皇汉武,但也是一代明君。

他每日处理政务的时间,都要占他一日时间中之大半,甚至有许多时候会忙碌至深夜。明明后宫佳丽众多,但他从不流连女色,甚至可以说在女色上十分寡淡。从他登基以来,至今无一子嗣诞出就能看出。

当然楚帝并不是不能生,而是后宫嫔妃俱没有这个福分,这几年来也有数位嫔妃传出过有孕的消息,但无一皇嗣诞下,俱都还在腹中便小产了。

朝中众多老臣十分担忧此事,屡屡劝谏楚帝广纳天下之女,充盈后宫。楚帝也采纳了,可至今都无好消息传出,也算是前后两朝唯一的一桩心病。

不过最近众大臣们总算都松了一口气,淳熙殿的孟贵妃孟娘娘有喜了,盼望她能一举得男为陛下诞下一名皇子的人不在少数。

常顺望了望立在殿中一角的鎏金盘龙沙漏,又看了一眼龙案后的楚帝,正踌躇着要不要开口提醒一声。这时,从殿外轻手轻脚走进来一个内侍。

“禀陛下,淳熙殿那边来人了,询问晚膳可是还摆在淳熙殿?”

自打孟贵妃有孕之后,楚帝总会抽时间去淳熙殿探望一二,尤其前几日孟贵妃不适,连着几日楚帝都会去淳熙殿用晚膳,若不然门外候着的内侍也不敢进来传这样的话。

龙案后,楚帝顿了一下,道:“今日朕不过去了,让孟贵妃自己用。”

“喏。”

殿中再度恢复静谧,又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楚帝才放下手中的朱笔,站了起身。

“回紫宸殿。”

*

淳熙殿,孟贵妃接到内侍来禀后,脸色便沉了下来。

一旁服侍的众宫人俱是垂首屏息,生怕自己会被迁怒。宫人紫琼撑起笑容,小心翼翼地道:“娘娘,若不然您就先用吧,陛下大抵是还有政务要忙。”

孟贵妃嗯了一声,没有说其他,让人服侍着去了桌前用膳。

刚用了两口,又有人前来传话,说陛下离开宣政殿,回紫宸殿了。

对比方才紫琼所找的借口,这无疑是一种打脸,孟贵妃顿时砸了手里的牙箸。

一时间,旁边服侍的宫人内侍尽皆跪了下来。

紫琼急道:“娘娘,您可千万注意自己的身子,万万气不得。”

孟贵妃深深的吸了口气,掩去脸上阴沉之色,站了起来,往内殿去了。

他不爱自己,她早就知道。可自打在年少之时,她对他芳心暗许,便再也收不回来。先帝一直不予他赐婚,她就拼命拖着自己的婚事,为此她不光要顶着家中长辈的责难,还要顶着外面质疑的流言蜚语声。

及至他登基之后,他依旧没有想娶自己的动静,她苦费心机说动家中长辈,先是图谋后位,可他即使空着后位,也置之不理众多质疑声。到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借着新帝广纳后宫之事,让自己进了宫,至此才来到他的身边。

他冷心寡情,她知道。她想着自己总有一日能捂暖他,可坚持了这么多年来,她渐渐有些迷惑了。她真有捂暖他的一日吗?

他给了自己贵妃位,却待她与她人没有什么不同。人人都说楚帝冷心寡情,只有她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至少有一人,他待她与众人不同。

萧九娘!

那个自打她第一眼见到,便觉得此人是自己此生最大敌人的萧九娘。事实证明,她的感觉并没有错,当年她便是自己的拦路虎。之后她出嫁了,她也如愿来到楚帝的身边,她依旧觉得对方的影子无处不在。

她是楚帝登基以后,第一批进入这后宫的女人,在她之后源源不绝又来了许多人。楚帝冷情,鲜少涉足后宫,在男女之事上极为寡淡。可看久了,孟贵妃也能看出许多端倪来。那些被楚帝宠信,甚至能怀有身孕的女人,身上无一不带着那个人的影子。或是眼睛,或是眉毛,或是气质……也许旁人看不出,但她视那人为大敌,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其中有一人最肖似她,那股明艳而尖锐的气质,简直就是那人的翻版。当年差点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不过此人最后也死在了她的手上。

一尸两命。

不知为何,楚帝并未追究。

而如今,那个人也死在她的手中了。

估计,他还不知道吧。

想到这里,孟贵妃心中一阵畅快,因为楚帝没来淳熙殿的郁闷,此时也消失殆尽了。

“把那边的钉子拔了,别让人看出端倪。”

紫琼愣了一下,应了下来。

望着紫琼出去的背影,孟贵妃眼中闪过一道厉光。

此番事罢,这紫琼也不能留了。

作者有话要说:ps:(⊙_⊙),其实前世的楚王并不讨喜。

见有亲说前世楚王比较渣,他若是在乎九娘,也不会让九娘死了,就给了她一个封号,明明可以这样那样……

面面大汗,Σ( ° △ °|||)︴,记得前文说过,楚王上辈子和九娘之所以是个无言的结局,除了世事弄人,最大的原因两个人都是反应迟钝的。

而且上辈子楚王和九娘开端,是互相利用,楚王利用九娘来搅合萧家,九娘利用楚王让自己在萧家能过得好些,而不是像这辈子这种比较‘温情’的开端。所以于上辈子的开始,对于楚王来说,九娘不过是自己养的一只狗,而这辈子的开端却是‘表妹’。

另外,楚王一直忙着自己的大事,哪有什么功夫去关注什么感情之事。九娘更不用说了,活得太艰难,抱住楚王大腿后,又活得太累。最后她之所以会退出去嫁人,与其说她喜欢王四郎,不如说她是想要平静的生活。

两个反应迟钝的人,中间没有给他们任何发展的机会,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暧昧,其他什么都没有。等萧九娘下定决心离开楚王离开萧家,去嫁人后,已经晚了。也许那个时候楚王便意识到自己的不甘愿,可那么高傲的人,他会在九娘开口说要去嫁人,阻止她吗?(所以他只说了一句,你和他不适合,可九娘说自己累了,楚王很明白其中的意思,所以成全了他)而那时他顶多会觉得九娘不识抬举,然后自己心里不舒服罢了。

等九娘真正去嫁人,过得不好,他除了给她一个封号,别的能做什么?有封号,王家人就不敢在萧家败落之后,瞧低她。九娘那么有手段的人,凭着这个她就能让自己过得很好(这个楚王很清楚)。至于再去做其他,且不说九娘一直想撇清之前的生活了,楚王也不会,他的自尊和心性都不允许他再去多做什么。

说白了,是世事弄人,等楚王明白过来自己的感情,这会儿九娘已经死了。【重点提示,上辈子九娘从来没对楚王动心过,就是主子罢了】

另外,九娘上辈子的死,幕后黑手也出来了,是一大群人在作祟。请不要忘了孟贱人,上辈子她对楚王那么执着,一直针对九娘,到后来也没消停啊。

所以说,前世的楚王并不讨喜,他冷心冷情的坐上皇帝的位置,不可能没有其他女人,一个皇帝,除了自己的能力以外,还得有子嗣啊,为了子嗣,他也得有后宫。

关于这点,求不打,没办法必须这样设定,若不然不合常理。

☆、第186章 157.117.42.0

番外之她死了以后 <四>

楚帝喜静,所以他在地方一般都是安静无声的。

回到紫宸殿后,一个人用了晚膳,又沐浴梳洗了一番,他便去了后寝殿一旁的书房中继续去看奏折。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总是闪烁着下午常顺所说的那句话。

荣国夫人有喜了。

初始听到这个消息,他下意识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那人真是好福气。可紧接着而来的,便是质疑。

关于萧九娘的身子,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为清楚的了。当年他心中愧疚,明里暗里使了好几个杏林圣手去为她看过,但答案都是无解。难道事隔多年,真是出现了转机?

楚帝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用无端猜测来为难自己的人,既然这个问题能让他思索这么久,就代表有去查探的必要。

他吩咐下去,不多时长丰便来了。

“此事交由你去办,到时候亲自来禀朕。”

此时书房中只有自己和陛下两人,且陛下又是如此吩咐,那就代表此事不能让他人知晓,即使这人是常顺。

长丰心下明悟,应道:“是。”

……

长丰不愧是长丰,当年能掌管楚王手下的暗卫与一应情报事宜,楚帝登基后,给他的权柄与支持更多,想查什么事并不是太难。

很快,关于王家那边的一些消息便递了上来。

因着楚帝交代下来只是查荣国夫人有孕一事,长丰便没有去查其他,只是将关于荣国夫人有孕的相关事宜禀报了上来。

荣国夫人确实有孕了,如今已身怀六甲。之所以会在最近才暴出此消息,大抵与王家内部情况有关系,王家内斗十分厉害,会在起初瞒下这个消息,并不让人意外。

唯一让长丰觉得有些猫腻的是,在荣国夫人有孕之前,荣国夫人的亲妹妹萧如也曾偷偷请过大夫。长丰顺藤摸瓜,由此也知道了萧如也怀有身孕之事。

这样一来,事情就显得有些蹊跷了。

那萧如本是寡妇之身,如今寄居在亲姐姐的婆家,她怎么可能会在王家有孕,又是与谁有了苟且,才怀有身孕?甚至在有了孕之后,竟被荣国夫人远远的送走,连长丰都不知被送到了哪处去了。

不过长丰并未打算深挖,这是他一贯处事的作风,从不多事。只将异常查出来,至于接下来的章程如何,主子自然会吩咐。

查的同时,另一个人也显露在长丰的眼前,那就是孟贵妃身边的紫琼。

紫琼听命吩咐人去拔安插在王家那处的钉子,按照孟贵妃一贯的处事风格,此人是必死无疑了。这主仆两人本以为自己行事隐秘,且那王家最近几年也没落得厉害,根本不会有人会去注意王家台面之下的一些小事。尤其不过是处置一个小小的奴婢,抬抬手也就没了,却万万没想到同时也有人在查王家。

这边的动作自然落入长丰眼底,顺藤摸瓜往上查去,就查到了孟贵妃身边的紫琼身上。

连紫琼都被查了出来,孟贵妃还跑得了吗?

毕竟事关怀有陛下子嗣的孟贵妃,长丰也不敢隐瞒,便将这几件事一同报给了楚帝,其实不用楚帝吩咐,长丰便知晓这事儿还得往下面查。

果不其然,楚帝吩咐下来,这一次长丰打算将整个王家查个里外朝天。

越是往下查,长丰越是心悸。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背地里查王家了,也许常顺不知道,但这几年来他已经接到过两次查王家的差事。王家那边自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楚帝留意的,那么不用说定是那萧九娘。

长丰还在潜邸那时就在楚帝身边侍候,对于当年之事也是历历在目。他也许沉默寡言,但他可不傻,这么多年来他也就见主子对这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过。只是主子的事,他也不好过多插言,也就只能那么眼睁睁的看着。

曾经的曾经,他也曾暗里骂过萧九娘不识好歹,就凭有主子在,她日后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好前程。可她竟然弃了主子,跑去嫁人了,而主子竟然一点反应也无。即是如此,他一个做人属下的还能说什么。

历时这么多年来,长丰再度近距离接触萧九娘此人。

他一面暗骂萧九娘不识好歹活该,竟然进了这样一个狼窟,同时顺着手中的线一路往下查去。

直到他接到手下禀报,亲自出现在城外的一处乱坟岗。

看着那连墓碑都没有的小坟包,他的心咚的一下跌入谷底,脑海里只闪过几个字——

要出大事了!

……

可不是要出大事了吗?

看着听完自己的禀报,脸上一片阴沉之色,命人准备连夜出宫事宜的楚帝,常顺和长丰两人都恨不得将脑袋扎进裤裆里。

常顺心里暗骂长丰干这事,竟然不让自己知道,让他连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而长丰则是内心忐忑楚帝的反应。

一行人轻装简行出了宫,一路奔往城外。

往常阴森渗人的乱风岗,今夜凭空多了数十人,平时威风八面,非大事不干的龙卫们,此时一个个手里拿着铁钎,开始挖坟。常顺一脸菜色的在一旁监督着,离这里大约有数十米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前挂了一盏琉璃灯,在寒风中左右摇摆着。

静,令人心中发闷的寂静,只有铁钎铲土的声音。

不知过去了多久,常顺一脸惨白的来到马车前。

车帘被人从里掀了开,露出楚帝一贯平静无波的脸。常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深深的垂下头去,不敢去看坐在车中人的脸色,嗓音嘶哑道:“禀陛下,是、是九娘子……”

他将手中之物举起,呈于楚帝眼前。

那是一枚金簪,看似貌不起眼,可楚帝身边的心腹都知晓,这簪子其实另有玄机。簪子上有一机括,弹开后,可以抽出一柄细长的利刃。

常顺轻轻一按上面的机括,只听得‘哒’一声,露出一截银色的利刃。

这是当年楚帝给萧九娘的防身之物,这么多年来,萧九娘从未离身过。所以不用说,那无名坟中之人定是萧九娘无疑了。

寒风凛凛,常顺看着不远处那被风吹得越发枝叶乱舞的黑色树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要出大事了。

*

王家,琴瑟院。

萧如半靠在软枕上,脸色红润,嘴角含笑地看着临窗书案前正捧着书看的王四郎。

你再不愿见我,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只能在我身边。今日你能与我共处一室,事事依着我,明日你就能忘掉她。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凭什么和我争!

“四郎,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是早点歇吧。”

书案前的王四郎,身子僵硬了一下,低声道:“你先睡,我再看一会儿。”

萧如不依娇嗔:“你不累,我累了,咱们孩子也累了。他这会儿光踢我,大抵就是在对我说,要爹爹陪着了。”

王四郎无奈,只得站起身来,让婢女端水与他梳洗,又换了寝衣,才来到床榻前。

萧如这会儿已经去了床里面,给外侧空出了一个位置,“四郎,快躺下吧,你摸摸妾身的肚子,今日孩儿可顽皮了,在里面翻滚个不停。”

王四郎拼命压抑着满心烦躁,上了榻,又让萧如拉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那肚子里的孩子果然有反应,又动了两下,其中一下还将他娘的肚皮踢起了一个小包。

感觉到这种来自生命的奇迹,王四郎不禁心生恍惚,眼神也软了下来。

“快点歇下吧,你如今劳累不得。”

萧如甜甜的应了声,便在里面躺了下来,王四郎躺在她的身边。

纱帐让婢女从外面放了下来,室中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墙角留有一盏小灯,散发着晕黄色的光芒。

今夜的风似乎很大,吹得庭院里的树枝啪啪作响。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尖叫声只响了一下,便戛然而止,就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王四郎本是昏昏欲睡的,蓦地自梦中醒来,连萧如也听见了这动静,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大抵是有人梦魇了吧。”

这种借口连王四郎自己都骗不过,可之后再无其他动静,他也只能这么想着,心中却凭空浮现一抹不详感。

强制在榻上躺了一会儿,王四郎实在躺不住了,自榻上坐了起来。

夜,还是那么静悄悄的。

王四郎感觉到有一种令人出不过来的气的窒息感,他光着脚自榻上站了起来,站起来后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就那么站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穿鞋,去套上鞋后,便去了一旁案几上,端起早已放凉的茶,灌了两口。

“四郎,怎么了?”

孕妇都是嗜睡的,萧如虽是醒了过来,但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无事,我渴了,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