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点头叹息道:“我当年是打定主意,让他们去争,我只做我的纯臣。我沈家在这场夺嫡之战中,不偏不依,将来贤王事不成,让太子顺利登基,我沈家将兵权上交,便可保得富贵安宁。而贤王成就大事,我沈家也仍是如此结果。可惜如今看来,太子已经不能容我沈家了,又是那样的昏聩,将来他若是做了皇帝,对于沈家来说,实在算不得好事。”

“所以父亲准备扶持贤王?因为如果太子登基,我们不交兵权,则会惹祸上身,如果交了兵权,成了没牙齿的老虎,太子气量狭窄,若算起总帐来,沈家也不得善终?而如果贤王登基,只是沈家不贪恋权势,贤王为了自己的贤名,也会善待沈家的!”

见父亲颔首,沈秋君又慢条斯理地说道:“本来父亲是打算中立的,如今因为金家之事,让父亲对太子起了防范之心,心中已倾向贤王。至于太子,不仅朝中众臣对他失望,皇上也定会对太子失望,金家乃是小人,将来必会被治罪,而段清正不过得个迂腐的名声,我被坏了名节,沈家也抬不起头来,算是做了太子与贤王较量的牺牲品,算来算去,这中间得利最大的竟是贤王!”

沈父闻言,不由眼神凌厉,面色便凝重起来。

沈秋君又道:“若只是因为段清正与太子走得近,将那番话当做是太子下的命令,也不为过,但终究不能断定一定是太子指使的。我想父亲定不会因此就对太子这样的忌惮。”

“你猜得不错,若只是如此,为父自然会再作观察的。”沈父说罢,便将通过他人之口得到的东宫之言,细细说给女儿听。

沈秋君点头轻笑:“看来果是有心人所为啊!”

沈父却道:“这其中虽有贤王的算计在内。但太子对我成见极深却也是真的,唯今之计只能两害取其轻。”

沈秋君心中黯然,太子确实不堪,况且将来坐了那宝座的是贤王,父亲最终仍是会助了贤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想想前世今生他对自己的算计,总是心有不甘,可是沈家可是一大家子的人,自己又怎能由着性子不管不顾呢。

沈秋君欠身道:“女儿先回去了。”说罢慢慢走到门前。又转身问道:“这天子之位,真是上天注定无可更改的吗?将相王侯宁有种乎又是何意?”

沈父苦笑:“若是退回十数年,我沈家或许还有机会。如今却只能做一个忠臣了。”

沈秋君知道父亲会错了意,不由低下眼眸,淡淡笑道:“我沈家自然是做忠臣的,女儿只是想说,那段清正是贤王的人!”

沈父大惊。急忙走到女儿跟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可做得真?贤王没有理由这样做啊!就算前期他或许从中推波助澜了一把,可已经达到打压太子的目的,他又何须多此一举?逼你嫁给一个无赖畜牲,除了害你一生。给沈家给他自己抹黑,又有何用处?以你的品貌家世,自然能嫁入世家大族。对他岂不是更有利?”

沈秋君冷笑一声,说道:“这事情是真的,女儿怎么会在这紧要处胡乱说话,父亲只管相信我!父亲以为经过那年的事情,女儿还真能嫁入世家大族?贤王可是知道女儿底细的。他或许认为女儿已是个无用的棋子。况且谁又能想到设计女儿之事会与他关,自然都猜到是太子了。”

沈父见女儿如此激愤。暂将贤王之事放于一旁,爱怜地轻拍着女儿的肩背,劝道:“你不要太在意当年之事,那年与家人走失的年轻姑娘多的是,你当年还是个孩子,更不必放在心上!如果一个男人只盯着这点枝节,也算不得真正的男子汉,不要也罢。而此次金家之事,便是此时,世家大族也都知道真相,更加不必担心。”

沈秋君无奈地说道:“女儿明白!”说罢,她又欠欠身,出了书房,刚走出院门,便听书房里“呼啦”一声,似有桌椅折断之声,便有小厮们走进书房,沈秋君想了想,轻叹一口气,仍是去了后院。

书房中小厮们正收拾断裂的桌案,沈父则袖着手,站在窗外,看着女儿走远,心中的火气仍是不能平息。

他以为贤王为了逼自己作出取舍,或许只是袖手旁观,可如果女儿所说为实,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如果真是贤王一手策划陷害了女儿,他怎能甘心再为贤王所趋使!

罢了,就由着他们去斗,太子不是明君,贤王亦是小人,其他皇子未必不会从中渔翁得利,只为了皇后母族的名头,自己实在没有必要陪上沈氏一族,倒不如就和先前一般,谁也不帮,只在旁看戏算了!

将来不管哪个皇子登上大宝,沈家没功,亦无过,身家性命倒是无忧!

沈父心中算计一番,又猜疑在这件事中,丽儿是否知道真相,她在其中又动了什么手脚?

沈家出来的人,自然都是好的,沈父连连摇头:丽儿定不知贤王算计秋儿,否则以她疼爱妹妹的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父正在心里劝慰自己几个儿女都是重情意时,沈昭宁来见父亲。

看到书房一片狼藉,沈昭宁心中猜得几分,便上前小心说道:“今天我在东宫外碰到金员外郎了!”

沈父闻言,看着儿子嗯了一声,沈昭宁便又说道:“我把他狠狠打了一顿!因是当值,所以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在家面壁思过一个月。”

沈父问道:“你打人时,东宫的人没有出头的吗?”

沈昭宁冷哼道:“太子最是靠不住的,一条没了用处的老狗,哪里再理会于他!今日他去见太子时,直接被轰了出来,他也是蠢得可以,太子这个时节怎么会见他呢!”

沈父见儿子一口一个老狗蠢货的,只觉得钻心的痛。

他沈家还不是被贤王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尚且有用,还不能保得女儿,等到他大业成就,沈家还不得由着他揉捏,便是因了皇后母族得些荣耀又如何,到那时自己在他眼中,或许就是一个没了用的老狗了吧。

不提在贤王眼中如何,便是当年一方霸主的自己,又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男人间的博弈,你死我活自不在话下,可算计一个后宅中天真善良的少女,这贤王与太子的品性,倒是伯仲之间,分不出高低来。

沈父深叹一口气,当年就不该将女儿嫁入皇家,都怪那皇后命格在老太太心里烙了印,就这么答应下来,否则就如定国公府一样,置身事外,该是多么逍遥惬意,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沈昭宁见父亲只管想他的心事,料着父亲也没情绪教训自己,便悄悄退出房去。

沈昭宁又进内宅去见母亲,见妹妹也坐在那里,母子二人正相互劝慰呢。

他请过安后,便冲沈秋君使了个眼色。

沈秋君忙也告辞,与哥哥一同出了母亲的院子。

沈昭宁悄声对妹妹说道:“我今日痛打了那金老狗一顿,也算是稍稍出了一口气了,等六皇子回来,了此公案,那个金二也得好好收拾一番了!这几日一时找不到机会,教训一下那段狗,我现下正好无事,大不了就去堵着他家的门,定能再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为妹妹出气,别以为咱们侯府没人,由着人欺负。”

沈秋君手上抚着鞭子,眼中泛了寒光,冷笑:“杀鸡焉能用牛刀,教训段清正的事,不劳哥哥动手,我要亲自教训他,方能解我心头之恨!我要让他明白,我沈家的女子要打人,可不是几个家丁就能拦得住的!”

沈昭宁忙道:“妹妹这话就见外了。你被人欺负,我做为哥哥,打他一顿,不仅是为你出气,也是为自己出气。大不了你我各打他一顿就是了!”

“如此一来,他那条老命可就交待到你我兄妹手中了!”沈秋君笑着,又正色说道:“我还要留着他的老命,有其他用途呢,哥哥暂不要动他!”

沈昭宁不解道:“你能用得着那个老狗?他尽忠太子,专与贤王过不去倒也罢了,如今还把手伸到咱们沈家来,怎能让他全身而退,怎么也要打断他一只狗腿才行!”

沈秋君眼中眸光一闪,笑道:“正是因为他总与贤王作对,才要留着他的命,让贤王来收拾,何必为了那么个下作东西,脏了咱们自己的手呢!”

沈昭宁不由眯了眼,审视着妹妹问道:“下作东西指的是?”

“哥哥以为会是谁呢?”沈秋君调皮笑道:“只是那段清正也着实可恨,我也咽不下去这口气,还请哥哥帮我一臂之力,出了这口恶气。”

沈昭宁不解,笑道:“如何助你,我说去帮你打段狗,你不同意,难道去放火烧他家?”

沈秋君摇头,又咬牙道:“我与他无怨无仇,他竟要置我于死地,我也要投桃报李,让他尝尝心痛的滋味!就请哥哥找几个人寻个机会,将他的儿子狠狠地打一顿,最好弄残了,让他们再没了入朝为官的资格!”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秋君反击

沈昭宁没想到妹妹竟说出如此狠毒的话来,面上不由现了几分犹豫之色。

这事毕竟是段清正一个所为,沈府的人打了他,旁人也都知端的,闹出来也不怕他,可若是打了他的家人,沈家便有些理亏了,况且还要打残了他的儿子,真要仔细追究起来,沈家未必能讨到好处。

不过转眼又一想,妹妹说得极对,人都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伤了他的儿子,才能让段清正真真切切痛心。

他一个朝廷命官,放着多少民生大事不去管,只盯着妹妹这点事,喋喋不休,若真让他得了逞,可不是害了妹妹一命,如今只打残了他的儿子,还算是手下留情呢。

沈昭宁终狠下心,说道:“好,我现在就去安排人。”

沈秋君知道虽然自己的提议歹毒了些,但哥哥最后定会依着自己的,见哥哥虽面有犹豫之色,却仍是利落地同意了,忙又嘱咐道:“你先找几个练家子,摸一摸他们的情况,何时动手,我们再斟酌!”

沈昭宁答应着向外院走去,沈秋君目送哥哥离去,心中暗道:贤王,你我本该井水不犯河水,念着你曾经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可以对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可是你为了拉拢父亲,竟要如此害我,我又怎能如了你的愿,你便是命定的真龙天子,我也要你的路走得不平坦!

当你与段清正生了嫌隙后,那东路元帅蒋和岭将来还能为你所用吗?

就在这夜,杨远终于回来了。

于叔看到他果然受了伤,不由问道:“你当日就说只是一个纨绔而已,莫非看走了眼?”

杨远冷笑道:“也是我大意,本来眼看就要得手了,哪里想到会暗地里出来一个蒙面人。我一时不防,倒着了他的道,受了点轻伤。兜兜转转好几日,这才甩开了他!唉,错过一个好机会,只能再等一阵子了。”

周少泽又问道:“那个纨绔是谁?”

“我便是不说,估计于叔此时也能猜得到,不错,就是现在大名鼎鼎的金二公子!”杨远笑道:“于叔便是不以暗号通知我,我也会就此罢手的。此时再杀他,怕会给爷造成麻烦!”

于叔点头道:“果然不差!看来你所说的好机会,就是把金二杀了。好推给沈府吧!”

杨远赞同道:“不错!沈府早晚与那贤王成了一丘之貉,沈府招了仇恨,也就等于贤王将来也有麻烦,只是现在牵扯到爷身上,倒是不好下手了!不过也过。照目前形式来看,结果也不坏,贤王有了那样一个连襟,也够让他怄气的。”

于叔不由摇头,低头写了几个字,又说道:“幸好。你最初没有得手,不然,爷知道了事情始末。怕是你没有功只有过了!”

杨远很奇怪,便拉着于叔问情由,又道:“等爷回来,我便要去他身边,关于爷的一些事情。还请于叔不吝赐教!”

于叔闻言,叹道:“也罢。清楚了这事,你以后行事也能有个成算。但万不可对外人言道!”

杨远忙指天发誓,于叔便道:“你也不必如此,但是你要记住:沈家三小姐对于公子来说,绝对是不同于他人的存在!”

杨远一愣,不由问道:“爷能与她有什么牵扯?”

于叔脸上的伤疤便似抖动了一下,在灯下越发的骇人,他垂眸道:“你只要知道对于沈三小姐决不能怠慢,至于其他的,你还是少知道为妙!”

杨远与周少泽不明所以,面上满是疑惑,见于叔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周少泽便又问杨远道:“那个蒙面人,你可知底细?”

杨远摇头道:“那人功夫比我要高上一筹,不过虽没能看到他的真面目,却因一路上我二人交手多次,若是能再见,我定可以认出他来。我倒觉得不像是沈府的人,怕是太子派去的人吧。”

周少泽不由冷哼道:“那些皇族贵胄们,一生下就绵衣玉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就为了那个位子斗得乌鸡眼似的,只可惜了因他们算计而无辜牵连到里面的人,这沈三小姐也定是受了贤王的连累。”

杨远闻言脸色也阴沉下来,冷笑道:“好一个贤王,只要有我们在,他就别想坐上那个位子,人在做天在看,他为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位子,害了多少人,便是有点龙气,只怕也被他给折腾没了!”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于叔打断他的话,又把信折好,递给周少泽:“你速去送给爷!”

见周少泽小心将信藏于怀中,于叔又道:“其实这件事已经悬起,等爷回来也可,不过以爷的性子怕是等不得,如此也罢,你二人也该出来了!”

杨远与周少泽皆脸上一凛,说道:“当年爷为了给我们求情,彻底失了圣心,我们无以为报,只好拿这条命来抵。”

于叔满意地点头,说道:“当今最喜知恩图报不忘本的人!训练死士的事,你们以后就不要再插手了!”

杨远二人忙点头称是。

再说沈秋君在临入宫的前一天,着人去永泰侯府请姐姐来说话。

等了半日,沈惜君却没有来,只遣了心腹碧华拿了大堆的礼物前来,对沈秋君说道:婆婆今日身体不好,她要侍疾实在是抽不开身,等过两日,她再前来赔罪,还请妹妹体谅一二。

沈秋君心中便有了几分成算,又对碧华道:“原来是夫人报恙,你告诉姐姐,我们姐妹间也不用虚客气,让她好好照顾于夫人才是正经。”

一面又问道:“于夫人如何不好了,咱们府里倒是好些药材,需要什么只管开口。”一面又令人去库里去寻适于老人滋补的药材来。

碧华忙上前悄声道:“小姐不必费心了,我家夫人身体倒没大毛病,只是心情不好,好像是吴府那边出了点事情,心情郁郁,连带着身子也倦怠!”

沈秋君也悄声说道:“吴府出了什么事?”

碧华摇头道:“奴婢也不知,好像是那边的表少爷在东边战场上受了点伤!”

沈秋君不由笑道:“吴府果不是普通人家,这边捷报刚传来,他们府上就知道那边将领的情况了。”

碧华也笑道:“他们世家公子出去,不过是为了捞个资历,将来好为官罢了,身边小子婆子一大堆,自然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传来,哪会像咱们家大公子,那可是真刀真枪地上阵!听说齐妃娘家的小公子这次也是不好呢!”

沈秋君赞叹道:“一个个都长了顺风耳千里眼了,那边的事,竟是件件看得清楚。”

这时,丫头们拿了东西过来,碧华收好后,便带人告辞而去。

当天晚里,段家两位嫡子便被人掳到一偏僻处,被几个蒙了头脸的汉子,拳打脚踢,就在他二人被打的哭爹喊娘渐渐小了时,那几个人这才罢手,又有一个人上前道:“你们被打的也不怨,自古就有父债子偿的道理,你父亲胆敢算计我家小姐,就该知道后果。”

段大公子心里便猜测是沈府的人做下的,果然那人又道:“今日爷心情好,可怜你们不知如何死的,误了投胎,如今也要你们做个明白鬼,我们确实是沈府里的人,你家老子要坏了我们小姐,我们沈府可不是软柿子,由着你捏,便只好坏了他的儿子。”

段家两个公子,直吓得魂飞魄散,看样子他们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忙忙讨饶,那些人哪里听这个,仍是上前来打。

段大公子也是个聪明的,便不再讨饶,悄悄推了推弟弟,只装昏死过去。

那几个见他二人似是没了声息,拿手在他二人鼻前试探了一下,段家两位公子忙禀住呼吸,那几个蒙面人,便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声道:“走,回府去向老爷公子交差去,我沈府可不是好欺负的!”

听得那些人离开,段家两位公子仍是不敢起身,忍痛躺在那里半日,果然那些人又回转来,见他们仍乖乖躺在那里,便又笑着说什么以后投胎要看着些,他们沈府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欺负的。

段家两位公子只咬牙,在心中早就把沈府恨上。可怜如今已是初冬,他二人都快被冻透了,料着那几人不会再回来,这才慢慢爬到街上,被巡街的人发现,帮着送到了段家。

段家早就为两位公子的莫名消失弄得人心惶惶,如今见儿子活着回来,段夫人的心这才稍微放下,再看他二人脸青鼻子肿的一身伤痕,不由儿啊肉啊的哭起来。

大夫过来诊治一番,倒也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一个脚上骨头碎了,以后便是个跛子,而另一个则被掰断了右手拇指,再也写不得字。

段夫人听闻两个儿子失了进朝为官的资格,只觉得眼前一黑,大骂道:“这是哪家断子绝孙人做下的,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后又一想,便又叫道:“定是沈府的人做的!”又捶向旁边的丈夫:“好好的,你上什么让他家姑娘嫁给金家的折子,金家那个东西,也配娶侯府女?如今好了,两个儿子的前途就这么没了。”

正文 第七十八章 齐妃内侄

段清正忙让人拉开夫人,问儿子道:“你们可有看清那些人的面目了吗,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段大公子忙道:“那些人虽然蒙了脸,但他们大意了,以为儿子们是必死无疑的,言语中已经漏出是沈府的人!”

段夫人便骂道:“呸,不管好自己的女儿,反怨别人说嘴!朝堂上的事就在朝堂上解决,自己没本事,反把手暗地里伸到他家人身上,那沈府也就是个缩头乌龟,老爷,你明日一定要好好再参他一本,我儿子没了前程,你女儿也别想嫁个好人家!”

段清正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便又对儿子说道:“你二人将事情细细说来,不得有遗漏!”

段家两公子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因是两个人,倒真是无一丝遗漏。

段清正的眉头便紧皱了起来。起先他还认为是沈府所为,可如今看来,更可能是别人假借沈府之名,欲让他后继无人才是真的。

只是他自认除了将沈府得罪的狠了,这京城之中,还没有与人结成如此大的仇恨!

段夫人又拉扯着丈夫,要他为儿子报仇,段清正一把甩开夫人,骂道:“你就安生些吧,儿子虽不能入仕,总是捡回了一条命来,如今连仇人是谁都不能确定,报的什么仇!”

段家母子三人,便有些惊讶,倒是段家两位公子随了父亲,也都是个聪明的,心中便猜着几分:原来沈家只是个替死鬼!

沈昭宁打赏了手下的人,便来到妹妹院里。

沈秋君正秉烛等在那里,听得事情都按之前计划的进行,也放了心。

沈昭宁看着摇曳烛光下妹妹,忽然觉得她有些陌生。妹妹从来都是天真善良的,若是往常定是报复在段清正身上,那日虽也愿帮着妹妹教训段家公子,可是今日真就伤及无辜,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沈秋君察觉出哥哥的心思,便笑道:“我在哥哥眼中,是不是变得越来越恶毒了?”

沈昭宁点头道:“我相信妹妹这样做是有充分理由的!”

沈秋君看着烛光,叹道:“我本是一个侯门千金,从来都是与人为善,不曾得罪过任何人。却还是遭了无妄之灾!我不明白,他们要争权夺利便争他们的就是了,与我一个闺中女子有何干系。毁了我就真能让他们得到大利益吗?他们的子女是无辜的,我沈家的子女就该被毁了?”

“他既然不愿少做缺德事为子女积福,我便替老天给他个现世报,况且只是不能入仕罢了,若不是因为父母哥哥真心疼爱我。这事情发生在任何一家世家大族中,那个女子怕是只能以死来洗刷清白了!”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沈昭宁听了妹妹的话,不由惭愧,忙转了话题,问道:“妹妹为何坚持一方面要咱们的人隐了面目。一方面还要屡屡自报家门呢,这也太自相矛盾了!”

沈秋君冷笑道:“他们总认为自己是聪明的,别人都是傻瓜。左一个计谋右一个妙计地算计人,这心眼玩得多了,自然就想头多,在旁人眼中越是简单明了的事,在他们眼中就越发的复杂玄妙!段清正定不会相信。就是咱们沈府下的黑手。”

沈昭宁也想了过来,笑道:“你也太小心了。便是他知道又如何,咱们还怕他不成!”

“少一个仇敌总是好的!”沈秋君低下眼帘。

沈昭宁忙道:“你快些歇息吧,明日还要进宫去见齐妃娘娘呢!”

沈秋君送了哥哥离去,又在心里暗暗盘算一番,这才安寝。

沈秋君一早就进宫拜见了齐妃娘娘。

齐妃娘娘果然神情有些恹恹的,沈秋君细细观察自己的前婆母,虽说她一直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要小上十多岁,可因今日神情不济,面上便苍老了许多,倒真似近五十的人了。

沈秋君见此情景,自然不会没眼力劲地提演练鞭法的事情,只小心陪着她说话,又暗暗打听得,原来是齐妃娘家内侄在此次征东大捷中一死一伤,自昨日得知后,便悄悄垂泪,以致于此时还是提不起精神来。

沈秋君少不得细细解劝,齐妃握着沈秋君的手说道:“都是那段清正闹得,也不知咱们与他有什么仇恨,竟要他如此!”

沈秋君只腼腆道:“朝中事咱们女子如何懂得,如果不是他弹劾齐家两位公子,将他们弄去东边,又如何会有此事发生,娘娘请放心,我回去后,定要想法子教训他一顿,为娘娘出气。”

齐妃是恨不得寝段清正之皮食其之肉的,只是听儿子劝解后,她不得不暂时压了火气,希图来日再报,如今听沈秋君之言,自然求之不得,口内却道:“虽说我那侄子没福气,却也总算是为国尽了忠,只是可惜了你,一个闺中女子,竟被他拿来说事!”

沈秋君气忿道:“他得意不了多久,我定要让他好看。”

这时,却听外面宣道:皇上驾到!

沈秋君忙随着齐妃去接驾。

原来是皇上带着沈父一同过来看沈秋君练武。

皇上笑着对沈秋君说道:“听说你的鞭法极好,朕今日也来开开眼。”

沈秋君慌忙说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不敢污了圣眼。”

皇上倒是兴致极高,定要沈秋君演练一遍,沈秋君只得尊了圣命,在齐妃宫中空地挥舞了起来。

皇上看了不住点头道:“果然是将门虎女练得一手好鞭法,等闲的四五个汉子都近不得她身!”又感慨道:“早前也有不少女子会些功夫,如今天下太平,闺中女子便少有会功夫的了!她能吃得此苦,倒是难得!”

沈父见女儿得了皇上的称赞,也是一脸与荣有焉。

齐妃便笑道:“姑娘自然都愿仪态万方,那时正是天下大乱之时,拿起刀枪来也是逼不得已,如今天下升平,托了陛下的福,这才得以在闺中享福!”

皇上得了称赞,哈哈大笑道:“你我夫妻多年,很不用你在这里说这些面子话,省得让沈兄取笑!”

沈父忙道;“这可不是齐妃娘娘的面子话,这天下谁不敬佩皇上的雄才伟略呢!也是小女太顽劣,自小就爱这些,便也就由着她了!”

这时沈秋君已经擦了汗,来到御前跪地,诚恳谢道:“多谢皇上成全!”

皇上笑道:“你不必如此!不提你父亲为大齐立下的汗马功劳,只说朕与你沈家的渊源,也该助着你,那些朝中老朽们的话,你也不必理会。”

沈父此时也跪下谢皇上好意,皇上忙让人扶起沈父,君臣二人又说些客套话,这才一同离了齐妃宫中去了前朝。

沈秋君既然得了皇上的亲口称赞,此次进宫也就达成了目的,见齐妃确实精力不济,便忙告辞。

沈秋君经过礼部衙门时,便戴上帷帽,手执银鞭带人闯了进去。

众官员没想到会有女子如此大胆,俱都目瞪口呆,一时都忘了拦挡,更有人乐得看段清正的笑话,又不愿得罪沈侯爷,便放沈秋君顺利进去了。

段清正也猜到眼前女子便是沈家小姐,正要开口斥责她时,却见沈秋君一鞭子便挥了过去,口内说道:“这一鞭子是代齐妃娘娘教训你的,若不是因为你,她的内侄也不会伤亡,以至于她这几日以泪洗面。”

段清正只管听沈秋君说话,一时没躲开,被抽了个正着,心里仍兀自思量,没回到神来。

沈秋君见机又抽出一鞭子,说道:“这一鞭子是为你多管闲事,险些坏了我的名声。”

段清正结结实实挨了两鞭子,不由疼得呲牙咧嘴,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沈秋君已经带人离开礼部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