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君便让了六皇子一回茶,让人去与母亲说了一声。就带着六皇子去了哥哥院里。

六皇子紧走两步,与沈秋君并排而行,认真说道:“我的确不该和你耍心计。那次我是故意打碎了你哥哥的东西,好借此来府上的!不过,你放心,自此以后,我决不会再唬弄你的!”

沈秋君停住脚步。看着他笑道:“你既然如此说,就把那些东西都还回来吧,一件一件地也不嫌麻烦!”

“我一次次来府上,总要有个说法,等我什么时候再想到新的了,就一次都拿来!”六皇子笑道。又看着沈秋君央求道:“以后你我皆开诚布公,都不要隐瞒欺骗对方,好吗?”

自己有什么可欺瞒他的。可见他是被人算计怕了,沈秋君心中暗自叹息。

六皇子见沈秋君不语,忙笑道:“我今生对玉姐姐都会以诚相待,我保证说到做到!”

沈秋君见六皇子一脸期待,只得道:“我有什么可欺瞒你的!”

六皇子也忙笑道:“也是。玉姐姐向来是光风霁月之人,哪里有什么要瞒骗人的地方。是我小人之心了!”

沈秋君被六皇子赞得很不好意思,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如此高洁。

紧走几步,沈秋君回头见雪香她们落后了三四步,又小声说道:“前几日听人说,金家被贼寇劫杀了,是不是你做的?”

见六皇子点头,沈秋君不由叹道:“你行事何必如此狠绝!罪魁祸首金二已经死了,金员外郎也丢了功名,家财被抄一空,何苦再害他全家上下的性命!”

六皇子看着沈秋君正色道:“玉姐姐太过妇人之仁!一个人在做坏事之前,就该想到此事若是败露,他会是什么结果!敢做就要敢承担,一个人做了坏事,以命来偿,天经地义!金二固然不对,金员外郎未必没从中推波助澜,所谓恶有恶报,他家不知行善积德,有此一劫,便是怨也怨不到我的头上!”

沈秋君被六皇子当面训斥为妇人之仁,心中不免气恼:“便是他家咎由自取,你又何必让他们死无全尸!行事也太恶毒了些吧!”

六皇子冷笑:“他们不做人事,来世也只配做畜牲,要什么脸面四肢,他们尸身变成一块块的,也好方便送进野狗腹中,我倒是帮他们死后积了德,好少做一世的畜牲,他们此时说不定正在阴曹地府感激我,也未可知呢!”

沈秋君不由打了个寒噤,六皇子看见忙道:“外面冷,快些进屋子里暖和一下吧!”

沈秋君便直接拐到自己房间,让人将东西送到哥哥院里。

六皇子惬意地喝了杯热茶,暖和了手足,便开始东张西望。

只要六皇子不进自己的卧室,沈秋君也懒得理会这么个不懂礼节的东西。

六皇子晃啊晃地,就进了沈秋君的小书房,看到沈秋君抄写的佛经正摊在桌上,不由赞道:“玉姐姐写字真好!”

这话倒是提醒了还坐在外面的沈秋君,她问道:“你怎么还能往外跑,不用上课的吗,我可没听说其他皇子象你这么悠闲的。”

六皇子漫不经心地答道:“有什么好学的,识得几个字就行,学那么多有什么用,白白遭人忌惮!”

沈秋君不免为他一叹,都是天子之母的名头惹下的祸!一个没有才学只识得几个字的皇子,自然不是储君之选。

想了想,她终还是劝道:“读书多了总是有好处的!便是你的兄弟们,随意拉一个出来,哪个不是才学武功俱佳,你哪怕每样都比他们差好多,也要都懂得一点!”

六皇子忙笑道:“我也学的,只是没有他们那么用功罢了!”

二人一问一答间,时间便过去了,六皇子告辞时,将沈秋君的字拿走了,说是要临摹一番。

沈秋君哭笑不得:自己的字算不得十分好,只清秀而已,又不是大家,六皇子临摹,自然还要差一点,能练成什么好字!

当夜六皇子的积德论传到沈父耳中,沈父不由赞叹道:“这六皇子倒是个真小人!歪理也挺多!”

沈夫人听说,忙念了声佛道:“幸好他做不了皇帝,不然若是他倒行逆施,谁敢劝他,一个不好全家被剁了喂狗!”

沈父闻言不说话,半日方叹道:“有时真小人比伪君子要好的多,不过六皇子的性子也太暴虐了些,实在不是个君主之材。”

总让他如此缠着女儿也不是办法,沈父想了想,第二日就跑到皇上面前,委婉表示自家的那些东西不值钱,六皇子不必费心赔偿了,若为此耽搁了他的学业就不好了,若是内宅之人再冲撞了他,沈家罪过就更大了!

皇上一听立马明白了,小六子脾气古怪,宫人无人敢下死力去管,于是造成他不学无术不懂礼教,看样子是拿了借口,跑到沈家内宅去厮混了。

皇上面上有些不好看,责怪沈父道:“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好明白说,也学那些文臣,说个话九转十八弯地。你放心,我会让人约束他的。”一面又令人赏赐些东西,权当替六皇子赔了。

果然此后六皇子就再没上沈府的门,至于他是否真被拘在宫里学习,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没了这么个魔头到府上捣乱,沈府的人倒是过得蛮惬意的,不过相对于李瑶琴的心满意足,沈府的这点舒适就不值一提了。

李瑶琴如今在伯府,大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激扬心情。

那日她们一行人回到伯府,李瑶琴就告诉了李夫人,已与贤王说好,请他捎带些东西给哥哥。

李夫人虽也高兴,可对李瑶琴擅自去求见贤王还是心生不悦。

陆嬷嬷又瞅着空,委婉地对李夫人提道:自己见识有限,在生活中自然能将小姐照顾的无微不至,只是规矩上怕是有心无力了。

李夫人捉了字眼,问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想到女儿在外面给伯府丢人,不由气炸了肺,便借口女儿行事不妥,要关她的禁闭。

李瑶琴已经想通了,母亲就是个标准的封建卫道士,只要求自己谨守女子规范,不得越雷池一步,不出一点错地关到出嫁,李夫人便算是完成了她教养女儿的任务了。

若她是初穿越过来的也就罢了,不敢在这男尊女卑妻妾成群的世界里,奢望一生一世人的爱情,就这样盲婚哑嫁,享受一生富贵也就算是交代了这一生。

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了良人,又怎能就这样放手,再嫁他人呢!

偏偏这世的事情又起了变化,她若还是只躲在闺房之中,此生与贤王怕是再无交集。

想到这里,她顿生反抗之心,对着母亲大谈特谈李夫人闭关锁国的坏处,又道:“只有常出去与人交往,多探听些消息,了解朝中动向,才能高瞻远瞩,做出对家族亲人最有利的举措来!您就只知拘着自己与女儿在家里念经,与社会脱节,若是哥哥在外面有个好歹,怕是连去求谁都不知道!您既然不作为,女儿便少不得代劳了!”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秋君受邀

李夫人如何不知夫人交际的好处,只是儿子远在边关,她心中担忧无以排解,才将整个身心奉于佛堂,但这也只是暂时的,等女儿长大儿子回京,这一切都会改变的,枉她还想着女儿过年就十四岁了,也该拣些聚会多带她出去走走。

如今被女儿公然指着鼻子教训,李夫人不由恼羞成怒,说道:“我要做什么,不用你这个不孝的忤逆女来指手画脚,便是与人往来,我还没死,轮不到你一个闺房女子独自跑去拜见别家夫人!在没有贤王妃的陪伴下,你竟敢与贤王独处一室,你是嫌活得太舒适了吗,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沈三小姐的好运的,到时真惹出事来,我看你要怎么办?”

李瑶琴听到母亲骂自己为“不孝的忤逆女”,不由气得落下泪来。

这个世道可以无才无德,却不可不孝,若是被外人听到自己被亲生母亲骂成“不孝的忤逆女”,自己的名声才真算是坏了呢!

又气母亲说话难听,好像自己与贤王相见,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不是人似的。

偏偏李夫人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没有你哥哥,这才耐不得修行的苦,总想着出去松快一下,既然如此,你以后不必来佛堂了,怀有二心,还不如不到菩萨跟前呢!你先回自己房里好好反省一下,不许出院子一步,直到你哥回来,省得你老打着他的名头生事!”

李瑶琴被揭了底细,不由怒道:“你是我的亲生母亲吗,说话如此恶毒难听!我若是不关心哥哥,怎么会巴巴跑去求见贤王妃探听消息!怎么就成了我去私会贤王似的,您怎能如此抹黑自己的女儿!我哥哥一辈子不回来,您是要关我一辈子吗?”

李夫人冷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嘴是长在别人身上的,你管不住。如果一朝不慎传出去,那才叫难听呢。沈家三小姐就是前车之鉴,大家子里尚传得荒诞不经,落到外边莽汉野夫口中不知又要猥琐到何等程度呢!”

就在母女二人闹得天翻地裂时,城安伯不得不赶来劝架。

在听了妻女的一番言论后,城安伯心里有了一番取舍。

妻子是一位典型的贤妻良母,但是她虽出身,却一味地只知恪守女子规范,没有多少大见识。

如今新朝始建,百废待兴。正是各家争着抢占功劳,巩固家族势力的大好时机,但妻子却抱着小富即安的心态。只认为自家由普通世家跻身为勋贵之有,已是天大的恩德,便不再想着更进一步。

倒是女儿自小聪明伶俐,极有主见,看着也有几分野心。倒不似池中之物,将来未必没有一番大造化。

于是城安伯拉了个偏架,不仅未禁女儿的足,还让其与妻子一同管家,并特意拨几个人给女儿使唤。

李夫人不得已只得遵从丈夫的意思办事,她已经看出女儿对贤王的不同。知道女儿定是知道李家会出皇后的预言,心里有了想头。不免心中暗自担心,便告诫女儿道:“李家女福薄。担不起皇后之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李瑶琴不以为然,天意是靠不住的,有些事情不去主动争取,没有人会主动送到你的身边。比如爱情!

虽然李瑶琴手中有了几个人,却也不过是处理府务上有些便利。让他们帮着打探消息还是差得远。

不过是得些人尽皆知的信息,于李瑶琴分析判断上没半点帮助,又逢过年,过年后又是中元节,忙碌起来,也就顾不得了,只好暂时先放了手去。

出了正月,沈丽君的产期也就快到了。

庄子上没有个老成的女性长辈在,沈夫人很不放心女儿,先还一天一次地着人去看,后来贤王请沈夫人到庄子上坐镇,沈夫人便顺水推舟地搬到庄子上,亲自看护女儿。

人没有不畏惧死亡的,沈丽君虽生过一个孩子,可这胎一早便被断定会有凶险,虽有神医调理,这提起的心始终是落不下的。

如今见母亲前来照顾,沈丽君便如吃了颗定心丸,踏实多了。

又看母亲悉心照顾自己,未有其他异常,沈丽君只当家人并未疑心自己曾参与了金家之事,心里的石头越发的落了下来。

沈丽君借机对母亲说道:“我如今身子沉重,幸好有母亲在旁照料,只是皆不能分心照顾兰姐儿!兰姐儿又素与扶玉亲近,倒不如让扶玉帮着照看一二!”

沈夫人便笑道:“兰姐儿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确实不好再时刻跟着,万一生产起来,倒吓坏了她。若是贤王爷也同意,这几日得了空,将兰姐儿送到沈府也就是了。”

沈丽君闻言不由忧伤道:“母亲此话固然不差,只是自来女子生产是一大关,若是女儿真有个三长两短,临去时若是见不到兰姐儿,只怕死不瞑目…”

吓得沈夫人急忙捂住女儿的嘴,连声道:“呸,呸,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说的,请诸位过路神仙不要当真!”

一面又训斥女儿道:“胡乱说什么,就没个忌讳?辛老先生及太医们不都说了吗,你这胎极稳妥,必能母子平安的。”

沈丽君拉着母亲的衣袖,哀哀说道:“把扶玉也一起接过来吧,我姐妹二人素来交好,她又疼爱兰姐儿,在她在我也放心些,便真有什么不测,我姐妹二人也不至于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沈夫人不由面露难色。

大女儿是否参与金家事件,尚不可知,因为她现在身子重,故也不敢问着她。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便真有她的份,她现在这个样子,自己也不能不管她,可再让沈秋君前来照看,却有些不近人情了,况且还庄子上还住着贤王呢,见面总不免尴尬。

沈夫人只得狠心拒绝:“她如今也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家了,来姐夫家住着,总是有些不妥!况妇人生产未免有些骇人,万一被吓着了可就不好了。总之,你也不要有太多顾虑,等你平安生下小世子,她定会带着兰姐儿一起来看你的。”

沈丽君失望地靠在枕上,悲怆欲泣:“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一个都不得见呢…”

沈夫人见女儿如此,心里也难受,终是拗不过大女儿的哀求,心肠便软了几分,犹豫了半天,勉强说道:“要不,我让人和她说一声,端看她自己是否愿意来庄子上?”

沈丽君闻言,脸上立马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的心与我的一样,必会愿意来的。”

沈夫人无法,只得命人回府告知沈秋君。

沈秋君第一反应便是:不去。

她这一去,若是大姐安全生产便罢,一个不好,不知大姐夫妻二人又怎么算计自己呢。

沈丽君倒是锲而不舍,听说后立马派了兰姐儿亲自来请,沈秋君细想之后,倒觉得自己或许也该去看看。

前世因为沈丽君的隐瞒,沈夫人虽担心女儿生产,却并没有去庄子上亲自照看,一直都是沈秋君陪伴左右,重活一次,虽说薛神医说必能母子平安,凡事总有万一,若是再不好了,她定要力压姐姐,必要保住大人,她要让姐姐好好活着,亲眼看看,贤王真能当得她去算计亲妹妹吗?

不过想到贤王也在那里,此次前去不亚于龙潭虎穴,沈秋君收拾了银鞭匕首,又令雪香她们都带好自己的家伙。

这里还得提一笔,因为沈秋君认为强将底下不能有弱兵,所以寻了两条鞭子教给雪香雪柳二人。

雪柳年纪尚幼,人也机灵,几个月下来,倒是也学得象模象样,雪香就不行了,往往指东打西,最后却总是弄伤了自己,刀剑也不敢用,一则是怕伤了自己,二则是胆子小,不敢真往人身砍杀,最后学得是棍法,以至于雪柳每每看了,总要取笑她一番:还没见到那个丫头没事总杠着个棍子呢!

幸而得沈秋君宽慰道:“不必真天天提着,真要打起来架来,哪里还寻不到棍棒!”

雪香心里这才稍稍好了些。

沈秋君见一切准备就绪,又想起前世,自己一直陪在大姐身边,六皇子亦是一直住在庄子上,今生自己回了家,他也回了宫,如今自己再去庄子,倒也该再叫着他,若真有什么事,也可以用他一用。

沈昭宁也不信任贤王的人品,连带着对大姐也有了微词,可妹妹却说不放心大姐,他就不好再拦着了。

听妹妹提起六皇子,也觉得六皇子虽喜怒无常,只要不去招惹他,倒也能相安无事,至于妹妹说的有什么事,也能让六皇子帮衬一二,他持保留意见,以六皇子的性子与年纪,他实在想不出,妹妹怎么会对六皇子另眼相看呢。

不过多一个人在,贤王便多一份顾忌,于是沈昭宁利用职务之便,找到六皇子,很客气地询问他近期可去贤王庄子上,若是去的话,还请他代为照顾一下妹妹,毕竟到时大家都只紧盯着贤王妃,只怕妹妹会在那里过不惯!

六皇子面无表情地看了沈昭宁一会,直把沈昭宁看得心里发毛,他这才慢慢说道:“你沈家人可真意思,现用现交!前几日嫌我老去你们府上,于是就在父皇面前说我的坏话,将我给拘了起来,如今看我有些用处,又让我出宫,怎么这会子不担心我的学业礼数了!”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锦匣纸笺

沈昭宁被六皇子拿话给噎住了,半响扯了脖子,说道:“我也没说让你一定去庄子上,只是说如果你要庄子去住的话,请你照顾一下我妹妹,这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到时还不定谁照顾谁呢!”

六皇子冷笑道:“我倒不知道,你还竟然能有来和我闲话客套的时候!”

沈昭宁讨了个没趣,只得冲六皇子抱了抱拳,悻悻地走了。

小成子看沈昭宁走远了,这才上前狐假虎威地冷哼一声,说道:“德行!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家殿下也是你能呼来唤去的。”

六皇子见了不由哈哈大笑:“总有人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给他几分颜色就真开起了染房,我堂堂一个皇子,还能由着人牵着鼻子走不成!”

一时主仆二人又耻笑一番沈府,渐渐走得远了,这时角落里走出一个小太监,看了看四下里无人,便跑到东宫去向太子汇报。

太子打发走人后,向太子妃抱怨道:“舅舅也太小人之心了,说什么小六有心讨好联合沈侯篡位,就小六那臭脾气,也能聚起人脉来?更别提一个没开过荤腥的雏儿,对于沈三小姐那个老菜帮子也能下得去口?他也太不挑了吧!”

太子妃见堂堂一国储君说话如此不堪,不由为他觉得脸红,沉默了好一会,这才慢声细语地说道:“也不尽然,他最终不还是去向父皇请求,说贤王一心急着抱麟儿,不能照看好庄子,要自己前去帮助一二?”

太子摆手道:“我看他是想借机不用上学罢了。”

皇上亦是如此认为,对于这么一个大污点总在自己眼前晃荡,他也觉得心烦,便趁势勉励了一番六皇子的手足情深。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沈秋君携着兰姐儿一同到了庄子上,下了车就见沈夫人正翘首以待地站在二门上。

沈秋君忙上前笑道:“让她们管家娘子来迎着就是了,何须母亲亲自过来,倒是折杀女儿了!”

沈夫人笑道:“你大姐刚歇下,我闲来无事正好走过来看看你,可巧就到了!一家子骨肉,倒不必总刻意追求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沈夫人说着又拉着兰姐儿的手,笑着问了几句路上累不累,一边向里走,一边又对沈秋君说道:“为了便于照顾你大姐。咱们娘儿两个暂时就住在旁边的红杏园里。”

沈秋君一听,竟是与大姐的正院只一墙而隔,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沈夫人见状。忙将兰姐儿交给身旁的孙嬷嬷抱着,说道:“姐儿一路上也乏了,先送她回去休息一下。”

孙嬷嬷便抱着去了正院,沈夫人这才扶着女儿的手慢慢向红杏园走去,低声说道:“妇人生产亦算是血光晦气。所以这段时日,贤王只住在外书房,轻易不会入内宅的。”

沈秋君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转眸间却看到六皇子主仆两人正站在路边,沈秋君不由笑了起来:六皇子也够口是心非的!

沈夫人瞥了一眼。轻声哼道:“这六皇子行事总不同寻常人,昨日跑来说要为贤王排忧解难,就这么住在内宅。也十四岁的少年了,一点避讳都不知!”

沈秋君小声笑道:“也是手足情深,皇子们能有这份心,实属难得!”

沈夫人这才不言语,与女儿一同携手进了红杏园。

小成子见了不由气道:“贤王岳母妻妹很了不起吗。见了爷竟然也不过来见礼!”

六皇子拍了一下小成子的头轻斥:“就少说两句吧,不过是玉姐姐舟车劳顿而已。况且和我之间。也不用那些个虚礼!”

小成子不敢呛声,只得耷拉个脸,跟在六皇子身后回去了。

六皇子却极开心。沈秋君见到他时,脸上便蓦然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此时那笑容还正满满地飘荡在他的脑中,让他心中顿生出一种被人依靠的自豪感来,他心中暗道:“玉姐姐,以前是你在保护守卫我,自此以后,便换我来保护守卫你吧!”

沈丽君并没有睡着,听见说妹妹已经到了庄子上,不由叹了口气,仰面看着床帐上的流苏发了一阵呆,说道:“若是兰姐儿睡下了,让孙嬷嬷过来一下…另外,让她将我前几日交给她保管的东西,也一并带过来。”

不多时,孙嬷嬷便走了进来,丫头们服侍着沈丽君起床,便都悄悄退了下去。

孙嬷嬷这才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来,打开后是一个小绵匣,孙嬷嬷恭敬地呈给了沈丽君。

沈丽君打开匣子,拿了一个折叠着的纸笺,打开来看,纤巧玲珑的手指在桌上轻敲,半日,说道:“伺候笔墨!”

孙嬷嬷忙拿了笔墨来,见沈丽君只管垂眼沉吟,便低头细细磨好了墨,小心说道:“可以用了!”

沈丽君这才回过神来,提笔蘸了墨汁,待要悬腕写字时,却又蹙了眉,半天没落下笔来,终是将笔掷于砚中,叹息道:“罢了,她总是我母子二人的救命恩人,我如此待她本就不对,何必再因为那道人的胡言乱语,而真如此苛待于她,倒是坏了我们的姐妹亲情!”

孙嬷嬷只得收拾了笔墨,笑道:“王妃是大福之人,您只管放宽了心,此次定能平安生下小世子的!况且稳婆们也都是顶好的,太医又不离左右,您实在不必担心!”

沈丽君闻言笑道:“那就借你的吉言了!”一边将信重新叠好放入匣中,亲自锁好交于孙嬷嬷手中,叮嘱道:“若无事也就罢了,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兰姐儿就交给你了!”

孙嬷嬷忙郑重说道:“必不敢辜负王妃之托!”又笑着说道:“王妃洪福,必能看着姐儿成亲,哥儿长大,将来还要抱孙子呢!”

沈丽君也笑了,孙嬷嬷看她面有倦意,忙小心收好匣子,唤人来服侍沈丽君休息。

孙嬷嬷走进兰姐儿房中来,刚要往自己居住的耳房走去,就见一个丫头跑过来,看到孙嬷嬷眼前一亮,惊喜道:“嬷嬷可回来了,姐儿正好睡醒了,嬷嬷快进去伺候吧!”

孙嬷嬷笑骂道:“姐儿醒了,你们就不会伺候,就知道偷懒!非等着我这个老胳膊老脚的!”

那丫头便笑道:“我们倒是想借您老不在,讨了姐儿的欢心,也争争宠呢,奈何姐儿就只与您老亲近,这才刚醒了,还没回过神,正愣怔着呢,就直叫着嬷嬷,我们若是冒然上去伺候,万一惊着姐儿,罪过可就大了!”

孙嬷嬷闻言,为自己独得小郡主的信任而自得,便一径走进兰姐儿的房中,果然兰姐儿一见孙嬷嬷,便笑道:“嬷嬷,快帮我穿衣裳!”

孙嬷嬷忙走上前,帮着兰姐儿穿上外面的衣服,又将她抱着下了床。

兰姐儿便咯咯笑道:“你怀中放了什么,怪塥得慌!”

孙嬷嬷差点都忘了自己怀中还揣着东西呢,忙笑道:“这是王妃赏了我一件东西,我先放回去,就过来陪你玩耍!”

兰姐儿撒娇道:“你让小丫头们帮着送回去,你还给我讲昨日没讲完的那个故事。”

孙嬷嬷哪里敢将那匣子呈到众人面前,只得掏出来,暂锁进兰姐儿的一个衣柜中,想着一会回去时,再拿回去。

哪知兰姐儿小孩子好奇心重,非要让孙嬷嬷拿过来看看,孙嬷嬷拗不过,又怕她闹得狠了,再生意外,只得又开了箱了重拿出来,送到兰姐儿眼前。

不过是个普通的小锦匣子罢了,兰姐儿用手拨弄着看了半日,说道:“怎么打不开?”

孙嬷嬷忙笑道:“可是呢,奴婢不小心把个钥匙给丢了,只得等找到了,也是时候到了,再打开来给姐儿看吧!”

兰姐儿嘟着嘴将匣子掷到孙嬷嬷怀中,孙嬷嬷刚把匣子放入柜子里,却听兰姐儿说道:“我去看看母亲!”说走人已经已经走出去了,孙嬷嬷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沈秋君稍歇息了一下,便与母亲来看沈丽君。

沈丽君对妹妹帮着自己照看兰姐儿,一再表示感谢。

沈秋君此时心境早就变了许多,她实在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淡淡笑笑,也不多说话,正好太医们来给沈丽君把脉,沈秋君便告辞出去了。

沈丽君心下便明白了,便只暗叹了口气,由着太医把脉。

沈夫人见沈丽君对沈秋君的冷淡态度反映冷静,连个疑问都没有,似是早就料到一般,不由心下发冷。

兰姐儿见沈秋君出去,也跟着出来,拉着她到自己房中玩。

沈秋君却不过,只得牵着兰姐儿的手,一同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