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丽君忙笑道:“借祖母的吉言,桂哥儿以后可要好好孝敬老祖宗啊。”

兰姐儿被晾在一边,无聊地只打哈欠,老太太见了便命人送她去里间休息,又命人好生看着桂哥儿,等人都散去,这才看着孙女问道:“你之前来信,说恐沈秋君会让你生产不利,拜托我要好好帮着你照看儿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丽君唇边现出一抹苦笑,说道:“这事已经过去了,还是不要提了。”

老太太看着沈丽君,说道:“你还是好好说说吧,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沈丽君只得开口道:“也许是我多心。当日我怀胎正艰险时,发现三妹似是对我家王爷有些小心思,后来我到庄子上,她也去了,我便想如果我万一去了,让王爷收了她,将来帮着我照看一下儿女也未尝不可,只是她行事狠辣歹毒,我又怕她会将那些手段用在孩子身上,这才写了那封信去。如今看她行事,倒是我多想了。”

“什么三妹,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罢了,”老太太啐道:“之前总说情有可原,如今却又觊觎自己姐夫,可见是个道德败坏的,不过是见贤王没上钩,这才不得已收了手,可惜狗改不了吃屎,听说她又与六皇子不清不楚的,六皇子还是个孩子呢,亏她也下得去口。”

正文 第一四三章 婆媳过招

沈丽君不由暗自心惊,她知道当年祖母一气之下离了京城,便没再打算回来,故也不曾留下什么人,便是留下了,估计也被母亲打发了,没想到这才进京一天,竟然对家中人事如此了解。

老太太看到孙女脸上的镇静,不由冷哂:当年不过意气之举,她又怎会真放弃了京城。

老太太又道:“不要再提那不相干的人了。我现有一句话问你:你明明不能再怀胎,为何却要挣着命地生下桂哥儿,幸好有辛先生在,不然你现在岂不是魂归天外了。”

沈丽君此时就有些魂归天外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先时不知道,只是后来心思过重,才有些不好。”

老太太死死盯着沈丽君的脸,冷笑道:“你如今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张,倒会拿唬外人的话来敷衍我。看来我的确是老了,如今回到京城,就只专心享我的福,静等老天来收吧。”说完,便闭上眼睛,只慢慢转动数珠,不再说话。

沈丽君见祖母这个样子,不由得慌了,忙道:“并不是孙女有意欺瞒家人,实在是孙女想着将来留下个儿子,也让沈家有个争头,不然空壳子皇后,能给家人带来多少好处。”

“你不必在此花言巧语哄骗我,说什么为了沈家,不过是捎带的人情罢了,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贤王。”老太太睁眼看着孙女,冷冷说道,又逼问孙女道:“是因为你爱上了贤王,这才宁愿死也要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对不对?”

沈丽君被说中心事,不敢对着祖母再撒谎,只得低头不语。

老太太指着孙女,摇头叹道:“你真是糊涂啊!你只要好好活着。只要有沈家在,贤王事成后,你便是皇后,将来哪里抱不来个儿子。可是如果你死了,男人向来薄情寡义,再娶了新的来,生下儿子,他哪里还会记得你,外家再得力,也不如枕边风好使。”

沈丽君忙道:“所以。我才想着让三妹成为王爷继室,就算,就算她将来生了儿子。对桂哥儿不好,至少也是沈家人,总强过外人。”

老太太冷笑:“继室本就不能与元配相提并论,况且又是一个失了名节的,现成的把柄就在贤王手中。将来他以此为借口,先封个贵妃了事,等将来有个好的,便将那人直接封为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别告诉我,你没打这样的主意。有个贵妃姨母,又占着嫡长子的位份,你真以为就真能斗得过皇后嫡子?”

沈丽君咬唇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况且我也没事,再提这些做什么呢?”

“不提,你又如何知道自己错的离谱?”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孙女,说道:“天家哪里有真情在,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对贤王动了感情,女人一旦被爱情迷住。她的头脑便成了白痴,除了会被那男人利用,除了会损害娘家利益之外,还会做什么?”

见沈丽君面上仍是不服,老太太又道:“爱情对女人来说是毒药,对男人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她比不上江山重要,不要不以为然,为了权势地位,他会抛下一切的,不然明知道你深爱着他,纳妾会让你伤心,但他仍是要纳回来,这就说明了一切。”

沈丽君闻言一愣,眼中的神采慢慢暗了下来,老太太又说道:“你是沈家的人,将来能靠的也只有沈家,贤王的爱靠不住的,只有沈家继续强大,你的路子才会走得顺利。现成的例子,以前齐妃与你亲如母女,现在为什么敢指着你的鼻子骂,还不是觉得你与家人闹崩了的缘故。”

沈丽君顾不得惊讶祖母对诸事的掌控,她被戳中了心事。

这段时间齐妃总是话里话地挤兑自己,说什么自己不能生,就该为贤王广置姬妾开枝散叶,却不稀罕商户女生下的儿子,还是大家闺秀才好,隐约要为贤王在高门挑侧妃,这让她忧心不已,如今见祖母事事了解,不由急忙跪到祖母面前,泣道:“还请祖母多疼疼孙女。”

老太太抚着孙女的头,说道:“现在知道谁亲谁近了吧,当年因为你母亲害我沈家失了机会,如今这个皇后必是我沈家的,这样我也能瞑目去见你祖父了,所以我会帮你的,但也要你听话,别总想着贤王,也要为沈家考虑。”

沈丽君诺诺应了。

送走沈丽君后,老太太越想越生儿媳的气,好好的一大家子的人,在她手底下乱成什么样子,只为了与自己斗气,一个有前途的女儿生生让她放纵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个不成气侯的。

于是便立时叫人喊了沈夫人过来。

孝字当头,沈夫人自然不敢怠慢,急忙来见婆母。

老太太看到沈夫人就一阵膈应,不过是年轻时长得略能入目,一点才能优点也无,年纪越大,就越蠢笨的让人吐血,可偏偏却能多年得丈夫敬重,身边一个侍妾都没有,如今又儿孙满堂,将来还能成为皇后之母,老天也太不公平了,这让那些美貌聪明伶俐的人情何以堪啊。

沈夫人被老太太打量得心里直冷飕飕冒寒气。

这两日,老太太与沈秋君是彻底地僵持了起来,互不待见,大有有生之年两不相见的架势。

老太太自然是有她的理由,而沈秋君则是越想越委屈,当年出现那样的意外,不是人力所能为的,自己本身就是受害者,况且又是为了救她的宝贝孙女才会出了那样的事,如今无功反倒有过,这样的长辈本身就不值得自己尊重。

沈侯也是为难,不过倒认为保持现状也不错,等女儿嫁了,各过各的小日子也就完了,但心里仍不免有些埋怨母亲:当年看不上她自己亲自选的儿媳也就罢了,如今又对付起毫无过错的亲孙女,就不能消停着好好过日子吗?

沈夫人自然是偏向女儿的,见丈夫对女儿的忤逆行为视而不见,也乐得不管,只是大女儿与小女儿如今不和,不知会不会趁机在老太太面前说坏话呢,正这样想着呢,老太太就叫了她去,所以她不得不打叠起精神,全力备战。

老太太想了想,随意挑了个话题,说道:“小归山一事是怎么回事?祖产也是说卖就卖了的,你倒是个聪明的,先是卖了祖产,然后再拿多一倍的公中的钱买回来,然后就挂到个人名下去了,这个生财的法子实在是好、实在是妙啊!”

沈夫人忙恭谨答道:“因当年之事,侯爷心里不痛快,非要卖了去,他要做的事,儿媳如何能拦得住,也只好由着他了。后来侯爷也有些后悔,便又买了回来,只是到底看着闹心,便随手将其写到秋儿名下去了,儿媳倒是为此劝过他,说这女儿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如何能带走沈家祖产呢。反被侯爷骂了一顿,说秋儿姓沈,流的是沈家的血,她拿走也是名正言顺,再则小归山是前朝所赐,并不算沈家祖产,以后不许提什么祖产,免得犯了当今的忌讳。”

老太太气笑道:“几年不过,倒是伶牙俐齿起来,既然你劝不住,为何不写信告诉我,我来劝,我看他敢不听。”

沈夫人忙笑道:“母亲说的话,他自然是听的。当日我也曾想告诉母亲的,无奈侯爷不肯,妇人出嫁从夫,儿媳也不敢违拗。”

老太太拍手笑道:“好,好一个贤惠的,好人都是你来做,这坏人坏事都是你家侯爷的。”

沈夫人忙道:“儿媳是实话实说,不信您可以去问侯爷!”

“我问他?他不是早就被你迷了心窍去,你说一,他敢说二吗?”老太太冷笑道。

沈夫人听了这等话气得直瞪着婆母,老太太也冷冷看着这个克死沈公的儿媳,良久,在老太太多年的积威下,沈夫人还是败下阵来,只得红了眼圈低头不语。

老太太得意地笑道:“你也上了年纪了,如今孙子孙女也都有了,也该放权给小辈了,明日你将府务都交给老大家,你就在我跟前伺候,好好补一补这几年落下的规矩。”

沈夫人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应下了。

出去后,直接叫来大儿媳,将早就整理好的账册钥匙等物一股脑交给了沈大嫂,又指了两个管事的婆子道:“之前你就曾管过府中的事,我这几年也懒得改变,一切都如从前。府中也没什么大事,这几年除了宁儿娶亲,也没什么大的开支,你有不明白的就找她二人,等你上了手,愿意用她二人就用,不愿意用就再拨到我院里来就是了。”

沈大嫂没想到婆婆这么痛快就交出了管家权,又知道前段时日弟媳一直也管着,怕其中有什么猫腻,便陪笑道:“这按着程序,是不是该账物核查一遍,才好交接,不然…”

话未说完,沈夫人就一碗茶泼到沈大嫂身上,骂道:“有这么和婆婆说话的吗,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借管家之机私饱中囊?”

正文 第一四四章 难得清闲

这明显是沈夫人在老太太面前没讨到好,才迁怒于自己,只是到底是自己婆婆,沈大嫂无奈,只得跪下陪罪道:“儿媳错了,儿媳只是说按常规,母亲这里自然不必如此的。”

沈夫人冷哼道:“你还是好好查查吧,免得整个沈家都被我搬到鲁地你外祖家去了。若是有亏空,我就拿嫁妆来补,不够了还有每年的俸银,有生之年总能补齐了吧。”

沈夫人既发了一通火,又见沈大嫂吓得脸色发白,顿觉无趣,挥挥手道:“你出去吧。”

沈大嫂这才敢站起身来,忙忙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沈夫人就带着程秀梅一起去了春晖院立规矩。

这立规矩还真是实实在在的,沈夫人带着程秀梅站在老太太跟前,一会端茶递水,一时又捶脚捶背,丫头们的活全做了。

先时还有程秀梅帮着,但是老太太道:“你身为长辈,应为小辈做出个样子来。”于是便让程秀梅立于一旁学。

这可苦了沈夫人了。虽然她是儿媳,立规矩也是应该的。但是身为侯夫人还要如此严格地立规矩,只怕京城独此一家了。

况且沈夫人如今年事已高,这几年又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受过这等罪,一天下来,累得筋疲力尽,好容易伺候着老太太用过晚饭,这才由程秀梅扶着回了正院,躺在床上就再也不想爬起来,除了喝点水,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沈秋君见此万分心疼,忙让厨房上的人去做些清爽的东西送来,自己则帮着给母亲捶肩捏背。

沈夫人歇息半日,这才稍缓过劲来,对程秀梅说道:“好孩子。你也陪着站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程秀梅欲待推辞,沈秋君忙笑道:“嫂子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程秀梅这才施礼回去了,她也是累得够呛,虽说不用做活,可站一天也是腿酸,再则她一个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便是在沈夫人面前立规矩。也不过是饭时站在那里布下菜,便坐下了。

沈秋君等程秀梅去了,这才含泪地对母亲说道:“都是一家子。她竟然如此对母亲,想来定是因为我的缘故了。可恨,她占着个长辈的名头,竟是一时奈何不得她。让母亲受累了。”

沈夫人忙笑道:“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没一件顺她意的。自然心情不忿,这两日就让她出出气,以后就好了,再说了,谁家儿媳不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况且她也没打没骂的。闹出来也是我没理,孝字大过天。”

这时厨房里送上吃食来,沈秋君忙接过来。亲自劝着母亲吃了一些,趁人不注意,小声道:“要不母亲装病吧,这样就不用去她那里了。”

沈夫人笑着叹道:“傻丫头,这才一天就病了。也太假了些,只怕她能立时请了太医来。更丢人了。过几天再说吧。我不过是累几天,要不了命的。”

沈秋君只得笑了笑,心里却暗自筹划。

沈夫人见天色不早,忙催着女儿去休息,沈秋君见父亲此时也走了过来,这才起身走了。

沈父看着疲倦不堪的妻子,也是心疼,只是碍于孝道,一时无法让母亲改了心意,只得握着妻子的手,歉疚地说道:“辛苦你了!你先熬这几日,我定会好好劝劝母亲的。”

沈夫人忙笑道:“这是我为儿媳的本分,说不上什么辛不辛苦。我已让人在书房里收拾了,你今天就先歇在那里吧,我得让丫头们好好帮我捶肩捏背,不然明天更是难过。”

沈父闻言忙笑道:“有我在哪里用得着丫头们,她们那点子劲管什么用,又不懂穴位。”

沈夫人脸上变了粉,倒也不再坚持。

第二日,沈夫人仍旧去了婆母跟前伺候。

不多时,齐妃就令小太监来下了旨:请老太太明日进宫赴宴,为其接风洗尘。

沈夫人婆媳二人齐齐松口气:明日到了宫里,老太太便为自己的脸面,也不能再这么搓磨人了。

老太太想了想,便对程秀梅说道:“你先回去吧,今日暂不用你在这里伺候,明天你再随我入宫就是了。”

程秀梅不由看了婆婆一眼,见沈夫人点头,这才退了下去,赶紧回去叫了丫头来捶打。

老太太看到她婆媳互动的那一幕,不由冷笑。

沈秋君听见说老太太只带着二嫂进的宫,忙赶过母亲处伺候。

沈夫人正歪在塌上,旁边有个丫头正拿着对美人捶在那里敲打呢,沈秋君忙接过来继续敲打着。

沈夫人见了笑道:“你忙你的去吧,我好多了。”

沈秋君忙笑道:“我看母亲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可见这敲打是很管用的,我哪里有什么事,就在这里陪着母亲吧。”

沈夫人笑道:“我让丫头敲打着也就那么个意思罢了,主要还是你父亲的推拿…”

沈夫人忽然反应过来,忙住了嘴,再看女儿一脸揶揄地笑,更是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沈秋君怕母亲尴尬,忙又道:“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想个法子,治治她。至少让她不敢这样难为你。”

沈夫人已面色如常,叹道:“这事可不好办,她不是别人,是你父亲的亲生母亲,轻不得重不得,不然你父亲那里也不好交代。儿媳伺候婆母,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又没打骂我,你那装病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便是提也要你父亲提才行。”

沈秋君不由泄了气,嘟囔道:“她身子倒是硬朗,真是祸害活千年。”

沈夫人忙忙喝住道:“你休得胡说!她便是有万般不对,也是你的亲祖母,你可以不认她,可口里却决不能如此说她,不然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你淹死。她不过是一时气不顺,才拿我撒气,时日久了无趣,也就撂开手。况且你祖父去世的早,她在你父亲心里便算是个支柱,她若是有个好歹,只怕你父亲第一个就受不住。”

沈秋君低声道:“尊长者也要有尊长者的胸襟风范才是…”

沈夫人忙道:“这是我与她婆媳之间的事,哪里用是着你这小辈来插手,我自己能应付得过去。你回去吧,这事不许你再说一字!”

沈秋君无法,只得怏怏而回。

一路上浮想联翩,既羡慕父母之间的恩爱,比如这几日母亲虽白日里劳累,可夜里自有父亲为她捶捏伺候,这样看来母亲比之其他人要幸福,可又暗自埋怨父亲因为孝道,在婆媳之事上总是一筹莫展,这么多年不知让母亲受了不少委屈。

一时又想如果此事发生在六皇子身上,他会怎么做呢?会不会直接扯了媳妇就走了,临走前再说几句恶心人的话?

沈秋君又想起母亲之话,不由拿大哥二哥代入,若是大哥二哥敢跑到母亲面前吵闹,不让嫂子们伺候,带了妻子就走,那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可是母亲竟不是那样刻薄的人,说道底还是祖母为老不尊。

沈秋君越想脑中越乱,既心疼母亲,又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好好的将六皇子扯进来做对比,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却看见环姐儿正在那里踢打着花圃。

沈秋君忙收了心思,上前笑道:“这是谁惹我们环姐儿生气了,说给姑姑,姑姑帮你出气。”

环姐儿闻言,转身想跑,却被沈秋君一个箭步给拦住了,扯过她来,正欲取笑她的无礼,却见其脸上红肿一片,不由大惊:“这是怎么了,被谁打…”

沈秋君忙止住问话,环姐儿是沈府的小姐,谁敢动她,定是她不听话,被大嫂给教训了。

想到此,沈秋君冲了雪柳使了个眼色,又对环姐儿笑道:“那日还说要去我院里玩呢,你总没时间过去,正好现在我和一起过去吧。”

环姐儿欲挣脱,终是不敌沈秋君,便被她拖走了。

刚回到房中,雪柳就已经领了冰过来,沈秋君拿毛巾包了,递给环姐儿让她敷一敷。

沈秋君看着环姐儿,笑道:“定是你不听话,被大人给教训了,还敢嘟着嘴不服气,幸好你还小又是女孩子,不然依沈家的家法,那是要打军棍的。”

环姐儿这才说道:“我觉得自己没错,可母亲连我的辩解都不听,就打了我巴掌,哼,仗着自己是大人,就可以不讲理吗?”

沈秋君看着众人笑道:“看她这个性子,倒真不愧是沈家的嫡长孙女。”又对环姐儿说道:“你母亲最近管着府里的事务,忙得喝水吃饭的空都没有,没时间听你解释也是有的,不如你说给姑姑听听,让姑姑给我评评礼,若真不是你的错,姑姑让你母亲给你赔罪,如何?”

环姐儿看了一眼沈秋君,却捂了嘴就欲走,沈秋君忙拉着道:“好,好,我不问了,你先坐会,等红肿消下去再走也不迟。”一时又赞道:“你倒是极懂得为尊者讳,有你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你母亲倒真是个有福气的。”

谁知环姐儿听了,脸上却越发的红了,躲躲闪闪不敢看沈秋君。

沈秋君心下起疑,却又暗笑自己多心,她们母子没事提自己做什么,于是仍是哄逗着环姐儿玩耍。

却哪里知道,环姐儿如此模样,正是因为她的缘故。

正文 第一四五章 教导侄女

因为两个男孩子要习武要学文,所以并不在经常在内院,故承欢在老太太膝下的任务便落到了环姐儿的身上。

环姐儿是沈府这一代第一个孩子,此前也是颇为得宠的,而且又因沈家乃是武将之家,便免不了拿她作男孩子来养,后来虽回了鲁地,性子却早就养野了,一时半会不好扭过来。

沈老太太又是个万事皆握在她手中的自信模样,整日神神密密的,环姐儿顶不喜欢,如今回了城,她本以为可以解脱,偏还要如从前那般跟在曾祖母身边,心里便不免有些怨言。

再则,这几日环姐儿在老太太跟前,也看出老太太故意难为祖母。虽说目前她与祖母也不是很亲近,但亲人之间还是有个亲疏远近的,对环姐儿还说,父母兄弟当然是最亲近的,然后便是祖父母及叔叔小姑等人,曾祖母却是排在她们之后的,故越发看老太太不顺眼。

今日老太太进宫,环姐儿这才得了空闲,高兴地围着母亲前前后后地走动。

沈大嫂虽气女儿不长进,倒也没说什么,哪知环姐儿却又道:“还是小姑姑好,每日里也不用去立什么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要是也能如此才好呢。”

沈大嫂闻言脸色立时就变了,斥道:“什么人不能学,偏要学她。”

环姐儿奇道:“小姑姑不好吗,我觉得她很好啊,而且在老家时,他们都说我长得象极了小时候的姑姑,以后必又是个大美人呢!”

沈大嫂不由语塞,她倒是想把沈秋君之事讲给女儿听,可是女儿才不过九岁,说了她不明白不说。还可能到时不懂事给嚷嚷了出去,便只道:“以后不许你再提你小姑姑,也不许你去找她玩。”

环姐儿自然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沈大嫂被女儿缠得本就失去了耐心,偏偏环姐儿还在那里举例说小姑姑如何如何的好,自己将来也要象她那样。沈大嫂不由又惊又怒,便打了环姐儿一巴掌。

环姐儿哪受过这种委屈,当时就傻了眼忘了痛。直到母亲离去,她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又羞又气。也不理会母亲的禁足令,偷偷跑了出来,没想到就遇到了沈秋君。

沈秋君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强求,便让人拿出好吃好玩的东西哄她玩耍。

一时又讲到环姐儿小时候淘气的事来,尤其是当年沈秋君生日时,环姐儿竟用珂儿的尿捏了个泥人送给沈秋君,沈秋君笑道:“那泥人的事。我也不追究你的错处了,倒是听说你极爱做针线,不如到时送我一整套的衣服鞋袜好了。”

环姐儿顿时苦了脸,说道:“姑姑也太强人所难了,明知道那不过是我的托词罢了,不如我绣个帕子送给姑姑如何?”

沈秋君也不难为她。只是笑道:“那好吧,只是你得用心的去绣,不许假手他人。不然我知道了,定不饶你。”

环姐儿一听,忙拉着沈秋君笑道:“还是小姑姑对我最好了。从来都是笑眯眯地说话,我要是小姑姑的女儿,该多好啊。”

沈秋君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骂道:“这句话如果让你母亲听到,能寒透她的心。她教训你也是为了你好。”

环姐儿看着小姑姑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许自己靠近她呢。

一时又见沈秋君的碧玉耳坠子在脸颊两边晃荡,映得脸上肌肤莹润,不由叹道:“小姑姑长得真好看,人人都说我长得象小姑姑,可我觉得我长大后,要有小姑姑的五成美,也就心满意足了。”

沈秋君笑道:“我倒不觉得自己有我美,不过咱们的环姐儿可是十足的美人胚子,长大了绝对是美人一个。再者,干嘛老要比着别人的样子长,你就是你,是永宁侯府的嫡长孙女,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环姐儿笑道:“我也不过是想想罢了,我就是再美也美过姑姑的。”

沈秋君捧着环姐儿的小脸,笑道:“你长大了一定会比姑姑美的,因为到那时姑姑就老了,再美也比不上你们这些小姑娘,瞧,你这肌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环姐儿害羞地低下了头,此时的她如何会知道,若干年后,会有一个青春靓丽的人踌躇满志地对她说起类似的话,却最终害得父亲被夺了爵位,母亲被申斥,自此一家人从天堂跌落到了尘埃里。

沈秋君又问起环姐儿以前都学了什么,做了什么,心里便有了底,又是个聪慧却贪玩的主,看似什么都学了,却文不成武不就,女红也拿不出手。

环姐儿笑道:“我听赵爷爷说,姑姑的银鞭练得极好,不如打给我看看。”

沈秋君便点头同意了,环姐儿又道:“我去叫珂儿和纬儿来,叫他们也开开眼,省得一天到晚看不上女的练武。”

沈秋君笑道:“哪用得着你去,我派个丫头过去喊就是了。”

环姐儿却担心闹出动静被母亲发现了,非要自己亲自去,一溜烟就要跑。

沈秋君忙一把拉住她道:“快放下裙角。眼看也是十岁的大姑娘家了,怎么还动不动提了裙角就跑,你身边的嬷嬷们就没教给你规矩?”

环姐儿嘟嘴道:“行动时裙裾不能随意飘动,要低头含胸,要笑不露齿,多得我都记不住。我母亲是里出来的,自然能做到,咱们武将之家,哪里讲究这些。”

沈秋君只笑不语,起身走到庭院中,然后低眉顺眼,款款走向环姐儿。

环姐儿不由睁大了眼,看着小姑姑聘聘婷婷地走来,行动间仪态万方,且裙裾妥帖,头上钗环纹丝不动。

沈秋君行至一半,伸手解了鞭子,然后快速提了裙角,一晃身闪到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鞭子甩向旁边的花树,未等环姐儿看清楚,沈秋君已及时收了鞭子,重走回青石板甬道,瞬间又变回大家闺秀模样,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环姐儿看着缓缓走向自己的小姑姑,如果不是看到枝丫断裂下来,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秋君已经进了屋间,看着环姐儿温柔笑道:“在别人以为武将之女做不出那等美姿态时,你就做出来给她看看。在别人认为你只是个寻常闺中女子时,你就展示一下你武将之女的威风,总之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震住,又大大出了风头,这岂不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环姐儿叹息道:“姑姑好利害,可是我怕我做不来。”

沈秋君笑道:“这可就不是沈家人该说的话了。这并不难,只要你有决心,就一定会做到的,姑姑不过是寻常人,都能做到,以环姐儿的聪明定也能做到,而且必会比姑姑做的还要好。不仅是走路的礼仪和工夫,还有写字女红,也都不在话下的。你想想,就象姑姑方才那样出其不意地展示一番,那真可是件威风的事。”

环姐儿下了决心,说道:“姑姑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规矩,学写字学女红,还要跟姑姑学工夫。”

沈秋君笑道:“我相信环姐儿,环姐儿可要给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做个榜样。”见环姐儿点头,沈秋君又解下玉佩,亲自给环姐儿带上,笑道:“当年我和你一般大时,也是顽皮的利害,这还是你祖母送我压裙的,今日就送给你。”

环姐儿惊诧道:“原来姑姑小时也顽皮啊,如今规矩学得这样好,我以后也一定要和姑姑一样。”

沈秋君笑道:“好了,以后是看你做事,而不是只听你口头上表决心。去吧,去叫你弟弟他们过来吧。”

环姐儿点头,又道:“今日这规矩就免了吧,我得去外院呢,路太长了。”

沈秋君摇头道:“今日事情特殊,明日亦有不便之处,你哪天能好好练习行走礼仪,方才还说的好好的,如今就变了卦,觉得自己做不到,就把玉佩还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