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行走不过十数日,东陈便知了消息。

陈王世子陈安政听说。不由冷笑道:“谁说大齐六皇子不得帝心,如今这不带人来报仇来了。”

前几个月陈安政曾派人前去大齐,如今那些人杳无音信,再看如今大齐六皇子庄承荣亲自带人前来讨伐东陈,他便猜测定是庄承荣知道自己策划的事情报仇来了。

陈王沉默不语,思考半日,说道:“那庄承荣的性子虽说冲动古怪,但大齐皇帝及其群臣却不是傻的,定不会由着他的性子来。若是真为了报派人劫持他的仇,来打一仗,争口气也就罢了,怕只怕大齐这次是决心收了我陈地,这场战争有的打了。”

陈安政忙道:“大齐前几年天灾也不少,如今虽好些了,但边境四处还不算太平,他怎么敢此时就与我们正面开战?他的将倒有不少,却无兵可派,偏就派了个没上过战场乳臭未干的庄承荣带了那点兵来,也太小看咱们了。”

陈王摇头道:“自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庄承荣不过是一个押送粮草的先行官罢了,你不要对他再动什么心思,免得将事情闹大了,先暂时维持眼前的平和,利用这段时间,先将咱们内忧外患解决了,好全力备战接下来的持久大战。”

陈安政只得点头称是,方才他确实想趁庄承荣不备先发制人,如今被父亲一说,也觉得自己行事莽撞了,毕意庄承荣是在大齐腹地,他若真要半路偷袭,代价必是很大的。

陈王见儿子打消了念头,便又命人立刻将大齐对各方的战争近况一一报来,他要好好思考一下,大齐皇帝此行派兵的意思及将派谁人来做统帅。

陈王君臣讨论到很晚才陆续散去,陈安政便回了寝宫。

刚一进后殿,便看到一位凛然威仪身姿绰约的女子正含笑站在那里,陈安政忙上前恭身道:“见过母亲,这么晚了,母亲怎么还不歇息?”

田王后搀起儿子,温柔笑道:“我也没什么事,便过来等你们。虽说政事繁忙,你也要注意身体,有什么事白天做不了,非要闹到这么晚。不要总仗着年轻,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以后年纪大了有你后悔的。”

陈安政忙笑道:“多谢母亲关心,只是最近因为不少地方遭了灾,偏边上又有几个部落不老实,等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田王后叹道:“这两年事情是有些不顺,你年轻倒也罢了,你父亲如今也上了年纪,你要好好办事,也好帮着他排忧解难。另外,也要劝着他,别在那么拼命,要好好休养才是,有什么事也试着放手给底下的人。”

陈安政点头道:“父亲的性子母亲如何不知,事必躬亲,您放心,我定会时时劝着他的。”

田王后欣慰地笑了,一时又试探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父亲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也罢,我方才亲手做了点吃食,已经让人送去你寝宫一份,你回去后好好尝尝,若是喜欢,母亲明日还做给你吃。我亲自送去给你父亲,也好劝着他早早歇息。”

陈安政看了一眼旁边几个正捧着食盒的侍女,忙忙叫住正欲向外走去的田王后:“母亲,不必了。父亲已经吃过饭了,他还有要事要考虑,怕是一时半回不会回来的。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田王后顿了身子,抬头时面上已然带了微笑,说道:“他也是个顽固的,一件事不解决了,就寝食难安,这身子怎么受得了,我更该去照顾他。”

陈安政不由垂了眼眸,说道:“父亲此时正考虑要事,不许人过去打搅他,方才儿子离去时,他已经叫人安排下后半夜伺候的人了,母亲这几年身子也不好,还是早早休息才是。”

田王后眼睛便黯了下来,方才还神采飞扬的一个人,好像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精神,顿时萎靡了起来,不过只一眨眼的工夫,她又变回雍容高贵的王后,低声笑道:“有人能照顾他,我也就放心了。”说罢,慢慢转身,挺直身子仪态端庄地走向自己的寝宫。

陈安政看着虽年近五旬容颜却不曾减少多少的母亲,不由叹息,他既疼惜母亲被父亲的冷落,可也深深了解父亲的无奈。

父亲无疑是深爱着母亲的,所以在母亲被掳走后,父亲深深地自责,并时刻为救出母亲而努力,后来也果真为了救母亲出大齐,放弃了诸多的利益,最终不得不蜗居在这小小的陈地,即便,父亲仍然毫不犹豫地封了母亲为王后。

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妻子被抢已经是极大的耻辱,如今救了回来,夫妻团聚,也算是上天有眼,可是,为什么母亲要为那个男人生子呢?

以母亲的容貌,在那样的乱世,想要保持清白,实在不易,如果仅仅是失贞,他与父亲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她怎么可以为那个男人生孩子,而且还将他抚养到那么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已经背叛了父亲和他。

对于陈安政来说,他都时时有杀了庄承荣以泄恨的心思,所以能深深了解父亲心中的疙瘩,越是爱的深,就越不容易原谅母亲,离得近了心里难受,可又舍不得真正远离,只能这样相爱相杀,彼此折磨。

父亲虽有几房妾侍,但无一例外都是田家的女子,由此可见,父亲仍是在顾念着母亲,以愿极力维护他世子的地位,这也是他不愿干预的原因。

此时陈安政看着母亲落寞的背景,既有心疼,又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又想起今日议事到现在的罪魁祸首,不由冲口而出道:“也怨不得父亲这么晚了还在灯下谋划,实在是因为接到线报:大齐六皇子庄承荣正带兵来往陈地而来,想来两国不久就要开战了。”

正文 第二零九章 双方动作

随着陈安政的话音落下,田王后原本姿态优雅的身姿便不由踉跄地止了步。

半日,她缓缓转过身来,美丽的丹凤眼平静无波地看着儿子,淡淡说道:“我知道了,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要先回宫了。”

被留在身后的陈安政看着母亲从容不迫地离去,不由后悔起自己方才的冒失言行。

当年母亲明明已经在自己与庄承荣之间作出了选择,自己此时又何必再戳她的心,让她痛心呢。

陈安政懊恼地回到自己寝宫里,世子妃田氏见丈夫回来,忙站起身迎了过来,嘘寒问暖一番,又说了些家常话儿。

陈安政想到陈地缺银少兵的现状,不由再次问妻子道:“当年田家老太爷将银子藏了大半去,此事是真的吗?”

田氏迟疑了一下,低头小声答道:“我父亲并没有听老太爷提起过此事,如今老太爷已过世多年,故不敢妄言。不过母妃当年既然如此说,想来应该是真的吧。”

陈安政冷笑道:“自来商人奸诈,做生意总想稳嫌不赔,天下的好事都是他的。你家老太爷也是个深谋远虑的,这事必是准的了,不然田三爷和田四爷怎么就被打发到了大齐去助庄承荣呢。”

看妻子低头不语,陈安政不由长叹一口气:如果没有庄承荣,田家的一切便都是陈家的了,手中有了那些财富,也不至于多年来一直没钱招兵买马,蜗居在小小的陈地。

六皇子这边则经过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来到目的地。

当地的朱总兵得了消息,一大早就带着属官们迎出城外十里相候。

对于这个颇有盛名的六皇子,他们倒不惧,这里可是他们的地盘。还真不怕六皇子那点小伎俩,只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自然要礼节周全有加,但心里却仍是忍不住轻视六皇子,尤其是看到他那张不逊于女子面容的脸孔。

京城的大多数是看不起边关的众人的,在他们眼中,那些人就是粗俗无礼和貌丑的代名词,但边关众将士们却认为是因了自己的浴血守卫,才换得朝廷的安宁,京城的那起子文官们一个个都是虚伪的软脚虾小白脸。所以也是不把他们放在眼中。

六皇子此次领兵前来,在那些守将眼中,不过是借机来捞些功劳。为其争权夺利加些筹码罢了,更是该被鄙视的了,况且看他那样文弱书生的样子,也亏得有那样的名声传出来。

说实话那些人倒不怕六皇子是来分功劳的,但要上战场还是免了吧。到时不仅要格外照顾他,万一皇子脾气上来,乱发号令,岂不是要害死人。

于是六皇子便被边关诸人供了起来,他带来的人也大多先归了朱总兵统一操练,但军中一切事务都寻了理由将六皇子隔离出去。

也是没法子事。六皇子虽是将那些将士们带过来,但他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自然不能让那些人心服,况且如今到一个新的战场。为了自己的小命要紧,也要多加适应当地的水土气候及作战之法,六皇子显然在这些方面不具有优势。

六皇子不由郁闷异常,终于尝到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滋味儿,他以前那些小动作小阴谋到了此处。竟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可这也怪不得谁,这本就是皇上的意思。况且那朱总兵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只能暂且如此了。

相对于六皇子的郁闷,沈秋君则要过得顺风顺水的多。

那日六皇子被朱总兵拉去接风洗尘,沈秋君则是由朱总兵的夫人带着其他属官夫人相陪来到他们日后要居住的府邸。

男人们考虑的事情可能会多一些,女人们对于政治方面就没有那么讲究了。

沈秋君喜欢她们的直爽率性,则那些夫人们则对沈秋君的平易近人感到满意,况且又知道沈秋君乃是出自永宁侯府,颇会些拳脚工夫,越发的亲近起来,聊来聊去,又聊到胭脂水粉及衣裳方面,没有哪个女人是不爱美的,大家一起交流探讨,相处极为融洽。

又恰值秋高气爽之时,边关的女子们大多是经历过战争的,故骑马挎箭都是寻常,与沈秋君混得熟了,朱夫人便时常邀沈秋君一起骑马游玩。

沈秋君自然欣然从之,不过到底是京城富贵窝里长大的,礼教已是刻在骨子里,虽到处游玩,却远不如那些夫人小姐放得开。

看她们如此畅快淋漓地玩耍,沈秋君免不了心有感慨,当年在京城,自己虽礼节规矩不错,却比其他人要野的多,再加上那些个晦气事,总有种被人排在外面的感觉,如今来到边关,竟又是个最循规蹈矩的,好像自己总是处在不合时宜的尴尬之中。

不过其他人倒觉得沈秋君如此很正常,毕竟是出身高门,故举手投足之间,总要比她们这些人文雅的多,尤其是朱夫人极为喜爱沈秋君,经常请沈秋君过府游玩。

六皇子见此心里不服气起来,便振作精神,争取早日破局。

想来想去,便将边家父子叫了来。

此时边家父子也是被朱总兵等人排挤在外的,无他,只因为当日六皇子为了控制住他二人,假借重用之名,将他二人带在身边,于是一到了这里,朱总兵等人可没工夫去想这其中的道道,直接将他二人划为六皇子的亲信,当日接管人手时,便撇下了他父子。

六皇子叹道:“当日本想重用你二人呢,没想到竟因我之故,也落得个受排挤的下场,倒是我的不是了。”

边校尉见六皇子如此自责,便是心里有怨言,此时也已经消了,况且他又是常如此的,倒也惯了,反笑着劝慰六皇子道:“他们自己人用熟了的,自然不想冷不丁插进个人去,等时日长了,他们知道六爷的人品才能,便不会如此了。再者朱总兵也不过是临时管管兵罢了,等郑老将军来了,他还不得靠边站,那里也让他们见识一下六爷的本事。”

六皇子也笑了:“攻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把你知道的都一一说来,我也好心中有数。”

边校尉忙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军的一切事务以及此处的人文地势等,无一不细细道来。

这也是因为他心怀愧疚的原因,当日既将女儿给了贤王,那么以后极有可能是站在贤王一边的,这样就负六皇子的提拔,故此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六皇子自然也看出他父子的意思,却不点破,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不久便到了冬天,冬天天气恶劣,冷得握不住兵器,故一般交战双方便会休战,暂时休养生息,力争来年春天大战一番。

本就竭力避免因冲突而起战事的齐陈双方,此时更是如此,至于陈王与周边几个部落势力也都休战了。

陈王深为即将到来的陈齐之战担忧,便趁着这个空档,派出能言善辩的大臣前去游说那几股势力:大齐如今已兵临陈地边界,来年必会有场恶战,如今有陈地在前面挡风遮雨,他们尚能安逸生活,将来如果陈地有个闪失,他们几处也难免不会被大齐捎带着灭了,好一统中原地区。唯今之计,倒不如先联手击退大齐,再议他事。

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那几处人考虑过后,也同意暂不与陈地为难,至于联手之事,还得细酌。

陈王心下稍宽,只要他们不在背后捣乱,使得他与大齐作战时不致于腹背受敌也就够了。不过既然是陈王先提出的议和,自然就要出些银两物资以示诚意,于是陈地的财政越发的紧张起来。

想到此次自己的屈辱求和,再看为了银子整个陈地缩衣节食,不禁令曾经叱咤风云的陈王心中憋屈,咬牙将来誓要一雪今日之耻。

而陈地的田氏一族因为陈王缺少银子的使用,也是爱莫能助,这么多年的财力相助,田家早就不复从前的风光,况且当日田家生意是遍布天下的,如今只缩在陈地,自然挣钱的能力也就弱了不是一星半点的了。

说到这里,田家的人不由暗自埋怨起田王后来,如果当年不是她为了救庄承荣而喊出老太爷藏宝一事,陈王如何知道自己家是脚踏了两只船,如今事情暴露,对于陈王的恩情便大打折扣,甚至是出了钱还要夹着尾巴做人。

此时大齐的人也没闲着。朱总兵与陈王也算是老对手了,知道陈王的手段谋略,故一刻也不敢放松。

等探得陈王的动向后,朱总兵急忙令人火速向朝廷报上奏章。

于是大齐也悄悄派了人前去游说那几个部落,许诺只要他们不助着陈,将来灭陈后,大齐与他们仍是两不相扰,如果在灭陈的战争中,若是出了力的,必会论功行赏。

那几个部落的人此时是有奶便是娘,痛快地收下大齐的财物,应承不已,心里却明镜似的清楚的得很,暂时先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等到最后再来个渔翁得利,岂不是妙哉。

正文 第二一零章 六爷受阻

朱总兵得了消息,心里稍安,只要那几股势力暂不掺和进来,只对付陈王也能轻松一点,至于他们是否相助大齐倒不重要,只要陈王一倒,他们也蹦跶不了几天。

这些事六皇子夫妻自然是一点风声也不曾听到。

其实此时六皇子两人与朱总兵府的关系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

前面也提到,朱夫人十分喜欢沈秋君,因为她认为沈秋君既有将门虎女的风范,又兼具贵女的气质,恰好她有一位刚及笄的女儿取名叫做朱思源,却很是顽劣不堪,每日里只知舞枪弄棒,总想去战场杀敌,让人也知她巾帼不逊须眉。

故朱夫人便借沈秋君来引导女儿的言行举止,虽在女儿身上没什么大效果,她二人倒是成了望年交。

沈秋君也欲借朱夫人缓和朱总兵与六皇子之间的关系,便也乐得与朱夫人互相来往。

果然时日久了,六皇子也借着沈秋君的脸面在总兵府登堂入室起来。

六皇子也没有白请教边家父子,在与朱总兵的来往交谈中,便让朱总兵大有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感怀。

既然能聊上来,又兼见面三分人情,朱总兵对六皇子也不是那么排斥了,军中的不太紧要的事情也会拿来与他说,甚至军中杂事也会让六皇子插手来做,本来事情正向着预定的方向开展,但随着贤王派人来游说朱总兵,这美好的一切便戛然而止。

朱总兵暗道:好险。

六皇子此次是来捞军功的,而他作为本地总兵只要等到郑老将军来了,将兵一交万事俱妥,六皇子现有什么事也找不到他。

但是通过贤王的人前来游说时,他才惊觉自己与六皇子走得有些近了,看在外人眼中。不免想到自己是选择站在太子一边。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将来太子登基为帝自然最好,可他作为边关的守将未必会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将来万一是贤王即位,若是贤王记恨,想到自己一家的小命,那实在是容易了,根本不必脏了他的手,只须在打仗时借助敌人之力就可以办到。

当然也不能投靠贤王,道理都是一样的。他一个本本分分驻守边关之人。只一心忠于皇上忠于大齐便是,实在犯不着趟这夺取皇位的浑水。

于是朱总兵对六皇子愈发客气起来,但军中的事。六皇子是一点毛都摸不到了,气得六皇子在背地里没少咒骂朱总兵,却也于事无补。

沈秋君只得劝说:一切等郑老将军来了就好了,如今正是韬光养晦之时,到那时亮出真本事来。震一震那些狗眼看人底的人。

六皇子无法,只得重新打叠起精神来,每日练武习兵法,静待时机。

时间很快便到了新年,沈秋君除了思念父母家人外,对于这个只属于她夫妻二人的除夕之夜还是蛮期待的。六皇子也觉得大年夜不用如往年那般在皇宫里对着一群讨厌的人,倒也是件称心的事情。

时光如白驹过隙,日月穿梭。这众人似还未从新年及元宵佳节中回过味来,大地便回了春,芳草吐绿柳树发芽,处处一片生机盎然。

憋了一个冬天的诸夫人小姐们便再也按捺不住了,纷纷相互邀约着出来游玩。既然是边关的巾帼自然免不了来一番骑马射箭的比试。

这时沈秋君倒小心起来。虽也随同众人一起出游,却轻易不肯如去年般在马上畅快驰骋。

这主要是因为六皇子既然在外面不得意。沈秋君便不忍他在家中还不得痛快,于是房事上便也不十分约束于他,因为不好让辛先生一月几次无故看诊,沈秋君便担心自己不知何时会有了身孕,故那等剧烈活动万万做不得,免得到时后悔莫及。

只是这个话却不好对他人提起,如果这几个月真有了身孕倒也罢了,如果没有身孕,倒白白让人笑话。

幸好那些夫人们也知以沈秋君的尊贵身份,原也不该与她们没规没距地闹成一团,况且也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或多或少能想到她的顾忌,故也不十分放在心上。

倒是朱思源心里不免得意起来。

朱总兵是个有本事的人,且为人明白圆滑,官运自然顺畅,在此地又是天高皇帝远的,他在这里便算是万人之上了,而朱思源又是他的掌上明珠,便不免偏宠些。

朱思源自懂事起,便是众星捧月众女孩羡慕的对象,而且她品性又好功夫也高,人也长得极美,可说是此处的第一人了。

这忽然来了位尊贵的六皇子妃,容貌艳丽不说,功夫也好,更兼言行举止娴雅大方,为人又和善,自然得了大多人的心。

本来她已是出嫁之人,与闺阁小姐不具可比性的,可备不住朱夫人的喜爱。朱夫人也是前朝旧人家出身的,如今变成这般泼辣,也是没奈何的事,如今好容易得了个女儿,还是那样野的性子,不免心中时有遗憾。

如今沈秋君的到来,倒让朱夫人发现:沈秋君竟能将武将之女的爽快刚强行贵女的尊贵矜持优雅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这让她不由心向往之,便时常以沈秋君为例子教导女儿

朱思源本也挺喜欢沈秋君的,可总见母亲捧高沈秋君来贬低自己,心里对沈秋君便不服气起来。

如今看到沈秋君与初来时有了很大的不同,不再与她们疯玩在一处,便忍不住对母亲说起风凉话来:“我就说那些所谓的京城贵女皆是虚假的很,哪里及得上咱们边关姑娘的率真,您还要我向她学习。哼,看她初来时对众人多殷勤,如今也拿起架子来了,轻易不同咱们一处玩,真是日久见人心啊。”

朱夫人不好对未出嫁的女儿说沈秋君的忧虑,便随意替沈秋君说了几句话,朱思源见了,认为母亲被外人迷惑是怎么也对自己看不顺眼了,越想越气,便带着亲信骑马往外边散心去了。

不想六皇子今日正带着人悄悄巡视边界地势,如今正往回走,便与朱思源遇到了。

如果是军中其他的人,六皇子说不定还会笑着迎上去说几句话,若是朱总兵父子则更是上前套近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可如今是朱思源,自然就没这待遇了。

一来六皇子到底出身高贵,在京城他眼里就没看见过人,何况是这边陲小地上的人,虽说他如今地位尴尬,需要讨好众人,但朱思源说到底不过是个总兵之女,在军中又无职务,实在没必要费心思。

再则就是六皇子向来对貌美的女子没好感,如今见朱思源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在家呆着,仗着她爹的势力,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没事就出来溜达,实在有伤风化,当然此时六皇子没想到,在若干年后,他将封眼前这个看不上眼的女子为大齐朝唯一的女将军。

倒是杨远悄悄对六皇子说道:“那是朱小姐,爷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到底是朱总兵的爱女,说不得有些用处呢。”

六皇子一听越发生了气,冷笑道:“你什么时候见爷讨好过女人,爷再是为了权势卑躬屈膝,也不会对着个女人的。”

众人听了都不敢再劝,于是六皇子目不斜视自朱思源身旁而过,似完全没看到她们一队人。

朱思源见六皇子又如从前一样,当自己是个透明的,不由心中着恼。

其实朱思源最初看到六皇子时,看他唇红齿白的柔弱模样,在心里是极为轻视他的。在她心中,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和自己的父兄们一样,身材魁梧,脸膛紫黑,豪爽豁达,六皇子完全不靠边,自然是该鄙视的对象。

但后来因为总兵府与六皇子夫妻有些来往,每每看到六皇子对沈秋君温柔体贴的样子,朱思源眼前便似打了另一扇门。

因为她见过父母哥嫂之间的相处,父兄们说话总是粗声大气,从没见到他们那样温柔对人的样子,其实想想那样粗野大汉若真温温柔柔地说话行事,也够恐怖的。

朱思源如今也大了,便免不了想自己将来是要嫁如父兄那般的男子汉呢,还是寻一个也会如此温柔小意的夫婿呢,有时也会脸红心跳地想:有个那样体贴的夫婿也是不错呢。

今日看到六皇子,她又想起前几日,她与丫头们去采一种可以染指甲的红花儿,却赫然看到六皇子竟然也在那里采,她虽悄悄避了去,心里却止不住嘲笑:一个爷们也要染指甲吗,这大齐朝的皇子可真够奇葩的。

昨日,她倒是看到沈秋君是染了指甲的,今天便借着错肩而过的空隙,她打眼一瞧,果然六皇子并没有染指甲。

朱思源越发的对六皇子感起兴趣来:只对一个女子温柔小意,却对无论多美艳的女子都面无情不假辞色,这样的人怎么就这么有趣呢!

朱思源胡思乱想一气,回了神才发现六皇子等人早就行得远了,不由懊恼中,不想却看到六皇子等人改了道往别处而去。

正文 第二一一章 狭路相逢

再看六皇子改道而去的方向,竟是齐陈边界处,朱思源顿感蹊跷,又担心六皇子会遇到陈地的兵士,若是双方起了冲突却是不好,想到此,朱思源忙带着也往那处去了。

却说六皇子之所以改道,却是因为方才在高处看到那里正有一片海棠花开得繁茂,红艳艳一片,因想到这段时间沈秋君在房中插了些桃李之花,却是有些絮了,如果折些新鲜花样来,定得讨得她的开心,于是六皇子便临时起意改了方向。

离着那些海棠还有些距离,便可闻到淡淡清香,六皇子大喜,急忙奔了过去,只见花开似锦,妩媚动人,六皇子忙跳下马来,亲自选了几枝折了下来,小成子早上前接过,拿外袍包着放在马上。

杨远等人没有这个雅兴,只在一旁看着,朱思源在不远处看到,顿觉好笑,正欲转头而去,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忙顿住身子,朝声音来处望去。

六皇子等人也已经上了马,此时也都住了动静,四处查看,只见自山谷一处转过一小队人来,远远看那装束,竟是东陈的人马,想来是东陈边界的巡逻兵了。

六皇子子等人虽被排除在军队之外,却也知道齐陈尚未正式宣战,此时不宜发生冲突。不过想到对方也定看到自己一行人了,若是此时调头而去,未免不会被东陈的人取笑望风而光,却是损了大齐的威风,白白贻笑大方。

故六皇子等人俱都镇静地坐于马上,静等那队人马过去。

随着那队人马越来越近,六皇子定睛看向领队的人,不由冷凝了神色,眼中便有恨意迸发出来:原来所来之人并非他人。而是陈王世子陈安政。

虽然他二人只见过一面,且是在多年之前,但当时六皇子心中已深恨陈字政,故将其面貌牢牢记于脑中,而且陈安政那时就已是个青年男子,如今除了身体更加魁梧外,相貌几无变化,所以现在一眼看去,六皇子便认出他来,随着陈安政越来越近。六皇子眼中的怒火也越发的浓烈起来。

在六皇子认出陈安政的同时,陈安政也已然认出六皇子。

六皇子当年还是个孩童,如今则长成青壮男儿。虽然相貌上已有很大的变化,便就凭他与田王后的容貌有五六分的相似以及其衣着气度皆不凡,他是六皇子这个结论就呼之欲出了。

于是陈安政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眼神亦是愈来愈凌厉。

兄弟二人就这么相隔着数步之遥,怒目相向。只是此时都在自己的地界,倒是一时也不好动手,却又不甘心就此退去,他们各自的手下也都觉出自家主子的不同寻常来,惧都鸦雀无声,毕竟两军相对。谁先退去,就算是输了气势,故一时只有春风拂过。偶或马声嘶鸣之声。

好一会儿,六皇子率先打破僵局,冷冷看了陈安政一眼,笑道:“你我之事,总有要解决的一日。择日不如撞日是,倒不如今日先做个较量如何?但既然是个人恩怨。自然与底下人无关,也与国事无关。”

陈安政听了六皇子提议也觉有道理,再则这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就怪不得自己心狠了。于是,二人各自命手下人退到一边,不许插手此事。

于是二人提了兵器,催马上前打斗,几十个回合后,六皇子便渐渐落了下风。

要说六皇子的功夫并不弱,但吃亏在到底还年幼些,力量上不如已是青壮年的陈安政,且临敌经验也欠缺不少,初时不觉如何,这时间一长便终输一筹。

陈安政一与六皇子交手,便心中暗惊,没想到当年一个只知道哭喊救命的孩子,如今竟长成一个身手不错的战将来,再过几年,怕自己就要成为他的手下败将来了,幸好他如今还年轻,在这个时候遇到自己也是命中注定的事,今日便收了他的性命,已防后患。

虽如此想,六皇子声势弱也渐渐下来,但他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呢,真要将他斩于马下,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陈安政越战心中越急躁,他本来是打定主意,今天不管后事如何,先取了六皇子的性命再说,可六皇子的身手不差,一时难以得手,令手下一同来个车轮战倒是能轻易取其性命,可看六皇子的手下亦不是弱兵,双方人手本就相当,偏大齐那边还另有一队人马在旁观战。

虽然那领队的是个女子,陈安政可不是六皇子,这边关上别说一个女人,就是一个孩童都不容小觑。

陈安政暗自叹气,知道自己今天是不能将六皇子拿下了,反要防着大齐趁自己力竭时,两队人马一起拥上来,倒不如见好就收,反正已经震慑了六皇子,又已分出了胜负,此时便是退去,也占足了威风。

趁着二人刀剑交接,各自被对方格了回来,陈安政趁势勒住马,收了兵器,笑道:“今日本该分出个胜负来的,只是我有要事在身,不便多作停留,以后寻了机会再战,你终是弱了些,还是回去多吃些饭长些力气再来吧。人道从小看到老,你当年就匍匐在我的脚下求饶,今生便一辈子都不能改变了。”

见六皇子气得脸色青白,陈安政得意一笑,一恭手,说道:“后会有期。”说罢,便带着人调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