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先生笑不合口,连声道:“同喜,同喜。”

辛先生实在想不到自己这世还能有看着重孙辈的,自昨天得知孙媳有了身孕,喜得一夜都不曾睡好,今天早上到了正院,看到在一旁相陪的六皇子,不由想到当年正是六皇子的人救了他祖孙二人,心里着实又大大感激了一番。

六皇子知道沈秋君还有话要同李嬷嬷说,便同着辛先生一同去了外院。

沈秋君见李嬷嬷精神极好,在表示了一番关心之后,又拉着她讲讲京城里亲人的情况,就连吃饭,二人都在一处。

如此几天,这种热情才有所下降,李嬷嬷也已经安排在院里,她又详细查看了沈秋君生活中的种种细节,又对朱夫人寻的几个稳婆也细细考察,对这所有的一切,倒是皆很满意。

尤其是看到六皇子一如既往地对沈秋君的疼爱,更觉放心。

这日,沈秋君正和李嬷嬷闲谈,李嬷嬷看着沈秋君正色道:“老奴临来时,老爷曾叮嘱老奴几句话,让有机会也好好说与小姐听一听。”

沈秋君见李嬷嬷郑重其事的样子,便欲起身肃听。

李嬷嬷忙按着沈秋君,笑道:“不过是几句家常话,小姐不必如此,况且又重着身子,更要小心保养才是。”

沈秋君便坐稳了身子,问道:“不知我父亲都说了些什么话?”

李嬷嬷正色道:“老爷说,实在没想到姑爷会得到作新甲衣的法子,他曾在皇上那里细细看了,这甲衣实在是不寻常,尤其更加实用于南边多水战天又热,如今老爷已经替大公子向皇上请求多多生产,好用于南边的作战,说不定会取代铁甲呢。虽然皇上没有过多表示奖赏,可将来每一个受惠的将士,定会在心里感激六皇子。这样一来,六皇子风头出得有点大,在军中的势力影响定小不了,太子心里未必不会忌惮。”

沈秋君叹道:“当时他得了这个法子,正是郑将军屡屡失利、我大齐士兵伤亡过重之时,哪里顾得上想那么远。”

李嬷嬷笑道:“小姐也不必担心,凡事福祸相依。老爷说道:这个功劳来得正是时候,姑爷以后也不怕犯些错了,小姐之前担心的事情,便可迎刃而解了。”

沈秋君抬眼着向李嬷嬷,把手指向上指了一指,说道:“这事情是指?”

李嬷嬷点头道:“弑母之罪太重了,我大齐又向来重礼孝道,姑爷背不起这个罪名,倒不如全了这个孝名,将来论功行赏,功过相抵,也不过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消了太子的忌惮之心,倒是极周全的法子。”

沈秋君也点头,这些倒与自己之前所想不谋而合。

李嬷嬷又道:“容妃性情柔弱,不够刚强,当年失身皇上虽是身处无奈,但生下姑爷,心里未必没有些想法,只是京城大乱之时,她选择了陈王,就决无可能再回大齐。这次若只饶了她的性命,她未必能活下去,再则陈王世子怎么说也是姑爷的兄长,又是容妃以后的支柱,所以为了容妃,也务必留下他的性命。”

沈秋君听这些话正合自己心意,便点了头,正欲说话,李嬷嬷摆手道:“小姐还是听老奴把话说完了。您现在的身子不宜多思多想,但世事难料,谁也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说不定明天就将陈王世子拿了来,所以有些话不能拖太长时间,不过也不需您费心,老奴只是将老爷所思所想,一一摆在您面前,如果您觉得有理就照着办就是了。”

沈秋君叹道:“女儿明白父亲的苦心。嬷嬷继续说下去吧。”

李嬷嬷说道:“那陈王倒不必担心,以他的性子,定是宁可战死也决不会被大齐捉了。而容妃如今都是抱孙子的人了,又经历那些事情,未必会殉情,如果她真殉了情,姑爷这里虽面上不好看,但那逼死母亲的罪名却与他无关了。”

正文 第二二六章 秋君生子

沈秋君点头,认为此言极是,若不是为了六皇子,她才不管容妃是死是活。

也不怪她对容妃这位婆婆如此冷漠,若是她摊上这么一位母亲,可能会体谅容妃的难处,说不得就原谅了她。

可是每每想到当年六皇子凄苦无助的样子,以及因为容妃的所作所为,他这些年的艰难,还有昨天六皇子乍得母亲礼物时的欣喜,沈秋君就越是心疼,虽明知容妃或许也是身不由己,但仍是忍不住地气愤容妃对六皇子的抛弃。

李嬷嬷又道:“不论她将来是自愿殉情,还是被陈王世子所迫,都与姑爷无关了。但陈王却决不能死在姑爷的手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是陈王的死与姑爷沾上点边儿,陈王世子必视姑爷为杀父仇人,不死不休,到时又要和容妃牵连在一处了。”

沈秋君叹道:“如今爷轻易上不得战场,只愿到时陈王能亡在他人手中,或是不甘被擒,自裁而亡,不然只要是活口,爷还真是难办啊。”

李嬷嬷也点头叹道:“老爷对此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这事要看上天的旨意了,只要小姐想得明白,将来水来土淹,兵来将挡,说不得就有法子来应对了。这仗也不是三五个月就能打完的,慢慢寻找机会吧,小姐现在也不用多想此事,先好好生下孩子再说其他的,这才是最主要的。”

自此沈秋君在李嬷嬷等人的照料下安心养胎待产,不知不觉就到了初冬,亦是瓜熟蒂落之时。

那日,还是上半响时候,沈秋君便腹痛起来,李嬷嬷等人知道这是要生产了,忙扶她到了床上。令人去通知六皇子,又急命稳婆等人忙了起来。

六皇子得了消息,急忙扯着辛先生到了内院。辛先生先上前去把了脉,道:“一切都正常。”

六皇子还想要辛先生再做其他查看时,李嬷嬷忙上前阻止道:“女人生孩子,还有爷们在这里添乱的,赶紧出去。”

辛先生忙借机往外溜了出去,六皇子不放心,要留下来陪着沈秋君,李嬷嬷哭笑不得。说道:“姑爷还是出去吧,离着生产还早呢,您先去外边。现在外面乱成一团,也不知热汤水可准备妥当,别到时要什么没什么,可就误了大事。”

六皇子听说,只得过去安抚沈秋君几句。然后同着一个稳婆出去,验看生产所需之物可有备好。

其他人上前掩了门,李嬷嬷走到沈秋君跟前,安慰道:“小姐,有我守在这里,您不用怕。”

沈秋君强笑道:“嬷嬷曾帮着母亲接生了我兄妹几人。有您在,我心里放心多了,况且她们几位也是极有经验的。”

李嬷嬷想了想。又说道:“恕老奴说句实话,这女人生产自来血光污秽,姑爷以后极可能上战场的,可别沾了晦气,将来可就悔之不及了。一会姑爷来了,你也劝劝他。他也就只听你的。”

沈秋君点头,她知道自来妇人生产时,男子为避晦气是不能进产房的,免得一生不顺遂,六皇子以后的路还艰难着呢,为了讨个好彩头,自然不能让他留在这里。

李嬷嬷知道女子初次生产,总是担心惊惧,恨不得夫君时时陪了身边,李嬷嬷倒是知道六皇子在心里极重沈秋君,也是个神鬼不怕的人,定是坚持留在房中,却是拿他无可奈何。

李嬷嬷也是随着沈夫人战场经历过的,自然也不信那污秽之说,她担心的是,女子生产时往往狼狈污秽不堪,又是血又是汗又是咬牙哭喊的,再美好的女子也是一点形象都没有,一般的男子哪里禁得住,往往会在心里有了阴影,实在于夫妻感情不利。

如今见沈秋君点头,她心里便松了口气,又慢慢和沈秋君说话,以转移其对疼痛的关注,正说着胎位很正,六皇子便再一次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说道:“快要生了吗?”

沈秋君一阵疼痛过去,正喘息着,便忙趁着这个空档,劝六皇子道:“我离着生还有一会儿,你也不要总在这里走来走去的,倒叫我不能安心生产,你还是去外面等着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

六皇子见沈秋君一意坚持,只得出了产房,在外边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六皇子听到里边没什么动静,不由急得走来走去,说道:“怎么还没生啊,急死人了。”

辛先生此时也正坐在一边,被他晃得头疼,只得起身劝道:“妇人生孩子,哪有那么快的,六爷也不要总这样催促,反让夫人在里面紧张,不利于生产。还是坐下来静静等吧。”

六皇子不由捉着辛先生的肩膀,问道:“一般都是几个时辰啊?”

哪知还没等辛先生说话,却听到里面沈秋君大叫了几声,六皇子手上便使了劲,大声问道:“怎么样了,生了吗?”

里面的人忙答道:“无事,还没生呢。”

辛先生忍痛挣扎开,吸气道:“这定是生产前的阵痛,您不必担心。”

六皇子啊了一声,这时沈秋君又止了声,六皇子急忙跑到门前,叫道:“怎么了,怎么没了声息?”

这时沈秋君正疼痛难忍,见六皇子老是一惊一乍的,不由生了气,大声斥责道:“是我在生孩子,又不是你,你在外面乍乍呼呼地作什么,倒让我不得安心生产。”

六皇子听见沈秋君说话中气十足,倒是心里安稳了起来,却也不好再一声赶着一声地问话,只得耷拉着脑袋,坐到椅子上,正好看到辛先生还立在一边,便一把扯过他来,小声询问生产的一些事宜。

屋里的李嬷嬷等人则一边喂沈秋君喝参汤,一边劝道:“你现在忍着些,别再大声叫了,免得一会生孩子没了力气。”

外面辛先生则给六皇子普及女人生孩子的大致过程,直到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沈秋君这边才真正发动起来,沈秋君终还是痛得忍不住叫出声来。

六皇子的心也跟着一起一落,待要闯进房去看,偏又有人在里面栓了门,劝道:“夫人正在发力,您贸然进来,怕会惊了她,反倒不易生产。”

恨得六皇子在外面直转圈,终于听到里面欢呼:“生了,是个哥儿。”

六皇子闻言长吁一口气,这时又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六皇子便要闯进房去,倒是辛先生拉着他说道:“爷还得等一等,里面只怕在收拾胞衣呢,您现在进去不合适。”

里面的人也道:“夫人与小公子都很好,爷只管放心。”

又过了好一会儿,房门终于打开了,六皇子忙往里走去,此时稳婆已经抱着孩子走到六皇子跟前,笑道:“恭喜爷,小公子长得可俊呢,眉眼象极了爷。”

六皇子只管往里走,捎带着看了一眼,却不由止了步,惊呼道:“你们是不是抱错了孩子,怎么这么丑,一点都不象我和夫人哪。”

众人顿时觉得尴尬万分,要说新出生的孩子,倒还真有些不太好看,不过被自己父亲如此说的,还真没见过,一般初生子便是儿子的父亲,大多都认为后继有人,早就抱着乐呵呵的不撒手了。

李嬷嬷在里面听到了,忙走出来笑道:“现在孩子还小没长开,等再过三五日就好看,饶是这样,看他那小眉小眼的,多看几眼,便觉得真是象极了姑爷呢。”

六皇子又看了一眼,暗自嘀咕道:“还是挺丑的,哪里像了。”一边进了房,六皇子也顾不得房中还有血腥之气,急忙起到床前去看沈秋君。

沈秋君虽疲惫至极,倒还意识清楚,看到六皇子过来,便伸了掐了一把,嗔道:“我儿子长得多可人,怎么就丑了呢。”

还没等六皇子开口说话,沈秋君已经示意李嬷嬷把孩子放在自己怀中,无比温柔地看着儿子。

六皇子很郁闷,有了这么个丑东西,沈秋君眼里竟看不到自己了,这半天了,只顾着看孩子,竟一丝都没瞟自己。

六皇子起想越不服气,正要说些什么时,却发现沈秋君已经睡了过去,李嬷嬷也见机将孩子抱走,六皇子也房中无人,不由看着沈秋君恨恨说道:“没有我,你哪来的孩子,过河拆桥,也没这个样子的,有了孩子,孩子爹就撇到一边去了。”

外面的人听到,无不掩口偷笑。

辛先生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也回去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臂膀痛得利害,回到房中脱衣检查,却是被六皇子捏得青紫一片,不由暗骂道:“你老婆生孩子,凭什么弄得我一身青青紫紫的。”

不过埋怨归同埋怨,第二天一早,辛先生还是来到内院,替沈秋君诊了一回,倒是一切皆好,六皇子也有了精神气,每人都打赏了一遍,于是合府皆喜气洋洋。

等到洗三那日,便邀了朱夫人等几个相熟的夫人来,李嬷嬷也拿出沈夫人早就准备好的洗三礼,如此热热闹闹玩了一天,都道:这孩子象极了六皇子,将来必是个美男子。

一席话,让沈秋君笑得合不拢嘴,六皇子则拧眉打量儿子。

正文 第二二七章 争取地位

因为有李嬷嬷等老成有经验的人在,沈秋君母子在月子里被照顾得极好。

六皇子也没有回避,仍是住在主屋,只不过是独自睡在外间床榻上,这也是李嬷嬷建议沈秋君的,因为刚生完孩子,要有段时间排恶露,沈秋君还要亲自照看婴儿,彼此不便,便只同房不同床。

六皇子不想大冬天一个人孤零零搬出去,只得遵从,故看到时时睡在沈秋君身旁的儿子,便免不了心里不舒服。这倒也罢了,偏沈秋君还要亲自奶孩子,每每看看儿子趴在她怀里吃奶,六皇子眼神便如冰碴儿似地直瞪向儿子。

小奶娃子哪里能感觉到父亲身上散发的寒气,仍是卧在母亲怀中吃得欢快睡得香甜。

沈秋君倒是能感觉到六皇子犀利的眼神,初时还为自己在他面前露怀哺乳而感到不好意思,不过同住一屋,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次数多了,后来也就神色自若了。

到了满月礼,自然又是一番热闹,那时天气寒冷,两军已经休战,城中诸人倒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遣,能借着件喜庆事,大家聚在一处喝酒,也是寒冬一大快事。

虽说六皇子直接参与的战斗不多,到底也是相处过的,故还有几分情谊在,再则就是这个冬季,大多将士们将沉重冰冷的铁甲换下,改穿上了新甲衣,立马就感觉到新甲衣轻便温暖的好处来,这些或许还是小事,而与东陈的战斗中所发挥的保命作用,更让众士兵们无不感激六皇子。

所以借着这次机会,大家只道是给上司贺喜,暂抛开权势之争,都来讨小公子的满月酒喝。大家连着乐了好几天。

郑将军与朱总兵也相邀着一起到六皇子府上喝喜酒,六皇子知道甲衣的功劳太大,自己在这边的势力发展便不能过快,免得招了人眼,便只寻常相待,礼数周全而客气,只偶尔谈一下战况及东陈现在的实际情况如何。

却不想六皇子如此不带功利的君子之交,反而更得郑将军等人的喜爱,私底下谈论时,俱认为如此有能力且荣宠不惊不争权夺利的人。将来就算没有大造化,也定能成为国之栋梁,说不得还能成为边关主将。故越发愿意和他谈论作战之事,六皇子受益非浅。

当然虽说两军休战,防守巡查却是丝毫不能松懈,故众将士们也不能时常在城中随意吃喝,至于其他人。则大多都在家里猫冬,所以六皇子与人吃酒的时候并不太多,大多时间还是与沈秋君母子一处。

这时孩子已经长了很多,相貌也变得越发漂亮起来,六皇子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长得很像他。

孩子虽说长得象他。但他还是无法忍受沈秋君对孩子好的令人发指。

只要沈秋君看到孩子,那眼里浓浓的柔情便如化作一池春水似的,眼里除了孩子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而且孩子的一举一动,都能令她不住嘴地夸赞道:“好可爱。”

六皇子实在看不出儿子打个呵欠放个屁的,能有什么可爱的地方,可照直说了,定要换沈秋君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

还有府里也请了两位奶娘。至今还是沈秋君亲自照料孩子,那两个奶娘竟成了摆设。沈秋君一方面担心她们回奶。又可怜她们为了生计出来做奶娘,特准她们将孩子也一并接进府里生活。

六皇子只想说: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请了她们来是为了奶儿子的,不是让她们一家子进府享受,反让主母受累的。

不过,这话他只隐晦地对沈秋君表达了一下,被沈秋君一句“照料孩子是女人家的事情,你一个爷们不懂”给顶了回去,六皇子又怕沈秋君误会自己吃儿子的醋,便只好曲线救国,找来李嬷嬷说项。

李嬷嬷这时也不由自责自己最近只一心扑在沈秋君母子身上,竟将六皇子给忽略了。

这也实在是因为妇人做月子是顶重要的一件事,且孩子弱小,故用在这上面的心思就多了。没来这里时,李嬷嬷还按之前的印象,以为六皇子仍是那阴狠之人,哪知他在沈秋君面前竟如小绵羊似的温顺,倒让她吃惊过后,便给华丽丽无视了。

李嬷嬷忙笑道:“姑爷说的是,是该让奶娘帮着小姐分担一些,免得累着了小姐。不过,这毕竟是您与小姐的第一个孩子,小姐初做母亲,难免就多疼着他了。再则,现在小姐身子恢复得极好,有奴婢们在一旁帮着,倒也累不多很,且这样也利于她母子感情的培养。”

六皇子不以为然:“这么小的孩子懂得什么母子感情,自来慈母多败儿,还是棍棒底下出孝子,他以后敢不孝顺,我打断他的腿。”

李嬷嬷闻言叹气道:“打出的孝顺只是表面上的罢了,关键是内心是否孝顺。姑爷也不是外人,在这里说句家丑话,我们沈家的情况,想来姑爷也知道,若不是大小姐和大公子早早离了娘了怀,哪里会与我家夫人生分到如此地步。所以小姐若是有精力,还是尽量让她自己带吧,不然现在倒是轻松了,老来心里受煎熬,后悔莫及啊。”

这也确实是李嬷嬷的心里话,她是自小伺候沈夫人又陪嫁到沈府的,沈夫人一生的幸福烦恼,她都看在眼中,现在也时常看到沈夫人嗟叹自己德行不够,才让几个孩子如仇敌一般,她心里便忍不住替沈夫人伤心,故此她主张孩子还是亲生母亲带好,奶娘也靠不住,大家子里多少公子小姐,和奶娘的关系倒比与亲生母亲的更深厚。

另外,李嬷嬷还有一个理由深藏在心里,没敢往外露。

李嬷嬷既然是沈夫人的心腹,又跟随沈夫人夫妻多年,对她们的心思自然也能猜得几分。

虽然沈侯爷处处表现出,为了避免陷入夺位漩涡而不与皇子们深交,然她却知道沈侯爷在一些事情还是向着沈秋君的,就比如这次让她传话,虽说是为了小女儿以后过得好些,实质上却已经在偏帮着六皇子的权势之争了,将来的事情就更不可说了,尤其是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若是在贤王与六皇子之中先一位做皇帝的话,她敢断定沈家必是站在六皇子这边的。

当然若是太子顺利登基,六皇子也只是一位亲王,维持着面上的母慈子孝,对于沈家来说,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如果六皇子能更进一步,一个全心孝敬母亲和只作表面工夫的皇帝,对于沈秋君和沈家来说,区别可就大了。

当然这些话,她只能烂在肚中,和谁也说不得。

六皇子此时也无话可说,心里却仍是老大不愿意,李嬷嬷忙又说道:“现在小姐把松哥儿照顾得很好,便是交由奶娘,也最好过了这个冬天,等明年春日再说吧。”

这事件便算是暂时议定,李嬷嬷倒是结结实实劝沈秋君道:“小姐如今不只是母亲,还是位妻子,万不可做因为孩子却把夫婿推出去的傻事。小姐还年轻,与姑爷感情又好,还没到只指望儿子,拿夫君当摆设的地步。”

沈秋君也反省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因为生了孩子,满心满脑都是孩子,且因六皇子对孩子也不热切,倒真是把他给疏忽了,于是也有意识地把孩子交由李嬷嬷等人照看,好抽些时间出来关心六皇子的生活起居,也尽量拉着六皇子一起和孩子玩耍。

六皇子重得了沈秋君的关注,心里略平衡了些,再看向儿子时,心里就有了得意:姜还是老的辣,你一个连话都不会说,只会哼哼唧唧的奶娃子,凭什么和我斗,等你再长大些,看我怎么教训你。

沈秋君不知六皇子所想,只充分享受着做母亲的幸福,前世她也是全心疼着桂哥儿,可如今面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她不得不承认,这中间实在是有很大的差别,怪不得前世沈丽君会那样忌惮自己生下亲骨肉,设下陷阱对付自己。

在与六皇子一起照顾孩子的过程中,沈秋君也会借着母子血亲,暗拿话来影响六皇子,希望他将来能放过容妃及陈安政,但六皇子大多顾左右而言他,并不兜揽那些话,最多淡淡一笑,混过话过,沈秋君也只得别想他法。

随着时间流逝,冬去春来,天气转暖,齐陈之战又开始了,六皇子仍只在家里哄孩子,并没有参与进去。

就在松哥儿可以满地爬,并雀跃着要尝试着走路时,齐陈之战迎来了一个大转机,郑将军在一次突然袭击中,捉住了逃跑不及的陈安政,于是便到了六皇子的施展手脚的时候了。

没过几日,郑将军便派人押着陈安政回了城,交由六皇子全权处置,押回的当日,六皇子便迫不及待地将陈安政绑过来,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笑道:“多日不见,世子别来无恙,这做阶下囚的滋味还不错吧。”

正文 第二二八章 容妃求情

陈安政到底是军人,此时虽被捆住手脚,摁倒在地,却不改铮然铁骨,傲然回击道:“这阶下囚的滋味儿如何,你不是早就尝过了吗,何必来问我,至于跪地求饶的事情,我今生是做不来的,怕是让你失望了。”

因着这几句,六皇子的思绪便被带到多年前,不由得双眼喷火,上前一脚踹向陈安政的面部,陈安政急忙躲闪,不想手脚行动不便,反栽倒在地上来了个狗啃屎。

六皇子见了不由哈哈大笑,一时又狰狞道:“那倒未必,你不用在这里嘴硬,既然落在爷的手里,定能让你死生无门,希望你能顶住,不要开口求饶。”

陈安政勉强抬起头来,亦冷笑道:“我再怎样也不会向一个可怜虫求饶的。”

六皇子脸色立时一变,陈安政接着说道:“当年你那皇帝老儿只一味自己逃生,可有想过你这个儿子?其后又被母亲毫不怜惜地丢下,这样一个爹不疼娘不要的可怜虫,活在世上还没有什么趣味,还不好寻个风水佳处,自我了断,以期能来生不再爹憎娘厌的。”

六皇子一直以来,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的冷酷无情,其实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对亲情的渴望罢了,如今内心的伤疤被陈安政揭开了,顿时恼羞成怒,随手自桌上拿起一个物件来,提起陈安政,冲着他的头部就砸了过去。

虽然只是一个花瓶,却也将陈安政的额头砸出了一道口子,血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陈安政眉头也不皱一下,兀自哈哈大笑,说道:“脸上这点伤,对你家陈爷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也就你这整天一个人阴冷地算计的小人,才和个娘们似的,在乎着容貌。有本事你就痛痛快快地杀了我,别天天和个娘们似的。”

六皇子得他这一激,倒想起自己虽无父母缘,却也是有人知冷知热的,便笑道:“一个人阴冷?你太瞧我了,我现有贤妻娇儿,一家人团团圆圆,不知过得有多少快活。倒是可怜了你的妻儿们,以后靠谁呢?”

陈安政也不甘示弱,看着六皇子似笑非笑:“我虽不在她们身边。可她们有亲婆婆亲祖母护着呢。”

六皇子闻言,脸色复又变得铁青起来,腰间的刀便被抽出半个来,直到看到陈安政脸上那抹得意的笑容,他立时回过神来。笑道:“你不用在这里用激将法,我现在不会杀了你的,你还有用处呢。也不用在这里充什么英雄好汉,若真是条汉子,当时就不会被活捉,我就要让天底下的都知道。你陈王世子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孬种,我犯不着为了个孬种,脏了自己的手。”

陈安政不由惊惧。常年在战场上,见多了生死,对于生死反倒格外看得开,虽说现在死有些死不瞑目,但对于他来说。有时名声比生命要重要的多,故他不由大声叫道:“你要做什么。你有种就杀了我。”

六皇子笑眯眯道:“不急,以后有的是用处,趁着现在无事,你好好养养精神吧。”

陈安政被人塞了口,直接拉了出去,杨远便问六皇子,道:“爷计划怎么用他,属下这就去布置。”

六皇子淡淡笑道:“哪有什么计划,不过是吓唬他一下,瞧他吓得那样,也不知他怕什么。以后好好伺候着,在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时,让他天天活在惊惧不安中,也算是一种惩戒吧。”

沈秋君也问六皇子打算如何处置陈安政,六皇子答道:“我倒是想一刀杀了他,不过现在时机不对,他在陈王及东陈将士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他们已经将他作为少主人来看,如果现在就杀了他,倒会激起他们的怒火及斗志,倒不如先暂且关着,以此羞辱消磨他们的斗志。”

沈秋君略宽了心,此时也不好再提容妃,便拿别的话来活跃气氛,倒是六皇子看着旁边咿呀的儿子,心道怪不得都要生个儿子传继香火,有时拿出儿子来显摆打击一下人,也是蛮不错的。

倒是陈安政不知六皇子肚里包藏了什么祸心,又素知他的阴险狡诈,只怕自己被大齐利用,不仅成了东陈的罪人,还让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落得个干净,偏偏六皇子还让人每日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周边人又看得紧,还被灌了药,手脚无力,就是寻死也是办不到的,于是越想越怕,唯有绝食一招。

六皇子得知后,不由冷笑,他从来就没把陈安政的死活放在心上,他陈安政愿意死便死,反正是自愿绝食的,将来有什么事情也找不到他,便对杨远道:“随他去,他一个堂堂世子,估计是没尝过挨饿的滋味儿,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杨远得了六皇子的话,便转身要走,六皇子却又叫住他道:“这么着死去,也太便宜他了,让辛先生配点补药,每天给他灌下去,先拖几天再说,就是饿死他,也不能让他这么痛快地去了。”

沈秋君听了,小心劝道:“他倒底是陈王世子,身份不同,还是小心些好,暂时不要取了他的性命。”

六皇子一摊手,笑道:“他立志要死,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去求着他。”又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年若不是侍卫们拼死抢了我去,我只怕就死在他的手上了,现在这样对他,已够仁慈的了。”

沈秋君见此情景,不好再劝,却又实在怕陈安政死在这里,万一容妃再偏心太过,跑来怪罪六皇子,再有个好歹,六皇子一生也就毁了。

雪柳见沈秋君闷闷不乐,便道:“若是爷那边不好劝,不如就去劝那陈安政,让他好生活着,别再绝食了。”

沈秋君摇头道:“当年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好问,免得揭了爷的伤疤再痛一次,那陈安政也不是个吃素的,我若是贸然前去相劝,万一被他拿作把柄,岂不是让爷颜面无存。”

沈秋君左思右想后,嘱咐了雪柳几句话,让她寻个机会,说给杨远听,再借机劝说陈安政一两句话。

于是杨远在又一次强灌补药时,叹道:“你这是何苦呢,你自己难受,也让我们做下人的为难,为什么总想死,活着才会有希望啊。”

陈安政冷笑道:“你们不过是仰人鼻息的奴才罢了,哪里懂得气节二字。”

杨远也冷笑回去,说道:“我们是见识浅薄,自然不知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所思所想,不过日日在皇家伺候,却也知内里的龌龊。公子在这里死了,倒是全了气节,不过我听说陈王并非只有公子这一个儿子,痛过之后,仍会扶持了其他的儿子上来,不提你的母亲及妻子,单说你的儿子们,命运堪忧啊。”

陈安政闻言不由心里咯噔一声:若是东陈最终败于大齐,他一家子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可若是将来与大齐分治中原,父亲少不得自立为国君,没有自己在前边撑着,母亲的日子该怎么过,自己的儿子乃是长子嫡孙,始终会是后继世子的肉中刺,一旦父亲西去,他们还有活路吗?

陈安政不由陷入深思,杨远知道定是见了效果,便也不再赘言,免得弄巧成拙。

雪柳得知陈安政对于饮食不再抗拒时,不由大大恭维了一番沈秋君,沈秋君不以为然,天下间除了六皇子,少有不心疼自己骨肉的父母,妻子可以靠边站,父母也可以暂放一边,但那未长大成人的儿女,始终会牵着做父母的心。

六皇子也很快得知了原委,不敢说沈秋君,只狠狠骂了杨远一顿,嫌他多事,却又深知底下人都在看着自己,怕以后府里人慢待沈秋君的命令,骂完杨远后,又赏了他东西,算是对顺利完成夫人交待的奖赏。

自相矛盾地处理完杨远的事情,第二天,边校尉便带人护送着陈王后——大齐的容妃娘娘来求见六皇子。

六皇子夫妻大为吃惊,六皇子便伸手拦住沈秋君,说道:“怕是来求情的,我自己去就行了。”

六皇子所料不差,容妃确实是来求情的。

陈安政被擒后,大齐为了涨一涨自家的士气,打击一下陈兵,此事便被当成了大大的战绩,立时便传了开来。

当田王后确定消息为真时,惊慌失措,待听到其人已被交于六皇子全权处置,越发的眼前发黑,她知道六皇子自小就是个有心机的,如今大了名声更是不堪,陈安政落在他的手上,凶多吉少。

以目前的战况来看,陈兵要从大齐手中将陈安政救出,实在是妄想,田王后实在想不出良策来,便向陈王提出要前去面求六皇子。

陈王也不舍得自己扶持多年寄予厚望的儿子,虽知成功几率不大,却也是没法子中的法子,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郑将军和朱总兵等人不愿多沾染此事,便直接命六皇子旧人边校尉将人好好送去给六皇子。

正文 第二二九章 手心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