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君大笑道:“雪香自然不会做恶婆婆的,你难道不担心宗哥儿将来是个恶丈夫?”

雪香却笑道:“以雪柳的性儿,必是要教女儿习武的,宗哥儿可不是她的对手,这男人啊总得有人管着拘着才能成器,做父母的也放心,远的不说,只看王爷便知了。”

沈秋君不由笑骂道:“雪香如今嫁了人也学坏了,以后的事情先不提,现在我可是要谢媒礼的。”

三人正说笑着,李瑶琴的拜帖便送了上来,雪柳不由冷笑:“这是打探军情来了。”

一时李瑶琴被引进院里来,看到沈秋君主仆三人其乐融融的气氛,顿觉得有些恍惚。

前世雪香为替沈秋君洗清罪名,早早就以死谢罪,而雪柳则为沈秋君拉拢贤王手下的人也殒了命。

今世,她们一个嫁给了有京城小神医之称的辛学厚,家资丰厚;一个则作了五品官夫人,也是朝廷封的诰命,不知羡煞多少大家里的丫头,就是寻常官宦人家小姐也未必能嫁得如此好。

再想到自小跟随自己的云依和云裳,当年也曾经如此风光过,可惜今生,因为却只嫁了个国公府中小厮,如今不上不下地在院里当差。她倒是想着帮她们再续前缘,却是不能够了。

前世因为她在贤王府的得宠,故惠及那两个丫头都嫁给了贤王的得力干将,年纪轻轻亦是官夫人,可今世她一个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哪有那么大的脸面,把自己的丫头嫁给贤王府正经的将官为正妻。

雪香雪柳见李瑶琴进来只管打量着她二人,心中不悦,却也按着礼节行了礼。

沈秋君看李瑶琴的神情,倒是有些明白她的心思,说实在的,就连沈秋君现在看到她二人,还偶有恍惚,直怕只是一场说不定什么就会醒来的美梦。

不过李瑶琴很快便恢复常态,忙上前与沈秋君见礼,俨然仍是一位行动优雅的贵妇人。

沈秋君起初还只是出于敷衍,不过在与李瑶琴的互动中,她忽然萌发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来,于是对李瑶琴越发的热情起来,聊起前几年的梅花雪水烹茶,又说些胭脂水粉等等,越聊越投机,沈秋君又恳请李瑶琴时常过府玩耍。

李瑶琴本也想多了解一下沈秋君,自然一拍即合,此后二人真就时不时地相互拜访,倒似闺中密友一般,不仅令京城的众人大感意外,不过后来想想二人俱是善妒之人,倒也真能说到一处呢。不令如此,就连六皇子都惊奇地问沈秋君打的什么主意,沈秋君只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这日,李瑶琴又来到安乐王府玩耍,因为沈秋君的言行相激,倒让李瑶琴生出一股豪气来:不只沈秋君一人独得夫君疼爱独宠,她也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之一。

于是李瑶琴便在再一次的拜访中,见林景周那日恰巧无事,就使了个法子让他前来接应自己。

林景周来到安乐王府后,因为六皇子并不在府中,便只在外院等候。

沈秋君一边极力挽留住李瑶琴再坐一会,一边笑道:“说起来,我和林将军倒也算是通家之好呢,就算是见见也不算逾距,因为我家王爷不在,只有管家相陪,实在失礼,我这里正好有一件要紧事要与他说,于情于理,我倒是该去外院见一面呢。”

李瑶琴这才明白自己中了沈秋君的计,不由气红了脸,沈秋君只作不知,笑道:“这件事可是我家王爷特意交待的,我可不敢违抗,去去就来。来人,好好伺候着李夫人。”

雪香和雪柳等人便站起身来拉着李瑶琴谈笑着不放,李瑶琴见此不由恨道:你自己不在意自己的闺名,上赶子往上扑,我操什么闲心,反正我家是男人不吃亏,就算将来安乐王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沈秋君将李瑶琴交给她人后,便起身往外院而来。

林景周没想到沈秋君会跑来见他,不由愣了一下,不过想到此前种种,他就知道沈秋君和妻子套近乎,决不是偶然之事,便拱手行了礼,静静站在那里,也不多言,只等着见招拆招。

沈秋君见状,倒是大大方方地还了礼,笑着请林景周入座。

林景周不认为自己和沈秋君一个女流之辈有话说,料想定是安乐王有什么奸计,便冷然道:“贵府倒真是有些意思,怎么说也是堂堂郡王府,怎么让王妃来见外客?难道府中没有男人了吗,就算是没有,便是由管家相陪,也比内宅人出来接待要检点的多吧。”

沈秋君不温不火地笑道:“不过是男主人不在,女主人待为接待罢了,况且这里里外外侍者众多,外人也说不得闲话,就算有什么不妥,总比一个亲王一个国公世子,明堂正道地算计一个女人要强的多吧。”

正文 第二七二章 世袭罔替

不等林景周争辩,沈秋君又道:“安排那个空渺出现在太子面前,只怕也少不了林将军的一份功劳吧?”

林景周到底还是要些脸面的,曾经做过的事情,他还真没办法全权否定。

沈秋君本就是猜测着说的,如今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便有了数,又笑道:“所以这就怂恿着林夫人来刺探一下,看这计策的效果如何?不知这段时间我的表现还符合你与贤王的预测吗?”

林景周没想到沈秋君就这么面对面揭出来,又见她满脸的笑意,不似被人算计而恨毒的样子,这与他印象中的那个沈秋君实在有些不符,倒让他一时不知所措,甚至想到沈秋君将来的命运,心中还生了一分愧疚来。

沈秋君这时脸上的笑意却又消失,叹道:“人都道贤王与你如何贤德,我家王爷如何狠辣,如今看来你们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乌鸦站在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男人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上内宅的妇人?你这么做,我却也不恨你,毕竟当年是我家王爷先设计了林夫人,让她不得不嫁了你。”

林景周闻言不由浑身一震,原来当年真是六皇子设计的,虽然如此一来对这次算计沈秋君一事的愧疚消了,但在这件事上,倒真对六皇子生出什么怨气来,毕竟没有那次庵堂事故,他还真不能够抱得美人归。

沈秋君淡淡说道:“人在做,天在看,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当年我家王爷虽帮你得了娇妻,却也为今后贤王与你心生芥蒂埋下隐患,如今你与贤王联合做戏。让太子误以为是我家王爷抢了他本该的天命皇后,虽说事态更严重些,却也算是相得了。”

林景周这时豪气笑道:“你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不过是白做功罢了。贤王不是安乐王那等小心眼的人,而太子才是最不能容我夫妻之人。”

沈秋君仍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只知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家夫人气质淡雅如菊,世间少有,也不怪太子念念不忘,便是贤王,你如今也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回想当年事。你敢拍着胸脯说贤王没对尊夫人动过心吗?”

不等林景周辩论,沈秋君又笑道:“我知道贤王如今狗急跳墙,所以才要搅乱了太子与我家王爷。他好起兵逼宫,不然现在太子地位稳稳的,他是做不上皇帝的。我也明告诉你,我家王爷确实起了二心,只要贤王按着计划进行。说不得这一两年就能成功,到时尊夫人也不过才三十岁,正是女人韵味最为绚烂的好年景,贤王真能将尊夫人忘怀?”

林景周瞪大眼睛,呵斥道:“不要把人都想得如太子那般龌龊好色。”

沈秋君不搭林景周的话茬,仍自顾自地说道:“我父亲向来最为佩服定国公。认为他是天下最聪明了得的人,做事谨慎有度,一心忠君爱国。为大齐立下那般泼天功劳,故才有先帝爷要封他为异姓王,却被他明智地拒绝了。但却也确定下定国公府在京城的独一无二。其实你林家真没必要趟这夺位的浑水,不管哪个皇子上来,都会对定国公府尊敬有加的。”

林景周用鼻子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沈秋君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难道只是为了当年京城大乱中的兄弟情义吗?我看未必。太子昏庸好色。固然不能做君主,但他做为皇上已经定下来的储君,不到万不得已时,是轻易动摇不得的,这样就算是保着他,将来也算不得什么大功劳,国公府只不过比寻常更尊贵些罢了,可是你家的爵位仍只是袭三代的,等你儿子袭过后,以后林家便免不了败落了。”

林景周这时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不由深深凝视了沈秋君一眼。

此时林景周才发现自己多少年了都没有正眼瞧过沈秋君,只因为那年山神庙之事,虽然事后证明沈秋君是清白的,但仍不能抹杀她当年的凶残狠辣。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沈秋君并不是那个只会觊觎姐夫的蠢女人,她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女子,因为他不同于城安伯父子把急于爵位传承的心思表现出来,而是默默把这个忧虑放在心中,试图自己寻找一个出路,就连父亲他都没告诉过,没想到今日竟被沈秋君说破。

有了这一条优点作底,林景周又不得不承认,沈秋君现在身上有一种艳丽而又雍容的华光,让人不敢直视,也怨不得太子会真信了沈秋君是天命皇后之说,这样的女子也确实不是寻常人可以消受的。

当然林景周是不喜欢这样耀眼的女人的,他喜欢的是李瑶琴那样人淡如菊的女子,优雅而又淡然,自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气质,艳丽的女人固然给人冲击力大,而淡雅的女子亦会让人念念不忘。

不提从前如何,只说这次贤王提起让李瑶琴来刺探时,林景周细想当时情景,总觉得他并没有完全放下妻子,林景周不由陷入深思当中。

沈秋君见此,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一半来,她也是根据前世今生林景周的行为,猜测了这么一条自认还算靠得住的理由,倒没想到真歪打正着,恰恰猜中了林景周的心结。

沈秋君努力控制自己那颗既得意又紧张的心,又道:“太子靠不住,且又从有过逼尊夫人之事,自然是要排除在外面的,可是贤王那里,你敢保证将来尊夫人不会出现我现在遭遇到的尴尬吗?到那里天下已定,你是要起兵背负乱臣贼子的千古骂名,还是忍气吞声做活王八,以保全林家上下的富贵,反正贤王比起太子来,还是要些脸面的,到时大家胳膊折了往袖里藏,都装不知就是了。”

“够了!你给我闭嘴!”林景周猛然喝道。

沈秋君不为所动,慢慢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看着林景周认真说道:“就算你这样牺牲,你也未必能使得孙辈继续保有爵位,因为你与贤王都是伪君子,你怎么好意思去和贤王讨价还价子孙再加几世的爵位呢,贤王乃是高高在上皇室贵胄,只怕也是一时半会想不到的,如此看来倒不如和我家王爷明码标价地作交易,反而更简单些。”

林景周讥诮道:“说来说去,还是在挑拨离间,我是有私心,可贤王至少是个贤者,将来我也可因拥护他而名留青史,至于安乐王,哼,一个奸诈的小人罢了,我可当不起那祸国殃民的奸佞。”

沈秋君见林景周在自己面前公然蔑视丈夫,再也装不下淡然,忽地站起身来,指着林景周,大声说道:“我家王爷怎么小人了?他不过是恩怨分明罢了,只可惜这世间,给予他恩惠的人太少,反倒是趋炎附势之人太多,他一个无权无势不得皇宠的年幼皇子碍着谁了,凭什么就让人踩来踏去的?不过是别人做了初一,他做十五罢了。”

“倒是你那贤德的贤王爷,没事算计些朝堂上的事情也就罢了,为什么算计我嫁给一个纨绔不成,又设计我嫁去北蛮守活寡,后来更是想通过山神庙之事逼死我,如今又来一出天命皇后,他真就是贤德的吗?我觉得他人品低劣得都不配做我家王爷的兄弟,如果不是他一再相逼,也不会有你与尊夫人那档子事了。”

林景周被驳得哑口无言,沈秋君发泄一通后,心里舒坦了许多,又说道:“我不过是看在与尊夫人相得的份上,才不忍她将来也要面临我这般的灾祸,而且贤王起兵逼宫,你虽舍弃了兄弟之情,却也是为了保护皇上安危,也算是大功劳一件,再加上当年国公爷力推的异姓王一事,新君登基,给国公府封个世袭罔替也不算过分,而且我家王爷做了皇上,至少你不用担心你头上变绿。你也不要以为我是在求着你帮我家王爷,我家王爷有我沈家相助,胜算不比贤王小,我看你还是回去和国公爷好好商议一番吧。”

林景周眼睁睁看着沈秋君走出去,最后终于说道:“你那些话是安乐王的意思,还是你随口一说?”

沈秋君头也不回:“自然是我家王爷做主。”

林景周呆呆发了半天愣,这时李瑶琴已经怒气冲冲地脱身告辞,夫妻二人皆脸色不好地回了府。

李瑶琴追问沈秋君跑去单独见林景周是何用意,林景周心中有事,不耐烦地留下一句:“急什么,到时我会告诉你的。”便去寻了定国公商议。

定国公听儿子详细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沉默半日,方道:“以前只看贤王在朝堂上长袖善舞,并不知还有这些琐碎事。今日看来,难不成那沈家丫头真是天生皇后的命格,故才会让贤王那样忌惮,百般陷害?否则哪有如此与自己小姨子死磕的道理,沈家那丫头是有股子狠劲,却还没到天憎人恨的地步。如此对待一个小姑娘,实在是失了下乘。”

正文 第二七三章 宝藏钥匙

林景周听了父亲之言,不由嗤地笑了起来,说道:“难道父亲也信这玄幻之说?不过是贤王用来离间太子与安乐王的计谋罢了。”

定国公责备地看了儿子一眼,说道:“以前年轻血气方刚的自然不信,如今为父老了,回想往事,尤其是先皇最初之事,倒也觉得那么点可信,罢了,闲话少说,你还是谈谈目前的形势吧。”

林景周张口便道:“若说贤王与太子在朝中的势力也算是势均力敌,不过在军队上,太子要逊于贤王,至于安乐王不过是太子的一条狗,虽说朝中军中都有些势力,却成不了大气候,如今他想自立为王,只是死路一条了。”

定国公微颔了一下头,林景周见了信心大增,又笑道:“至于其他皇子,三皇子母族太弱,他自己想来也明白,这些年早就跳了出来,四皇子虽有些想法,但其母地位卑贱,也是不成的,如今也没人理会他。这五皇子嘛,江家倒是有些势力,不过看江家似不想搅进来,江妃母子二人行事也很谨慎,不过五皇子向来与安乐王不睦,这些年虽不曾再起争斗,不过以安乐王的行事,想来他更希望贤王上位。”

定国公捻须微笑道:“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帮着贤王了?”

林景周脸上笑意一顿,迟疑了一下,说道:“太子无德无才,朝中人支持他,也不过是为了他的嫡长,且他与咱们家也有了嫌隙,于公于私,都该选择贤王才是。”

定国公定定看着儿子,叹道:“你这是在试着说服自己吗?安乐王真如你说那样势微?太子的人说白了,除了吴家,差不多就是都被安乐王掌控着,而且朝中以礼部尚书王青为首的一班文臣对安乐王的态度也颇为暧昧。他又凭当年甲衣一事,得了不少军中不少人的好感。再加上他亲自参与东征之战,也曾立下一些战功,郑老将军和朱总兵虽面上不显,但我看他们的交情必不浅。如果再加上沈侯的影响,倒是安乐王与贤王势均力敌,太子不堪一击。”

林景周忙道:“沈侯的影响确实是不容小觑。可这也只是沈秋君的一面之词,沈侯自来就是中立的,她那样说不过是为自己脸皮贴金罢了,沈侯向来行事稳健,怎么临时起意要帮安乐王那样的人呢?”

定国公摇头:“世间万事皆有可能。这个我会详加调查的。如果沈秋君所言为真,安乐王的胜算还是有几分的。”

林景周看着父亲颇有些惊讶:“父亲一向教导儿子:只忠于皇上,做个纯臣。才是最长久之计。为何今日变了口风?”

定国公正色道:“我是忠于皇上,安乐王也是皇上的血脉,只要是皇上的血脉,谁为储君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但是不要说给子孙争个世袭罔替的国公,就是不能世袭的爵位,也只是开国之初拼了身家性命才能换来,以后太平盛事再难有机会了。就是家里出个皇后,也只是一个承恩伯罢了,如今有沈侯为例。勋贵之家谁放着太平日子不过,往宫里送女儿?”

林景周不由默然:这个世袭罔替的诱惑太大了。

定国公又道:“这事不急在一时,你我都要好好考虑一番。过几日再说。”

林景周听了,忙起身告辞,一时回到院里,李瑶琴不由又追问起来。

林景周本因为事情还没有个定论,不想多言,不过这时忽又想起沈秋君之言,鬼使神差地便将今日之事,挑挑拣拣说了一些。

李瑶琴听了,倒有些急了,厉声道:“在这紧要关头,怎可改弦易张朝秦暮楚?太子就不必说了,安乐王亦不是什么好人,贤王向与你交好,于公于私,怎好做此等事?就算将来安乐王取胜,你一个曾背主的人,能得什么好处,不用安乐王整治你,外面的人一口一个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林景周被李瑶琴这么一斥责,心中生了怒火,冷笑道:“贤王在你心中就这么好?天下只该他做皇帝?什么背主的人,令尊如今稳坐在伯爷位上,安享富贵荣华,也没见他被谁的吐沫星给淹了。”

李瑶琴一下子被噎住,圆睁了眼,半天说不出话来,林景周只当她心虚,一甩袖子去了书房。

方才说话时,就已经屏退了下人,此时就李瑶琴一个人孤单单立在灯下,烛光随着外面进来的微风摇曳。

半天,李瑶琴才掩口低泣,今天刚显摆了夫妻恩爱,现在却成了这般模样。

她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林景周话中的怀疑,就为了这个怀疑,他竟拿刀子来揭李家当年帮庄氏逼前朝皇帝逊位的伤疤来,这人怎么可以这样无情呢。

因为前世与贤王是做过多年夫妻的,今生难免偶尔感怀,但她发誓自己并没有做对不起林景周的事情,尤其是后来知道前世的一些事,她心中对贤王还生了恨意,况又给林景周生儿育女,越发一颗心思系在林家。

她今天说这番话,丝毫没有想到贤王,只是担心林景周临时换主,会让他以后的路难走,只可恨也不知那沈秋君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让他动摇了对贤王拥护。

与李瑶琴形单影只相对照的是,此时安乐王府中,六皇子正对沈秋君大献殷勤。

六皇子今日详细给沈秋君分析了一下他目前的实力,因为加上沈侯的相助,他倒是很有信心,将来能给沈秋君一顶皇后的桂冠。

沈秋君细细听了,心中安定不少,不过又看到六皇子仍在那里恬着脸陪笑,不由惊讶,便笑道:“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或者说有事求我?”

六皇子立刻喜笑颜开,笑道:“知我者,莫如玉姐姐也。玉姐姐真是聪慧人啊。”

沈秋君哼道:“少费话,有事快说,晚了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六皇子便上前抱住沈秋君,笑道:“我想借玉姐姐几样东西。”说着又在沈秋君鬓角处轻嗅了一下,慢慢说道:“就是玉姐姐的匕首和当年我送你的那对碧玉瓶。”

沈秋君倒真是惊讶了,说道:“那对碧玉瓶也就罢了,我想着你该不是要送人吧,但那匕首要来何用?”

六皇子已经退开身,面对沈秋君正襟危坐,认真说道:“既然是送玉姐姐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理。我只是暂借几个月,定当原物归还的。”

见沈秋君仍是一脸不解,六皇子不由搓了把手,低声说道:“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算那些文武官们愿意拥立我,可他手下的人岂能跟着喝西北风,自然要用银子来填的。”

沈秋君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府里六皇子是不管银子的事的,所以她为了好行事,早就打点出来了,此时便问道:“需要多少银子呢?不对啊,这与借东西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沈秋君脑中灵光一闪,惊叫道:“难道这和田家的宝藏有关?”

六皇子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两件东西正是取宝藏的关键。”

沈秋君此时已经把匕首取出,左右端详,惊奇道:“难道这里面真藏着藏宝图?”

六皇子听了,不由笑了起来,一把握住沈秋君的手,愉快地说道:“这里面可没有图。”又指着自己的脑袋笑道:“图在这里呢。田家老太爷把埋藏地点告诉了我,不过他是个谨慎人,藏宝处机关重重,这匕首是打开洞门的钥匙,而那碧玉瓶则是用来控制机关的。”

沈秋君听了笑道:“既然如此重要,你怎么就把它们都给了我?是让我保管呢,还是祸水东引?”

六皇子这次倒没回避,老老实实答道:“当时我心情遭透了,哪里去想什么帝王之位,恨不得再不与田家沾上关系,再说那时撇下你一人也着实放心不下,便送了你匕首以为防身。至于碧玉瓶,一来也是觉得好看,想送你赏玩的,再则我也没帝王心思,满心里打算不让田家占到便宜,只是没想到如今还是要用到田家的财富,将来少不得得封个爵位给他们家了。”

沈秋君见六皇子脸上带些许的惆怅,倒有些后悔追问当年事,便忙笑着拉六皇子和她一同开箱寻那对碧玉瓶。

取出碧玉瓶交给六皇子时,沈秋君忽然想起前世,这对碧玉瓶被打碎了,便说道:“幸好这瓶不曾损坏了,匕首还在我手中,不然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六皇子不以为意:“藏宝洞的地点已知,还能取不出宝藏来?也不过是多费些工夫人力罢了。再则狡兔三窟,田家的财富富可敌国,并不只此一处,除此之外,还另有一处,虽不能与此处相提并论,倒也有十几万两。我早就已经取了出来,只是想今后还要留作他用,便不想搬来搬去的麻烦。”

沈秋君点头咂嘴道:“原来你还有这么一处私房钱呢,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正文 第二七四章 立字为据

六皇子听了,便笑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物件来,拍在沈秋君的手上,笑道:“那就先放在你这里吧,以后有用到的时候再管你要吧。”

沈秋君觉得手中温润润的,低头一看,不由失声叫道:“怎么是这块玉佩?”

见六皇子正不解地看着自己,沈秋君忙镇静起来,勉强笑道:“你少在这里糊弄人,这玉佩便是再好,也不过值千儿八百的,哪里有十几万两呢。”

六皇子恍然,解释道:“这不过是个信物罢了,我安排了些人在那里,只有这个玉佩才可调动他们,这银子自然也就一并得了。这也算是留作后手吧,轻易不会动的。”

沈秋君却似没听到一般,只看着手中玉佩,眼中就有些发涩,想当年她曾因为这块玉佩,信心满满地想着如何好好收服利用那五百死士,如何斗倒李瑶琴,以保护她们母子几人的前程性命,哪知最终却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六皇子留意到沈秋君神色不对,忙关心地问道怎么啦。

沈秋君急忙转悲为喜笑着掩饰道:“手中无端多出十几万两银子,忽然觉得好幸福,有些受不住呢。”

六皇子听了好笑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你的嫁妆钱也不低于这些,如此小家子气,若让别人听见,还以为跟着我过了多少衣食不济的苦日子呢。才十几万两而已,且不说那宝藏价值几何,单说将来事成后,这天下尽归你所有,你还不得幸福得泪流成河!”

沈秋君不好意思笑了起来,不过看到这块玉佩又总有些心惊肉跳,许是仍受了前世的影响。便又递给六皇子:“还是你自己收着吧,真收到我手中就成了我的私财了。万一哪天你要用,再讨回去,十几万两银子,剜心一样,这心里实在受不住啊。”

六皇子想了一下,便真收了起来,倒是忍不住取笑沈秋君是世间少有的极吝啬的财迷。

再说李瑶琴被林景周误会,心中难受,夜里一个人孤枕难眠。想跑去找林景周解释,又觉得自己没有错,如此倒有示弱之嫌。便强命自己躺在床上不去想他,却止不住流起泪来,一夜不曾睡好。

第二日起身,李瑶琴便免不了形容憔悴眼睛红肿,林景周见了倒有些后悔。可想到沈秋君说得那样难听,又见李瑶琴也不来俯就自己,便存心要争这口气,强作没看见。

李瑶琴日子逾发难过煎熬,后来连脂粉也不用了,只是素着个脸儿。看着越发的憔悴。

几日之后,林景周心下再也忍住了,只好主动跑来找李瑶琴说起朝中事来。

这几日定国公通过旁敲侧击。已然察觉,就算沈侯真保持中立,他的心也是偏向安乐王夫妇的,这更让定国公警醒:沈侯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决不是仅仅因为更疼小女儿就不顾家族利益的人。那么他宁愿选臭了名声的安乐王而舍弃素有贤德之名的贤王,看来这贤王确实是有不妥之处的。

而且以后有沈家人在前边挡着。他定国公府只须在后轻轻助一把力,就能得到世袭罔替的爵位,这笔买卖倒也划算。

至于后人的评说,只要安乐王做稳了江山,他自然可以将自己美化成得天相授,而臣子们也就是顺应天意了,除了贤王一脉,谁还会记得林景周的倒戈一击。

再说林景周这些日子独居书房,也是认真考虑了一番的。

他与安乐王各为其主时,虽曾屡次相互算计过,也各有得失,却在私事上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不可磨灭的伤害,至于此次空渺的事情,他也不过是将人引到太子眼前,其余的皆是贤王与空渺的主张,所以想要洗脱也是能办到的,再加上父亲的推断,看来倒是投了安乐王的好。

李瑶琴见丈夫差不多已经订下舍贤王而改返投安乐王,想到前世的最终是贤王登上宝座,如果今世仍沿袭前世的历史,得时到贤王成功那日,林景周必会因他的反复无常,遭到贤王重于他人几倍的报复的。

但现在二人好不容易和好,她可不敢再替贤王说话,免得林景周又要吃醋,而且林景周的分析也极有说明力,前世今生本就有了太多的不同,说不定风水轮流转,今生就该着安乐王做皇帝呢,她也想自己的孙子将来不至于从公府贵公子跌落成寻常官宦之家的公子,这次便是难得的机会。

李瑶琴想到这里,甚至都有种想要告诉李意书的想法,让他伺机投了安乐王,也能争得一个爵位。

不过她马上又在心中否决了,虽说娘家因此得了势,她在国公府也面上有光,却也要防着安乐王失败,至少以李意书对她的兄妹情,到时说不定还能在外帮着她们一家,况且此去边关,路途遥远,万一出现意外,泄了密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瑶琴细想了一回,对林景周说道:“既然您与国公爷已经商议妥当,我自然亦无异议,只是想着那安乐王向来是个小人,可别咱们出了力,到头来他不认帐。”

林景周苦笑:“难道还要他现在签字画押不成?将来未必不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反倒弄巧成拙了。”

李瑶琴却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你自然不好和他公然谈这些,我却可以找沈秋君去说,她算计我的账,我还没找她算呢。”

林景周觉得有些不妥,可又觉得李瑶琴说的也有道理,最终说道:“你倒也可以一试,只是莫要强逼于她,免得弄得咱们里外不是人。”

李瑶琴忙笑道:“我晓得轻重,现在是她求着咱们呢。”

果然李瑶琴再一次拜访沈秋君时,便九曲十八弯,转弯抹角地提了此事,沈秋君经历过沈老太太那一次,对此事倒不难接受,笑道:“应该的,既然是交易,就该银货两契,你放心,我家王爷也觉得为了取信于你家也该如此,故早有准备,你先暂且稍等,我一会就取来给你。”

过不多时,沈秋君果然去了外院,一时回来,就将一个蜡丸样的东西递给李瑶琴,李瑶琴掰开来,打开看时,却是一张小条,上书着封林家世袭罔替的定国公,旁边盖了庄承荣的印章。

李瑶琴点点头,小心地收好,又觉得自己如此行事有些小人之嫌,便忙又打点言语来解释。

沈秋君却不以为然,爽快笑道:“也怨不得你们如此小心,因着外面的以讹传讹,众人的偏听偏信,我家王爷在外的名声确实不太好,让人不放心也是有的,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我们这也算是先兵后礼,将来都是着眼于家国大事的,这些许小事,谁会放在心上。”

李瑶琴忙恭维了沈秋君一番,见沈秋君果然不放在心中,这才告辞而去。

倒是这日雪柳也在安乐王府,见此不由担心道:“这是明晃晃地把证据塞到他人手中,万一他跑去告发该如何是好?小姐也太相信他了。林家不比沈家,老太太因惧于小姐的命格不敢说出去,可林景周一向和贤王好,万一被贤王拿到御前,岂不是太危险了。这实在是不妥当,还是和王爷好好商议一下吧。”

沈秋君叹道:“这件事我不想让王爷知道。你听我的,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连杨远都不能说,杨远知道了,也就等于王爷知道了。”

见雪柳欲开口反对,沈秋君便握着她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道:“这命格之事,除了王爷,我也只对你说了,连雪香都没告诉,所以这次的事才没瞒着你。你万不可辜负我的信任。现在王爷和贤王已经力均势敌,可还有太子呢,所以投了王爷的人越多越好,不然就算是勉强胜了一筹,到时万一再出变故,仍是一场空。”

雪柳忙道:“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林景周转变太快,实在让人不放心,小姐虽聪慧,到底是内宅妇人,这外面的事情,还是让王爷帮着注意一下才好。万一真被贤王拿到御前说事,也能让王爷有个准备,不至于到时慌乱。”

沈秋君摇头笑道:“我看李瑶琴方才的表现,倒觉得林家是真想和王爷做成这笔交易的。如果他真存了祸心,拿了这个证据去御前,我要的就是王爷惊慌失措。因为只有这样,皇上才能相信王爷不曾参与进来,我再死咬住太子,若是趁机把太子拿下,也算是为王爷除去一个劲敌吧。”

雪柳不由眼圈发红,说道:“您这又是何苦呢?”

沈秋君苦笑:“就一条‘牝鸡司晨’,不要说是太子与贤王,皇上知道了也必不能容我存活在这个世上的。王爷谋划之事必须成功,不然我是活不成的。如果林家真告发,就算我死了,至少可以保全王爷和松儿他们。”

雪柳低头小声啜泣,好一会儿才抬头道:“如果真不幸发生那样的事情,上面还有王爷的印章呢,皇上真能相信王爷是无辜的吗,还是告知王爷吧。”

正文 第二七五章 男儿重诺

沈秋君听了雪柳的话,仍不松口,说道:“这京城之中谁不知安乐王极宠王妃,我拿来印章用一用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于那上面所书内容,不要说这一两份,就是十份百份,我也能在皇上面前从容写下。我是为了皇后之位,才帮着太子行事的,就算皇上怀疑王爷,他也不能定他的罪,只是王爷和松儿他们却免不了被人嘲笑了,不过只要留得命在,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雪柳见沈秋君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在心中安慰自己:若是真因为字据之事出现意外,小姐是想着弃卒保帅,只怕六皇子却未必愿意,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只要林景周敢做出那样的事来,她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的。

虽如此安慰自己,雪柳到底心中不舒服,忍不住抱怨道:“王爷也真是的,干嘛要临摹小姐的字,不然也不会有这一档子事了。小姐的字又不是写得多好。”

沈秋君闻言不由笑嗔道:“我到底也算是你的旧主子,哪有这么寒碜人的。”

其实六皇子幼年时期是练过大字的,只是后来因着亲近的意思,改而临摹起沈秋君的字来,后来二人又成了夫妻,看着二人字体相近,六皇子倒是蛮得意的,不是因为字写得有多好,而是觉得代表了二人心意相通,想起来心中便温暖甜蜜,更是将之前的字体都撇了去,这十多年夫妻做下来,二人的字越发一样起来。

不过到底男女有别,不论是因为性格上的原因,还是因为腕力的因素,他二人的字体乍看差不多,细瞧还是有分别的。沈秋君的字更偏于清秀俊雅。六皇子的字则多了几分刚劲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