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六皇子便不好再临摹沈秋君的字了,倒是沈秋君偶尔模仿着六皇子写两个字,不过也只是夫妻间的一时情趣罢了。直到沈老太太要六皇子亲自写下字据时,沈秋君这才有了想法,借口排解压力,认真地研究起六皇子的字来。

六皇子自然不知沈秋君的用意,只是大叹风水轮流转,心中颇为得意,不过也曾开玩笑道:“果然是牝鸡司晨的命格,这就准备着将来矫召的事情来了。”

沈秋君暗出一身冷汗。以为被他发现,后见他只是玩笑,便哼笑道:“我犯得着矫召吗。你可是说过的,这天下可都是我的,我想做什么只管吩咐你就是了,还用得着我自己亲自写字?”

六皇子被驳得说不上话来,嘟囔道:“蹬鼻子上脸。”见沈秋君眼波一横。六皇子只得上前陪笑着指点如何把字写的有力,倒让沈秋君省力不少。

等到李瑶琴来讨字据时,沈秋君做过一回后,也就不在乎再做一次了,自然就痛快答应下来。

当然沈秋君也担心林家使诈,可现在她为了吸收力量。却有些顾不得了。

沈秋君再一次叮嘱雪柳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不要告诉杨远,我自有主张。”

雪柳点头。又笑道:“这几天他可是忙的很,我便是想告诉他,怕也没时间呢。”

沈秋君听了,忙道:“这段时间事情确实多了些。”

雪柳遂道:“倒不是朝堂上的事儿,说来和小姐倒是和小姐有关。难道王爷没有给您好吗?”

沈秋君摇头,这段时间。六皇子不想她太费神,有些事上便只挑拣了来说。

雪柳便笑道:“小姐可还记得十多年前的木先生?正为了捉她的事情忙呢。”

沈秋君闻言一笑,想要忘了她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每每想起当年的难堪,总让人心中如扎了根刺一般,不过也幸好有她的那番奚落,这才让自己轻易避过一场灾难,如此倒是恩怨说不清楚,还是不听不闻的好,怪不得六皇子不对自己提起此事呢。

倒是她不曾在六皇子面前提起,却仍让他知道了,六皇子的这份细心让她感动之余,不免有些埋怨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分了精力去做这个。

到了夜间,沈秋君就将林景周臣服一事对六皇子说了,只是不提字据之事。

六皇子还有些不信:“他向来看不上我,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别是其中有诈。”

沈秋君笑道:“许是兔死狐悲吧,他自然也知道贤王的离间计,他那里还有个李瑶琴呢,想到将来,心中焉能不凄凄?况且世袭罔替的国公爷,也不是谁都能抗得住的诱惑。不过凡事还是小心为上,你也多看着些,别让他给骗了。”

六皇子想了一会,笑道:“若真如你所说那样,怕也是定国公的主张。他与贤王决裂,自李瑶琴嫁给他那日起,就已经注定了的。偏他还窝囊那么多年,如今看来也算是有点血性了。我会安排人注意国公府的一举一动的。”

沈秋君叮嘱一回,又道:“本该先和你商议一下的,只是话赶话的,就约定了下来,希望你不要怪我乱许。不过想来,他家已有御封的田庄地亩,以后不过就是多费些奉禄罢了,以后少养个妃子就有了。”

六皇子只瞅着沈秋君笑,沈秋君装没看见,又提起木先生的事情来。

六皇子笑道:“我倒是想为你出气的,只是现在那有工夫,只等事情有了结果再说。没想到她自己撞到咱们的人手中,我岂能放过这老天赐给的机会。”

沈秋君想了想,劝道:“我虽然在心中也恼她多事,不过细较起来,也不至于非要置她于死地的份上,依我看,就放了她吧,只不许她再出现在京城,两不相见两不相闻,也就罢了。”

六皇子遂道:“既然如此,那就依你,把她逐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沈秋君闻言,倒有些惊讶,何时六皇子也如此宽宏大量起来,她还以为得费不少唇舌才成呢。

六皇子一眼瞧去,便知沈秋君心中所想,说道:“你说的话,我怎敢不听?况且以后我也是做大事的人了,眼界胸怀自然要比从前好些。”

沈秋君虽觉得这事上不似六皇子的行事风格,不过想到他或许对那木先生有所图,便也不再多问。

再说国公府中,林景周自妻子手中接过字据后,便细细看了一回,心中安定了:这确实是六皇子的亲笔和印章。

倒是李瑶琴心中却有些犯嘀咕,今生她虽没有看到沈秋君的字迹,但前世却是见过的,此时看来倒觉得颇有些相象,不过看着丈夫点头,又见字体确实是男子所书,便也只好丢开手去。

定国公看着儿子兴冲冲地跑来呈上字据,不由暗自叫苦,怒斥儿子:“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了决定?”

林景周见父亲变了脸色,知道事情可能办砸了,不过此时他也不好说是李瑶琴的主意,只得强辩道:“安乐王是什么货色,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凡事还是稳妥些的好,万一他将来不兑现承诺,我们岂不是亏了。”

定国公气得浑身发抖:“他是货色?他是你背弃贤王挑选的新主子!你以后少听你媳妇的,文官家出来的,脑子里就这些曲里拐弯的东西。你就不能动动自己的脑子,想一想这其中的利弊?你要他的字据做什么,担心他将来不兑现承诺?这就表明你不相信他,你先不信他,非得拿他个把柄,你做为主子有这样一个奴仆,你能全然相信他,凡事依重他,说不得为了将来不未必的麻烦杀人灭口呢。”

林景周不服道:“我们并没有把柄在他手中,他倒有这个把柄在我们这里,我们进可攻退可守,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御前相见。”

定国公不由一口啐在儿子脸上:“呸!一大把年纪了一点脑子也不长,以后有事不要再和你媳妇商量了,她一个内宅妇人懂得什么。男儿重承诺,你为了兄弟情义,选了贤王,如今为了家族长久,弃贤王选安乐王,也算是情有可原,可若你打着脚踏两只船,只管反反复复,安乐王是是什么心性的人,岂不白白便宜了你,到头来两不靠,徒惹世人嘲笑。”

如此一来,林景周倒踌躇起来:“贤王那边不可靠,安乐王这边又出了这般事情,这以后该如何是好?”

定国公叹道:“怎么得来的字据就怎么还给安乐王,表示此前只是一种试探,他敢冒这么大的险做出此事,你自然被感动,决心彻底放下心结,一心忠于他。只是自此以后,请收起你的倨傲,要记住,我们林家不再是傲视群雄的狼,只是一条忠于安乐王的狗,还真以为平等做生意呢。”

林景周听了父亲的话,只觉得屈辱,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最终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家院里,没好气地把字据扔给李瑶琴:“看你出的好主意!”

李瑶琴吃了一惊,忙细问缘由,心中不由暗自嘲讽定国公的虚伪,当日选了贤王,如今改投安乐王,也不知他的男儿重承诺在哪里。

PS:

从明天开始双更,争取这月完结。

正文 第二七六章 相约来世

话虽如此说,不过这归还字据的事情,还是得李瑶琴来做,毕竟林家人没有直接与六皇子面对面交易。

李瑶琴也是要脸面的,当日打了机锋设了圈套地把字据要了来,如今归还回去,她实在做不出,待要不还,又怕真被六皇子惦记上。

最后决定,这事还得着落在沈秋君身上,先过了这关再说,至于字据,李瑶琴觉得还是放在自己手中放心些,什么承诺不承诺的,还是有一纸合同最让人放心。

没几日,李瑶琴再次拜访沈秋君,态度极为谦恭,话语中透出林家愿唯安乐王马首是瞻的意思,并主动表示愿劝说李意书投靠安乐王。

沈秋君见此,心思一动,试探着说道:“将来京城有变,这边疆也未太平不了,尤其是那陈安政怕是借机出兵了,将来那边的事情还要多仰仗你兄长呢,将来封爵必不成问题的。不知,是要此时就封爵呢,还是等你劝说成功再给他写?”

李瑶琴见沈秋君之言正中自己下怀,慌忙说道:“不必如此,我已知王爷的求贤若渴,我自会劝说于他的,其实我哥哥早年虽与贤王爷有些交情,却未投效于他,至于封赏,等王爷事成后再说不迟。”

沈秋君听了此话,心中安定,明白李瑶琴的意思了:她有些后悔索要字据了。

看来林家倒真是打定主意要投六皇子了,不过依沈秋君所想,李瑶琴此时就该把字据还回来,不过女人家做事,总是细心些,也便就理解了,当然暗地里沈秋君仍是叮嘱六皇子不可因林家的谦卑态度而放松监视。

六皇子自然是一刻也不敢放松的。不过就目前来看,他对林家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笑对沈秋君道:“林家面上不显,不过私底下倒是越来越对你恭谨起来,就连定国公都不一样了,莫不是你拿了他们什么把柄?”

沈秋君心中明白,他们是在弥补字据之事,便笑而不语。

时间荏苒,转眼间大半年就过去了,文武百官也几乎都暗自选了新主子。局势逾发的紧张起来。

贤王更是加紧了步伐,如今六皇子看着也是积极帮着太子出谋划策,但终归有自己的心思。不再如从前那般掏心窝子了,只凭一个徐戒在那里支撑。

太子行事便不免有些莽撞起来,终于不顾徐戒的劝说,暗地里开始聚集各方人马,打算逼不得已时便与贤王兵马相见。说不得可以趁要逼宫,早日登上大宝。

六皇子见太子有些心思,也不相劝,倒私下时添油加火,怂恿太子行事,他好在其中混水摸鱼。

贤王也同样打了太子与六皇子相斗他渔翁得利的主意。于是局势虽紧,却都还始终在那里胶合着,谁也不敢率先发动。怕被人捉了口实。

沈秋君这时心思更重,六皇子见了很是担心,便想寻个医术好的帮沈秋君调理身子,那些御医是不敢用的,便只有辛先生祖孙了。

辛老先生如今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就连雪香都说整日不见他的踪迹,辛学厚年纪有些不合适。不大好在内院行走。

最终六皇子把辛继宗叫了来,倒让沈秋君好笑不已,六皇子却道:“你不要小瞧了他,如今他跟着辛老先生也学了好些本事。”

沈秋君只得接受了六皇子的一番好意,转头把辛继宗和松哥儿兄弟安排在一处读书玩耍。

不过那辛继宗倒也是个认真的人,每日跟着松哥儿等人请安,一天不落地帮沈秋君诊脉。

幸好沈秋君虽心中忧虑,身体倒无恙,反过来沈秋君也有些担心六皇子天天紧绷着,倒反身体熬坏了。

六皇子听了沈秋君的担心,便坏笑道:“我身子如何,你还不知道吗,最近我可是卖力的很呢。”

沈秋君红了脸,暗骂一句不正经。

六皇子日日关注着贤王和太子两方的动静,脑中心中都紧绷了一根弦,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不过他有自己的一套解压方法:那就是每当压力大时,便拉着沈秋君在床第间痴缠不休。

沈秋君便有些担心,劝道:“你也不必再煎熬,我们只管尽人力听天命吧。”

六皇子沉吟半日,笑道:“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倒是有一件事,得和你商量:如今事情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再不用你出面了,我看你也该拿出点诚意给太子了,好让他以为沈家是稳稳地支持他,以便让他放松下来,到时贤王也好能多寻他些不是,等到太子狗急跳墙时,也是一切都了结的时候了,不然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沈秋君听了也觉得有理,说道:“可我该如何拿出诚意呢,你先给个提议吧。”

六皇子笑道:“很简单,既然认定了投靠太子能得皇后之位,其他男子还能入你的目?自然要洁身自好,将来好给太子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啊。”

沈秋君想了想,笑道:“那好吧,我就在家里盖个小佛堂,日日在里面礼佛不问世事。”

六皇子点头赞同,笑道:“我早就想好了,已经让人打扫出一处院子,就暂且以那处为佛堂吧。”

于是沈秋君便忍住恶心,让人传话给太子:“如今该做的,我都已经尽力做到了,再没我什么事了,故自此便专心在家中小佛堂礼佛,一心待君,望君早日功成名就,迎我出佛堂。”

自此,沈秋君果然住进那处偏僻小院中的佛堂里,以身体有疾为由,愿意诚心礼佛,以求早日康复。

太子得了信,越发相信沈秋君是铁了心依附自己以做皇后,这才刻意冷落六皇子,不由暗自得意,看到六皇子时,心中倒还真着实有些同情他。

倒是太子妃却有些不认同,可太子哪里能听进她的话,此时他既得意非常,又因贤王一再相逼,他自己又极渴望早日坐上那个位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且沈秋君口信中亦有催促之意,他便以为这是代表了沈家及沈秋君的意思,越发坐不住了。

幸好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徐戒竭力劝他,务必要沉住气,不然先动手的那一方,必要担负兵变谋反的罪名,这让勉强劝住太子。

贤王也觉得沈秋君忽然礼佛有些蹊跷,便又请李瑶琴前去试探。

若是从前林景周还不当一回事,可现在却老大不高兴,李瑶琴是自己的妻子,只在国公府内宅管管家就行了,贤王倒如指使自己妻妾一般地让她一味往前冲,再细思贤王每每口中提到妻子时,便觉得有说不出的暧昧,越发的心中有气,不过现在还不是反脸的时候,便只好让李瑶琴前去拜访沈秋君。

不过李瑶琴终是白走了一趟,因为沈秋君虔心礼佛,暂不见外人。

太子听说后愈发满意,贤王得知后,也只当是她为六皇子祈祷,因为随着局势的紧张,沈丽君也更是虔诚地带领众姬妾在佛堂烧香拜佛,看来这沈家女子行起事来倒是蛮一致的。再说沈秋君关在佛堂,比她在外面走动便让人觉得放心。

沈秋君礼佛倒也是暗含了为六皇子所行之事祈祷的意思,不过却没有沈丽君那样虔心清苦,白日里倒也能安安静静地诵经祈祷,夜里六皇子却不肯放过她,还劝慰她道:“一切都是做给人看的把式罢了,只要心中有佛,酒肉穿肠亦无错。况且咱们只是做给太子看的罢了。”

沈秋君被他缠得无法,便只好依了他,但心中却隐约觉得六皇子在这件事上有些奇怪,可要真说哪里有不对劲的,却也说不出来,想过之后,也只当自己多心便放开手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沈秋君觉得六皇子明显比以前更黏着自己了,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如果事情成功了倒也罢了,如果失败了,他们就只好到阴曹地府团聚了。

想到这里,沈秋君很孩子气地要求六皇子,以后一定不要喝孟婆茶,这样他们才能记住彼此,将来来到人世间才好相见。

六皇子笑着摇头道:“这样不好,你一生行善,来世必是要再深门大户家千金小姐的,而我一生害人无数,只怕要堕入畜牲一道了,到时如何寻找?”

沈秋君忙掩了六皇子的口,说道:“不要胡说,我们是夫妻,善恶要放在一处的,要做人都做人,要做牲畜就都做牲畜,总之要生生世世不分开。”

六皇子也受了感染,叹道:“你说的真好,希望真有天道轮回,不论来世如何,我们都要在一起。”

一时夫妻二人两手相握偎依在一起,沈秋君本以为六皇子还会象往常那般胡闹一番的,不过想是因为这个话题太伤感,六皇子只要慢慢亲吻着她,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第二日,沈秋君自酣梦中醒来,六皇子早就起身离去,没有如往常那般把她闹醒了,嬉戏一番。

沈秋君心中莫名多了丝惆怅,转而一想,又笑自己都老夫老妻的了,怎地如此矫情。

一时起了身,沈秋君便来到小佛堂,照例遣人出去,独自跪于蒲团前诵经。不久,沈秋君忽然觉得一阵头晕,不由暗道不好,此时她才发觉今日燃的香与平日里的不同。

正文 第二七七章 远离京城

沈秋君察觉不对,便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匕首,这时才想起那匕首已经给了六皇子了,她觉得身上越发没力气起来,她知道已经来不及解鞭子了,便伸手往头上摸索,可惜手还未碰到簪子,人就已经软绵绵地倒在一旁。

此时外书房里,六皇子犹如泥塑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阳光洒在脸上明晃晃一片,看不出悲喜,只隐约看到眼中泛着光。

这时,松哥儿悄悄走了进来,见父亲恍然未觉,便束手站在那里,半响,小声说道:“父亲要不要去见见母亲?”

六皇子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儿子一眼,摇头道:“不必了,总会有见面的那一天的…你一个人去看看你母亲吧,记得给她磕个头,然后让他们赶紧动身离开京城。”

松哥儿答应了下来,却不动身子,犹豫了一下,说道:“父亲何必非要送母亲离京呢,我相信母亲宁愿一家子死在一处,也不愿一个人在外苟活的,况且这也是最坏的打算,以儿子愚见,就算事情不成,我们也未必真被处死。”

六皇子看着儿子冷笑道:“那又如何?如果事情不成,我们就算能活,也只是屈辱地活着,你母亲这辈子因为我受的委屈够多了,我决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让她屈辱地活着,倒不如直接来剜我心头上的肉。”

松哥儿低声道:“我觉得到时我们或死或苟活,母亲在外面都不会过得快乐,况且她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一生形单影只,其实更为凄凉,如果留下来,至少我们可以一家人生死都在一起。实在不行。想个什么法子,把榛儿也一并送走吧。”

六皇子摇头:“不行,那样会引起人怀疑的。这件事你也要注意瞒着你两个弟弟,他们还小,是守不住秘密的。”

松哥儿只得答应着,见父亲又愣在那里,懒懒地不想说话,便忙礼行告辞,径直去到小佛堂。此时佛堂中的众人俱已准备妥当,松哥儿上前留恋地看了母亲一眼。又郑重给沈秋君磕了头后,目送他们从秘道离去。

而六皇子此时正在接见一个故人——当年的歌姬琴儿。

六皇子看着眼前带了面纱的琴儿,不由点头道:“只看身形和眼睛。倒是象的很,想来你也明白你以后要做的事情,只要你听话,我不会难为你丈夫和孩子,甚至还可以饶你哥哥一命。”

琴儿慌忙跪下道:“奴婢明白。奴婢一定谨遵王爷之命行事。”

六皇子满意地点头,一时那妇人退下,六皇子便又叮嘱站在一旁的雪柳道:“没想到这个琴儿带了面纱,一眼望去,倒险些将我也骗了过去,不过她到底没有王妃的气度。只看着还成,这一说话便能看出不同来了,所以万不可掉以轻心。以后你要寸步不离地看着她,不可让她露出马脚来,以免坏了大事。”

雪柳忙答应下来,六皇子待她们离去,看着外面的日头。心中绞痛,他知道沈秋君此时应该已经起程了。将来事成还能重聚,如果事败,今生是再不能相见了。

六皇子不由捂着胸口坐下来,喃声道:“玉姐姐,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会一直在奈何桥上等着你的,请你一定不要忘记我,也不要改嫁他人,天下除了我,再没有人可以配得上你。”

沈秋君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她是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的,同时她也发觉自己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当她意识到这个情况时,心头直发紧。

沈秋君心中暗惊,也不慌忙起身,只是悄悄睁开眼睛打量,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被束缚,这才稍安了心。

此时马车仍在行进,车仍在不停地颠簸,沈秋君却感觉到自己身下铺得很厚软,虽然车中光线昏暗,却可看出车中装饰亦算是精美,沈秋君感到有了丝精神,试着轻轻转了一下头,一眼便看到旁边有一个小姑娘正靠坐在车窗处。

沈秋君细看时,赫然发现那个小姑娘竟是雪柳之女——杨静,她不由咦地一下发出声来。

杨静倒也机灵,立马循声望来,看到沈秋君正睁眼看着自己,不由欢快叫道:“夫人,您醒了?”

沈秋君心中充满了疑问,小声问道:“这是在那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你母亲他们呢?”

杨静乖巧地说道:“我母亲说我以后就是夫人的丫头了,她让我好好伺候夫人。她还在京城,我是要随夫人一同离京的。”

许是方才转头过猛,沈秋君只觉得头发昏,闭了眼稍歇息了一下,这时她发觉自己手脚能动弹了,尝试着起身,杨静见状,忙上前搀扶,沈秋君这才得以软绵绵地靠着车身坐起。

杨静又转身倒了杯热茶,递给沈秋君,沈秋君接过来没敢喝,只是放在鼻下轻嗅,一边暗暗打量着四周。

杨静见沈秋君有些精神了,这才撩起车窗,对着外面笑道:“于爷爷,夫人醒了,老先生说的还真准呢。”

马车随之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听一个花老的声音传来:“于某见过夫人。”

随着车帘掀开,一个脸上有多道刀痕目光锐利的老人便出现在沈秋君的眼前。

沈秋君不动生色地看着前眼的人,虽然她没见过这个人,不过沈秋君已经猜到这人必是六皇子背后的那位于叔,看样子自己已经出了京城。

沈秋君不由心里生六皇子的气,难道自己仅是一个可同甘不能共苦的女人吗?

果然,于叔开口道:“于某是奉六爷之命,送夫人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还请夫人不要惊慌。”

于叔说罢,见沈秋君面沉如水,便笑着对杨静说道:“你先去找宗哥哥玩吧,我有些话要对夫人说。”

杨静看了一眼沈秋君,见沈秋君没什么表示,便乖乖由于叔抱下车来,一时去了。

于叔自怀中掏出一个匣子来,笑道:“夫人冰雪聪明,想来此时也能猜出个大概,我也就不多嘴了,这是六爷让我交给您的。”说罢,把匣子放在沈秋君的面前,便放下车帘,退到一边。

沈秋君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取过匣子,打开来看,只见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枚玉佩,正是那日六皇子声言要留作后手的那块玉佩。

沈秋君把玉佩取来放在一旁,把匣子里外细看了数遍,终未见有只字片语,不由暗骂道:“这个天杀狠命的,怎的如此绝情,连一个字都舍不得留下。”

沈秋君不甘心,想了想,便叫过于叔来,请他车上坐了,直言问道:“六爷可有话要你捎带的?”

于叔摇头,沈秋君又问:“那他是怎么吩咐你的?”

于叔说道:“得了大事成功的消息后,我就会护送夫人回京,如果京城之事不顺,到时夫人要守要改嫁都随您的心意,那些银子就当是夫人的嫁妆,我们不可干涉,也不要想着为他报仇,只须护您一生周全就算对得起和他主仆一场的情份了。”

于叔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其实这也是小老儿欠您的。当年如果不是小老儿乱出主意,也不会让您陷入危境之中。如今拿这条命来保护您,也是该当的,只是心中却不免有些心疼六爷。”

“其实当日离京时,我也曾劝过六爷,不防带个哥儿一同出城,也好为他留一滴血脉,也让您后半生有靠。但六爷却道:王府平白少个哥儿,必会引人注意的,反会影响您的离京。当日容妃曾嫁了两家,害得他一生悲苦,他不希望将来他的孩子也如他一般命苦,更不希望您重蹈容妃的覆辙。”

沈秋君不耐烦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

于叔还想为六皇子再说几句好话的,见此只得不甘愿地下了车。

沈秋君合了眼,暗自苦笑,这个庄承荣一辈子都改不了他的小心眼,因为担心夺位之事失败,自己会因为命格被杀,所以才在事前把自己送出京城,可又不甘心自己把他忘记另嫁他人,这才不留一字给自己,却又借着于叔的口,说得那样凄楚可怜,惹人心疼。

其实就算他不这样算计,难道自己就会忘了他和孩子,带着他给的银子,快快乐乐地嫁给他人?

沈秋君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当日既然约定来生再续前缘,如果他真有什么不测,自己也不会苟活的,上天入地她都会陪着他的。

日落西山,于叔便寻了处落脚之地,沈秋君由杨静服侍着慢慢挪动腿脚,她已经得知自己这样昏昏沉沉了三日了,幸好每日有辛老先生配的汤药灌下,身体虽略有些虚弱,却没太损伤身子,不过离着京城却是越来越远,沈秋君心中暗叹,不管以后的事情会怎样,在这样紧张重要的时刻,她没有陪在丈夫孩子的身边,绝对是她一生无可弥补的遗憾。

等到晚饭时分,辛老先生和辛继宗一同前来拜见沈秋君。

正文 第二七八章 蛊毒之术

看到辛老先生及其曾孙,倒着实让沈秋君吃了一惊。

雪柳把年少的女儿送来给沈秋君当丫头,除了想延续和沈秋君的主仆情谊外,却不免私心想着如果谋划之事失败,至少可以救女儿一命。

但是辛家完全没有必要掺和进来,虽然辛家也曾依附过六皇子,但随着六皇子按着约定,帮他们化解了与仇家的恩怨后,现在他祖孙二人凭着高超的医术,已经完全在京城立了足。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他家也因此与不少世家有了交情,到时真有什么事,顶多破财消灾,却还不到要与自己一起逃亡的地步,相反,他这一走,如果将来被查出来,倒是坐实了他也是六皇子的人了。

辛老先生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一看沈秋君的神情便知她心中的疑惑,于是便上前请罪道:“我虽不似老于他们是六爷的心腹的,但六爷对我一家恩重如山,现在也是我报答六爷的时候了,所以还请夫人务必要相信我的忠心。说来惭愧,当日迷昏夫人的药也是我配制的,这几日为免节外生枝,故一直未救夫人醒来,如今夫人醒来,身子虚弱的很,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尽力为夫人调养身体,想来不出半个月,夫人的身体便能完全恢复。”

沈秋君此时还能说些什么,只得笑道:“以后就劳了老先生了。”

沈秋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反而平静下来,并不吵着回京。

一来她知道,老于他们都是庄承荣的心腹,在王府里她虽说一不二,但在老于他们面前,尤其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她的话在庄承荣的命令之下,是一点分量也没有的。

再来就是,虽然她极想和丈夫孩子一起面对将要到来的风风雨雨,却也知道事情行到这里,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只等着时机成熟,她便是回去,除了安定家人,在实质上却没有多大的作用。

相反,如今的一切必是庄承荣早就规划好了的。如果她逼着老于他们贸然回京,没有完全严密的计划,反倒更易在行程中暴露自己的行踪。到时庄承荣在京城所做的一切掩饰便成了笑话。

到那时就算太子仍被蒙在鼓中,贤王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不仅会打乱庄承荣的计划,自己若再有个好歹,乱了他的心神。一着不慎,功败垂成,倒反害了自己一家子。

夫妻共同面对一切,也并不一定非得时刻守在一起,只要一心,隔了天涯地角亦是咫尺之间。既然帮不上什么忙,那就尽力不给他添麻烦吧,至于找庄承荣算账一事。以后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