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庄承荣不曾纳妃,宫中统共只有那么几个主子,所以庄承荣便特意拨了几位医术高超的太医专供沈夫人使用,又特意交待,但凡沈夫人所用之珍稀药材皆由宫中所出,对于沈夫人假公济si给了桂哥儿,庄承荣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丽君听得母亲的一席话,越发为儿子委屈起来,儿子在权势倾轧中尚且毫毛无损,如今反倒在自己亲人这里差点丧了命。

兰姐儿见母亲只管呜呜咽咽地哭泣,自己倒先不耐烦起来,这样下去,万一沈大嫂回来,那些家下人只怕在其淫威之下改了。,自己一家倒是白忙活了。

兰姐儿想到这里,忙上前一步跪在沈夫人面前,将桂哥儿如何被珍姐儿的丫头推下水,如何因着了凉身体病弱下来,请的大夫又如何的不济,以及今日才发现沈大嫂竟控制了她母子所居的院子,并拿了不中用的药替换下了那些珍奇药材,以至于耽搁了桂哥儿的病情,等等,一一详细说了出来。

沈夫人越听脸色越白心里越凉,虽然只是兰姐儿的一面之词,但看着院里跪着的下人出来作证,由不得她不信。

爵位的传承是何等的重要,沈夫人心中自然十分明白。那日接旨时,沈大嫂看向沈丽君的目光是何等的怨恨,沈夫人也看得很清楚,只是她实在不好贸然干预。

而且在沈夫人心中,只以为沈大嫂是免不了对沈丽君冷嘲热讽,或许也会寻故难为沈丽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是沈昭英被皇上算计了,可表面上得了好处的沈丽君,她总要为这个好处付出点代价的。

况且这本就是个不好解的死疙瘩,沈夫人左想右想后,亦是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去解开,只盼着卫国公府早日建好,大儿子一家搬出去,两家不见面,时日长了或许会有所缓和。

再则这段时日,府中一片风平浪静,沈夫人虽不信沈大嫂认了命,却也以为是沈昭英因兄妹情深,管制住了自己的媳妇不许难为沈丽君,可沈夫人万万没有想到,沈大嫂竟然会另辟蹊径,把手伸到了桂哥儿身上,实在是歹毒至极。

沈夫人直气得浑身乱战,因此时沈大嫂不在府中,她便命人叫过程秀梅,斥责道:“我把侯府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管家的?桂哥儿落水之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没老糊涂呢,你就学会了欺上瞒下了。倒是白白耽搁了桂哥儿的身体,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饶不饶得过你。”

程秀梅早就得了消息,事到如今,她倒是巴不得沈丽君把事情闹出来。

毕竟如果真被沈大嫂得了逞,沈大嫂倒是可以两手一拍,搬到国公府做她的国公夫人去了,倒是留给自己一个烂摊子。

不管怎么样,桂哥儿都是在永宁侯府出的事,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害了的,再怎么说自己这个侯府主事不知情,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庄承荣可以借刀杀人不念亲情,可公婆却是会心疼女儿外甥的,到时追究起来,自己怎么也脱不了干系,只怕要落得个两面不是人的境地。

第三一八章 做实劣迹

如今沈丽君把事情闹出来,她程秀梅现在固然要受责罚,却也总比桂哥儿没了所受的责罚与良心上的谴责要好的多。

程秀梅急忙跪下,小心解释道:“那日不过是她们几个小孩子口角,人多手杂,一时没留神才出了桂哥儿落水一事,事后了查明是桂哥儿自己不小心跌落进水,当时看着倒是无恙,故不曾向您禀报。后来虽因此受了些凉,但大夫说不防事,只好好养着即可,大嫂许是心中过意不过,自告奋勇要帮着照顾,可儿媳也没敢就此放手,仍是每日着人将那珍贵药材都交过去。”

沈夫人不等程秀梅说完,已经冷笑道:“你倒是会做好人,事情也推得干净,如今老大家与丽儿一家是什么情况,你会猜不出来?倒会在这里哄我,罢了,你先把手头上事交与管事的,自回院里思过,好好想想自己都错在何处。”

程秀梅忙低声答应了,又郑重对着沈夫人磕了一个头,这才敢站起身来,刚欲离去时,此时却听到下人来回道:“大少夫人和珍小姐回府了。”

沈夫人便冷笑道:“回来的正是时候,让她过来见我。”

那边厢,沈大嫂辞谢了宫中的人,正想回自己院里将诰命服饰换下,再去给婆婆请安的,没想到婆婆却命人叫了自己去,心中感到有些奇怪,便拿话套问那传话的人。

不想那传话的丫头也是个嘴紧的,只道自己是接了里面的令来的,里面是何情况,她却不知。

沈大嫂自然不信,见那丫头如此,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怕是这多半日府中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大嫂不敢耽搁。带着珍姐儿忙往正院而去,一时院子,便见院子里跪着几个下人,沈大嫂拿眼一细瞧,顿时心中打了一个突,头皮发紧,知道事情不好,可婆婆有令,又不敢中途跑了,况且此时已有明眼有丫头婆子看到。传话道:“大少夫人来了。”

沈大嫂没法子,只好走进房去,果然只见沈夫人正满面怒容地坐在塌上。旁边立着哭红了眼的沈丽君和兰姐儿,而弟媳程秀梅则耷拉着脑袋站在下首,看她的样子,定是将自己出卖了。

事已至此,沈大嫂已没有了退路。只好深吸一口气,迈进房去,满脸堆笑,上前行礼道:“儿媳见过母亲。”

沈夫人冷冷看着沈大嫂,直看得沈大嫂僵住笑容额头直流汗,沈夫人这才指着沈大嫂怒道:“做下这等狠毒要人性命的事情。你还笑得出来?”

沈大嫂此时自然不认,说道:“母亲这话从哪里说起?”

沈夫人更怒:“你还在这里装傻卖愣,你做过什么。还需要我细说?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谁得罪了你,你就直接冲着谁发作就是了,也算是快意恩仇,你对着无辜的桂哥儿怎么就能下得去手。”

沈大嫂见此。仍在那里抵死不认,说道:“沈丽君害得我儿不能承袭国公之位。我心中自然不忿,却也不曾对付过她,至于桂哥儿,他的身子本就瀛弱,如今不好了,又关我什么事。倒是我费心费力地请医买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母亲怎能只听一面之词,就给我扣一个杀人的帽子。”

沈丽君母女看到沈大嫂那幅无赖样子,恨不得扑上前去咬下她一口肉来。

沈夫人冷哼道:“如今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想狡辩不成?”

这时下面的人来回道:“太医来了。”

沈夫人对着沈大嫂喝道:“你在这里跪好了,一会我再来审你。”又对程秀梅说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思过。”

说罢,沈夫人带着沈丽君母子去接了太医,一同前去给桂哥儿诊治。

太医见到桂哥儿面白如纸神气昏沉,不由心中暗叹,上前去细细把了脉,看过前两位大夫开的方子后,又要看之前剩下的药渣。

说来沈大嫂也曾担心被人捉了把柄去,曾命人及时将药渣倒去,倒是后来沈丽君母子起了疑心,才想了法子偷偷保留下来,此时便忙自内室里取了出来。

沈夫人没想到当年风光无限堂堂的贤王妃和郡主,如今侯府的大姑奶奶和表小姐竟被大儿媳逼成这般情境,不由得鼻酸眼红,对沈大嫂越发的恨上了。

太医仔细检查了药渣,心中已经明白,再看沈夫人等人的焦灼样子,心间细思一回,又问了沈丽君等人几句话,这才拱手对众人说道:“小公子生来怯弱,不过只要精心保养,倒也无妨。虽然前段时间偶感了风寒,两位大夫开的方子虽不算太高明,倒也都使得,慢慢养了这些时日也该好了,如今却越发的利害了,实在让人困惑。方才下官仔细看了药渣,这才明白过来,只怕府上被那没心肠的大夫给骗了,药方中的一些珍奇药材要么没有放,要么就被换成了没多少药效的次品,倒是白白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沈丽君闻言,忙道:“还请大人务必尽心帮着救治一番才好,将来必重谢。”

太医面带难色说道:“医者父母心,下官自然是尽全力的,只是小公子的身子如今已熬成重症,下官唯有尽心,却不敢保证…”

沈丽君听了浑身冰冷,沈夫人也急道:“他虽说身子骨弱些,可到底是年轻人,活力还是极旺的,不过在床上多躺些时日,应该于性命无碍吧。”

太医却不吭声,只是坐到桌前提笔蘸墨写下方子,交给沈家人,说道:“下官带来的药倒是能有一些可用的,也皆是上品,其他的几样,还望夫人多多费心,万不可再被那不良药家骗了。”

说毕,太医便拱手作辞,沈夫人心里也是一凉,知道桂哥儿的身子怕是真的废了,在此难为太医也无用,只得一面命人好生送出,一面又谢道:“还忘大人能多多尽心。”

太医忙陪笑道:“应该的,这药先吃上两日,我会再来复诊,再斟酌着用药。”

这边沈丽君明白儿子不是个长寿的,只觉得眼前一黑,幸得兰姐儿扶住,沈丽君稳了稳心情,由女儿搀扶着走进内室去看儿子。

桂哥儿虽不知外面情形如何,心中却也知自己的身子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便强笑着安慰母亲道:“我这几日倒是觉得身上轻快多了,如今又请了太医来,再加上太医院的好药,说不得过几日就能起身下床了,母亲不必担收我。”

沈丽君见儿子如此懂事,更觉得心酸不已,也只得强压了眼泪,笑道:“我儿是个有福相的人,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必会好的。”

沈夫人在外面听了,心内对沈大嫂的火气更盛,也不进内室,直接回自己的院里去了。

那边珍姐儿也知道母亲的动作了,她亦觉得母亲行事太狠毒了,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自然比那会么没怎么见过面的姑母表兄要亲,想到此时事迹败露对母亲的影响,心中更是担心不已。

珍姐儿说道:“也不知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只希望他没事,不然只怕祖母她们不肯善罢甘休,其实母亲何须这样对付她们,她们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真拿她们当对手,倒是抬举她们了。”

沈大嫂冷笑道:“她们害得你兄长不能承继爵位,自己倒是靠着永宁侯府这棵大树活得悠然自得,我如何忍下这口气。”

一时又叹道:“你到底年纪小,一些事情上便想不到,如果你兄长不能承继爵位,只怕你将来的日子也难熬。你祖母能这样不把我和你二婶放在眼中,要打要骂的,还不是因为我们的娘家势微,倒是你姐姐嫁去石家,虽不是宗妇,只不过是个小儿媳,可石家人谁敢小看她,这一切还不是因为她出身深受皇宠的永宁侯府,是永宁侯的嫡长孙女,如今她尚且有你祖父母撑腰,将来我们都去了,你难道要靠二叔一家子不成,也不知他们愿不愿意让你靠呢。”

珍姐儿脸红道:“那女儿就一辈子不嫁,看谁能欺负了我去。”又叹气道:“只怕这事不能善了。”

沈大嫂忙安慰女儿道:“你放心,桂哥儿现在可不是皇室贵胄了,不过是贱命一条,说不定皇上还巴不得他早去了,免得斩草不除根,徒留后患。况且他现在好好地活着,我好歹也是朝廷封的国公夫人,你祖母能把我怎么样。”

母女二人正相互劝慰着,沈夫人已经带人走了进来,见沈大嫂仍跪在那里,也不正眼看她,只是冷淡地对下人命令道:“把大少夫人请去祠堂,等夜里侯爷和大公子回来再作定论。”

沈大嫂见此,心里倒是没了底,珍姐儿也顿感不妙,沈夫人此时气得心口发疼,懒得再多言,一时珍姐儿被人请回自己房中去了,而沈大嫂则被押到祠堂。

到了夜间,沈家男子回来,沈夫人把事情始末大体说了一遍,而之前那两位大夫虽开脱出了自身,却也写下了证言,再加上家下人的人证物证,切切实实做实了沈大嫂的劣迹。

第三一九章 母债女偿

沈侯眉头直皱:不提此事最终如何,只说卫国公府有这么一位主母,是祸不是福。

沈昭宁因妻子在此事中也得了不是,况且又是大姐与兄长两家的事情,便紧闭了嘴。

到于小辈们,更加不敢说三道四,于是一家子的眼光都集到沈昭英的身上。

沈昭英顿时觉得自己被放在火架上炙烤一般,心间颇是煎熬。

沈昭英与沈丽君自小一处长大,兄妹情谊不可谓不深,否则他也不会中了庄承荣的激将法,拿爵位换沈丽君的自由,再加上他当日背弃了沈丽君改助庄承荣,对沈丽君的愧疚更甚,一心想着补救。

本来他还担心沈昭荣夫妻与沈丽君感情淡然,怕妹妹一家在父母故去后,会在永宁侯府受委屈,故打算等卫国公府建好后,便将沈丽君母子接到卫国公府生活,只要有自己在,就不会让她们受委屈,照顾她们一家子的生活,甚至将来外甥、外甥女成家,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哪里想到妻子竟与自己背道而驰,其实沈昭英心中也明白不可能要求妻子拿沈丽君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爱,但只要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他也就不再强求更多,却万万没想到妻子竟会将手伸到桂哥儿身上去。

说桂哥儿是沈丽君的心肝宝贝,是她活下去的动力一点也不为过。贤王不必提了,也不知在那里能苟延残喘到几时,兰姐儿是个姑娘家,虽说年纪渐大,将来总能嫁出去,唯有这桂哥儿才是让沈丽君一生的牵拌,可妻子却偏偏要除了桂哥儿。岂不等于取了沈丽君的性命。

沈昭英越想越在心里气恨妻子,此时见大家都看向他,他便对父母抱拳道:“是儿子管家不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既然不贤,万没有再留在沈家的道理,我这就打发了她去。”

沈昭英说罢,便毅然转身而去。

沈昭英怒气冲冲地走进祠堂,沈大嫂见丈夫如此神情,也知自己确实做得过分了。不由怯怯叫道:“夫君。”

沈昭英见此,越发地肯定妻子做贼心虚,又气妻子行事歹毒。全无一点亲情味,此时火气更旺,抬腿便给了沈大嫂一个窝心脚,沈大嫂不提防,挨了个正着。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胸口发疼,一时起不得身,只趴在地上呻吟。

沈昭英此时还不解气,抬腿还要再来一脚时,得了消息的珍姐儿正好赶到。吓得她急忙扑上去,抱着父亲的腿,哭求道:“父亲请留情。这样下去,母亲会死的。”

沈昭英见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怕不小心伤着她,只得硬生生停了下来,喝道:“死便死了。如此歹毒之人,将来必会带累儿女。”

珍姐儿哭道:“母亲也是心有苦衷的。这才犯下此等大错,可是表兄毕竟无事,难道父亲一定要取了母亲的性命吗?”

沈昭英叹道:“可是你母亲做下这样的事情,你让父亲如何面对你大姑母,如何面对沈家的列祖列宗。罢了,到底是夫妻一场,一会我会给你一纸休书,你我夫妻恩断义绝。”

此时沈大嫂已经缓过劲来,闻言,泪珠便簌簌地滚落下来,凄然说道:“历史总是在重复,十几年前,也是在这间祠堂,我被婆婆关在这里,以便逼你休了我去,幸好当时怀了珍儿,这才躲过一劫,本想着能与夫君做一世的夫妻,为此,我舍下儿女,舍下侯府的家业,只躲在边关,不敢回京。没想到十几年过后,我仍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珍姐儿闻言,心下难过,扑到母亲身上痛哭起来。

沈昭英想到夫妻二人这数十年的夫妻情义,心下也不由一软,叹道:“只怪你行事太狠毒了,木已成舟,你何苦如此做呢。”

沈大嫂苦笑道:“我如今这般年纪,又做了国公夫人,这一生也算是圆满的了,可是我想到子女们前途没着落,心中实在难受,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丽君那日寻你叙什么兄妹情谊所引起的,这让我心里如何舒服。况且,以当今皇上的小心眼,他真会放过贤王血脉吗?不过是暂时隐忍罢了,将来总要暴发出来的,到那时,仍是要带累儿女的,倒不如及早下手,免得后患无穷。”

“这不是你取人一条性命的理由,况且桂儿是我的亲外甥,是妹妹的命根子,你这样一来,岂不是间接害死她母子,你让我如何做人。”沈昭英痛苦道。

“我是一位母亲,我必须为自己的子女着想,别人我管不着,也没心思去管。”沈大嫂含泪道:“如今夫君要休我,我也无话可说,这是我自己作的,只是求夫君可否暂缓一段时日,至少让儿女们成家立业,不然有个被休了的母亲,不仅影响他们的前途,也会让他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等事情都了了,我会自我了断的,这样大家面上也都好看。我便是现在死也不要紧,却要连累他们白白耽搁三年。”

珍姐儿闻言,口内直叫道:“母亲。”趴在母亲身上号啕大哭起来,沈大嫂亦搂着女儿哭泣不止。

沈昭英紧闭了眼睛,叹道:“罢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沈昭英来到主院,向父母说道:“到底关着儿女的将来,休不得杀不得,况且又是诰命夫人,如今倒不如就把她关在祠堂,等儿女事了再提此事,儿子以后会严加管教于她的,等国公府一建好,儿子便带她离开侯府,妹妹一家就拜托父母和弟弟了。”

沈侯夫妻闻言唯有叹气,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不然沈大嫂也不会有恃无恐地行那歹毒之事。

沈夫人叹道:“也罢,以后你们便算是客居侯府,府中一切事务都不要插手,还有,你也该去看看丽儿,她如今苦得很。”

沈昭英心里愧对妹妹,一时不敢见她,此时少不得硬着头皮来到妹妹院里。

沈丽君因着儿子的身体,早把从前的雄心壮志抛了去,只求儿子能多活几年,见到沈昭英,也没心思兜揽,只是淡淡说道:“这是我的命,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自认了,大哥不必过意不去。”

沈昭英方才去看过桂哥儿了,知道桂哥儿身子真是遭透了,如今见妹妹心如死灰,越发心里难过,说道:“是哥哥对不起你,你放心我必会为桂儿主持公道的,只是因着你下面侄儿侄女,倒一时不好发作,还请给哥哥一些时日。”

兰姐儿在旁听了,鼻中冷笑一声,沈昭英也觉得自己太过敷衍了,便又道:“因为哥哥的一时疏忽,才害得桂哥儿如此,也罢,我既然险些毁了你的儿子,如今就把女儿陪给你,等过些时日,桂哥儿好些了,我就把珍儿嫁给他,一来冲冲喜,二来母债女偿,让她好好服侍桂儿,将来生个一男半女,也能稍减轻一些我们的罪责。”

兰姐儿知道珍姐儿在沈昭英心中的地位,如今见他竟可以舍得,倒不由愣了一下。

沈丽君却冷笑道:“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果大哥真想让我们母子三人多活一日,只管每日横眉冷对才成,更不要来这里,至于亲事,大哥最好不要再提,不然我怕桂儿的性命不等成亲,便被我那好大嫂给取了去。”

沈昭英讪讪说道:“你不必担心,今后她会被关在祠堂中,况且如今我们也算是客居在侯府,不算是这里的正经主子了,她便是想难为你,也没人可使。”

沈丽君不为所动,看着沈昭英,郑重乞求道:“大哥不要再说这话了,我只希望桂儿能安安乐乐地过这剩下的几年。”

沈昭英只得狼狈地逃离了沈丽君所居的院子。

兰姐儿这才哼道:“这就是母亲口中的好大哥!如果桂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与沈家人玉石俱焚。”

沈丽君忙打断道:“别说了,你就安生些吧,将来桂儿的病还要靠着沈家呢。如果当日不是我心有所图,对他使什么心计,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或许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吧。”

兰姐儿不以为然,仍道:“我不会让就此便宜她们的,总能让我找到机会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永宁侯府表面上看来,倒是风平浪静,重又归于寻常的日子,当然府中上下人等心里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沈昭英虑着几个儿女的终身,便郑重请求沈夫人帮着寻摸一番,早早定下来。

沈夫人心中暗叹,当日因为她擅自为环姐儿作主订下亲事来,惹得大儿子夫妻老大的不高兴,沈昭英更是明言道:母亲年纪已大,底下儿女的亲事不劳操心,否则是儿孙们不孝了。

沈夫人当日虽然生气,不过想到几个孙子小的小,大的倒都有些志气,非要自己做出点什么来才肯成家,至于远在边关的珍姐儿,她伸手够都够不到,便索性真就撂开手去不管了。

第三二零章 兰儿巧言

如今见沈昭英相求,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沈夫人也不忍让他难堪,便道:“我自会留意的,孙儿们的亲事倒还好说些,毕竟我能见到那些闺中女子,品貌如何,是差不到哪里去的,至于珍姐儿的亲事,却要你自己多费些心思。”

沈昭英心里已存了让珍姐儿嫁桂哥儿的心思,此时事情不成熟,便也不提起,只在面上诺诺应是,沈夫人看出儿子有些敷衍,却也不点破,因为现在确实不是给珍姐儿说亲的好时机。

原来自从沈大嫂被关在祠堂后,珍姐儿的精神便一日日黯然消沉下去。

沈夫人知道她是因为担心母亲之故,故曾特意寻她来好生劝慰了一番,无奈,她祖孙二人关系生疏的很,效果并不明显,如今再提要将她嫁出去,不知她会如何多心呢,故沈夫人思前想后,便着人去请环姐儿前来劝慰妹妹。

其实沈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珍姐儿自然极为担心母亲的,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她知道沈家人投鼠忌器,不会真拿母亲怎么样的,等到卫国公府一建成,她们一家子搬过去,母亲仍是风风光光的国公夫人,谁也奈何不了她。

如此一想,珍姐儿心事便去了一大半,这担忧一去,她因府中事而压抑了几天的少女心事便凸现了上来。

她的脑中总是时不时浮现出年轻俊美皇帝的面容,以及他温存的笑,体贴的行动,让她心是脸红心跳地遗憾:为什么他面对的人不是自己呢。

尤其是在看到父亲对母亲无情的一面时,珍姐儿越发感慨起皇上的多情来,当年三姑母惹下多少麻烦事,若是发生在父母身上,只怕都得写下好几封休书了,可人家帝后却仍是情笃如初,怪只怪自己生不逢时。

珍姐儿越是如此想,越是发了魔怔一般,每每对月叹息见花含羞,幸好府中众人皆有自己的心事,倒没十分在意,便是看到了,也只当她忧心母亲之故。

倒是兰姐儿一次无意看到,虽然她不曾嫁人,亦不曾爱上哪个男子,但她的眼睛却是锐利的,再加上年长,一些事情细琢磨之下,便也就想到了:必是对皇上起了心思,因为未进宫前,珍姐儿一切都还正常,这从宫中返回,府中事多,沈家人既没有出去作客,亦没有外客造访,她却如此,只怕是那日见到了她那俊美的六叔了。

兰姐儿不由冷笑:沈家女总爱做这些没脸没皮的事情,当年的沈秋君垂涎自己的父亲她嫡亲的姐夫,如今珍姐儿又对自己的皇帝六叔她的姑父动了情,也不知这两个没脸皮的女人对上,谁更胜一筹?

兰姐儿心内有了主意,便谋之于母亲沈丽君。

这些日子经过太医的精心照料和宫中大量珍奇药材供给着,桂哥儿的身子到底还是有了点起色,脸上已有开始有些血色了。

沈丽君看着熟睡中的儿子,起身走到外面,劝女儿道:“罢了,我也认命了,我们再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我只求你与桂儿平平安安地过一生也就知足了。桂儿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再则现在你小姨为皇后,我虽心中不忿,却总比让那贱妇的女儿做皇后,她做风光的天子岳母要好的多。”

兰姐儿却不认同道:“母亲也说小姨不是盏省油的灯,皇上又是那样睚眦必报的人,她夫妻沆瀣一气,哪里真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倒是珍姐儿年纪尚幼,如今我帮了她,她自然对我感ji不尽,到时只要她尝到了甜头,是听我的还是听那贱妇的,还真不好说。”

兰姐儿见母亲摇头,又道:“再则,我也不是真心要成全她,而是弟弟身体之事,摆明了是皇上设的套,所以无论是他还是那贱妇都该死,到时他宠了皇后的内侄女,他便别想有消停日子过,看到他们过得不好,我这心里才好受些呢。”

沈丽君见女儿主意已定,自己未必能拦得住,便只好叹道:“你行事必要小心了,可别被他顺藤摸瓜,那里我们一家子才是死无藏身之地呢。”

兰姐儿哼道:“他到时抱得美人归,哪有心思查这些。”

这日珍姐儿在花园子里,看到花园里百花盛开,蝴蝶蜜蜂成双,她的心里不由得有些莫名的惆怅,一个人坐在园中小厅里发怔。

这时兰姐儿正好经过看到,不禁心中冷笑,人已经提衣款步走了过去,直到走到珍姐儿的眼前,珍姐儿才倏然一惊,抬头看去,不由冷了脸面,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兰姐儿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园中美景,悠悠说道:“看着也是个聪明灵巧的,却不过是个腹内草莽的绣花枕头罢了,就知道恨恨恨,却不知自己白白恨了一场,竟连正主是住不知道。”

珍姐儿住了步,回头冷哼道:“你不必在此花言巧语,如果不是你们一家子不肯消停,我们家何至于如此,如今倒是得了便宜来卖乖,恩将仇报。”

兰姐儿想到尚躺在病榻上的弟弟,心里火起,差点脱口将那日沈昭英许亲的话说出来,她深吸一口气,生生把这个念头压了下来,轻笑道:“你真真是个傻丫头,看事情的眼光也忒浅了些,你以为你家的爵位真是因为我母亲才失去的?可真是天真的可以,却不知你我两家皆是入了皇上设下的局:他根本就没想过对你家三世传袭的爵位,不过是故意吊在那里惹人眼谗膈应人罢了,更是为了让我们两家变成仇人下的饵。”

珍姐儿脱口而出:“你胡说,皇上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兰姐儿看了珍姐儿一闪过一丝嘲讽,嘴角亦翘了起来:“皇上或许不是这样的人,可是防不住他身边有个吹枕边风的美艳皇后啊。”

珍姐儿愣了一下:“你是说三姑母?这更不可能了,她是沈家人,自然是要维护沈家人的利益的,不然沈家人不好,对她有什么好处?”

兰姐儿闻言不由咯咯笑了起来:“沈家人?她当然要维护沈家人,可是这个沈家人不过是沈侯爷夫妇和沈昭宁一家罢了,其他的上至老太太中到你父母再加上下面你们兄弟姐妹,在她眼中可统统都不是沈家人,而是她恨不能生食其肉寝其皮的仇人。”

珍姐儿听了,便不觉想到前些时日母亲对自己所说的与皇后之间的诸多纠葛,顿时无时反驳,只是紧咬了嘴唇。

兰姐儿见她如此,便知她也是明了上辈人的恩怨的,便又道:“你说在这么些的恩怨中,她怎么甘心让你们一家荣华富贵几世,又如何放过我们一家在侯府逍遥一生?所以皇上下了那样的旨意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现在可不是如了她的愿,我们两家都不好过,而且又成了仇家,她还不知在宫里如何得意呢。”

珍姐儿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是低头细想了一下,实在无话可驳,只得叹道:“事已至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贵为皇后,我们又能如何,只能忍了。其实话又说过来,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一些恩怨能放下的也该放下了,如何经营好以后的长久富贵才是共赢,只这么睚眦必报,不仅让人耻笑沈家如一盘散沙,更会让消弱了沈家的势力,亦会影响到她的皇后地位。”

兰姐儿瞟了珍姐儿一眼,亦叹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如此通透,可惜咱们这位皇后太小心眼了,被仇恨蒙蔽了两眼,哪里会想到这些。只看她牢牢控制着后宫,不许皇上纳妃,让帝后二人皆被世人耻笑,便可知她的脾性如何了,如今这样对待你父亲的爵位,外人不知沈家的内事,只以为是皇上忌惮忠臣良将呢,长此以往,对皇上大大的不利。”

珍姐儿闻言,倒有些急了:“皇上向来睿智,必不会被她蒙蔽的。”

兰姐儿嗤笑一声:“人都道英雄能过美人关,皇上再是睿智,他也是个男子,被美色暂是迷住也是有的,况且咱们的皇后也确实是京城无出其两的绝色。”

说到这里,兰姐儿对着珍姐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直点头赞叹:“象,真是太象了,不,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又是那样的年轻灵秀,这京城第一美人称号也该换人来坐了。”

珍姐儿知道必是说自己与皇后相象的事情,其实她已经对兰姐儿的解释深信不疑,心中升起对沈秋君的怨恨,同时对兰姐儿一家的怨恨便减了不少,此时又得了兰姐儿夸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正容道:“长得美不美的有什么,我倒宁愿自己是个长得丑的男儿,这样才能上阵立功,帮着把父亲的爵位传承下去。”

珍姐儿便笑道:“果然不愧是将门出身,倒是个有不输男儿的巾帼。其实,身为娇美女儿身,替父分忧的法子反而更多更事半功倍,尤其是如你这般绝色的女子,只看你愿不愿意了。”。

第三二一章 盘算进宫

珍姐儿心中突突跳了两下,她已经隐隐猜到表姐将要说的话,却仍禁不住问道:“此话怎讲?”

兰姐儿便笑道:“以你这样的品貌,凡夫俗子又哪里能消受的起,也唯有今上才能有此福气了。”

珍姐儿脸上顿时红了,又羞又怒,大声斥道:“你说的什么话,如此不分伦理纲常。”

兰姐儿不以为然,笑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道来。这整个天下都是帝王的,你不过是他万千臣民的一员罢了,天下女子,他想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说什么伦理纲常,你也只不过是皇后的内侄女罢了,与皇上有什么相干,这古来姐妹姑侄也不是没有侍奉一个君主的例子,何况你又实在是个出色的,连皇后都要逊色你很多,你若真能尽心服侍皇上,倒也算是你的忠心一片了。”

珍姐儿到底是姑娘家,听了这些,脸上便有些挂不住,转身欲走:“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婚姻之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要再听你讲这些。”

兰姐儿哈哈大笑:“傻丫头,除了当今皇上,你还真以为你能嫁个好男儿吗?皇后非善类,早在你回京前就举办了一个百花宴会,这京城但凡能上得一点台面的男子,早就都敲定下了亲事,你的好姑母可没有帮你留下一个两个的,你如今要嫁给谁去?今日看来倒是天意了,注定你要嫁入帝王家的灵犀戒。”

珍姐儿不由顿住了身形:“皇后当真对你我两家如此恨之入骨,这点子事也都算计到了?”

兰姐儿冷笑道:“所以,入宫才是你的唯一出路,只有你在皇上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她才能有所顾忌,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你家。若是你能占据皇上整个心,不仅可以有力反击,甚至可以让你兄长得以继承你父亲的爵位,而你也不至于明珠蒙尘,被那些庸凡之人所误,如此倒是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珍姐儿脑中不由展现出表姐所描绘的未来,能得到那样一个举世无双的男子的全部的心,倒不罔了自己这绝世的容颜了,不过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还是有些羞耻心的,便跺足道:“不必说了,我可不信你有替我家打算的好心。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兰姐儿看着珍姐儿快步出了园子,鼻里不由冷哼了一声,神色泰然地离开厅子回到自己院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