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琴叹口气,命丫头们摆上文房四宝,自己一个人坐在房中,慢慢写下沈秋君所“作”的那两首诗,李瑶琴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做此举动,或许是潜意识里要为自己的穿越生涯留下点现代的印记,说不定能被后世的穿越晚辈看到,虽然自己的经历荣耀比不上沈秋君,却也算是颇为神奇的了。

在写诗的同时,李瑶琴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自己到底是生活在现代的女子,还是太单纯天真,哪里比得上这些在大家族里自小就勾心斗角的小姐们,沈秋君能走到这一步,也确实是因为她在心计谋略方面比自己强。

比如说,自己甫一重生,想到的是要避开前世之祸,把庄承荣硬生生推开,而她沈秋君却能看到危机亦是契机,把庄承荣这个痴情种子笼络在身边。又加上她前世的先知,这不就做上了皇后的宝座了吗?

当李瑶琴写到“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时。重重叹了一口气:庄承荣也算是可怜的了,前世那样聪慧,今生也会被沈秋君所迷惑,想到他一生稀里糊涂地被人玩弄着掌中,将来要做个糊涂鬼。倒是自己能明明白白地活一世更幸运了。

“夫人有什么心事吗?为何总是叹气不止?”这时李瑶琴的背后传来丈夫林景周关切的问候。

李瑶琴不提防下,倒被吓了一跳,忙起身回头,不等她开口,林景周已经伸手拈起纸笺来,扫过一眼后。不由大骇道:“这是你写的?”

李瑶琴知道林景周之所以惊骇,是因为看到后面一首词的缘故,她自然知道这首词忌讳。所以才让丫头们都退下,没想到倒让林景周看到,此时少不得别扭地笑道:“我一个内宅的妇道人家哪里能写出这样的诗来,这是皇后所写,我看着极好。便想誊写下来,以为收藏。”

林景周这才松口气。说道:“虽说是皇后所写,可这诗词到底太磅礴豪放,碰到那鸡蛋里挑骨头的主,终归是不妥,还是毁去的好。”

李瑶琴口内称是,心中却不由腹诽:林景周到底是胆子小些,如果这事放在无法无天的庄承荣身上,必不是这种反应的。

林景周看着李瑶琴脸色疲倦,不由心疼道:“为了那北蛮国君和长宁公主,这前朝后宫都够忙活的,再过两日为他们饯行过后,也就好了,到时左右无事,咱们一家子去京郊别院好好玩乐几天。”

李瑶琴笑着点头赞同,等林景周去前院后,她想了想终不舍得将那两首诗词毁去,便起身来到小书房,将那页纸夹在了不常看的书中,幸好这页纸倒不曾带给定国公府困扰。

两日时间转眼就到了,偏巧林夫人身子不适,便只好上奏沈秋君,沈秋君命人安抚她好生养病,如此一来,李瑶琴这个世子夫人便顶上来了。

这日天还没亮林夫人又特意叫了李瑶琴上去,细细嘱咐了一番,李瑶琴早就多次出入宫廷,这不过是一次稍正式的宴饮罢了,哪里放在她的眼中,哪里用得着一日三遍地叮嘱,不过林夫人到底是婆婆,她少不得耐心听了一遍又一遍。

好容易被林夫人放了行,李瑶琴赶忙回到住处换上诰命夫人的礼服,恰好此时林景周也在房中,便忍不住对丈夫抱怨了几句,林景周全不自意,只道:“母亲年纪大了,爱唠叨是有的,不过总归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好,再则说得也确实是正理,你就听着,查缺补漏就是了。”

林景周说罢,便出去查看车马,因为这次与北蛮的谈判,大齐着实占了很大的便宜,所以庄承荣心中高兴,便特意选了一处景色怡人的皇家园林为北蛮国主夫妻饯行。

李瑶琴心中气闷,看着镜中青绿色的诰命服饰把自己衬得老气横秋,不由更为气恼沈秋君:当日出嫁干嘛不穿得漂亮些,害得众王妃诰命但凡正式场合,都穿成这个老成样子,她自己倒是皇袍朱凤袍地穿着,青压压一片,倒显得她万绿丛中一点红、鹤立鸡群一般。

倒是旁边丫头们一脸地与有荣焉地在旁帮着李瑶琴整理衣衫,又恭维道:“少夫人穿着这诰命服饰更是富贵体面,也怨不得当今皇后当日会选这等服饰呢,确实好看,也是当今体恤,才能与民同乐。”

这时丫头又问上什么胭脂,李瑶琴本来是不常用带太浓香味的脂粉的,不过听到称赞帝后的话,心中一动,竟鬼使神差地点了那带了甜香的梅花脂粉,这也是前世庄承荣曾当众赞过唯有她才配使用的,虽然为此让众位夫人极不高兴。

等李瑶琴收拾妥当来到二门上时,定国公祖孙三人已经等在那里,原来庄承荣曾在功勋官宦中选了几位与三个儿子年纪相仿聪明伶俐的孩子陪着一同在御书房读书,这日庄承荣特意恩准这几个孩子也一同伴着众皇子前去赴宴,李瑶琴的长子茗哥儿早有神童之名,故也在此列之中。

林景周在李瑶琴经过身边时,嗅到一丝甜香,又看到她的精美妆容,不由皱了眉,概因李瑶琴向来以清新自然自居,今日如此难免有些反常。

不过林景周随即又舒展了神情:今日参加宴请的诰命夫人不少,这女人家在一处自然少不了争奇斗艳,她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到了园林之中,朝臣们在外院相陪北蛮国主,而众王妃诰命则在内院陪着长宁公主,沈秋君有心要给长宁公主做脸面,故一大早就到了。

此时长宁公主代表着北蛮自然是着了北蛮皇后的服饰,而沈秋君则着黄色凤袍戴了十二花树的凤冠,一时场中再无人能比她二人耀眼。

沈秋君照例说了些套话,又赞扬了一番长宁公主的功勋,于是便开始了筵席,众人也是诸多恭维锦上添花,场面顿时处处洋溢着热闹欢庆。

李瑶琴远远看着沈秋君的风光,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落寞来,闲坐无趣,又懒得挤出笑容来应付众人,便推说更衣,带着个丫头在园中漫步,借美景以排解心中的不快。

哪里想到不知不觉中,竟走得远了,倒是忘了来路,李瑶琴也不惊慌,只是遣了丫头四下寻路,自己反靠坐在一处花树层中发怔。

正是无巧不成书,此时庄承荣却带着人往这边走来。

原来虽然大齐在与北蛮的来往中占了便宜,可庄承荣向来小心眼,虽说是因这北蛮国主无意的相助让自己成功抱得美人归,可总归他当年确实为难过沈秋君,故庄承荣时不时要难为一下北蛮国主,今日又小性子发作,也为了表示大齐皇帝的尊贵,庄承荣只让群臣相陪,他自已却装国事繁忙,特意迟来一会。

就在众侍卫簇拥着庄承荣经过此处园林时,却听到一个女子幽幽长叹的声音,众侍卫可不管声音是好是歹,顿时警觉地厉声叫道:“什么人在那边?”

李瑶琴正在想着心事,没想到自己会发出声音来,亦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听到这一顿猛喝,倒是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向外看去,便看到长身玉立的大齐皇帝陛下——庄承荣,她心不由暗道:怎的会如此之巧,竟在这里遇到他?

不容李瑶琴多想,已经有侍卫拔刀走来,叫道:“陛下在此,还不快出来见礼。”

李瑶琴急忙走了出来,矮身行礼道:“臣林李氏拜见皇上。”

庄承荣看了一眼,淡淡说道:“原来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啊!”

说起来李瑶琴与庄承荣今生也不过是在十多年前面对面见过一次,她没想到庄承荣竟然还会记得自己。

正文 第三一五章 亲眼目睹

一时李瑶琴又想到那日林萍所说的话:要尽力争取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左右忌惮,白白浪费了时光,人生在世总要活得畅快些才好,否则总是瞻前顾后的,有什么趣味?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想到做些什么的冲动,因着这种冲动,她不由上前几步,走到庄承荣跟前叫道:“皇上。”

众人因庄承荣点明了李瑶琴的身份,便放松下来,倒让李瑶琴顺利走到庄承荣的身边,内侍们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步围在庄承荣的周边。

按着规矩李瑶琴是该退居一旁回避的,所以庄承荣也被李瑶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神情一愣,不由皱眉看着李瑶琴。

李瑶琴看到庄承荣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心里的胆气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幸好她素来有急智,忙急声说道:“臣偶入这园林之中,不小心迷了路,正害怕中,幸好皇上经过,还求皇上能派人给臣指引一下出园子的路线。”

庄承荣闻言,神情缓和了一点,以眼示意了一旁的一个内侍,便转身带着人走了。

李瑶琴有些怔然地看着一步步远去的庄承荣,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就这么走了?

李瑶琴心有不甘,想要做点什么,偏此时却又不知该如何做,惟在心中叹息:人生不可重复,原来错过了就再也不能从头开始了。

倒是这时,庄承荣问身边内侍道:“这园子里虽不乏奇花异草,只是为何却有梅花的香气,季节不对啊。”

内侍忙笑道:“园子里只有偏角处栽种了株梅树,离着这儿还远着呢,况又是夏日,必不是梅香。想是其他花香掺杂,远远闻着倒象那梅花的清香吧。皇上若喜欢梅花,奴才这就让人传话给园中主事,令他速速在园中遍植梅树,今年冬日皇上便可赏到梅花了。”

李瑶琴听到这里,心一下子提了上来,此时庄承荣等人已经走远,李瑶琴凝神静听,只隐约听得庄承荣笑道:“不必如此,都道梅花孤清高洁。于是就有那么多的文人附庸风雅,你也咏来我也颂的,我倒认不过是她故作姿态引人近前罢了。实在是俗不可耐,倒是牡丹富贵雍容更让人喜欢,你倒是该让人挑些好的牡丹送去给皇后和公主赏玩…”

李瑶琴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忽然想起前世庄承荣对待自己与沈秋君的态度,觉得眼前虽有一片迷雾。然自己却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心里忍不住地发寒。

这时内侍已经不耐烦地第三次叫道:“林世子夫人!”

李瑶琴此时才收回心神,看向那位内侍。

那内侍倒也没多想,只以为她偶见圣驾心中惶恐才会心神不属,便只得又耐着性子指着前边再一次说道:“夫人走过这处高树,向右转去。就可看到一丛矮花层…”

李瑶琴忙笑道:“我方才转来转去已经迷了方向,听你这样指来指去,更加的糊涂了。还烦请大人亲自引我出了园子吧,”

那内侍道:“夫人只是不小心走到了林子深处罢了,只要出了这林子,前边自有侍卫,夫人稍一打听就能出得园子。我还要赶去伺候皇上呢,实在没有那个工夫。”

李瑶琴想着自己出来的已经够久的了。再看这里郁郁葱葱的林子,不由为难地再次请求内侍带路引自己出去。

那内侍也上来脾气,冷哼道:“夫人,我可是皇上身边的近侍,若是我引着您去了外面,这瓜田李下的,您自个儿名声败了是小,这万一连累了皇上的清誉,你我这项上脑袋还要不要了。”

那内侍又指着前边,说道:“夫人,您就一直往前走,总能遇到侍卫奴仆的。”说罢,也不管涨红了的脸的李瑶琴,一甩拂尘自己麻利地转身走了。

李瑶琴被内侍奚落一顿,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中暗骂一顿:不过是个太临,伺候人的东西,拽什么拽。

李瑶琴好容易平息了心中怒火,此时身边无人,少不得自己四处寻路出去,哪知就在她转头时,却忽然发现林景周竟然就站在离自己不远处。

李瑶琴先是一喜,再又是一惊,心里竟有种说不出惊慌,她忙按了按心口,安慰自己道:“怕什么,自己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不过看到林景周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李瑶琴到底是心里有些发虚,便走到林景周的身边,欢笑道:“倒真是巧,方才人多闷得慌,我便出来走走透透气,没想到竟迷了路,正为担心害怕呢,就看到你了。”

林景周细细看了李瑶琴一眼,淡淡说道:“你出来怎么也没带个人,这处园林地界广阔,偏大家又都在宴饮,越发得空旷无人了。”

李瑶琴笑道:“倒是带着一个丫头,我让她去前边探路去了,怕又不知迷到哪里去了。”

林景周不置可否,信步往前走去,李瑶琴忙一路相随,他二人却不知他们刚离去,林中又转出一个人来——茗哥儿。

这时已有小内侍跑来,对茗哥儿说道:“太子殿下不信您就那么点酒量,要我捉了您回去继续喝酒呢,哪里想到您竟躲在这里,让我好一顿找,回去怕又要被师傅骂偷懒了。”

茗哥儿只是看着父母消息的方向,一脸的神色莫测,小内侍推着他向前走去,口内劝道:“您出来得也够久了,那点子酒早就该醒了,就当可怜可怜小的吧。”

茗哥儿回过神来,笑道:“走,喝酒去,这次定要陪殿下喝痛快了,到时太子殿下赏赐下来的东西都给你,就算是补偿你的。”

小内侍一听立时欢天喜地,一路奉承茗哥儿往前院去了。

再说李瑶琴出去的确实是够久的了,以至于她一回去,众诰命夫人便拉着她灌酒,笑道:“想躲着不喝酒可不成,今日难得大家乐一回,偏你跑去偷闲赏美景去了。”

李瑶琴连连告饶,仍是被灌了好几大怀,众人此时已酒足饭饱,沈秋君和长宁公主又在众人的簇拥下,在内院里四下观赏了一回美景,直到日斜西山,才尽兴而归。

第二日,北蛮国主便携众作别大齐,京城众人也得喘口气,但李瑶琴的心却绷得更紧了。

原本林景周与李瑶琴约定的一家人去别院放松一下,不过因着林夫人身体刚调养好不易挪动,李瑶琴这个媳妇自然不能自己出去躲清闲,定国公也年纪大了,那日饮酒又有些过量,也只在府中休养。

至于茗哥儿,因为庄承荣对松哥儿继位之事极为企盼,一刻也不让他得清闲,所以茗哥儿自然也要在宫中陪读了。而其他儿女亦要在祖母处尽孝,如此一来,便只有林景周借口查看田庄,跑出京城松散去了。

这让李瑶琴心中生出不安来。

自从那日宴会后,林景周对李瑶琴一直冷冷淡淡的,不复往日的温情,李瑶琴做贼心虚,便不免想到:许是那日他看到自己与庄承荣在一起,这才在心里有了误会吧。

可是林景周只管自己生闷气,对于那日之事一字不提,倒让李瑶琴也不好跑出来解释,不然倒象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毕竟那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甚至二人连个正式的对话都没有。

夫妻二人就这么沉默了几日,林景周便一言不发地出了京城,李瑶琴心中越发惶恐起来,心也难得地沉淀下去,细思她夫妻二人长久以来的关系,这时她惊惧地发现:自己对丈夫的感情与依赖程度,早就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林景周不浪漫,心思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般细腻,他的才能亦不是外人所想的那样精明能干,还有些愚孝,以至于令自己不得不受婆婆的气,甚至还有两个挂名的妾…

可是他却能爱自己十数年如一日,坚守不纳妾的诺言,他能在皇子夺位中审时度势,保得定国公府平安无恙,而且还能替子孙挣得世袭罔替的爵位,虽然自己要受婆婆的气,可是他也在其中为自己挡下不少的事情,而且因着他的态度,也一度令婆婆不敢对自己太过分,至于那两个妾,不过挂名的,他不仅不在那里过夜,一年也难得见她们一面…

李瑶琴越想越觉出林景周的好来,她不得不承认,林景周虽说不上是个完美的人物,却绝对算得上是个优秀的男人。

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爱来的太容易了,也许是他的出身在世人看来是高的,但对于心高气傲的自己来说,比起那些皇室贵胄来,未免要逊色的多,所以才会忽略了他很久。

李瑶琴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真是个十足的傻瓜,贤王不过是前世的冤孽罢了,庄承荣亦是镜花水月,自己怎么放着身边那么好的人不去爱,却总把心往虚处走?

李瑶琴心中下定决心:等林景周回来,她一定要好好忏悔一番,恩恩爱爱地和他过好下半辈,不让他以前的爱白白付出,也让自己真正把心安在这异世界里。

正文 第三一六章 初见皇上

在李瑶琴下定决心之时,也到了沈大嫂母女入宫晋见沈秋君的日子了。

这日子倒是刚刚好,就象并不是因为沈秋君无视冷落卫国公府,而是因为国事繁忙不得不暂且搁置一般,所以这北蛮事了,大家休息过来,于是卫国公夫人便依例入宫拜见了皇后。

沈大嫂母女二人一大早便穿戴整齐来到皇宫之中。

这时初次进宫的珍姐儿才发现皇宫比自己想象的要巍峨宏伟的多,但见层楼高起,红墙黄瓦,金碧辉煌,此时又正值夏日,处处古树参天,绿树成荫,间杂各色奇花异草,味香气馥。

再加上一路走来,无数宫女内侍束手静立,珍姐儿的心中不由地紧张拘谨起来,只知道跟在母亲身后有样学样,等到进了殿,一番繁文缛节之后,沈秋君赐了坐看了茶,她的头脑仍是晕晕乎乎的。

沈秋君没有心思和沈大嫂套亲近,只是按例表彰了沈昭英的功勋,又赞扬了番沈大嫂娴淑礼规,恪循圣训,相夫教子,让沈昭英可全力为国效力,并勉励她以后更应勤勉,使沈昭英为大齐再立新功。

一番套话后,众人便寂坐无语,沈秋君不耐烦多说,而沈大嫂则是因此一时彼一时,虽然她当日看不上沈秋君,但沈秋君到底是皇后,又因当日曾有不和,此时竟诺诺不敢言语。

偏此时天色尚早,还不到赐宴之时,沈秋君便把眼光投向珍姐儿,略问过了几句话,这么长时间过去,珍姐儿也已经镇静下来了,能思路清晰地回答着沈秋君的问话。

见珍姐儿说话清脆伶俐,或许因身上同是流着沈氏的血。几句话后,沈秋君便对珍姐儿多了几分喜爱,赏赐她几件玩物,又令她近前来说话。

珍姐儿忙走上前,立在沈秋君身边,眼睛却忍不住偷偷打量沈秋君:果然相貌极美,身上的处处透着的高贵威严,更是她从未见过的,更让人忍不住打心里敬畏,虽然自己与她长得有几分相象。然在她面前却未免自惭形秽。

沈秋君看着珍姐儿倒是大吃一惊,这个孩子倒真与自己相像,只是她到底年轻。身上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而自己却已然有些老了。

终于又消磨了一些时间下去,沈秋君便命人赐下宴席来,命女官引她母女前去偏殿用膳。

虽然沈秋君命女官好生相陪,沈大嫂心中难免有些不悦。

历来入宫晋见功臣女眷。为示恩宠和表彰,都是会被赐宴的,一般是由女官相陪,这对于那些出身低微的人来说,已经是不世的恩典了,但相对于沈大嫂这样既是国公夫人又是至亲。与皇后同宴亦不为过,可偏偏沈秋君只做份内事,不愿过多抬举。这才全权交由女官处理。

沈大嫂不敢违命,只得磕头谢过领赏,便带着女儿随女官往外走去,哪知刚出了大殿门,却听到有内侍唱喏:“皇上驾到!”

众宫女内侍早就跪倒一片。唬得沈大嫂也急忙拉着女儿跪在一旁,珍姐儿被母亲骤然拉倒。身子不稳差点趴倒在一旁,等她跪稳时,但见眼前衣角步履杂而不乱,只隐隐似是看到一阕黄衣闪过,不由悄悄追随看去。

沈秋君倒有些吃惊地站起来,原来因为沈秋君与庄承荣同居一个寝宫,这召见内眷便有些不方便,所以沈秋君便临时将皇帝寝宫的一处宫殿作了召见之用,不过为了避嫌,但凡沈秋君在后宫召见内眷时,庄承荣是轻易不入后宫的。

沈秋君看着庄承荣面带喜色,便笑问道:“这是哪阵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庄承荣笑答道:“是东边的风吹我来的。”

见沈秋君面带不解,庄承荣便上前携了沈秋君的手,等二人一起坐在塌前,庄承荣这才解释道:“东临国又派了新的使臣来,如今正由东部将士护送而来。”

沈秋君笑道:“这有什么值得你如此高兴的呢。”

庄承荣便笑道:“你绝对想不到这次护送使臣前来的是谁?”

沈秋君见庄承荣一脸饶有兴趣的样子,便知定是自己认识的人,不过他特意来说此事,怕不会是什么外男了,沈秋君想到之前看到过的战报,不由失声说道:“莫非是朱思源那个小姑娘?”

庄承荣拍手笑道:“什么小姑娘,早就嫁了人了,这次是她夫妻二人一同进京的,依着她的战绩,倒是该好好封赏一番,当年还真没看出来,她还真能做出点事情来,不过听说她的夫婿是个白面书生,她那样性子和能耐的人,倒真嫁得有点可惜了。”

沈秋君不由哦了一声,手便伸到庄承荣腰间,似笑非笑地问道:“那尊敬的皇帝陛下,不知朱小姐该嫁给什么样的人才不可惜呢?”

庄承荣便握了沈秋君的手,笑道:“都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玉姐姐还吃得什么干醋!”

沈秋君见庄承荣说自己年纪大,脸上便带了嗔意,庄承荣忙陪笑道:“她嫁什么人和我有什么相干?我过来是因为随同奏章一同来的,还有朱夫人特意让人捎来的那边的土仪,说起来好多年没吃过那边的菜肴了,倒还真有些想念,所以我就让人挑拣了一些来,想请玉姐姐展露一下厨艺,我也得再次品尝回味当年的那种滋味儿。”

沈秋君便想起当年夫妻二人在东边时的日子,心里也是满满的温馨,于是便让人将土仪呈到面前来一一看过,竟是自己当年极喜爱吃的,心中着实感激朱夫人的一番美意,又见庄承荣眼中带了得意,知道定是他的又一番挑选,倒难得他能心细如斯,少不得低声道谢,说了些温言软语。

庄承荣见此,觉得自己的一番心意总算没白费,一时喜得见牙不见眼,便拉着沈秋君磨磨蹭蹭一番,指点着沈秋君如何做才能更合自己胃口。

沈秋君便又笑道:“一会儿把那些东西都拿到小厨房去,松儿想必还记得当年的事情,我也挑些你父子二人喜欢的一并做了,再把栩哥儿他们一起叫过来,咱们一家也如当日在民间一般,团团圆圆地吃顿我亲手做的饭食。”

庄承荣见沈秋君有些兴致,心中暗道,自己忙活了一阵子,倒是便宜了他们,又不好扫妻子的兴,便只好同意了。

不提庄承荣夫妻二人黏黏糊糊,只说跪在远处的珍姐儿,虽然她生长在边关,比之京城的女孩子少了很多的约束,却也只是在家中更自由些,说实在的并没有见过几个外男,回到京城,则日日被关在永宁侯府,除了几个兄弟外,亦是不曾见过外人。

原本她只道自己是个绝色的,自己的父兄们亦是难得的俊郎男儿,如今进了宫,发现沈秋君远比自己想的要美貌,而这大齐皇帝的英俊,更是她生平所见男子中的第一人。

偏俊美的庄承荣又因其周身散出来的帝王气息,更加如天神一般,珍姐儿的少女心不由暗生了一丝朦胧的倾慕。

再看庄承荣在沈秋君面前温柔小意的样子,她不由更为震惊,自己的父亲不过是个戍边将军罢了,在妻儿面前总是一副威严模样,她还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对待母亲过。

这时那女官见帝后二人无意殿外之事,但忙小声催促着沈大嫂起身前去偏殿。

沈大嫂忙起身,转身看到女儿脸上带了丝红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赫然发现让女儿如此小儿女情态的竟是庄承荣,她顿时心中大骇。

此时珍姐儿见母亲起身,也忙跟着起身,眼睛仍是情不自禁地瞅向庄承荣。

沈大嫂这把年纪的人,自然明白女儿这是对庄承荣动了心思,不由吓得脸色发白。

虽然在平民之家甚至是勋贵之家,这侄女仰慕姑父绝对是让家族几辈子都抬不起头的事情,可在皇家,对这种事情却是格外的宽容,姑侄同嫁一夫,亦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说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皇帝,沈大嫂虽然极想女儿嫁入勋贵之家做宗妇,但如果女儿喜欢,于自家仕途又有帮助,她未必不会同意,但是如果这个皇帝是庄承荣,她是拼死也要掐灭女儿心中这个念头的。

人总是趋吉避凶的,或者说总是欺善怕恶,而喜怒无常阴狠奸诈的庄承荣在沈大嫂的眼中,早就已经是恶魔一样的存在了,一旦沾染上这种人,无论对于女儿还是她们一家子来说,绝对是个大灾难。

况且那沈秋君也不是吃素的,当年可以以那样残酷的手段杀人,如今入主后宫多年,后宫竟无一妃嫔,就足以说明她的狠辣,女儿如此纯洁良善,便是硬进了宫,只怕在她夫妻二人的夹缝中,不出多长时间便连骨头渣子都被啃得剩不下了。

看到女儿眉目含情的样子,她的心里急得直冒烟,虽然对着满桌的珍馐美馔,沈大嫂却食不下咽,偏此时身边满是服侍的宫人,且宫中人多口杂,她也不敢贸然提及,只好强忍着焦急,只等回到家中再好好劝说女儿。

正文 第三一七章 事迹败露

饭毕后,照理应该去向皇后谢恩的,不过此时沈秋君正在小厨房里为一家子准备美食呢,早就把沈大嫂母女给忘了个干净,庄承荣本来是想做大爷,一心等着沈秋君伺候的,后来见她因多年不做那边的食物,此时手生地忙乱成一团,便干脆洗了手也来帮忙。

宫人们便极有眼色地回避了,将空间让给这不同于一般帝后的夫妻二人。

那女官见此,便知这位国舅夫人不要说同沈夫人等人相提并论,便是比她女儿石三夫人在皇后心中所占的分量都远远不如,于是便作出决定:“现在皇后娘娘正陪着皇上,暂时没有空闲,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得空,不如夫人先回,我这里会代夫人向皇后娘娘谢恩的。”

其实这种情况也不少见,若是平日里沈大嫂说不定还会在心里埋怨沈秋君怠慢,不过此时,她是无比的感谢沈秋君没空搭理自己,便忙向女官道了谢,拉着面上似有些企盼的女儿忙忙走了。

沈大嫂是准备一上了马车,便要好好训导女儿一番的,却不想宫中的都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的人儿,那女官虽说知道皇后是不待见卫国公夫人的,不过凡事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卫国公夫人母女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现在有矛盾不代表以后不会和好,若是她们和好了,自己倒是落了不是了,所以女官便又派人亲自护送沈大嫂母女二人归家,这也是有例可循的,不算违制。

沈大嫂怕隔墙有耳,对着女儿也不敢乱说话,只好枯坐在车中,打算回到家再好好和女儿掰扯一番,让她及时的迷途知返,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

然而她却不知此时沈家已经闹翻了天,因着一系列的阴差阳错,以至于让她白白失去了劝服女儿的机会,只能叹人生无常造化弄人。

先说沈丽君与兰姐儿到底是王府出来的,事情看得多也经得多,如今见桂哥儿的病总不见起色,比之从前差许多不说,便是比他刚落水那段时间也是弱得很,心里自然便起了疑心。

再加上程秀梅到底不忍心看着桂哥儿这么一条鲜活的性命,就因为长辈之间的嫌隙,白白折了去,所以也是有意放水,于是,沈丽君母女二人留心观察之下,便不难发现其中破绽。

无奈的是,沈大嫂做主母当家作主这些年,驾驭奴仆的手段还是有的,故沈丽君母女虽心有怀疑,却一直不得机会探查。

偏今日恰逢沈秋君召见沈大嫂母女,倒让沈丽君得了机会,拿了当年贤王妃的雷厉风行手段,再加上兰姐儿在一旁相佐,和程秀梅的放任,不过才半日时间,便查明的事情的真相。

沈丽君只觉得浑身冰冷,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最为信任的娘家,自己的宝贝儿子竟然差点把命丢在这里,更没想到当年那般要好的大嫂,会狠心到要毁去儿子。

想到无辜的儿子竟被人如此对待,沈丽君胸口直发痛,心也碎了。

兰姐儿急忙扶住摇摇yu坠的母亲,劝道:“现在不是生气伤心的时候,得赶紧趁她不在府中,把事情闹起来,不然等她一回来控制了局面,我们不仅白忙活一场,以后的日子更是艰险。”

沈丽君得女儿提醒,也明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又知道如今祖母是不管事了,便是管也少不得袒护大哥一家,于是便提了一干人等,直奔沈夫人所居的主院来。

沈夫人如今年纪已长,精神有些不济,而程秀梅这些年一直照料府务,办事很得她的心,所以自沈昭英被封卫国公、沈昭宁被封世子后,便索性将府务全交给了程秀梅,她只安享天年了。

今日听见大女儿主动前来见她,沈夫人只当沈丽君已经看开世事,不再躲在院里自怨自艾,倒满心里为她高兴,想着母女二人多日未曾见面,心中倒也着实惦记,便亲自站起身来迎着女儿。

哪里想到大女儿一进门,便满脸泪痕,扑倒在沈夫人面前,痛哭道:“母亲,求你救救桂儿吧,救救女儿一家吧,女儿在这里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沈夫人大惊,忙道:“可是桂哥儿身子又不好了?快让人拿了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来。”

沈丽君呜咽着摇头道:“不中用的…”

沈夫人忙道:“我看桂儿虽身子骨不结实,却是个福泽绵长之人,你不必着急害怕,凡事有太医呢。”一边说着一边又命人:“去把那几位常来的太医都请来,只怕府里的药材未必够使,请他们多带些来,事情紧急,以后必有重谢。”

丫头们忙答应着去了前边传话,兰姐儿此时却在后面说道:“是有人存心要取了他的性命,太医来了也是不管用的。”

沈夫人闻言大骇,急声问道:“难道是皇上?这不可能啊,桂哥儿一向纯良,身子骨又不好,向来不曾掺和到那些事里去,当日皇上早就查明了,也许诺不会难为桂哥儿的,怎地出尔反尔?快别哭了,你快些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若真是他出尔反尔,母亲这就进宫去求皇上皇后去。”

看到这里可能会有人说,沈夫人的这一番话,未免有些狂妄了,实则是因为她向来心疼外孙不会吃饭时就开始灌药了,况如今又在她膝下生活一年多,越发的疼爱这个温良懂事的孩子,如今听说皇上要取他性命,心里早就急成一团,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再则虽然庄承荣生性冷情,只认沈秋君为这世上唯一亲人,碍于沈秋君的面子,才对沈家人略恩宠些,不过因为当年沈夫人的一裘之赠,让庄承荣意外享受到被母亲关怀的温暖,并一直念念不忘,再加上沈秋君的影响,所以庄承荣对沈夫人一向极为尊重,所以时时处处都给予沈夫人以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