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自是没瑾玉能绕圈子,很快便落了败,气呼呼的转身走人。

瑾玉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勾唇一笑。

果真是急性子,这么说说就不高兴了。

今天倒是知道了不少事情,上一代的恩怨,竟如此复杂。

如今幽妃的处境到底怎样?

思及此,她敛起了笑意,皱了皱眉。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转身走回宫中,刚要迈进殿门的门槛,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女子声音,“湘王殿下。”

瑾玉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却见是一名陌生的宫婢,朝她恭谨道:“您吩咐的果盘摆弄好了,您看满意么?”

瑾玉眸子一眯,视线落在她手上摆弄的十分精致的果子上。

她可从没说过要什么果盘。

然不待她开口,那宫婢自己走了过来,“奴婢不知殿下的喜好,要是哪一种殿下不喜欢,奴婢下回会注意的。”

她边说边走,只到了瑾玉跟前,将果盘子交给她。

瑾玉微一挑眉,伸手去接。

她怎会不知这是一种传递暗号的方式。

这宫中眼线太多,这婢女不知是谁的人,用这样的送信方式。

果不其然,那婢女在她身后接过果盘的那一刻朝她悄声道,“我家主子有一封信件要交给殿下,希望殿下要保守秘密。”

言罢,她福了福身,“殿下若是没别的事,奴婢告退。”

瑾玉淡淡道:“去吧。”

宫婢退了下去,瑾玉端着果盘迈步进了九华殿,直到顾云凰的卧室里,将果盘放在了桌子上,这才翻动起那些果子,找那隐藏起来的‘信件。’

会是幽妃娘娘么?

随手翻了好几块梨,之后是一旁的葡萄,终于,在一个橘子的下方,让她发现了被压着的折叠好的信件。

她伸手,将那信件取了出来。摊开之时,入目的便是颇为清秀好看的字体,白纸黑字写的竟是密密麻麻,然她的视线却先落在了信件的落款处,这一看,竟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

容妃。

容妃,是谁?

瑾玉想了想,应当是顾玄曦的妃子才是,皇太后礼佛,幽妃蝶妃诈死,似乎顾玄曦退位的时候,后宫中的妃子几乎是散光了,这位容妃她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想来也是侥幸活下来的。

她不识得容妃,容妃却识得她,这般秘密送信应该是有什么事才对,思及此,视线又落回了手中的信纸上,边走着边阅览,哪知看到一处,却募然一惊——

脚下的步子顿了一顿,桃花美目中浮现出难以置信…

夜色幽静,冷月空悬。

请冷却火光通明的大殿之内,一袭黑衣冷艳的女子拖着曳地的裙摆走动,循着记忆迈步到了大殿边设的一间房门前,轻轻推了开。

她抬目望向室内,一袭绛衣在榻上躺着,睡得安详。

她关上了门,迈步走到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正点着蜡烛,明黄色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她的脸庞,分外明艳。

她将手伸入广袖之内,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纸,拿着信纸的手移到了火光之上,静静地看着跳动的火舌将那信件燃烧殆尽。

焚烧过后,桌子上只留下点点灰烬。

她转过头望着床榻之上的人,缓缓迈步上前,望着他精致而恬静的容颜,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眼,动作异常温柔。

“阿音,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她低喃着,俯下身伸手环住他,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她低声开口,“我知道,你听不见,那么我就当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决不允许你再有事,绝不。”

那封信上所说的,她不知该信多少,但她知道的是,但似乎,并没有理由怀疑送信之人的动机。

尤其是信上提到关于逆天改命之说,更是让她觉得荒谬,命,什么是命,莫非人的命,当真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所谓的天命无法改变,逆天改命必要付出惨重代价,以更多人的命作为交换条件,那么那些被牺牲的人,又凭什么为了别人而丧命,难道这也是命?

她不信所为天命。

但有人相信,宁愿骨肉分离也要试着改变一个人的命格。

所有人中最让她捉摸不透的人是顾玄曦,但是若真如信上所言,那么她或许有些明白顾玄曦对欧阳幽若的感情了。

那真是一种可怕偏执却又极致的感情,也许在旁人眼中,顾玄曦对不住欧阳幽若,尤其在阿音眼中,大概是认为自己的父亲将母亲当作利用与威胁他的工具,不仅仅亏欠了母亲,也亏欠了他一份亲情。

可又有几人知道,顾玄曦囚禁欧阳幽若十几年,只是因着要改她的命格,天命凤女,红颜祸水,命运多舛,注定引得几国君王相争,他将她藏起来,造成她早已死去的假象,不让她出现在世人之前,让那红颜祸水的名号远离她,退了位之后,守在她的身边,只为了看紧她,不要脱离他的掌控。

云若的最后一任国师的预言,顾玄曦的天子之傲让他不信命格的说法,可现实却在一步一步地应验着他的预言,几国君王相争,不管是他,还是东方珩,还是花冥央,似乎都将欧阳幽若看的比江山还要重要,而一个帝王一旦爱美人胜过江山,那么为了争执必起战火,届时流火遍布各国,生灵涂炭。

顾玄曦终究是不敢不信,胁逼国师保下欧阳幽若,国师以性命为代价,教他逆天改命,而他也要付出代价,以子女后代为代价,甚至其中还包括他与欧阳幽若的孩子,瑾玉心想,顾玄曦当初应该也是难以接受的吧。凭他对欧阳幽若的感情,若阿音可以不用作为代价,那么他对阿音会比对谁都好吧,所以他这些年狠心的对待,是因为知道这个孩子终归要死,所以不想在他身上付出感情?

囚禁欧阳幽若,应该就是计划的第一步了,而蝶妃也跟着幽妃一起诈死,阿澜也曾说母妃的性命在父皇手上,看阿澜紫雁与阿音的感情,幽妃蝶妃应当关系不错?那么顾玄曦留下蝶妃,极有可能是担心欧阳幽若一个人太过孤寂,这才留了一个靠谱的人这么些年陪伴她,因为他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能时时陪着。但他没有想到,即使他囚着欧阳幽若,鬼医,花冥央还是找上门了,欧阳幽若还是藏不住,剩下还没出现的,只有东方珩了。

东方珩竟也知道欧阳幽若还活着,这些人,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没有放弃追逐她的心思么。

身为一个女子,得这么多男子的深情相待,本应该感动,可偏偏他们是君主,无端要担一个祸国红颜的名号。

几人争一人,应该怪那个被争的人么?正如好几个孩子为了抢一块饼打架,应该怪那块饼么?

“阿音,你的母亲何其无辜,可你,却更无辜。”一声叹息,自唇间逸出,“如果真是无法改变的命格,为何不趁着她还有时间,珍惜这一段时间呢,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至少还曾经快乐过,可要拿你的性命去换,她又怎么会开心呢,你的兄弟姊妹也何其无辜,如果有一天,我命不久矣,续命代价是以身边亲人作交换,那么我宁可只活我该活的日子,活的开开心心,换成你,我也不要别人做牺牲,我愿意陪你走完最后的路,最后同赴黄泉彼岸,呵呵,我在说什么呢,阿音,我想带着你离开,不想去计较一切后果。”

“即使,你会怪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啊,可是,我却不能改变什么。”

“幽妃娘娘,对不起。”

一声声低喃,只有瑾玉自己听得见,她埋首在床榻上的人的脖颈,泪水自眼角滑落而出,落在绛色的衣领上。

片刻之后,她起了身,拭干了泪痕,朝着门外而去。

信上还提到碧邯叶,她都糊涂了,鬼医本人在,那么直接可以跳过去刀光宝器阁那道坎,找他直接要,容妃在信上还说,欧阳幽若已经知道真相,不管最后她会如何离世,也不管是什么时候,她都不想强求,她会顺其自然活下去,她希望云凰可以安全离开,让他们不要在云若多留。

关于这一点,瑾玉是不信的。

以欧阳幽若的性格,顺其自然过下去不大可能,她既然知道,也许…会寻死,她若不在人世,顾玄曦的计划就没有任何意义。

她是个好母亲,所以不会让顾玄曦有机会再动手,那么她只会选择死。

兜兜转转,她被束缚了十几年的自由,换来的竟还是一死,因为她无法说服顾玄曦放弃,那么只能打乱他的计划。

终究那些死去的人都是白白死了,那本该活的锦衣玉食的那十几个孩子们。

预言,预言这东西当真要不得,如果是她,她永远也不希望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如何。

伸手打开房门迈步出去,思索着才把鬼医给气走了,要如何才能找回他?

一步一步往大殿之外迈去,忽的,一抹青影自身边掠过,停在身后,她微微偏过头,是常青。

“叶姑娘等三人,已被陛下缉拿入狱。”常青道,“就在一刻钟之前。”

瑾玉眸色一冷。

叶微凉,玖璃,宝马原本应该是在采薇那里呆的好好的,现在却忽然被顾子墨拿下关押。

顾子墨是没有理由做这个事情的,虽说三人未经允许擅自闯宫,但有采薇撑着,想掩盖过去不难,顾子墨会忽然拿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顾玄曦授意。

阿音,阿澜,包括顾子墨,顾采薇等云若皇室成员,没有一个不受制于顾玄曦。

顾玄曦,当真好大的本事。

思及此,冷冷一笑,“采薇呢?”

“公主在自己寝宫里,正想法子救人。”常青说到这儿,顿了顿,“陛下即位曾说,蝶妃娘娘幽妃娘娘生前待他极好,二人不在,她们的宫中空旷,婢女依旧要打扫整理寝殿,前两日,蝶妃娘娘竟被送回了自己的寝宫,打扫的宫女见了吓得魂都没了,一路跑出去喊着见鬼了,正好撞上公主,公主问了清楚,才知蝶妃娘娘竟被释放,忙秘密接到自己宫里,将那宫女遣出宫了。”

“蝶妃自由了…”瑾玉眸色一沉,而后道,“常青,关于阿音的事,你知道多少?”

常青怔了怔,随后道:“早在殿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属下便跟随了,常青常廷常宏,本是同胞兄弟,殿下这么些年的贴身近侍。”

他没有正面回答瑾玉的问题,瑾玉倒也淡然,“嗯,那你知道的一定是比我多了。”

听着这话,常青无端觉得脚底有点凉,湘王如此说,莫不是要逼问他什么?

如今主子不在,她便要借着他挖掘主子的往事么?

“湘王殿下,属下还有些事…”

“别装了,又不问你什么。”瑾玉一听他的话便觉假的很,摆了摆手,“我去一趟采薇的寝宫,你家主子好不容易睡下了,要是醒了,你与他说我去哪儿就是了,叶微凉他们被擒的事,你不许说。”

常青闻言,想说些什么,瑾玉却直接掠出大殿之外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一路朝着顾采薇的寝宫而去,瑾玉心中暗骂顾玄曦阴险!

当初叶微凉他们闯宫的时候,没见他多在意,仿佛那几人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现如今,却又让人将他们抓了起来。

她猜到了顾玄曦这么做的理由。

也许是要和她谈条件,也许是为了束缚住她的脚步。

顾云凰为了欧阳幽若绝不会离开皇宫,但他却不肯定她会留下,所以随意吩咐人将叶微凉他们捉了,这么一来,自己总不会丢着他们不管了。

他不知这顾玄曦又发的哪门子神经,莫不是自己的离开还影响到他什么计划不成?她记得他的计划里可没有她的存在,甚至跟她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不过他很成功地绊住了她的脚步。

叶微凉、宝马、纳兰玖璃,她是绝对不会放任着他们不管,如此一来,要带着阿音离开,又得拖一拖时间了。

真想将脚下的靴子蹬到顾玄曦脸上,毫不客气地踩上几脚。

她在心里将顾玄曦狠狠教训着,脚下的步子却也不停,忽的,耳边似是响起了衣抉飘动的声音,愈发接近,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往边上一闪,随后转过了身,望着正对面一袭黑衣一袭红衣。

这二人正是苍红苍乌,苍青死在了她手上,三贱客就剩两。

原本三人站一起,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如今苍青不在,望着苍红苍乌的衣裳忽的便是觉得一阵不顺眼,一红一黑,让她想起了她与顾云凰平日的装束,看着正对面二人,不由愈发讨厌。

“作甚偷袭本王?”她开口,声线清冷。

“湘王殿下,依旧是这么大脾气呢,也不看看如今身在哪里?这儿可不是望月,是云若。”苍乌冷哼一声,“收起你那副高傲模样,在这你能使唤几个人?”

“你耳朵有毛病?”瑾玉望着她,似是有些疑惑,“本王问你为何偷袭,你扯那么多不着边际的作甚?再说了,不管望月云若,我都是湘王,难不成云若的陛下还能削了我的封号不成,本王凭什么就不能耍脾气了?”

“你!”苍乌找不到能反驳的言语,不由冷声怒骂,“还真当自己多了不起了!你还不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我们姐妹二人便可以捏死你。”

“是么。”瑾玉开口,依旧冷冷淡淡,“你们哪一个打的过我?或者,你的意思其实是,你们,一起上?”

苍乌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才想开口骂人,却被苍红伸手按住了肩,示意她冷静,“别与她多说了,莫要忘记师父的嘱咐。”

此话一出,苍乌果真不说话了,却是瞪了瑾玉一眼。

“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以为打打哑谜就能掩盖你们是顾玄曦的属下这个事实了?”瑾玉望着二人,浅浅一笑,“本王说的可对?假、公、主。”

话音落下,对面二人脸色均是一变。

“你怎么知道?”苍乌敛眉,冷声开口。

她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露出过马脚。

“原本还不能确定。”瑾玉望着二人,无害一笑,“不过看你这反应,还真是这样的。”

苍乌的脸色顿时青了,未想到对方居然用这一招来诈她,当真阴险。她之所以这般怀疑,原因还是在于苍红的出现,当初下暗沉香未得手,反被顾云凰暗地里将药掉了包而后装作中毒将苍红打入狱中,而后同苍蓝传了书信,苍蓝的回信则是要放弃这个大公主,任由云若处置,关于这一点她很是疑惑,一个泱泱大国,竟只靠着书信上的片面之词就相信而后放弃一个公主,也不派遣人来调查,且她杀了苍青,苍蓝竟也没有人来找麻烦,这不得不让她怀疑这三人的公主身份是真是假。

如今苍红出现在这里,那么只会是顾玄曦将人放了,而当初护送三位‘公主’的大祭司白发老者,是明逍假扮,且从鬼医那里得知,明逍与东方荣辰和顾玄曦结成联盟谋夺东方烨的皇位,那么三个假公主与假祭司其实都是在给顾玄曦一人办事而已。

“苍蓝与望月夕照云若都是隔得极远,数月的路程,与三国的交集素来也不多,所以顾玄曦才给你们安了三个公主身份,其实真正的公主从未来过,而你们到宫中的目的,是要成为梁王妃?”瑾玉唇角带上一丝轻嘲,“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就不担心哪一日苍蓝那里知道了消息,上来查探?”

“陛下这么安排,自然是早就想好了后果,假公主的事,云若也是受害的一方,梁王殿下装作中毒陷害我入狱,殊不知这么一来,云若反倒更无辜,他总不会承认自己中毒是假的,那么苍蓝的人若是来查,云若反倒是可以找苍蓝讨个说法,若是传不到苍蓝的那里,那么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苍红冷冷一笑,“你现在还有心思思考真公主假公主?不管我们是什么来历,只要成了王妃,便是完成了任务,我们姐妹三人自小学遍琴棋书画,能歌善舞,公主会的,我们也会,若不是你暗中捣鬼,哪会生出这么多事端?大祭司说得对,你的存在总是坏人好事,你这样的人,该杀!”

“坏人好事?”瑾玉皮笑肉不笑,“你说你们自小被调教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么可有人调教你们礼义廉耻?本王不捣乱梁王就能娶你们其中的一位了?你们配得上他么?哪来的优越感。”

瑾玉嘴上不留德,心下又把明逍的祖宗问候了一遍,她坏他好事?若不是他阴魂不散死缠着阿音,他以为谁稀罕搭理他?

罢了,死人一个,她不和死人计较。

不过苍红苍乌竟还叫那厮大祭司,合着二人到目前为止也许还不知他的真实身份?

此刻才不得不敢谈顾玄曦为人太过谨慎,竟连帮着自己做事的人他都要瞒这瞒那。

“配得上配不上,自然是由陛下说了算的,那轮得到你来管!”二人终是没了再与瑾玉闲扯的耐心,手中长剑横起直接朝着她发起了攻势。

瑾玉眸色一凛,望着对面而来的两把长剑,将手伸到了腰间。

笑话,抢她的男人竟还说不用她管,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几日她心中正憋了不少气,这二人自己送上门来,哪里还需要跟她们客气,且腰间软剑,似乎也很久没有见血了。

思及此,唇畔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软剑自腰间抽出,抖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朝右侧一闪,气运于指尖,躲开左侧苍红的袭击,与右侧的苍乌的利剑相互砍上——

“叮——”一声尖锐的声响,苍乌瞪大眸子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从中间处便直接断了开,此刻手上赫然只剩下一柄断剑,另一截被砍了下来落到地面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破铜烂铁。”瑾玉嗤笑一声,这二人的功夫并不差,可惜兵器弱爆了。

亦或者说,顾云凰所赠的这把软剑过于牛气,毕竟她以前都是拿剑直接砍人,极少挥剑去砍剑,没想到今日这般随手一试,竟将苍乌的剑斩断。

苍乌失了兵器,面色极为不好看,索性将手上断了的剑扔到了一旁,改用掌直袭对面之人!

苍红见此唇角一弯,趁着苍乌发难,她从另一方向,将手中长剑一横,朝着瑾玉直投而出——

衣抉翻飞之声夹杂着利刃破空之声,一左一右分别袭来,瑾玉眉头一敛,身子朝后一仰,与那飞来的利剑看看擦身而过,同一时,脚离地面朝着苍乌狠狠一踹,一个仰后空翻,靴底正中苍乌肩头之上,将她直接踹出好几丈之外,然还未落地,余光边瞥见苍红跃身而来,此刻她还未落地,方才那一仰一踹,随着惯性身子在空中便朝后飞去几丈,此时自然不是能使力的时候。

可苍红已经到了身前。

眸色一冷,手中长剑正欲用力挥出,却不料,耳畔忽听得两道破空之声传来,她还来不及去看除了苍红苍乌以外的人,便听得身前一声闷哼。

苍红的身子一滞,竟不再上前。

这便省的她再花力气砍人,下一刻,她站稳了脚跟,抬目望去,对面的红衣女子唇角溢血,胸前,是半截方才被自己斩断飞出的,苍乌的断剑。

她瞪着一双水眸,身子缓缓朝后倒下。

余光瞥见远处一袭黑衣躺在地上轻颤,却无力站起,自己方才那一踹,根本不能伤及性命,显然苍乌与苍红一样,被人背后袭击。

抬目朝前望去,两道身影若轻烟般而来,一白一墨,虽说哪儿人速度太快她还未看清脸,却已经知道分别是谁了。

而下一刻——

“湘湘!”

“小玉!”

瑾玉也不等二人落在她身前,转身便走,“如今这云若的皇宫不太平,你们二人还是离开的好。”

“小玉,出了什么事?”

“湘湘,你有事你且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忙。”

瑾玉背对二人翻了个白眼,你师父都帮不上忙,你能帮上什么?

“我说真的,你们哪来的回哪去罢,云若的事,你们最好是不要插手。”她也是为了他们好,不想将他们拖累进来。

“为什么我们不能插手,你让我们离开,你却要在这儿,那你难道不是插手?”凌杉轻哼了一声,“我们好歹也帮你解决了麻烦,你能不能别上来就赶人呢?”

瑾玉道:“没你们帮忙我也死不了。”

“小玉,怎的几日不见,你冷淡了这么多?”林萧铭无谓的笑了笑,跟上去的脚步却没有停。

“我原本对你们很热情么?”

“那倒没有,只是通常不惹你的时候,你还是也挺好说话的,今日帮你,你这态度就像是平日惹你一样,委实怪异。”林萧铭道,“莫不是谁惹了你?”

“想多了,你们回去罢。”瑾玉依旧不愿意多说原因,“方才的事情,多谢你们了。”

“何必言谢。”凌杉轻笑一声,“伤害湘湘的人呢,就是与我过不去,早在许久之前,我就决定你以后是我要保护的人了。”

在他一旁的林萧铭闻言,冷冷斜睨了他一眼。

事也没做多少只会用嘴巴说,怪不得是混风月场所的,一出口就是哄人的话,只不过这话若是换成寻常女子也许有用,小玉的话,应当是听不进去的。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

“不敢。”瑾玉没有回过身,回了一句,“你要保护的人,不该是我,你们该知道的我心系顾云凰,无论你们是出自真心,还是出于兴趣,我只想说,这辈子除了顾云凰其他人是不可能的了,二位,你们去该去追寻你们自己的幸福了,莫要怪我说话不好听,我真是不想再耽误你们,你们帮我的我都会记着,往后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大可来找。”

“出自真心还是兴趣有区别么?”凌杉忽的加快了脚步,跟上瑾玉的节奏,“因着感兴趣,而衍生出来的真心难道就不是真心了?”

瑾玉步子一顿,“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重点是你喜欢顾云凰?因为他认识你比我早,近水楼台先得月。”凌杉淡淡开口,“你们地位等同,你们日久生情,我就活该来得晚了故而得不到关注,因着你如今眼中只有顾云凰,你以为这样,我便会放弃了?”

“凌杉。”瑾玉忽的开口,声线轻柔,“你本性不羁,本性潇洒,对我一时起了兴趣,这倒也正常,而你的性格,应当是得不到便不强求的,也许你对我的不是喜欢…”

“就是喜欢,最早是感兴趣,后来是真的喜欢。”凌杉语调平静,却是难得带着几分认真,“你相信通过一个人的词曲关注一个人么?我极爱音律,也爱词曲,你当初写的歌词我是真的喜欢,只是那时不知你是女子,哪里会生出什么心思,你不唱我也不逼你,后来得知你是女子,便想,为何当初我的眼睛不够亮,你总觉得我是说着笑的,因着我平日不够严肃,我认真你却不信。”

“但那词却不是我写的。”瑾玉道,“那只不过是我从别人那儿听过来,顺手写的罢了,你当初出了那样的题目,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答案,随便应付你的。”

“这不重要了。”凌杉道,“你说这些,不过是你拒绝的理由,我自知容貌不比梁王,手段也不比,可你不是只看表面的人,而你也没有权利干涉我喜欢谁,这是我的自由。”

“算我说不过你。”瑾玉不再试图劝说他什么,转过了身,望向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林萧铭,“我不是狼心狗肺之人,你对我的好我看见了,星月阁原先追杀我是在我们相识之前,我不会介意,可你能告诉我,你为何让星影混在我身边。”

林萧铭抬眸望她,神色并不多意外,他知道以她的聪慧,迟早猜得到。

“原先对你好奇,并没有恶意。”林萧铭道,“我通过她得知你的情况是想了解你更多,你信么?”

“信。”瑾玉道,“那为什么星月阁刺杀皇太妃,你要让宝玉偷了我的黑铁令,而后故意留下让人看见?”

林萧铭心中一紧,那是明逍,不是他…

但是他应该让她知道明逍是他同母异父的兄弟么?

“那是我弟弟,不是我。”他也不说是谁,只叹息一声,“他是星月阁少主,他怪我因着你砸了自家的招牌,可我不让他动你,他不服气,便寻思着要给你制造麻烦,星月阁的规矩是不死不休,这是这个杀手组织存在百年的威仪,世代师传徒,师父过世早,我年纪轻轻接手了星月阁,却不爱管阁里的人,杀手们只管自己接单子挣钱就是,我真正认真经营的是地下黑市,这才是我感兴趣的,小玉,我虽不是什么善良之人,却不代表我是嗜杀之人,我从未想过改变星月阁,这样要调教阁里的人,过于麻烦,于是星月阁里的事我撒手不管,自己经营了黑市玩耍,我弟弟虽不是真正的主人,但好歹是少主,星影被他胁迫着偷了你的黑铁令,可星影到底关心你,立即跟我说了。”

瑾玉闻言,也不问他弟弟是谁,既然他不说名字,那便是不想说,她转过了身道:“我信你说的,多谢你的维护。”

听着她明显生疏的话语,林萧铭默然。似乎她素来就是这么干脆,不给他一点希望,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可明逍的死却也让他对她恨不起来,甚至他不想让她知道他们的关系,只担心会与她越走越远。

他与明逍的关系,就此埋葬在心底吧,说出来,不过是徒增麻烦而已。

见林萧铭不语,瑾玉心中叹息一声,而后又转过身,“我不想对你们再劝说什么了,你们都是性子洒脱的人,不会总苦苦纠缠于一件事情,我相信,时间长了,你们总会放弃,去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人,现在我要去昭仁长公主的寝宫,你们不用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