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迈开了步子,不再转头去看。

身后,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了。

并非她看不出人家的情意,只是,她的心不够宽,只能装的下一个顾云凰。

如今干脆的拒绝,是对待他们最好的方式。

“真是够干脆,没想到我平日散漫,她竟以为我喜欢她也是假的。”望着前头的那道黑色身影渐行渐远,凌杉眸色一沉,“我虽是随性惯了,却不代表我随随便便就能对一个人说喜欢。”

“小玉性子坚定,以你我二人,是不能再争过顾云凰了。”林萧铭将视线从前头的黑影身上收回,转身便走。

“你就这样放弃了?”身后,传来凌杉的声音。

“当然不是,可你看不出来,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且不希望旁人插手么?”他脚步一顿,“从与她相识到现在,算算时间大概也快两年了,我追逐这么久了她都不曾给过我机会,你认为自己还有机会么?”

“你还真别这么说,我追逐她才不过几个月,你这么久了她都不曾给你机会,说明你失败。”

“本王失败?那也不是败给你的,你若不信,本王可以先藏一年试试,让你赶上我的时长,看看是不是一样的效果。”

“本公子才不跟你玩这个呢,当然如果你愿意一辈子不出现更好,她现在喜欢梁王,不要紧,等什么时候他二人出现矛盾了,我便见缝插针。”

“如果仅仅是因为矛盾就能让你趁虚而入,那你未免也太小看小玉了。”

“我与你说不通,看你的模样,似乎是不打算再坚持了,那婚礼之上,我去捣乱,便不邀请你了。”

“婚礼?”林萧铭的语气终于有了波动。

“废话,她话都说成那样了,离成婚还会远么?我虽是不会做伤害她的事,却不乐意看着她跟梁王就成了,这婚礼我无论如何都要捣乱,否则咽不下这口气,梁王,我一定要整治。”

前头的人静默了片刻,终于出声,“捣乱的时候,叫上本王一起。”

“呵呵,我就知你会这么说的。”

“…”瑾玉到达顾采薇的寝宫之时,正远远地看见她在梨花树下裹着狐裘静坐,素来明艳的脸庞之上没有表情。

她迈步走近,步子极轻,顾采薇低垂着头,并没有察觉到,直到瑾玉走的很是近了,顾采薇才像是听见了什么声响,抬起了头。

看见来人,她淡淡一笑,而后伸手揉上了眉心,“我知道你来是问什么的,瑾玉,我…定会想法子救出玖璃他们的,这件事情你不要怪罪子墨。”

“没有怪他。”她知晓他们许多事情都是做不了主的,这宫中的许多风吹草动怕是都逃不出顾玄曦的耳朵。

“没有想到父皇会如此,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留他们在我这儿住了。”顾采薇轻叹一声,“他就是这样,每每等人松懈下来的时候打一个措手不及,他先前分明就没有要计较的意思。”

“归根结底,只是为了束缚住我的脚步,玖璃他们是因我而来,他就是知道我不会放任他们不管,才将他们抓起来的。”瑾玉说到这儿,顿了顿,“是了,以玖璃的臭脾气,没有用他的那暗器神仙水么?”

“父皇有令,若是他们再伤人,便直接就地正法,当时的情况极为不利,我们被团团包围了好几层,强行冲出去不大可能,我便让他们先妥协,再想法子就他们,玖璃的暗器被我偷偷缴了下来,要是落到父皇的手中就糟糕了,好在父皇只是下令抓他们,我没有受到波及,不过他们也因此多了一个蒙骗公主的罪名了,玖璃的暗器现在就藏在我房中。”

瑾玉静默了片刻,而后道:“暂时妥协是对的。”

心中暗骂顾玄曦,面上却不动声色,“天牢的把守如何?”

“十分森严。”顾采薇道,“且锁着他们那间地牢的钥匙似乎还是在父皇的手上。”

“谨慎至此,是怕我劫狱么。”瑾玉冷冷一笑,“没有钥匙也无妨,玖璃的那瓶子神仙水可是具有腐蚀性的。”

“但那是铁牢,围栏是铁制,没有钥匙打不开,那暗器能腐蚀掉铁栏么?”

铁——

瑾玉眉头一敛,“腐蚀掉铁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太慢了,不如试着去腐蚀锁。”

“这主意可行。”顾采薇点了点头,“这两日我观察一下,设法混入天牢,可以乔装成牢头的模样,此事你便交给我办吧。”

“好。”瑾玉应了,而后道,“对了,蝶妃情况如何?”

“你也知道了?”顾采薇脸色微微讶异,随后便又很快恢复正常,“只是着凉发热,加上身子虚弱,没有什么大碍的,但是需要静养。”

“那便好了。”瑾玉道,“阿澜若是知道蝶妃被释放了,应当会高兴的,只是紫雁…”

想到顾紫雁,眸中不禁划过一抹感伤。

那是她亏欠了最多的人。

从未想到过,人生之中,竟会有用性命护她的女子,身为女子,却为女子动容,而她到死,却都没有后悔。

提及顾紫雁,顾采薇垂下了眼眸,“紫雁的事,我知道了,她自小冷漠傲然,心眼却不坏,她话很少,我与她总共也没说上几句,她很疼爱阿澜,与其他姐妹倒不是很亲近,可云凰说,你与她关系很要好,为了救你竟然不小心搭上性命,云凰说她到死都没有责怪你,既然这样,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蝶妃那边,我会先瞒住的。”

顾采薇说到这儿也有些感触,好不容易从秋明山那个鬼地方出来,不用担心哪天一不小心训练搭上了命,可紫雁终究还是逃不过一劫。

瑾玉听着顾采薇的话,便知顾云凰在顾采薇面前,将紫雁对她的感情说成姐妹情深了。

其实这事不用顾云凰瞎掰,一个女子因着另一个女子死去,寻常人都只会往姐妹之情那方面想,哪有人会联想到是因为爱恋。

离开了顾采薇的寝宫,她迈步往九华殿的方向走,在途中,却意外听见了几个宫婢的交谈。

“你听说了么?明晚宫中要设宴,因为望月的陛下要来咱们这了呢,如今望月云若是友好之邦,两位陛下似乎想更巩固一下关系,说来似乎都还没有见过呢。”

瑾玉听闻,脚步一顿。

东方烨在这个节骨眼要来?

她心中隐约觉得不妙,明晚顾子墨要接待东方烨,那么必然传到顾玄曦耳朵里,虽说如今知道了东方烨是顾玄曦的骨肉,她却依旧有些不放心。

“真的么?听说望月的陛下比咱们陛下还要小上几个月呢,真想一睹陛下的仪容呢。”

“望月的陛下要来,那皇后娘娘,也就是咱们的十六公主,会一同来么?”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倒真是有些想念十六公主,若是能看见她就好了。”

后面的议论之声愈来愈远,瑾玉摇了摇头。

东方烨和阿澜,不可能了,原本以为到底是异父异母的兄妹,如今却有了血缘关系。

好在阿澜原本就不喜欢东方烨,东方烨却似乎很喜欢她,不过阿澜是第一个与他走得近的女孩,除此之外他没有接触其他的女孩,故而便认定了阿澜?最初萌生的情感素来都是热烈的,他虽聪明,到底年少,阿澜是他亲姐姐这件事不能瞒着不说,现在让他受一次打击,待他再大一些,成年之后,也许就能想得通了。

轻叹一声,她迈步走近了九华殿。

明晚的宫宴,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分割线

这几日的雪似乎总是下不停。

欧阳幽若肩上披着狐裘披风,静坐在桌子边望着窗外飞扬的白雪。

被拘束着自由的日子自然无趣,不过好在她已经习惯了几十年,以前与蝶舞被关在那间屋子里的时候,她能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弹琴,现如今只有她一人,她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看雪。

也不知容妃那里怎么样了,瑾玉收到了信件之后可有采取行动。

容妃虽是比她自由得多,可到底也是让人监视着的,上回偷偷见她是因着在自己的屋子装病,且刚好有密道可走,但若是想离开冷宫见瑾玉,却是十分难的事情,故而只能用送信的方式。

但瑾玉从未见过容妃,故而想要让她相信,便只能将一切全盘托出。

她这几日还在等容妃的消息,一旦得知瑾玉等人离开皇宫,她便再也没有牵挂了。

音儿如今有了自己爱的人,且那人也真心待他,她得知这些,便也放心了,只是遗憾的是,冷宫的那次见面竟是最后一次了。

她活着,总是个祸害,但她现在还不能死,若是现在死,难免顾玄曦不会迁怒旁人,她要等,等他们离开了,等他们安全了,她再上路,届时,就算顾玄曦发怒,他再也没有能威胁音儿的筹码了。

‘吱——’忽的身后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没有回过身,因为她知道,连门都不敲便直接进来的人,只有他。

身后脚步声渐近,直到来人走到了她的身旁,却只是站着一言不发。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冷寂。

“冷么?”望着屋子外的雪,身边的人开口。

欧阳幽若只道:“不冷。”

“今日我没有事,便与你一同用膳好了。”他说着,而后对着房门口做了一个手势。

下一刻,便有黑衣人鱼贯而入,手中都端着托盘,上头是十分精致的菜式,待将菜布好了,所有人便都退了下,走在最后的一人本要关上门,不料身旁又凑来一人,手上端着的竟也是盛着饭菜的托盘,一盘什锦炒饭与几道清淡小菜。

那人见有人竟在自己之前送饭进去,便往里头一看,瞥见一抹青色的男子身影,眸色微变。

然现在退回去,似乎显得有些可疑。

许是房门好片刻没关,令顾玄曦疑惑,转身一看,正见着了站在门口的黑衣人,瞥见了他手中的东西,他望向欧阳幽若,“什锦炒饭,你以前似乎也挺爱吃,是否怀念了?”

欧阳幽若也看见了那门口的人,心下微微一紧。

前几日与容妃在温泉谈话,容妃临走前与她说,有了消息便送一盘什锦炒饭,将信件装在里头。

容妃有消息,只能通过送饭这一途径传递给她,自己等她的消息好几日了,今日她终于送了过来,却不料顾玄曦刚好在这。

“随意吩咐做的而已,既然你都布置好了这些菜,那个便不用了。”她自然是不能让他知道,那么这一次只好选择不去看信件了,便朝着门口的人淡淡道,“撤走吧。”

“不用,桌子还摆得下,既是你喜欢的,一同端进来。”顾玄曦说着,望了一眼门口的人,门口那人只得踏了进来,将那盘子炒饭摆上了桌子。

待那黑衣人也离去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两人。

欧阳幽若手掌心微微冒汗,却努力装着镇定。

她不能,不能叫他看出任何的破绽。

思及此,她十分自然的将那盘子炒饭端到了身前,她知晓信件藏在里头,筷子便不往底下探,只夹起了最上头的饭粒,薄薄的一小团,色泽金黄,相当入眼。

随意吃了两口,便将那盘子推到了一盘,开始吃起了别的菜。

顾玄曦见她吃的慢条斯理,似乎每道菜都是只夹一点点便不再夹了,便开口道:“饭菜不合胃口?”

欧阳幽若只淡淡道:“不是饭菜不好,是我自己没有胃口而已。”

“那便喝点汤吧。”顾玄曦说着,拿过一边精致的小瓷碗,起身亲手替她盛了一碗,放到了她的跟前。

欧阳幽若不禁转过头看他。

专注的神情,温和的眸色,似乎记忆中,他一直便是这样的,从未改变。

他的柔情其实都是只给了她一人而已。

但是她却不能原谅他所做的事情。

“曦。”她忽的开口,“你这么些年胁迫音儿,当真只是为了藏宝图么?那么他之前给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却不要?”

忽的谈及这个话题,顾玄曦沉寂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可他的交换条件是要我放你离开。”

“我比藏宝图重要的话,这些年你囚禁我是为了什么?”虽说是在容妃那里得知了实情,但她却必须再问一次,她不能让顾玄曦知道她已经知晓了一切,若是不问,反倒不像她的性格。

而顾玄曦听闻她的问题,面上的神情依旧是平淡的,“不放你自由,是为了我自己,我想你能陪着我,但要那张藏宝图,却是为了云若,我已经不是皇上,不在其位,我要那么多东西做什么,那都是留给云若,留给子墨,留给后代子孙的财富而已,我这一生都没有为云若做过什么,也许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望月夕照,我都不感兴趣,即使将来云若真的成为最强,那也与我无关了,不过若是跟你比较起来,藏宝图自然没有那么重要。”

“那我说服阿音将藏宝图给你,我也留下来,你放了他和瑾玉可好?”欧阳幽若道,“你总是拿我威胁他,却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可惜音儿聪明,却看不到这一点,亦或者说我对他来说太过重要,所以他不敢拿我赌,你就是算准了这一点对不对?他总是受你威胁,我是他的母亲,你可有考虑到我作为一个母亲的感受?”

“这事容我考虑。”顾玄曦见她似是说的有些激动,试着安抚,“先把饭吃了,这个事情先不要谈了,屋子里闷么?你若是想出去走走,我抽个空陪你。”

“我退让至此,你还需要考虑?”欧阳幽若语气变得漠然。

顾玄曦沉默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良久之后,顾玄曦打破了沉默,“我答应你,你若是说服他将那幅画卷给我,并将准确路线分析出来,我放他,再也不威胁他。”

欧阳幽若闻言,倏然抬头,有些讶然他竟真的答应,“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顾玄曦道,“现在,可以安心吃饭了?”

“好。”欧阳幽若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垂首喝着方才他盛的汤。

他竟真的肯答应。

欧阳幽若原本十分喜悦,但很快的,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他筹划了那么久的事,怎可能她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他的,且,放走了音儿,那么不就相当于缺失了药引。

必要条件是他的十一个子女,加上他与她的一个子女,放了阿音,那么药引可以由东方烨代替——

这样做与还是违背了她的本意!

虽说音儿是她抚养大的,但烨儿也是她的孩子,且她从没有抚养过烨儿,她对他,本就存在愧疚了。

顾玄曦的话,不得不让她怀疑他会将目标转向东方烨。

倏然间她便是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是冰冷的。

她真是恨他的这种执著,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又何必强求?

如他这般深的执念,当真她死,他便能放下吗?

若是他依旧不能放下,迁怒于他人,亦或者再去寻找什么以命换命的秘术…

思及此,脑海之中倏地划过一抹大胆的想法。

曦,纵然是为了我,但却无辜枉死这么多人,你心中当真过意的去么?难道不该为此付出代价?

倘若你执迷不悟,那么就莫要怪我将你也带离这人世间,你不是希望我一直陪着你,那么上穷碧落下黄泉,皆有彼此作陪,你所犯的过错,我们一同承担。

顾玄曦当然不知欧阳幽若此刻在想什么,见她沉默不语,遂问道:“怎么,不信么?”

“不,我信你。”欧阳幽若淡淡一笑,“但愿你能说到做到,我今夜便去找音儿谈谈。”

“若是音儿执意想带你离开呢?”

“我会让他死了这条心的,他若是留在云若,必然与你争锋相对,我会说服他离开,但是我希望你永远别再伤害他了。”

又是片刻的寂静之后,空气中响起一声平淡的男音,“好。”

顾玄曦离开之际,本是要唤人来将菜全撤下去,却被欧阳幽若制止——

“先不用撤,我再吃几口,忽然有胃口了呢。”

顾玄曦闻言一笑,“因为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你便有胃口了?”

欧阳幽若不可置否。

顾玄曦见此倒也没说什么,径自离开了。

欧阳幽若看着房门关了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将那盘什锦炒饭拉回到了跟前,用筷子拨了几下子饭粒,果真看见最底下折叠好的信纸。

她将信纸取了出来,摊开一看,眉头微蹙。

容妃在信上说瑾玉有同伙因着夜窗皇宫被擒入狱,以致于绊住了瑾玉的脚步,让她暂时不能离开皇宫。

欧阳幽若将信纸揉作一团,心下叹息一声。

何必呢。

用自己捆住音儿还不够,如今又要绊住瑾玉的步子,那么岂不是让音儿想离开皇宫更难了一些。他做事情永远滴水不漏,若不是今日说服了他,也许音儿与瑾玉不知什么时候能离开,又得顾忌着她又得顾忌着牢狱里的人。

眼下,她真的只能用她所想到的那个法子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日在冷宫,不是她与音儿的最后一次见面。夜色深沉。

九华殿内,依旧一片清冷寂静,有黑色的窈窕身影绕过大殿缓步而行,倏然间,另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后,“湘王殿下,冷宫来人了,被暗卫拦在了殿外。”瑾玉脚下步子一顿,“什么人?”

“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看不清容貌,只说要见你与梁王殿下。”

“将她带进来。”瑾玉道。

冷宫来人?会是谁呢,会是那给她送信的容妃么?

然而当暗卫将人带进来的时候,她却十分意外,身前的女子虽是蒙着面的,可眉眼却分外熟悉,尤其是那双若山中清泉般的黑眸,给她的印象颇为深刻。

“幽妃娘娘?”她有些不信,开口试探般的问了一句。

冷宫的把守那般的严密,她是如何在顾玄曦的眼皮子底下出来的?

“瑾玉的眼神可真好。”欧阳幽若淡淡一笑,伸手将面上的轻纱揭下,“真是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见着你。”

“真的是您。”瑾玉回以一笑,“一开始还有些不相信,毕竟冷宫防守的那般紧密,想必他也将您看的很牢才是。”

“单凭我的本事,的确是不能出来的,我能出得来,当然是经过了他的同意。”欧阳幽若说道这儿,抬眸望了一眼四周,“音儿不在是么?他不在正好,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他…他这几日睡得不好,我无奈之下,只好从鬼医那儿讨了些迷药把他给迷晕了,如今正睡着。”瑾玉说着,抬眸望向对面的人,“您出来竟是经过了同意?他怎么会同意。”

“这正是我与你要说的事情。”欧阳幽若说着,伸手握上了瑾玉的手腕,“瑾玉,你带我去看看音儿,有些话,我必须要对你说。”

“好。”瑾玉点了点头。

“所以他放您出来,是为了那张藏宝图画卷。”站立在床榻之前,望着坐在床边的女子与榻上昏睡的男子,瑾玉敛眉,“他这么容易放过阿音,莫不是把主意打到了东方烨身上。”

“不错,因着我总是心疼音儿,毕竟是我抚养大的,也许他认为,我对烨儿的感情不如音儿吧。”欧阳幽若望着榻上,顾云凰恬静的容颜,轻叹一声,“原以为我说出烨儿是他骨肉的事实,能救烨儿一命,不想,他放过音儿,却又不放过烨儿。”

“都是您的儿子,他可曾想过烨儿死了您也是会伤心呢?”瑾玉面上似是平静,心下却暗骂顾玄曦。

世上竟有如此执迷不悟之人,这不是非要逼着幽妃在两个儿子之间做出选择。

同样也是他的骨肉,他却不知道心疼,总以为能留住幽妃性命,便一切都值得,殊不知,即使幽妃活下去也不会快乐。

“烨儿与音儿,我都自知对他们有所亏欠,不过这辈子看来是不能偿还了。”欧阳幽若顿了顿,继而道,“容妃在信上,想必与你说了我的计划了。”

瑾玉听她如此说,眸色微微一沉,“难道只能如此?”

“瑾玉。”欧阳幽若忽的道,“你相信命运之说吗?”

瑾玉闻言,顿时静默,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不信,那么就是在告诉幽妃命格一事也不可信,但关于她的预言,渐渐得到应验却是事实,若说相信,那么就是相当于告诉她,自己相信她会活不了多久。

好在幽妃没有让瑾玉多为难,自己便回答了,“我信,所以我怕,为了音儿烨儿,我自会选择离开人世,且,我会将可能对他们不利的人一并带走。”

瑾玉听闻此话,骤然一惊,“您是要…”

“他所犯过错,我与他一同承担,他也本该为他的过往行为而付出代价。”欧阳幽若望着瑾玉,竟微微一笑,“这事儿,不要告诉音儿好么?若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再多睡几日,直到我死之后再醒。”

瑾玉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片刻之后,终是开口,“希望我接下来说的话您不会生气,他的父亲纵然是为了您,行事却也太过残忍了些,若是您真的能想法子杀了他,大可不必随着他而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为何就要那么信命,不试着争取一下。”

“不,我会随他而去的。”欧阳幽若开口,语气笃定,“十三年,他虽囚禁了我十三年,我却没有因着这个对他有怨恨,他煞费苦心,就是为了对抗当年的国师预言,他半生为我,他虽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却没有负我,我是必定要随着他一起走的,你不必再劝,音儿有你,我已经很高兴了。”

瑾玉听着欧阳幽若的话,只觉无奈。

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哪里还能劝的了,她忽略了欧阳幽若对顾玄曦的感情,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相陪的那一份决心。

“对了,明晚的宫宴,东方珩也许会出现。”忽的想起了这一点,瑾玉道,“小烨明晚要亲自前来云若,而子墨要设宴款待,顾玄曦与东方珩,明晚也许会有一个了断。”

“烨儿明晚要来?这个节骨眼他来干什么?”欧阳幽若惊诧,随即又很快平静下来,“明晚,明晚,烨儿此番前来太危险,若是东方珩也来,那么必定更乱。”

两国少年君主的会面,其实是两位太上皇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