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舜美有些迟疑的道:“倒不如全了表哥对秦卿的一片心…”她是知道姨母看不上秦卿的,只是表哥如今的状况,也不好再计较了。

方夫人断然道:“她便是到我方家来做个洗脚婢都不能够,休要再提!”

殷舜美心中一惊,估摸着着方夫人还是想娶个官家嫡女给表哥做亲,她毕竟经事少些,一时间觉得这念头当真大胆。但她父亲升迁,还要靠方家拉拨,她也不能不顺着方夫人行事了。又想到若自己不是已订了亲,只怕自己正是冲喜的现成人选 ,一时不由连呼万幸。

于是将心放到肚里,想了一圈,往日里何庭芳几个自是来巴结着她,所为何事,她也心知肚明,只是她们所求,定不是为了给表哥冲喜了。相处久了,总有两分香火情。她一时之间,倒难从她们当中点出个名来。突然心中一动,慢吞吞的道:“常往咱们家来的几位姑娘,依侄女儿看,都比不上秦卿的容色,怕是表哥不喜。倒是有一个人…”

方夫人皱着眉:“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殷舜美道:“倒是朱泖的姐姐,名字叫朱沅的,容貌十分艳丽,比之秦卿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夫人听她一提,立即想了起来:“是她…真是个样貌出众的,其余各项也都合适,倒是极难得的了。”

殷舜美道:“就不知她情不情愿了,今日请这太医,再是瞒不过人的。”

方夫人冷笑一声:“要她情愿作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消她父亲点头便是。他一个七品小官,还有什么谈不拢的价码?”

殷舜美连连点头,扶着方夫人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欢欢喜喜的雷

写晕了,明天再来看有没错字

另外特别声明,本文中的医学知识,纯为胡诌,请不要相信。

第 24 章

方夫人面上阴沉一片,心中却有了些眉目,只在思量如何让朱家“服软”。

冷不丁斜里走出个人来,朝着方夫人一揖:“方伯母。”

方夫人和殷舜美因着方才所议之事不便声张,不免被他唬了一跳。

方夫人定睛看时,却是戚云淮自厢房沿着小径走来。想来是方才婢女将他引到此处更换湿衫。

果然见他后头除了随侍小厮外,还就跟着个有些畏缩的方家婢女,看她神色,只怕方才自己和美儿议论之事已被听了去!

有些事,做得,却拿不到明面上来说得!

方夫人面沉似水,吓得那婢女战战兢兢。

戚云淮全无撞破的尴尬,从容道:“于人后窃听,原不应当。晚辈也是无心之失,敢请方伯母原谅则个。”

方夫人勉强挤出个笑容来:“世侄不必自责。”

戚云淮直视于她,目光淡淡的:“晚辈方才听了一言半语,伯母似要聘妻给方贤弟冲喜?若是如此,晚辈实不敢苟同,只望是领会有误。”

方夫人连那一丝笑容也收了起来,倨傲的微抬了下巴:“你与圃儿称兄道弟,难道不望着他好么?”

“晚辈自是指望荣圃安康,身体有恙便请医延治,回天乏力,家人自管悉心照料,留个念想。只是冲喜一事,实属无稽之谈,一个不慎,岂不是害了朱家姑娘?”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阴,斑驳的落在他身上,照得他莹莹的有如一尊美玉,淡然而笃定的直述,强大而令人忍不住要听从。

殷舜美禁不住脸颊一红,心里也直以为自己错了,不敢直视于他,微微垂下了头。

就连方夫人也似被一面玉镜照出了满身污浊,只她自恃长辈,被一个小辈训斥,不免恼羞成怒,到底还是顾忌戚云淮身份,只冷着脸道:“我方家如何行事,还不需你来指教。戚公子若无他事,还请自便!”连“世侄”也不唤了。

戚云淮见劝说无用,并不动怒。

往日里他便觉方荣圃行事有些不妥当,果然问题还是出在根子上。

方夫人不再睬他,抬眼盯了那婢女一眼,转身欲走。

那婢女情知主母脾性,不由得双腿软软的似立不住。

戚云淮却不紧不慢的喊住了方夫人:“方伯母,晚辈还有一事请伯母成全。”

方夫人绷着脸皮道:“还有何事?”

戚云淮指了一指旁边簌簌发抖的婢女:“这丫头十分机灵,很合晚辈心意,还请伯母割爱,卖予晚辈。”

方夫人心中大怒,这戚云淮只差没指着她鼻子道她残虐了,只是看他负手而立,淡然而有成算的样子,方夫人就没这个胆气同他翻脸,咬了牙道:“美儿,让钱婆子取了绿儿的身契来!”

戚云淮颔首:“多谢伯母。”

方夫人冷笑:“当不得你谢,只如今也算如了你的意,有些话不需叮嘱,你也当晓得慎言。”这是要戚云淮莫将今日事情透露出去。

戚云淮淡淡一笑,并不应承。

方夫人气得甩袖而去。

叫绿儿的婢女这才一下失力,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才爬到戚云淮脚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绿儿今生做牛做马也要报公子大恩…”一边说,一边后怕得抽噎。

她生得只算是清秀,也得幸少了姿色,才能保个囫囵。

戚云淮的贴身小厮,叫南园的,不免有些不屑:要向他家公子效忠的海了去了,那轮到这么个蠢笨的丫环?

倒是戚云淮放缓了声音:“不必如此,倒是我连累了你。你老子娘可在府中?”

绿儿连忙摇头:“婢子是外头买来的,并不是家生子。”

戚云淮点了点头:“如此,南园便等着收了身契,再领了绿儿回府,给她安排个活计便是。”

南园应了一声,看向绿儿的目光还是有些不情愿。

戚云淮折身而去,正与从屋里出来的冯涌、沈毅等人遇个正着,便一同告辞而去。

几人走出方府,便见秦卿仍旧跪在门前,门房们并不敢对她下重手,她硬顶着驱赶,固执的跪在原地。虽然毫发无伤,终究有些狼狈了。

只是她生得好,像朵红艳炽热的杜鹃花,发丝凌乱下,一张脸庞仍然鲜亮。

冯涌原本有些拿秦卿玩笑,瞧不上她身份轻贱,此时也禁不住叹了一声:“方荣圃半死不活的,若是旁人,也早早的另寻高枝了,此时倒显出她的两分心性来。”

戚云淮默默的看了她一阵。方荣圃早先同秦卿闹得不堪,后头被方家将事压了下去,如今她这一跪,势必又要引人议论。方夫人如今乱了心神顾不上她,来日方荣圃一旦去了,方夫人必有秋后算账的时候。只是这事,她认了死理,谁也劝她不得了。当下戚云淮别开眼,不再看她。

及至戚云淮归了家,稍后南园也领了绿儿回来,教她重新梳洗了来向戚云淮回话。

绿儿惴惴不安,戚家这样的百年世家,自有一番气象,方家与之不可并论,随意一个婢女都是行止有度的,衬得她活脱脱像只猴儿。

戚云淮坐在案后,手中持一卷书,扫了一眼绿儿,又不经意的将目光落到书上:“你家人可在燕京?不然将你身契发还,令你归家也可。”

绿儿忙道:“不在了,承康八年时,婢子家乡遭了水灾,爹娘熬不住…”说着她红了眼圈:“兄嫂将婢子卖了,婢子就算回去,也只落得他们再卖一次。”

戚云淮的指尖在书页上微顿了顿:“你原姓什么?”

“姓白。”

“那我给你改个名儿,叫白楼。”

“谢公子赐名。”

戚云淮将目光落到她脸上:“你可知道方夫人今日说的朱沅是那一家的姑娘?”

白楼想了想:“婢子知道,朱沅姑娘虽不常来方府,倒是她妹妹朱泖常到方家来。她们是司农寺主薄朱大人家的姑娘。”几番问答,白楼逐渐放松了下来。

戚云淮往后靠在椅背上:“明日你让南园领着你寻到朱家。你自上门去,只说我妹妹戚云珠有话要递给朱沅姑娘,待见了朱沅姑娘的面,你便同她说‘早觅亲事’她要再问,你便说你家姑娘听说方家次子要寻人冲喜。”

白楼一怔,旋即红了脸颊,眼神亮晶晶的,有些激动的道:“公子真是个好人!”

戚云淮并不见得色:“不过略微提醒一二,不见得有用。”

白楼却是十分认真的道:“朱姑娘早早知道,定有些用处。”

戚云淮不过一笑,心中知道一则朱沅信不信还未可知,二则她信了,有心无力也是无用。

这厢秦卿这一跪,顿时将往年旧事又掀到了台面上。

柳氏近日走得较近的是太府寺录事夫人严夫人尤氏。

严家就在萧家隔壁,到朱家也不过是多两步路。比起严家的年轻继室,尤氏还是跟同龄的柳氏更处得来。以前不敢说,如今方荣圃都快咽气了,想来也没法跟人结亲,尤氏就有些管不住嘴了:“啧啧,这情深不寿,可不是乱说的!”

柳氏将一碟果子往尤氏面前推了推:“这话从何说起?”

尤氏瞥了一眼旁边榻上逗弄沉哥儿的朱家姐妹,可惜柳氏规矩不严,并没领会到尤氏的意思让两姐妹退避长辈八卦。

尤氏支支唔唔的,柳氏便催促:“话说半截的作甚?”

尤氏无奈:“你是不晓得,这方家次子,真是个多情种子。”

这话一出,朱泖便竖起了耳朵来听。

柳氏也来了兴趣,坐正了身子。

听众捧场,就是最好的鼓励,尤氏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秦卿,你听过没?”

柳氏配合的摇了摇头。

尤氏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想来你来时尚短还不晓得。她是个窑姐儿——烟柳胡同最红的窑姐儿!方家次子,就是同她好上了。”

她声音再低,架不住朱泖有心,顿时就听得脸色一变。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玩儿个把戏子、窑姐儿,那不算个事,谁也不能当真。偏这方家次子当了真!”

柳氏心中将方家骂了个半死,也有些怨尤氏往日里不透口风,但好歹是绷住了没露出来,只是问道:“怎么个当真法?”

尤氏道:“请了全燕京的公子哥儿作证,对天起誓:此生只娶秦卿为妻——就算迫于父母之命另娶他人,那也终生不与之亲近,不与之见面。”

柳氏怔怔的:“——那方大人、方夫人也不加以管束?”

尤氏一拍大腿:“怎么不管?但这天下,那有拗得过儿女的爹娘?这方家次子放出话来,秦卿要有个万一,他也不活了!方夫人多有主意的一个人?也被他弄得束手束脚的奈何不得秦卿!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谁家也不敢嫁女儿给他们家,那怕是个庶女呢,也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慈!”

尤氏将朱家母女的精神世界轰炸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朱泖白着脸,木愣愣的坐着。

柳氏也脸色铁青,半晌叹了口气:“这方家,也太缺德了。罢了,生受了这口气,也没处去告状,横竖也没真折进去。”

转过脸来严肃的看着朱泖:“先前劝你,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拦也拦不住。这会子可算知道我同你姐姐,只有为你好的,再没有害你的心!”

朱泖讷讷的道:“是,女儿知道了。”

朱沅瞥她一眼,不说话。

柳氏还要感叹,玉扶在门帘处禀道:“夫人,辅国公戚家派了人来,说是他家姑娘有口信给咱们家大姑娘。”

柳氏惊讶:“辅国公戚家?”

朱泖一凛,抬眼神情复杂的看着朱沅。

朱沅心中莫名:她同任何一位姓戚的姑娘都没有交情!

柳氏却忙忙的推着朱沅:“快去快去,莫怠慢了人家,不妨多塞个荷包!”

朱沅应了是,起身出去。

柳氏便同朱泖道:“先是谦霞县主,后头又是辅国公家的姑娘。”说着便满面愁容一扫:“你姐姐打小就讨人喜欢,怨不得这些贵女们都同她交好了!”

沉哥儿咯咯的笑:“我也喜欢大姐姐。”

朱泖咬着下唇,指节发白。

沉哥儿凑到她面前:“也喜欢二姐姐。”

朱泖勉强笑了笑,心中仍是翻江倒海的。柳氏仍未发觉她异样,只是满心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金陵七月的手榴弹,感谢欢欢喜喜的雷,一直支持着我的你们,名字都在我心底。还有个很熟的鱼鱼,最近都不冒泡了,该不会是放弃某茶了吧?我还以为我是你的真.爱~

亲们,我每本书大约就三十万字左右。这本书看着只有二十几章,但是中间有好几章字数超多,不知不觉也有九万字了,编辑同某茶商议,大约这周四入V。

V后不坑,一周保证五更。

好吧,入V照例要讲一堆废话。

嗯,我知道,现在要禁盗文很难。

某茶也确实不指着这个V文收益过日子。

只不过,写文是个很累的事情,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不写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我也是手贱,明明完结一篇文的时候如释重负:再也不写了。

但过一段时间还是有种要写的冲动,按捺不住。

对于我这样一个以兴趣来写文的人来讲,花花是一个重要的鼓励,另外,收益也是一个成就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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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会花一整天来码字,争取入V当天能三更。

第25章

白楼首次担当重任,使劲的绷着脸,务令不堕了戚府的威风。

朱沅一眼就看出她的紧张了,令含素给她搬了锦凳,上了盏茶。也不开口催促,静静的等着她开口。

白楼是方家的婢女!名字朱沅虽不记得了,但她从未认识过戚家的人,所识的下人中,不是朱家的,就是方家的。这丫头在朱沅脑中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确定她是方家的婢女。

为何方家的婢女,会持着戚家的帖子前来?朱沅将那帖子又翻看了一遍:倒不是假的。

白楼两只手紧紧的绞着,结结巴巴的道:“我家公…姑娘让婢子来告诉朱大姑娘一句话…”

朱沅抬眼看她,微微颔首,示意她接着说。

白楼便干巴巴的道:“让朱大姑娘赶紧寻门合适的亲事。”

这话唐突得很!雀环在一旁听了都忍不住啊了一声。

白楼更紧张了,当时听戚云淮吩咐她还不觉着有什么,这时轮到自个真个上阵,怎么就觉着这话如此艰涩难出口呢?

朱沅皱了皱眉,不接她的话。

白楼见她不信,十分着急:“真个是为着姑娘好!方家次子要寻人冲喜呢!”

朱沅心中一震,已信了八成,但为了让白楼多说几句,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看出来了,这丫头急着要她相信。

当下微微一挑眉:“这等隐密之事,戚姑娘如何晓得?就是晓得了,我们素昩平生,为何要派人上门来告知?”

白楼见她质疑戚云淮的用心,当下涨红了脸:“我家姑娘当真一片好意!听了方夫人有意于朱姑娘,特特的遣了婢子来报信!”

见朱沅目露狐疑,连忙保证:“他真是个大善人,婢子原是方家的婢女,也是他发了善心将婢子买下!”

朱沅心中估出了个大概,此时方微微一笑:“不必着急,我信你,也信你家——公子。烦请你代我多谢他。”

白楼高兴的笑了起来,旋即又张口结舌:“不是公子,是,是姑娘!”

朱沅只是笑着,并不辩驳,向含素使了个眼色,含素赶紧拿了个装着银锞子的荷包来塞到白楼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