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了,我想要的东西,你准备好了么?”凤祁寒温和的问道。

“随时”慕容浅喃喃着抬起头,在他头顶上方,一个高高的小窗台上射进来一束阳光。

春天的阳光十分温暖,慕容浅摊开手掌,又握住,再摊开

依然抓不住,只是在指尖残留了些许的温暖。

“还给她我再也不欠她什么了。”

翌日,凤祁寒告诉凤曦微一个好消息,有人愿意将双眼换给她。

这样,她就能重见光明。

但是凤曦微很敏锐的感觉到,皇兄并不因此而兴奋,就像温水一样,平平淡淡,但是却很温暖。

凤曦微诧异的问他:“是谁?为何愿意换?”

“是”凤祁寒愣了愣,随口道:“是一位青年男子,他家里十分贫寒,可能是某位太医不小心走漏了消息,他便来求我用他们一家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来换取他的双眼,十分公平。”

凤曦微蹙眉道:“那他没了双眼,岂不是前途尽毁?”

凤祁寒笑着揉揉曦微的脑袋:“他多次参加科举皆考不上,而在不久前被诊断出身患绝症,这是走投无路之举。”

凤曦微仍有些疑惑,凤祁寒又劝说:“曦微不必顾虑,皇兄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会亏待他的家人。”

凤曦微笑笑:“皇兄总是如此,将任何事安排得天衣无缝。”

凤祁寒一时哑然,也只能无奈的笑。

换眼镜的手术得很成功,麻药退后,伤口一直很疼。

凤曦微总是感觉陌生的双眼在努力融合进自己的身体,却又莫名的抗拒。

伤口疼得发狠,曦微缩在床上,紧紧抓着自己的双臂,她感觉双眼要留出热泪来,也可能是血。

如此狠狠疼了一天,第二天喝了药便好了许多。

凤祁寒随着父皇母后去看曦微,曦微说已经不怎么疼了,但是他还是很担心。

凤宁澜龙旖凰离开后,他留在暖阁。

不知是有意无意,凤祁寒轻声说道:“今天是行刑的日子。”

凤曦微躺在床上没有动,背对着皇兄。

她感到伤口又开始疼了。

“我知道了。”她轻轻回应。

凤曦微又问:“昌锭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三月后。”

“嗯到时候,我就可以看他的样子了T ┙x Τ 芝 ≒夢ぜ我已经许久,没看到他了。”

凤曦微呢喃道:“皇兄,我很累,想睡了。”

“你好好睡,有事派人叫我。”

“嗯。”

凤祁寒拉了拉被褥,心中的石头已经放下,可是轻飘飘的感觉,反而没有着落似的。

凤祁寒才离开暖阁没多远,有侍卫一路跑着赶来,气喘吁吁的禀报:“太子殿下,有人劫法场!”

曦微的眼睛恢复得很顺利,当解下纱布,四周绚丽缤纷的色彩一齐涌向她时,几乎不敢相信是真的。

走到那自幼就很熟悉的窗台,往外看,正是春意最浓,花朵开得最绚烂的时候。

温温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洒在眼里。

莫名的,开始流泪。

泪水一直往外涌,怎么都停止不了。

四个月后,昌锭平定纷争,凯旋归来。

凤宁澜毫不保留的在朝堂上对昌锭大为赞赏,给他加官进爵赏赐珠宝,最后顺水推舟的赐了婚。

这件婚事,事先凤祁寒已经去探过曦微的意思,她默认了。

筹备半个月后,婚礼顺利的举行。

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昌锭成为了当朝驸马,步步高升的昌锭使得朝堂上下无不嫉妒。

那天退朝,凤宁澜准许他前往后宫去探望凤曦微,已经完全恢复的曦微在石桥上喂鱼,五颜六色的锦鲤在水下游来游去的争食,十分欢快。

身后执伞的宫女悄声说了一句,凤曦微忽然侧过头,正好看到了在桥另一端的昌锭。

她几乎认不出他。

当年的小少年,如今的大将军。

稚气拘谨的少年,俊朗洒脱的大将军。

昌锭披着柔和阳光向她走来,美好得如同画里的仙人。

新婚那夜,喝多了酒的昌锭握着曦微的手说了很多话。

他说他在战场上厮混了很多年,向来对生死看得很轻,可是在曦微的身边,他很庆幸自己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如果他战死沙场,就不会遇见她。

摇晃的烛光,淡淡朦胧的桃红。

昌锭靠在曦微的耳边,轻声说道:“结识公主,与公主共结连理,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曦微不置可否,她取来两只金樽与昌锭饮了交杯。

烛光下满室旖旎长发纠结,缘定三生。

婚后的日子总是温馨而幸福,昌锭虽然忙,但只要一闲下来便陪曦微去踏青,看高山绿树,细水长流。

有次行得远了,途径一片竹林,凤曦微突然被吸引住,一时移不开视线。

那时的天气正由晴转阴,显得竹林灰蒙蒙的,一点也没有鲜脆的样子。

竹林啊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马车往前行驶了一段路,车外护行的侍卫说,前方有间茶馆。

昌锭把外衣披在曦微身上,然后撑开伞带她走进茶馆去避雨,侍卫们也随着进去。

凤曦微一边拍着身上的水珠,一边打量这间屋子,几乎全是竹子做成的房子十分精致美丽,竹子还保留着一点翠绿的颜色,让人看了感觉很舒服。

茶馆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商人模样的在喝茶谈天,满室茶香还有清幽的古琴声。

凤曦微正四处张望,想知道这古琴声从哪里传来的,这时店小二热情的迎上来,引她和昌锭入座,一时打断了思绪。

曦微不能吃冰冷的东西,昌锭叫了壶热茶。

昌锭说:“这时节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就停了。”

凤曦微微微一笑:“是啊。”

淡淡的茶香,清雅的竹子,幽幽的琴曲

凤曦微看到在角落里弹琴的琴师,只是隔了一方竹帘,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面容。

只是在下面一截,看到了深色的琴身,在琴弦上拂动的长治,白雪般的衣袖。

小二端茶上来,凤曦微小声说道:“你们这的琴师真不错。”

小二笑笑,似乎也不想打破了其他人的雅兴,也小声道:“是啊,他很厉害,这位姑娘一定想不到吧,这位琴师,其实看不见的”

“看不见?”

“是啊,他的双眼似乎受伤了,但是琴艺却十分厉害,他每天来此抚琴,却不收分毫,也有大户人家想请他去别处演奏,他却也不同意,很有个性的琴师。”

小二离开后,昌锭笑着看了看琴音传出的角落:“你喜欢他的琴曲?要是喜欢”

凤曦微一边喝茶一边打断他:“并不只是觉得,分外清雅。”

雨停了。

琴音戛然而止,那位白衣的琴师悄然退离。

昌锭往窗外看了看,握住妻子的手说:“雨停了,我们走吧。”

曦微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又往回看了一眼。

竹帘之后已经没有人影。

只是一场露水般的缘分。

马蹄再次扬起,此时的竹林,被雨水洗涤,已经是另一番清新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