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如今沉沉的醒来脑海里的最后一点印象在提醒她,她在睡着之前,是和白浅在庭院里看星星的。

但是

凤曦微感觉到自己正平躺着,似乎在一块木板上。

她惊得想坐起来,却被困在身上的绳子生生勒得动弹不得。

麻木的直觉渐渐恢复,移动双臂,却发觉手臂被困在身边,手腕悬在木板之外。

这这是

“白浅?!”凤曦微有些惊慌的喊道。

似乎是个山洞,凤曦微能听到自己的回音,周围冒出的寒气围绕着她,很冷很冷

出乎意料的,白浅的声音淡淡的回应:“嗯?这里没有白浅。”

“你!这是怎么回事!”凤曦微初听见白浅的声音,稍稍安心了些,却又忽然沉了下去。

她挣扎,却很徒劳。

手指上的毒器已经被取走了。

为什么说没有白浅?明明是白浅的声音。

明明是他

“我不是白浅我叫慕容浅。”

白浅的声音很轻,轻飘飘的不留痕迹。

慕容浅慕。容。浅。

慕容

凤曦微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狠狠划开,一片温热带着疼涌了出来。

好熟悉的姓

为什么会这样

年幼时,凤曦微曾经听到过父皇和母后的谈话。

“慕容赦玥归隐后,武林盟许久没有动静了。”

“是呀他成婚了,或许想要平静的生活。”

年幼的她明白一些,也知道一个叫武林盟的组织。

她知道这个叫慕容赦玥的,是个大坏蛋。

她趴在母后的怀里:“慕容赦玥是个大坏蛋该杀”

母后揉揉她的小脑袋,笑着说:“武林盟也不全是坏人,曦微长大后就会明白。”

“慕容”凤曦微呆呆的睁着双眼:“对了,我似乎没问过你父亲是谁。”

“我的父亲,公主应该有所耳闻,正是前几任的武林盟盟主,慕容赦玥。”

凤曦微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总觉得那么一口气堵在心口,却无法发泄出来。

她悲凉的笑道:“慕容公子原来这般小人,何不敢正大光明的比试?”话到最后,狠狠的咬牙。

慕容浅慢慢从她身边走过去,悠然道:“激将法对我没用,现在我所关心的,乃是母亲的复活之道。”

“你母亲不是已经死去很久了?”错愕之余,刹那间,似乎有些事闪过凤曦微的脑海。

“是,这半年来,我保存她的尸身,苦习医术与练武,为的就是今天”慕容浅的声音有些颤抖:“费尽心机的将你骗出宫,取得你的信任,为的就是今天。”

“哈哈哈哈!”凤曦微不怒反笑,胸口因为情绪的激烈波动而起伏着。

她觉得很好笑,从小到大听到的笑话,都没有现在这么可笑。

“用你的骨血,炼制成死而复生的药,用你的血去祭奠你父皇母后所犯下的错吧。”慕容浅冷冷说道。

“我父皇和母后没有过错!”

“没有?你根本不明白我母亲为何而死!是你母后勾引我父亲,所以他才抛弃了我娘!都怪她!我娘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就连最后最后也因为”慕容浅几乎是怒骂着,说道后面突然哽住,他拼命的宣泄情绪,那个坟墓里什么都没有,他一直好好保存着母亲的尸身,因为他坚信这世上有复活之法。

真的让他找到了。

“冥湮!冥湮!”慕容浅朝着另一边走去:“药好了么?!我想立刻杀了她!杀了她!”

凤曦微紧紧咬着牙,同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努力往上看,瞪大了双眼,浓浓的雾气覆盖了浅灰色无神的眼瞳。

如果闭上眼,她一定会崩溃的哭,但是她不会。

她不会哭。

不会哭给这个人看。

“请少主冷静,尚差半刻。”明先生的声音沉沉传来。

原来如此

从头到尾只是一个圈套。

明先生正是武林盟鼎鼎有名的护法,冥湮。

凤曦微紧握的手颤抖。

很冷真的很冷

慕容浅抽了把匕首,锋利的刃贴在凤曦微的手腕内侧,苍白的皮肤下血管若隐若现。

“让你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点点流尽,一边听血液流尽,一边慢慢去,这方法可好?”

凤曦微声音暗的没有色彩。

“我错信了你。”

“我相信你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别无选择。

慕容浅没有回答。

匕首转了刃,朝着血脉切下去。

那一瞬间,他听到曦微轻轻呢喃了一句。

“我恨你。”

“住手!”

绝望的黑暗里,有人远远的喊了这么一声。

手边的慕容浅似乎被什么击中踉跄着往后退,匕首的刃终究没有割破皮肤。

凤曦微颤了一下眼睫。

那一瞬间,眼泪终于崩溃。

昌锭带了人来霎时间乱糟糟的声音充斥着耳膜。

凤曦微有些恍惚,只听到冥湮焦急的喊:“少主!”

渐渐的声音都平静下来。

结束了吗?

昌锭砍断了绳索,将曦微扶起来的时候双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肩,急切的问:“你没事吧?”

凤曦微摇头,脸色白得吓人。

昌锭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待凤曦微坐稳,他飞快的抽回手:“属下冒犯了救驾来迟,请公主降罪。”

曦微听得出他语气有些急促。

脸上淡淡的泪痕被风吹干,凤曦微在昌锭的手臂上意外的触到一手温热。

努力的镇定着情绪,声音却仍有些抖:“少将军你”一时之间许多问题涌上曦微的脑海。

少将军你受伤了?

少将军你怎么找到这里来?

少将军你怎么知道

但是,似乎都无关紧要了。

心里的疼痛还没平复,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凤曦微只觉得疲倦至极,不知道是不是药效残留的作用,她跳下床板后几乎是站不稳,昌锭便扶着她的手,却又不敢太靠近。

凤曦微轻轻倚在他身上,她能感觉到昌锭有些紧张而绷直的身体。

却感觉很安稳呢。

至于白浅

凤曦微摇摇头,不想去想他,只是心口仍隐隐作痛:“少将军你也受伤了,我们回去吧。”

昌锭往身后看了一眼。

已经完全被几名侍卫控制住的白衣少年,凶狠而不甘的眼神似乎在刺透他直直看着凤曦微。

白浅忽然呕出一滩血,顺着下巴低落在衣襟上。

正因为是白衣鲜红分外的醒目。

他可以说什么,但是他没有说。

如果白浅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能见到凤曦微,最后一次机会能说话给她听,最后一次的话他或许会把某些决定尘封在心里的事说出来。

比如在遇上冥湮之前,他曾经喜欢过这个性格任性偏激的公主。

昌锭扶着曦微往外走。

昌锭低语道:“皇上,皇后和太子殿下已经在宫里等您了。”

凤曦微点点头:“我自会向他们请罪,若是当初不是我太任性,也不会自食其果。”

“他们从未责怪过您。”

昌锭准备好了软轿。

将凤曦微搀扶上软轿,昌锭迟疑了会,忽然说道:“公主。”

“嗯?”

“明日,末将将前往荆地。”

凤曦微愣了愣,荆地,是边境呢。

而且,数日前传出,一些边境的三流小国正在争夺荆地的领土权。

是因为这件事吗?

凤曦微微微一笑:“请少将军多多保重曦微恭候将军凯旋归来。”

昌锭微微一笑,眼里满是温暖的笑意。

冥冥之中,有些事就这么注定了。

回到皇宫,凤曦微第一件事便是向母后与兄长请罪,龙旖凰抱着她不让她跪,她眼角有些发红,上上下下将女儿看了一圈,确定没什么事之后就让她先回暖阁去休息。

龙旖凰与凤宁澜尚都有正事要忙,不能长时间的陪伴曦微,另两位皇兄已住在宫外,来往不便,倒是身为太子的凤祁寒借口推掉了一身事物,整日陪着曦微在暖阁里,陪着她消遣。

凤曦微很内疚的说道:“皇兄,很抱歉T ┙x Τ 芝 ≒夢ぜ”

凤祁寒说:“回来了就好,伤害你的那人,绝不轻绕。”

凤曦微苦笑着:“我错信了他我,我居然相信他从今以后,凤曦微的记忆里,再没有白浅这个人。”

永远的,抹杀。

凤祁寒笑了笑:“如此,便好。”

牢房,昏暗的灯光,沉重的铁链,空气里血腥与潮湿混合的味道

坐在慕容浅面前,正是刑部尚书。

一路上慕容浅一直反抗,却被武艺不凡的侍卫给打击回去,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冥湮已经逃脱,唯他一直被押送地牢。

来到这个并不陌生的地方,慕容浅反倒平静了下来,甚至有些颓废的。

尚书严厉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空气:“研制毒药,杀害公主,窝藏逃犯慕容浅,你可认罪?”

慕容浅低着头,藏身在黑暗里。

“是”

“如此,那便画押吧。”对于如此出乎意料的顺利,尚书大人有些吃惊。

慕容浅画了押。

侍郎拿状纸又看了看,确定无误后,宣读道:“罪行成立,判处斩刑,三日后行刑。”

说完,他又看了看慕容浅,只是下意识的问道:“犯人可还有心愿未了?”

慕容浅想了想,拳头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这才道:“我想见皇后不,我要见太子!”

侍郎可笑的睥睨他:“太子万金之躯,岂是你一介罪犯可见?”

慕容浅冷笑:“你让他来,转告他,我有他想要的东西。”

尚书和侍郎面面相觑,有些怀疑却也不敢耽搁,只能派人快马加鞭赶到宫内去传信。

然后,凤祁寒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退下无关的旁人,隔着牢笼,凤祁寒看向慕容浅的目光竟然是比看白浅的要柔和许多或者说,是怜悯。

“有事么?”

慕容浅问道:“传言太子预言奇准无比,在下倒是想请太子预言一次,我的将来会如何?”

“你会死。”凤祁寒悠然回答。

“那么,公主呢?”

凤祁寒讽笑道:“她会很幸福,比你好千万倍,她会成亲,有个疼爱她的驸马,将来还会有很多孩子。”

嘴角抽了一瞬,慕容浅的声音黯然:“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