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栖悦口气不善的开口:“那不是跟你一样吗!怎么管!”

“是吗!朕怎么觉得像你?不会看人脸色,还犯傻!”

“九炎落!”

“娘子唤为夫何事?”九炎落眨巴下眼,再眨巴下,觉得实在做不出十三四岁时讨人喜欢的天真无邪后,自己徒然放弃,只能用真心的眼睛看着爱着的娘子。

春回大地,一束阳光。

小草堪堪拱出地表,宫里也迎来了新的景致,美人似露,透着新鲜的泥土气息,快速充斥宫廷,为古井无波,沉默凄凉的后宫迅速增添春意,笑声、暖意传遍往日清宁的角落,只需三五日的时间,后宫闲置的院落,入住三分之一。

琼玉殿内,万静站在灌木旁,从梅花墙上,看着每队经过她殿门外的队伍如莺歌唱林般透着少女特有的清新朝气,如她新入宫时一样,对什么都惊讶,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天真到让万静叹气。

“贵人,您不是要去看小皇子,时候不早了。”王嬷嬷想快点把万静打发走,最好她今天就跟皇后娘娘说出她的目的,然后走人,她关门。

万静收起眼里的落寞,又看了远远离开的人们一眼,跟着王嬷嬷从另一道门离开。

王嬷嬷向来沉静,一路跟在万静身后,如非必要从不多话,就算必要也是四大丫头上前,她当空气。

万静今天心情不好,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让四大丫头退后两步示意王嬷嬷上前。

王嬷嬷没说什么,跟在了贵人身边,已经猜到贵人想问什么,只是非常不屑显示自己的聪明,毕竟万静实在没有什么让她巴结到展现自己能力的兴致。

万静没想到那么多,只是当王嬷嬷天生严肃,甚至问过身边的依痕,先帝的贵妃娘娘怎么受得了她的性格,

依痕当时幡然醒悟,就这智商,别说没机会争宠,就是争宠也是死在最前面的一个。

万静惆怅的看向让她安心的王嬷嬷,虽然讨厌她,但关键时刻王嬷嬷给她一种如母在身边的安全感:“你说…新进来的这些人,会比我们好吗?”

王嬷嬷叹口气,会有此问,代表心有不舍:“贵人洪福齐天,是运道最好的一个。”三十年内都不会有人超越。

万静苦涩的一笑:“是吗…”

这不是明摆的事吗,权妃什么下场,而你什么状况。

两相对比,贵人就是天,权妃就是地。虽说对一个人好就要顺着她,但也要看什么事,皇后娘娘派她制约贵人,已经是发现皇上不喜欢贵人后,最能让贵人安全的方式!

万静目光落寞的问:“她们会得宠吗?”

不死就烧高香了,还得宠,皇后娘娘正值妙龄,拿捏起皇上来手段老辣成熟,嗔、娇、醋、怒说来就来,哪次不是骚到痒处又不让男人觉得女子不胸怀。

所以王嬷嬷断定,三十年内无人能望其项背!至于三十年后,皇上又不是好色之徒,对那种事还有没有兴趣都两说,就算有,皇后娘娘会让年纪轻的宠妃生下孩子吗?当皇上与皇后几十年的感情是什么!

所以跟着皇后的旗帜走,大局便胜了一半,另一半便是看当事人自己识不识时务:“贵人说,何为得宠?”王嬷嬷说完,看向贵人的目光温柔慈爱。

万静顿时有种受到鼓励的错觉,道:“自然是如皇后娘娘一般。”

王嬷嬷相容更甚:“贵人以为呢?”

“当然不可能,悦姐姐是独一无二的!你不知道当初悦姐姐在初慧殿多么特殊,她是…”万静恍然大悟,继而笑容古怪,时而怪自己自不量力,时而笑自己当时痴傻,她怎么就没看懂,没看到她的高傲和皇上眼里的追随。

万静伤怀又感激的看向王嬷嬷,首次对她消了心里的偏见,微微俯身行礼:“嬷嬷大恩,静儿无以为报,静儿近一年来让嬷嬷费心了。”

王嬷嬷不敢托大,后退一步回礼:“贵人折煞老奴,皇后娘娘派老奴伺候谁,老奴便伺候谁,万贵人能平安,是皇后娘娘有心,老奴不敢居功。”

万静闻言苦涩的一笑,眼中含着说不清浓露,从小到大悦姐姐对她如明灯亮塔,何曾为她规划错过。

她早已没福分自我抗争,是她不死心,至今还不想离开,一直没与悦姐姐说母亲说…的话,今天她要告诉悦姐姐,她要出宫,谢谢悦姐姐一直容忍她的任性、孩子气。

王嬷嬷见状,悄悄松口气,但想的十分恶劣,熬不住了吧!看到新人更加不安,想跑也在情理之中。

章栖悦听着花嬷嬷汇报各种的入住情况,偶然提出一两句疑问,便不再多问:“秦公公派人去说了吗?”

花嬷嬷道:“回皇后娘娘,去了,但派去的人回话说,皇上交代,后宫之事但凭娘娘做主。”

章栖悦颔首。

婉婷来报:“娘娘,万贵人来了。”

章栖悦闻言脸上带了笑意,让花嬷嬷带着琐事退下,便见一张脱离了少女的憨傻可爱的脸,变得更漂亮动人的容颜进来,撅着小嘴,进来便数落新近的人太吵,烦死了。

章栖悦含笑的命人勘察上点心:“要是觉得烦,让她们住你远点。”

“这倒不用,反正我也不住了。”万静说着小脸微红,羞涩的垂下头。

章栖悦立即嗅到了味道,打趣的问她怎么了。

几次三番下来,章栖悦屏退了殿内的人,问她可有什么人选,如果没有,她可替她父母做主了。

万静才垂着头含含糊糊的道:“我…我娘的意思…是权少爷尚未娶亲。”

章栖悦饮茶的动作微停,惊吓的看向万静,直觉想问‘你确定?’但又觉得不妥,急忙收住。

但章栖悦本舒展的眉心,立即多了几层皱纹,权书函啊?不是她看不得万静母亲野心,不能一口应下,只是权书函此人…“本宫问问…”

万静闻言亦惊讶的抬头,真!真的?

“只是先问问。”她怕答应的太圆满最后不成了,万静的母亲抱怨。

万静顿觉自己失态,羞涩的告辞,快速转身跑开。

留下章栖悦徒然无力,苦笑不已,万家真敢开口呀,但既然是他们亏欠了万家,就会尽力达到万夫人的所求,再说,权书函人品不错,如果答应娶静儿,便不会让她吃亏。

回头让皇上问问权书函。

苏青青闲不住,入宫第一天便去找提前她一日进宫的瑞姐姐玩。

此刻坐在瑞姐姐房间的椅子上,晃悠着翠绿的衣裙,睁着圆鼓鼓的眼睛观赏姐姐房里雅致的摆设:“瑞姐姐,好无聊啊,比在储秀宫时还无聊。”

瑞枫华则在想最先一批进宫的姐妹中,竟然无一人被传召侍寝,今天是第三天,最后一批次秀女也入宫了,不知皇上什么时候开始传人伺候,又以什么规矩。

080

晚上,九炎落酒足饭饱后,章栖悦以闲话家常的方式把万家的要求和九炎落说了。

章栖悦拆着头上的发簪,淡淡的道:“万夫人只有静儿这么一个女儿,希望女儿嫁得好在情理之中,权翰林是忠义之士,如果答应了也能一心对静儿好,我觉得还是很值得一问。”

九炎落穿着里衣靠在内室的榻上,本闲散的表情瞬间消失,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万家倒是好手段,还想给二婚的女儿,找个人人争抢不到的,她怎么不干脆让她女儿以死明志,那样得到的更多!”

“九炎落!”

九炎落目光依旧嘲讽,眼里闪耀着鄙视、残忍的眸光:“这件事你别管,万静朕保证给你嫁出去,不过是一群贪婪之辈也值得你费心。”

万家好谋算,以为跟权家挂钩,他就不会动根深蒂固的世族关系!就不会在这次动荡中波及!做梦!

章栖悦从铜镜中看着榻上自信孤傲的身影,瞪了他一眼,收起来娇嗔的目光:“你在做什么!

很麻烦吗!不过一场婚事又不是以万家的名义。”

“很严重,你别管!”九炎落在国事上不容人质疑,决定的事一定要做!‘打击世族袭位’是他巩固政权的最后一道关卡,万家必在其中。

万家攀谁也一样,既然都一样,还有什么必要指婚。谁知道权书函会不会犯傻,以为栖悦把万静当妹妹,就对万家百般维护!

章栖悦从九炎落坚定的目光看出事情的严重性,九炎落此人听不进意见,尤其被他认为女人不会懂的范畴,更不会动摇自己的决定。

“皇上决定让静儿嫁给谁。”章栖悦语气淡淡的,对他的态度不生气,什么时候她说什么九炎落都依着,她才要恐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自己的不足自己知道。

九炎落大方的建议:“乡野村夫、地方土绅、最不济还有寒门学子,她又不是善男信女、聪明智慧之人,有这么三个选择不错了!”

章栖悦闻言,垂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凤钗,静静的道:“干脆把她赐死好了,省的侮辱了你。”

九炎落刚想说‘一劳永逸’,猛然发现妻子态度不对,急忙坐起来,扔了书,舔着脸过去为娘子揉肩:“悦儿,我不是那个意思,万静成过一次婚是事实,再说嫁给权书函就真好?

你都为她努力到现在了,为什么不给她找一个家有薄田的男子安稳度日。你要知道咱们掩饰的再好,万静成了权夫人后,早晚要出现在人前,到时候难免会令人生疑,何必呢,娘子说呢…”

九炎落嘿嘿笑着,有力的手指在章栖悦圆润的肩头轻轻按压,指腹有意无意的划过纤细嫩白的锁骨,心猿意马。

章栖悦静静深思,转而抓住他伸进去乱动的手,从铜镜里模糊的对着他:“有话你不能好好说,从哪里学来的轻蔑词句,她另嫁是因为谁,她愿意落得这样的下场?”

九炎落手指欲向下,觉得手腕上的力道更重后,比九炎皇扑不进母亲怀里还委屈,很理所当然的回话:“当然是因为她,她自己品性不正,入宫前暗恋男子,还不顾一切的嫁,自然就是她活该!”

章栖悦闻言,瞬间惊讶的看向九炎落,心里苦涩难耐:“你竟然这样想她!?”

九炎落坦然的回视,他想的有错吗?再难听的词他也能想一遍,他的娘子要不要听?

章栖悦见他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一副‘我已经很保留的’样子,让章栖悦觉得遍体生寒:“你是帝王,她是三勋之女,又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爱慕有何不可?何况,她正途选秀…依律进宫…”

九炎落听着却依然磊落的看着她,眼里清晰的表达着,‘那又如何,她若无心便不会留下,既然留下便要承受他不待见的下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章栖悦彻底无言,他不会因为女子的爱慕而妥协,更不会因为美色看不清东西,如果他哪天宠幸了后宫的女子,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漂亮,更不是那个女人有心计,而是他愿意,他高兴!

章栖悦被他眼里无垢无波的冷静,弄得什么心情也没了,赶紧打发他让他走:“都什么时辰了,去批折子。”

九炎落纹丝不动,脚下生根般,收回手,双手抱胸看向章栖悦:“不去,我发现,现在我很不高兴。”

章栖悦直觉开口:“你有什么不高兴了,刚威严的拒绝了你娘子,你不觉得自己高大的看不到下巴了!”

九炎落闻言眉毛一挑,狭长冷峻的眼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生气了?”

章栖悦简答把头发束起来:“不敢。”

“朕问你,刚才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吃醋了吗?”

章栖悦看他一眼,黑色暗龙金花常服,长发一丝不苟的束着,腰间系着镶金腰带,头上带着玉冠,如一只骄傲的花孔雀,绽开他光彩夺目的尾巴,浑身散发着‘骚包’的霸气。

章栖悦就是这种感觉,尤其这两天更胜,他身上几乎带着明目张胆的自大,明显在说,‘朕给你机会了讨好我吧’,‘快来感激涕零’。

“吃醋了怎么样,你能泡醋坛子里,让本宫消火!”章栖悦眉目上挑,隐隐带着三分不悦。

九炎落立即神采飞扬、眉飞色舞,他喜欢栖悦精神硕硕的样子,三分生气七分艳丽,粉面含桃,看到他热血沸腾,就算不做什么,也觉得通体舒畅!

章栖悦见他想开口,急忙打断:“千万别泡进去,泡进去太便宜你,赶紧去忙,要让我们母子喝西北风吗?我去看看皇儿!”

九炎落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起身,抖落身上没有的灰尘,婀娜的背影无需刻意展现玲珑身姿,已摇曳生姿,对万静她不在意吗!不管!反正她别想将心比心,让他容忍瑞枫叶!否则就让他死在战场上!

九炎落傲慢的转身,走向带回的奏章,皇上的权利是他获得一切的基石但不是他的全部,忽略了栖悦,让这些东西驾驭在她们之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九炎落冷静的站在桌案前,手掌扣在一叠奏章上,嘴角扬起耐人寻味的笑意,某些不识好歹的人,如果还想出什么猥琐的心…

九炎落嘴角的笑一点点扩大,就别怪他便宜了宫里的侍卫!

翌日。

章栖悦屏退了所有人,跟万静谈了很久。

万静怔怔的看着悦姐姐,嘴角的笑容有些牵强:“我知道…我不配,本来也没指望成功。”

“跟那个没有关系!”章栖悦看着她,眼里带着不认同:“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悟出这一点有没有的,不是权书函拒绝你,是皇上!

他说不行,定有他的道理,朝廷在动什么本宫不懂你也不懂,总之以前行,现在不行!不是我说你,你都多大了,就没自己的思考能力,远离朝堂、勋贵的圈子,天高任鸟飞,不好吗!春天看花、秋天赏月能折你的福吗!”

万静被凶的一哆嗦,再不敢抱怨:“我…我…但凭皇上、皇后做主。”最后一句细如蚊蝇,说的很小声。

一个月后,从年后便一直有病的万贵人没熬过春初的寒潮,去了。

时至同日,赢徳帝第一次选秀的秀女全部落马,说全部未免夸张,不过一个足不出户形同虚设;一个去了。

唯独当初小良媛稳中有升,以,位极高危。

众中叹息的同时,惋惜里面的门道,贵如权家都宰了,皇后这个位置,章家坐定了,章栖典外戚的身份无人能及!

后宫之中因为突然空出来的琼玉宫,让人心思浮动。

偏殿怎么了,据说美不胜收,四季如春,越其他宫殿数倍!

小姑娘们心思单纯,真真让人想见见,集世界之最的藏娇之宫,是不是如传闻中一样,萦绕着帝王的荣宠、一个最强男人对深爱的女子隐忍的爱意!

万静的婚礼,章栖悦没能参加,九炎落派了人堵在门口不让出去,因为他这天有帮老油条要收拾腾不出时间陪着,便绝对不许她私自出门,用他的解释便是:

万一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你无心他有意怎么办!万一,遇到了不讲理的人把你掳走又要怎么办!

章栖悦二话没说,甩袖而回,气的胸口起伏,踢翻了拦路的椅子!

“娘娘息怒!”朝露殿内跪满了求情的人,各个低眉顺目、大气不喘。

王嬷嬷自从万贵人去后调了过来,顿觉职务轻松,美梦连连,便起身投桃报李道:“娘娘,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太医说小皇子身体恢复的不错,可以适当的出去见见太阳,不如娘娘带皇子出去散散心。”

花嬷嬷闻言,瞬间瞪向王嬷嬷,但触及到王嬷嬷衣摆上一圈暗红的品级圈时,又惊的收回目光。

王嬷嬷当没看见,尽管花嬷嬷升任一等,但,跟她一般见识,掉价!小皇子早半个月前就被告知可以适当出去,是她们不愿背负风寒后的效果,不代表皇后娘娘没那份心。

娘娘现在明显心情不佳,除了小皇子谁能安抚她的脾气,无知。

明庭一身暗蓝色镶云广袖太监服,快速穿梭于御花园的各个角落,吩咐身后的小太监:“不可大意,每个角落都要走到,蛇鼠虫蚁都可能会惊扰了娘娘和太子。”

081冷华宫(有添加新内容)

“是,明公公。”

章栖悦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想想以前她想要这样的在意还没有,必然是他不希望她有事,她焉有不领情的道理。

尤记得爱他时不也是一样想把他圈在身边,如果那时候他如此对自己,心情便不是现在的境遇。

王嬷嬷见皇后娘娘转眼间便巧笑嫣然的带着太子,悠然的在葳蕤如生的花草间散步,低声软语间诉说着花草的种类、颜色,如轻吟浅唱,动人心弦。

王嬷嬷不禁多看了皇后娘娘年少的背影两眼,纵然她阅尽千帆,也不得不佩服皇后娘娘看事情的态度。

一般帝后不合,就算皇后迫于贤良妥协,也多生怨恨,可章皇后不会,她好似从不郁结于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以如此开阔的心境对上在后宫非常小心眼的皇上,不可不说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如果章皇后一昧强调她的价值,皇上虽说会妥协,但日子就没这样的舒心,可…王嬷嬷疑惑,皇后娘娘真的不生气吗!是太不在意?还是爱的登峰造极?

九炎皇小朋友呆傻了,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小胳膊紧紧的圈着母后,不松手。

章栖悦慢慢的安抚,耐心的引导他认识寝宫以外的地方,这是他健康成长付出的代价,相比皇儿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这点小小的遗憾不算什么。

不一会,小孩子天生的冒险精神激活,敢在母后的怂恿下,抚摸盛开的花朵,小嘴咧的如橘子瓣一样开心。

章栖悦被九炎落气出的火气,早已烟消云散,尽管当年九炎落把她的心放地上踩,她现在也没兴致把他先爱一步的心放脚下蹂躏,因为知道会疼。

“嗷!呵呵!——”清脆的童音在茂盛的草木中唱响。

章栖悦失笑不语,示意婉婷照顾他玩着,自己站起身捏捏酸痛的胳膊,目光惯性的扫视一圈,手上的动作立即一顿,不远处的宫门外,通向内园的甬道处,站岗的人让她身体紧绷。

他穿着藏蓝色的高位锦袍,腰间束着大太监彩绸,长发挽起,说不出的沉稳安定。

章栖悦瞬间愕然,继而惊异,本平静的心,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王嬷嬷诧异的顺着皇后娘娘的目光望过去,什么也没有啊?不过是两个太监在守门,周围无任何异样?

章栖悦让自己努力镇定,快速看向王嬷嬷:“穿大太监服饰的人,你认识吗?”

王嬷嬷垂首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认识,秦公公新提拔的御花园总管。”

章栖悦闻言充满了惊讶:“他——?!”

王嬷嬷颔首:“回娘娘,奴婢亦跟明公公打过交到,是个可以提拔的后生,别说秦公公喜欢,如果是位宫女,奴婢也看重。”

章栖悦闻言有些恍惚,此刻一身做工考究的大太监怎么也无法与心中老实憨厚的人影重叠,她也知道他做事很努力,又肯吃苦,对人没有戒心,有很多手艺,甚至还识字,虽然认识的不多,但贵在他有上进心。

可不知为什么,这样的他年少一直不得志,去过很多能有好机缘的地方都没有做出成绩,最后年纪大了,被排挤到冷华宫当一个永远不会被人记得的大太监。

印象中他永远笑若明月,对着她更有很大的耐性,嘴一咧开,仿佛冷华宫的天都暖和了。

章栖悦望着不远处暗蓝色的身影,深埋的记忆终于破土而出…

冷华宫。

她不喜欢这里,很冷,到处乱爬的老鼠、跳蚤,有门窗与没有门窗没有两样。

章栖悦第一被关进来,一身被扒了后袍的中衣,保养得宜的容颜,高高在上的嘴脸,不服输的瞪着向她爬来的疯子们!

“本宫是当朝皇后!谁敢放肆!本宫诛你们九族!”年近三五依然光彩照人的容颜,孤傲的站在紧闭的冷华门内,傲慢的发皇后脾气!“本宫的女婿是当朝刑部尚书!再前进一步,全部处死!”

‘大胆!’‘放肆!’的字眼,给她无限安全感。

明庭一身洗的发白的大太监服,面无表情的引导闯出门企图疯跑的主子们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