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杯茶之后,徐顺和看兄长一直不开口,便决定推心置腹地和兄长谈一谈。

他想了想,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道:“大哥,我只有灿灿一个女儿,想让她不受欺辱好好地过日子。我盘算过了,在这世上但凡女子一出嫁,便成了奴隶一般,侍候公婆照顾小姑小叔,辛苦管理家事,帮丈夫买婢纳妾,还得贡献出自己的嫁妆帮扶婆家,实在是受尽苦楚,只能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才能舒坦一点。”

徐顺和诚恳地看着徐廷和:“大哥,我能挣钱,给儿子攒下了家业,给女儿置办了嫁妆,我不想灿灿出嫁受苦,我想招婿上门!我这几日正在和经纪看房,想在家附近给灿灿买一套小小的房舍,让她安身立命!”

他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红着眼睛指责哥哥:“大哥,若不是你非要她参选,何至于令灿灿落选后身价一落千丈?自她回家这些日子,连一个上门来提亲的都没有!”想到就连王青瑜也是上了一次门之后便杳无音讯,徐顺和眼睁睁看着大哥,恨不得扑上去咬上他一口:“你的嫡女说给了马相国的儿子,你的庶女订给了舒国舅的儿子,你为什么就非要毁了我们家灿灿?”

徐廷和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弟弟不仅不内疚灿灿不争气,反倒理直气壮地口口声声埋怨自己,显见这些不满在他心里积存良久了,便有些傻眼。

徐顺和说了这么一篇长篇大论,口渴得很,也来不及细细品尝了,端起茶盏把一盏特等好茶牛饮而尽。

徐廷和看弟弟偃旗息鼓,便陪笑道:“灿灿的事情,我心里也不好受,这样吧,过几日舒皇后和董贵妃在金明池开莲花花会,下帖遍邀汴京闺秀,灿灿因为是我的侄女,也收到了一张帖子,我让你大嫂拿了帖子给你,让灿灿也去散散心吧!”

徐顺和已经对大哥的人格产生了怀疑,闻言不由狐疑地打量他,最后还是拒绝了:“谢谢大哥,不过不用了!”

徐廷和望着一下子变得桀骜不驯的弟弟,怀疑他是因为巴结上了傅团练,所以才对自己如此硬气。

他不以为忤地笑了:“母亲想你了,你我兄弟一起去见她老人家吧!”

徐顺和心里知道母亲的偏心是没来由的,她老人家自己都感受不到,是一定不会想念自己的。但这话不能说出来,他只得道:“好吧!”

徐老太太坐在偏房的坐床上,见到这个不长进的二儿子,还是很热情的,母子三人攀谈了一会儿,徐老太太便吩咐徐顺和:“顺和,我住在你大哥这里,都是你大哥在养活我,你也得尽点心出点力。正好过几日相国寺要做道场,你给我些银子让我做做功德!”

徐廷和闻言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徐顺和已经从荷包里取出了一张银票双手捧给了母亲:“母亲,这点银子,母亲先拿着用吧!”

徐老太太接过银票,捏着银票看了看面值,发现才一百两,便撇了撇嘴:“老二,一百两银子你也拿得出手?”

徐顺和忍耐道:“母亲,四两银子都能在南市上买个小丫鬟了,一百两不算少了!”

徐老太太闻言双眉直竖:“你别以为你娘我不知道你给你那死丫头片子打了多少首饰裁了多少衣物!你那女儿好主贵,你大哥付出那么多让她去参选,可她呢?给我落选了!真真是烂泥不上墙,什么样的娘生什么样的姑娘…”她骂着骂着,枪口转向了徐顺和的媳妇王氏。

徐廷和起身喝道:“母亲!”

徐老太太最听大儿子的话,立刻悻悻地闭了嘴。

徐顺和眼睛湿润了,他知道母亲偏心,没想到偏心到这种地步。他从腰带上拽下荷包,把里面的银票和碎银子全掏了出来,用力放在了母亲坐床中间摆放的梨花木小桌上,扔下荷包退后一步跪在了地上,对着母亲“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就离开了。

徐廷和追着弟弟拉了好几次都被徐顺和甩开了,只得眼睁睁看着弟弟大踏步离开。

对于母亲,徐廷和是打不得骂不得,只得下去暗生闷气,另想它法。

至于徐老太太,见二儿子居然敢反抗自己,不由捶床大怒起来,先骂徐顺和,再骂徐王氏,最后开始骂徐灿灿和徐宜春。

徐廷和也躲开了,红云等侍候她的丫鬟也都躲在外面不敢进来。

老太太骂了一阵子自己没意思了,便拿起徐顺和拍在梨花木小桌上的银票数了起来,最后发现足有五百多两,她老人家由此断定二儿子一定很能挣钱,却很少给自己送银子,实在是不孝至极,自己骂他骂得对,再不听话,小心自己去礼部告他不孝!

徐顺和一鼓作气冲出了徐府,这才想起是大哥把他带过来的,现在他想离开,要么自己雇车,要么自己走回去。

因为心里难受,徐顺和决定慢慢溜达回去。

今日正是月底,深蓝天幕上挂着一轮残月,东京繁华,夜晚街上行人依旧不断。

徐顺和听见咿咿呀呀的二胡声从前面传来,带着一丝悲凉。

走到前边,徐顺和发现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街边,正在拉二胡卖艺。

他不懂音乐,不知道老人演奏的是什么曲子,只是觉得听上去悲凉、无奈和伤心,正符合他现在的心境,便立在一旁听了起来。

一曲既罢,老人端了个破碗讨钱。

徐顺和伸手去摸腰里的荷包,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把荷包扔在老娘那里了。

看着老人悲苦的脸,徐顺和叹了口气,把自己身上崭新的深蓝绸袍脱了下来,递给了老人,然后转身离去了。

因心情不好,徐顺和打算先去顺和堂,晚一点再回家。

谁知道他刚进铺子,便看到傅团练的亲信小厮傅松正笑嘻嘻同常柳说话。

见徐顺和进来,傅松似没有看到徐顺和上身只穿着中衣,忙起身来给徐廷和行礼请安。

宾主坐下之后,徐顺和才得知傅松是来向自己道谢的——他主动给傅团练配的早晨喝的那个药,好像效果很好,团练大人最近身体有了不小的改善。

徐顺和不由笑了,自己也很得意。傅团练对他太好了,因此他一想到这么高贵大方俊美担负着傅氏皇室绵延后嗣任务的傅团练居然还是一个童男,心里便内疚得很,很后悔在宛州的时候自己拖着没治好傅团练的病,虽然他能自己给自己开脱——那时候我不是不认识傅团练嘛——可是心里还是内疚。

正因为内疚,所以他以帮助傅团练增强体质为由,给傅团练开了几副治疗他早泄的药。

傅予琛以为徐灿灿她爹给他开的真的是增强体质的药,他自己也明显觉得自己身体一天天的好转,因此便派了口齿灵便的傅松过来。

傅松展示了礼物,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便和徐顺和攀谈起来。

徐顺和听他话里话外说将要举行的莲花花会是如何的好,不仅邀请了许多官员之女,还邀请了不少书香世家的闺秀,一个男子都没有,姑娘们赏花玩耍很是有趣云云,把徐顺和的心都说动了。

吹嘘良久之后,傅松方道:“徐大夫,令兄那里应该接到了请帖,我觉得啊,一定也请了令爱,您回家后好好准备准备吧!”

他窥了窥徐顺和的神情,又加了一句:“若是舒皇后和董贵妃两位娘娘下了帖子相邀,有姑娘却故意不去,那这个姑娘的前程可是大大不妙啊!”

徐顺和越听越害怕,便打定主意待送走傅松,就去哥哥把帖子拿过来。

今晚天气难得的凉爽,洗完澡徐灿灿便带了碧云去后院散步。

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徐灿灿有些累了,便和碧云一起坐在亭子下面的木椅上,手里拉了一枝攀爬到木柱上探头过来的刺玫花玩。

碧云忙警告她:“姑娘,刺玫花有刺,小心扎着了!”

徐灿灿笑嘻嘻摘了朵白刺玫花凑到鼻端嗅香气,倒是把那枝刺玫花给放了。

碧云四顾无人,便凑近徐灿灿,低声道:“傅柳捎来了公子的一封信,奴婢放到了您的枕头下面!”

徐灿灿一听,欢喜到了极点,心脏砰砰砰直跳,心里慌慌的,她再也坐不住了,好几次起身欲走却又有些不好意思。

碧云看她着急便笑了。

徐灿灿看她取笑自己,便揪了碧云的耳朵嗔道:“坏丫头,不早点给我说!”

她揪得并不疼,碧云笑嘻嘻也不反抗。徐灿灿很喜欢一直陪着她的碧云,不忍心让她疼,便松手牵了碧云的手往前院走。

小径两边全是徐灿灿种的薄荷,四周萦绕着薄荷的清香,在这好闻的薄荷清香中,碧云得意洋洋地想:公子若是知道姑娘牵了我的手,不知道有多妒忌呢!

徐灿灿撕开信封的时候手都有点颤抖。

她飞快地取出信纸展开,凑到烛台前去看。

碧云在一旁扫了一眼,她便笑着立即闪开不让碧云看。碧云笑道:“我已经认出来了,确实是公子亲笔信!”

徐灿灿眼看着信,嘴里问她:“你们公子的亲笔信很值钱么?”

碧云心说:起码姑娘你可是很重视公子的亲笔信啊!

她嘴里却道:“公子很少亲自写信,一般都是傅柳代写的!”

徐灿灿嘴角不禁弯了起来,是在偷笑的模样——她想起了傅予琛上次写给她约会的信!

碧云有些好奇,等她看完便问道:“姑娘,公子在信里说的是什么啊?”

徐灿灿故意逗她:“哼,就不告诉你!”

 

第63章

碧云非常了解徐灿灿的,知道她和自己很亲近,只要是能说出来的,她一定会告诉自己的。因此碧云只是看着那取出了信纸还显得很厚的信封有些好奇,并不一定要徐灿灿解答。

第二天一大早徐灿灿便起来了——今天是六月初一,是徐氏家族祭祖的日子。

洗漱完毕,徐灿灿端坐在妆台前,任凭碧云帮她梳妆,只是提醒了一句:“碧云,今日可得低调一点啊!”因为爹娘的娇惯和傅予琛的馈赠,她如今的首饰可是比初到汴京的时候贵重太多了啊,随便拿出一件都是很贵的!

碧云知道她的意思,偏还故意逗她:“姑娘啊,要不戴上那个白石镶银莲花冠啊?”

徐灿灿斜了碧云一眼:“…”碧云,你是故意的吧?!

碧云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姑娘啊,这个白石镶银莲花冠是有点太贵重了!”光上面镶的白石,就能在京郊买下一个收益不错的庄子了…

徐灿灿很赞同碧云的话,连连点头。傅予琛送她的这个莲花冠实在是太过招眼了,戴在发髻上不用插花就能闪瞎别人的眼,还是老老实实地放起来好了,等将来嫁了…

碧云已经挽好了朝云近香髻,正在把金累丝镶蓝宝石镂空梨花分心插到徐灿灿发髻后,却发现自家姑娘的耳朵脖子都泛着红。

她不禁抿着嘴偷笑,又取了那对金累丝嵌红宝莲花鬓钗簪入两侧。

徐灿灿因为肖想傅予琛,脸上火辣辣的,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拿了瑞花柄镜照了照前后,发现碧云给自己插戴的都是傅予琛送的那些首饰,不由道:“这…太贵重了吧…”她虽然也有一些宝石首饰,可是大小成色明显不如傅予琛送来的,这样戴出去,爹娘会发现的。

碧云笑:“老爷和太太什么时候那么细心了?”

徐灿灿想了想,也笑了。

碧云索性从匣子里取出用真红丝绸裹着的金镶祖母绿薄荷叶手镯,拉过徐灿灿的手,戴在了徐灿灿腕上。

因为今日首饰华贵,所以碧云就找了几套素净些的衣裙让徐灿灿挑选。

徐灿灿便选了件水红桃花纹素白底薄绸窄袖短衣和一条素白长裙,又挑选了件真红长袖对襟小褙子。

帮着徐灿灿穿衣的时候,碧云听到徐灿灿低声道:“你们公子说让我一定要去参加莲花花会!”

碧云愣:“可是还没收到帖子呢?”

徐灿灿盲目信任傅予琛,悄声道:“一定会有的!”

碧云:“…”姑娘对公子已经情根深种了。

徐灿灿默默整理着腰间坠下的碧玉压裙,心里又想起了傅予琛的信。他好像不愿多写几句似的,上一封信只有一句,这封信有了进步,写了两句,白开水似的直白:一句是让她务必去参加莲花花会,另一句是让她用信封中夹带的小额银票赏人。

想到这里,她有些烦恼地吁了口气。傅予琛在信封里还夹杂着一叠小额银票,好像她连这些银子都没有似的。

凝视着镜中自己那窈窕的身影,徐灿灿在心里叹气:傅予琛才十八岁,怎么就跟个老太爷一般,他难道是把自己当成了我爹吗?老是给我银子花?

她前世没经过真正的爱情,不知道当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到极点的时候,是会觉得她小,觉得她弱,怕她没钱,会一直问她“钱够花吗” …

徐灿灿竭力令自己显的淡然一些,拿出那叠银票让碧云看:“这是你们公子让我赏人用的!”

碧云拿起银票简单地点了点,脸上现出一丝激动:“姑娘,公子对你是真的好啊!他真的是什么都为你考虑到了,要知道他可是从来都不大理人的…”公子对他自己都没这么细心…

徐灿灿扭头去看窗外。

碧云悄悄瞅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睛已经湿润了,便不再说话,起身离去了。

徐家三口聚在一起用早饭的时候,徐顺和和徐王氏夫妻俩觉得女儿今日分外好看,不由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还是徐王氏细心一点,疑惑地问徐灿灿:“灿灿,你这些首饰我怎么没看到过?”

徐灿灿竭力想让自己胆大脸厚一点,可是还是功力不够,白皙的脸已经开始泛红,她摸了摸自己有些热的脸,垂下眼帘稳住自己:“这…这都是爹爹给我的呀!”

徐王氏也不多问了。

至于坐在主位的徐顺和,根本是想都没想便默认了——灿灿的首饰那么漂亮,不是他着当爹的给置买的还会有谁给她置买?!

一家人临出门,徐顺和才把帖子交给徐灿灿:“这是给你发的莲花花会的帖子!”

“真是没办法,帖子直接发到你大伯那里了,”他有些头疼道,“你带着碧云过去,小心一点捱过一天就好了!”

徐灿灿又惊又喜,对于傅予琛也是佩服到了极点,觉得他真是算无遗策啊!

她瞅了正在烦恼的爹爹一眼,不禁微笑:“爹,我也想去呢!金明池是皇家园林,若不是有这个机会,我怕是一生都难进去看看了!”金明池外围人人都能去,繁华热闹得很,可是里面的园林就只能在外面瞭望一下了,徐灿灿是真的想去看看这东方大陆最美的园林。

徐顺和还是不放心,继续交待女儿:“你要小心一点,不要搭理那些尴尬人——”

他还没说完,便被徐王氏扯过去了:“怎么比我还啰嗦?你是灿灿娘还是我是灿灿娘?”

她面向徐灿灿:“灿灿,别都听你爹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看看,到了时间就回家!”

徐灿灿笑着抱着母亲的腰依偎在母亲怀里,向一脸无奈的爹爹眨眼睛。

徐顺和掌不住也笑了。

祭祖过程繁复之极,再加上有徐宜桐不太友好的视线和徐老太太板着的老脸,对徐灿灿来说,当然是很不愉快的。

整个过程徐老太太对徐灿灿一家怒目相向,恨不能用眼神把徐灿灿一家三口活活戳死。

徐顺和也很乖觉,祭祖一结束,不给母亲发怒的时间,以有病人候着为由带了妻女匆匆溜了。

自从徐灿灿落选,徐宜桐就没见过徐灿灿。

她一直计划着好好羞辱徐灿灿,却一直没有机会,总不能为了取得一点心理上的优势上门去徐家吧?

如今终于见了徐灿灿,徐宜桐却发现徐灿灿不仅没有因为落选夹着尾巴做人,反倒打扮得分外美丽贵重,不由忿忿,便想着找机会羞辱徐灿灿。

祭祖的时候,徐宜桐设想了无数的羞辱桥段,却没想到二叔的手脚这么快,祭祀一结束,他们一家三口就蹿了。

设想中的桥段不能一一实施,眼中钉也不见了,徐宜桐心里当然憋气,随着徐宜莲回了莲香院,临分开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道:“三姐姐,二叔真是发财了啊,你看二姐头上手上那些首饰,成色真好,算起来一千两银子是下不来的!真是一窝子眼皮浅的暴发户!”

徐宜莲笑了笑,带着流萤进了自己住的正房。她很看不起自以为识货却没有眼光的徐宜桐,别的不说,就说徐灿灿头上手上那些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不论镶工的话,也最少值几千两银子了!

她在明间榻上坐了下来,转动着自己手上的宝石戒指,也在疑惑:难道开药铺就这么赚钱?或者是徐灿灿落选后为了给自己长面子,把全副身家都穿戴上了?就算是全副身家,难道二叔能给她挣下这么厚的身家?

到了晚上,徐宜桐得到了一个更令她伤心的消息,不由当场发飙,差点把徐韩氏派来的秦嬷嬷耳朵震聋:“什么?她徐灿灿一个小户女能去,我和三姐却不能去?”

“二姑娘也是徐氏的姑娘,”秦嬷嬷脸上的笑不变,不卑不亢解释道,“三姑娘和四姑娘都订下了人家,夫人的意思是让两位姑娘在家安心备嫁。”

徐宜桐快气疯了。待秦嬷嬷离开,她舍不得砸自己屋里的物件,便找了个理由用涂了蔻丹的长指甲把小丫鬟流宝给掐得满身伤痕,这才略略出了一口恶气。

睡了一夜,徐灿灿很早就起来了,她写了个单子交给碧云,让碧云陪着丁妈妈去买菜。她想要的东西有点多,丁妈妈不识字,只好让识字的碧云也跟去了。

碧云回来后,徐灿灿率领碧云和已经跟着徐王氏侍候的小香在厨房忙了半日,终于做好了给弟弟带的菜。

碧云把这些菜装进食盒的侍候,徐灿灿在小香的帮助下回房洗了个战斗澡——刚从厨房出来,身上的味道真的不太美妙。

徐灿灿一边冲澡,一边想:等我将来有了钱,绝不自己下厨房,请两个厨子,一个做北方菜,一个烧南方菜,我想吃什么吃什么…

她没想到的是,终有一天,她会为了自己爱的人,常常下厨洗手作羹汤。

徐灿灿为弟弟做菜是很用心的,除了两个荤菜回锅肉和青椒炒鸡,还炒了道素菜青菜烧腐竹,调了个凉菜核桃仁拌薄荷,烧了个西湖牛肉羹。

好在徐家的食盒分了三层,倒也能装下。

碧云一边收拾,一边美滋滋想:这些菜宜春小公子怕是吃不到了…

徐灿灿很快便洗好澡妆扮好出来了。

碧云笑嘻嘻打量着。

因刚洗完澡,徐灿灿的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看上去比往日更美。

今日的打扮却尤为素净,丰厚漆黑的长发分为两部分,上面盘了个堕髻用一支白玉梨花簪簪住,余下的长发瀑布般披散了下来,耳洞依旧是塞了两粒茉莉花。

她的身上穿了一件玉色交领短襦和一条宝石蓝刺绣八幅裙,看着淡雅秀致,白皙莹洁的脸上脂粉未施,只在唇上涂了些欧阳大家送的香膏。

碧云忍不住看了又看,最后道:“姑娘这样打扮也很好看!”和昨日的妆扮相比,姑娘今日清新如一朵带露的栀子花。

她想了想,取了一个薄纱帏帽给姑娘带上:“姑娘,咱们还是别太招摇了!”

徐灿灿倒是没想那么多,她是要去给弟弟送饭的,因此打扮尽量往素净上走,没想去招人眼。

小香在厨房里刷碗,碧云提了食盒出来。徐灿灿怕她累着了,忙上前和她一起提着。

常柳上午的时候赶车送徐顺和徐王氏去尉氏县替徐灿灿相看一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去了。徐灿灿在碧云去买菜的时候就交代她雇一个大车。

主仆二人抬着食盒除了家门,隔着帏帽垂下来的薄纱,徐灿灿看着眼前散发着香味豪华大车,不由看向碧云:“这是檀香车吧?你从哪里雇来的?”

碧云瞅了瞅正在门口送行的丁妈妈,低声道:“姑娘,先上车再听奴婢解释!”

这时候坐在马车前面车夫旁的黑衣青年跳下了车来接食盒,徐灿灿一看,不用碧云解释也明白了——这不是傅予琛的贴身小厮傅杨嘛!

在车中坐定,看姑娘取下了帏帽,碧云方笑着道:“奴婢自作主张,姑娘先饶了奴婢的狗命!”

又道:“车后还有一个食盒,是公子让傅杨从晏楼拿来的,等一下路过翰园大门,姑娘先下车,公子在翰园等着姑娘。奴婢带了晏楼的食盒去给小公子送去…”

徐灿灿脸上表情略显复杂。碧云便当她是高兴,笑嘻嘻看着她。

徐灿灿默然,伸手握住了怦怦直跳的心脏。想到即将见到傅予琛,她的心内便无限欢喜,心脏跳得都快要受不了了。

马车在翰园前面停了下来。

此时的翰园位置略显偏僻,对面就是一个生满芦苇的无边无际的湿地,再加上是正午时分,门前道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徐灿灿带着帏帽向翰园走去。

傅杨提着食盒紧跟在她后面。

进了翰园,徐灿灿没看到一个人。

傅杨低声解释道:“圣上把翰园赐给公子了!”公子又没时间过来,因此翰园一直是大门紧闭。

他快步上前,道:“姑娘,这边请!”

徐灿灿看向前方,发现是一个被攀爬的凌霄花遮得严严实实的幽深长廊。

随着傅杨穿过长廊,前面是一个无边的竹林,徐灿灿沿着竹林间的小路进入了一个用竹子修成的洁净小屋。

傅杨默不作声把饭菜从食盒里取出在明间的桌子上摆好,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屋子里正剩下徐灿灿一个人。

她立在明间里,闻着清冽的竹子清香,听着外面竹林在风中发出的瑟瑟声响,觉得自己仿佛走入了秋天,再也感受不到夏天的酷热。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暗间传来,很快,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