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告诉过她,傅予琛的病根在于小时候服过太多燥热之毒,日积月累下来,病根难以清除。

徐灿灿没有医术,却也知道喂他喝水是没有错的。

她拿着银匙的手微微颤抖,却竭力稳定着自己,开口问碧云:“皇太子他们三个现在怎么样了?”她怕事急有变,因此担心傅予琛和自己的三个孩子,就命朱颜把他们都抱了过来,安置在窗前的软榻上,由玄冰、红拂和灰慧带着奶娘看着。

碧云不敢大声说话,怕吵醒了正在熟睡的皇太子、二皇子和三公主,忙轻手轻脚走了过来,轻声禀报道:“娘娘放心,皇太子、二皇子和三公主睡得很熟。”

徐灿灿这才稍稍心安,继续专心看顾傅予琛。

承恩侯很快便跟着水寒来了,这么冷的天,他却满脸是汗,可见走得有多急。

徐顺和放下药箱,镇定地拿了药液搓了手,这才去看清平帝。

经过一番诊断,他看向徐灿灿:“灿灿,我需为女婿放血,你不要看。”灿灿素来胆小,他不想吓着她。

徐灿灿脸色苍白,却坚持道:“爹,我…看着他吧!”

碧云指挥着宫女们在床内摆满了各种灯盏,自己甚至扛着一架枝型灯放在床边,把上面的灯烛全部点燃。

拔步床内明如白昼。

徐顺和手拿银刀一刀一刀割着清平帝的喉咙,还有余裕与女儿说话宽慰女儿:“…哭什么?女婿已经好多了不是么?你忘了先前每个月他都会病倒,现在呢?现在一年多两年才病这么一次,看着凶险,其实没事的…”他安慰着女儿,也安慰着自己。大梁政局未定,各地高门虽屡遭打击,却依旧蠢蠢欲动,若清平帝薨逝,必定会天下大乱,女儿外孙就会陷入险地…

他深吸一口气,握着银刀的手愈发稳了。

见傅予琛受如此大的罪都没醒过来,徐灿灿眼泪不由扑簌簌往下掉,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口埋怨爹爹:“爹,你为何不能药到病除把傅予琛的病彻底治好!”

说罢,自己却又哭了起来,眼泪禁不住一直往外流。

徐顺和叹了口气柔声安慰:“灿灿,爹不是神;不过,爹会尽力的!”这是他捧着手心眼珠子一般宝贝的女儿,他不能让女儿伤心孤苦。

徐灿灿当然知道,可是就是难过,只能通过埋怨爹爹来宣泄了。

大雪早已停了,天地间雪白一片,水寒一身黑衣标枪般立在福云殿前,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他身后的卧室偶有声音传出——承恩侯徐顺和正在为陛下的手指放血。

水寒望着庭院中高大的白杨树,心中终于明白了清平帝为何任命他为太子少保——京畿的军队大半在他手中,若清平帝有了不妥,他自能拥立皇太子登基为帝,并凭借麾下的十万新军支撑到英和与兰云的三十万大军进京勤王。

想到清平帝与自己私下里定下的协议,水寒的神情更加肃穆——他一定会用生命去实现对清平帝的承诺。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水寒听出是皇太子的脚步声,便转身去看。

小小的皇太子披散着半长的乌发,穿着绯色绣花袍子,静静立在殿门外,朱颜牵着他的手,一大一小两人的眼睛都看着他。

看着皇太子与徐皇后极为像似的轮廓,水寒单膝跪下:“殿下!”

傅瑞看着眼前单膝跪下的水哥哥,心中明白水哥哥这是在表示对他的效忠,想起母亲的嘱咐,深思熟虑后道:“水哥哥,你帮我,帮母后!”

水寒答了声“是”,把自己修长的手放入傅瑞软软的手里,柔声道:“标下忠于陛下、皇后和殿下。”此时水寒明白了清平帝为何对皇太子进行拔苗助长的教导——陛下的身体太弱了,太子殿下必须在某一个时间长大。

幸运的是,皇太子殿下如此早熟。

德昌宫寝殿内,太上皇被董太妃歪缠了一夜,早就不耐烦了,听到黄琅禀报说御前总管太监苏延求见的时候,当即道:“宣!”

下榻的时候,他的头针扎一样疼,眼前一阵眩晕,被小太监搀扶着这才没有栽倒。

宫女涌了进来,仿佛没有看到委顿在榻上的董太妃似的,有条不紊地服侍太上皇穿衣盥洗。

苏延恭谨地向太上皇行礼道:“禀太上皇,皇后娘娘命奴才过来——”

他忧虑地看向太上皇。来时皇后娘娘曾交代,说太上皇年老体弱,要缓缓地禀报陛下病倒之事,不可操之过急。

太上皇凭直觉觉得有事发生——徐氏从来不多事,不会无故派人过来的,而且是御前的总管太监。

他挥手令大殿内侍候的人退下,只留下黄琅和钱进,这才问道:“何事?”他的脑袋突然很疼,觉得眩晕,并且想吐。

苏延不敢隐瞒了,忙道:“陛下夜间昏迷——”

太上皇闻言惊且恸,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头疼如裂,接着便呕吐起来。

苏延、黄琅和钱进都呆住了。

苏延忙大声吩咐外面的小太监:“快去请太医!”

守在廊下的小太监屁滚尿流跑了出去。

这时候董太妃才从寝殿里跑了出来,一脸焦急地扑到太上皇身上大哭起来:“太上皇,您怎么了?您刚进封妾身为太后,怎么就病倒了?”

苏延与黄琅相视一看。

黄琅当即就进了寝殿去寻找太上皇的旨意,苏延却看到董太妃唇角挂起了一丝冷笑,他快步走到殿门口,叫了小太监絮絮叮嘱了几句,命他去见徐皇后。

徐灿灿正在服侍傅予琛,隔着窗子听了小太监的禀报,冷笑了一声道:“太后?她想得美!”

她吩咐李嬷嬷:“带人去把董氏和侍候她的人捂住嘴带过来,关在坤宁宫西侧院里;其余太妃及侍候的人关在东侧院,都派信得过的人看着!”

腊月十八清晨,傅予琛终于醒了过来。

徐灿灿一直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他,不肯告诉他太上皇薨逝的消息。

她从碧云手中接过药碗,先舀了一点尝了尝,觉得温度正好,这才喂傅予琛喝了起来。

短短几日傅予琛就又瘦了许多,好不容易练出的肌肉又没了,俊脸苍白如玉,人瘦了倒衬得眉睫更长,看着却更俊俏了,别有一种病美男的感觉。

徐灿灿喂着药看着他,觉得心疼死了。

傅予琛也不嫌苦,默默地把一碗药给喝完了,接过徐灿灿递过来的蜂蜜水喝了一口,便开口问徐灿灿:“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过是旧病复发,”徐灿灿装糊涂,“能发生什么事呀!”

傅予琛瞅了她一眼,觉得徐灿灿演戏都不会,傻乎乎的,便道:“我想知道整个事件的走向。就从我病倒开始说吧。”

徐灿灿糊弄不过去了,也知道必须得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一遍,方能帮傅予琛控制局势,便先在心里捋了一遍,然后开始叙述:“你病倒之后,我怕消息走漏,想到到太医院的距离和到承恩侯府的距离差不多,因水寒和苏延就在外面的值事房值夜,就命人叫了水寒苏延过来。”

“水寒又去请了我爹过来,到了天亮该早朝了,我怕事情捂不住,就先命水寒调动城内城外的新军,然后才请了马丞相和畅尚书过来,把你病倒的事情说了。”

“马丞相和畅尚书也说得先让太子少保水寒在城内外布置上新军,这样方能震慑有异心的人;马丞相和畅尚书请我照顾好太子殿下,然后便带着内阁其余八位大学士去上朝去了”

“后来我听说朝中大臣基本都被马丞相等人稳住了,只有太常寺少卿陈映云、大理寺少卿孙步峰和御史海定邦出来捣乱,不过被水寒和定国公带人扣了起来。”

“董太妃又嚷嚷着说太上皇答应进封她为太后,被我给堵住嘴关了起来…”

傅予琛秀眉微挑:“太上皇怎么了?”太上皇怎么会放董氏出来叫嚣?

徐灿灿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傅予琛明白了过来,轻轻问道:“太上皇驾崩了?”

徐灿灿挨着他坐下,把傅予琛揽入自己怀中,坚定道:“阿琛,别怕,有我呢!我会永远陪着你!”即使陪你去地下,我也心甘情愿。

傅予琛先是啼笑皆非,可是被徐灿灿认真地环在怀中的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被人恶意地捏着用力挤压似的,鼻子也酸酸的,凤眼早已湿润了——那个教他、爱他、疼他、护他的老人就这样去了?

清平帝强扶病体勉力下榻,开始主持太上皇的后事,发丧、举哀、沐浴、饭含、入敛,他全都亲力亲为,极尽哀苦。

德昌宫正殿里支了高高的帐幔,帐内是太上皇的箦床,帐外设高案摆放着礼器和祭品。

清平帝傅予琛带着皇太子傅瑞率领群臣跪在青庐两边,父子俩相似的薄眼皮红肿,凤眼里含着泪,均泣不成声。

尤其是皇太子傅瑞,年纪虽小,却哭得酣畅淋漓极尽悲痛,简直是可圈可点,值得人效仿。

群臣不得不陪着清平帝皇太子恸哭,个个趴在草席上哭天抹地。

太上皇驾崩了,傅予琛伤心死了,徐灿灿却没啥感觉,她为自己寻了两个不能极哀毁顿的理由:傅予琛身体这么弱,我得照顾他,可不能病倒,此为其一;傅予琛忙着伤心,总得有人主理太上皇的丧事并照管一切事物,此为其二。

她命碧云拿了一个尖嘴牛皮暖壶给了傅椿,交代道:“悄悄给陛下,让陛下喝两口!”这是爹爹为傅予琛开的补身汤,可不能断了。

又命碧云把一个装作暖套里的小金壶递给莳花,交代道:“时不时让殿下喝两口。”傅瑞一直在跟着傅予琛哭,嗓子可别哑了啊!

想到眼泪如同喷泉似的儿子,徐灿灿简直是担心死了。

待傅椿莳花跟着苏延去德昌宫了,徐灿灿这才开口吩咐董嬷嬷和碧云:“你们再去看看董太妃!”

李嬷嬷和碧云正要告退,她又交代了一句:“把她和侍候她的人的衣服全都剥光,换上新衣!”她就不相信还找不出所谓的太上皇遗旨。

“另外,看好那些太妃们,防止她们…做出不理智之事。”徐灿灿淡淡道。按照大梁宫规,无子嫔妃都是要殉葬的,她得先把这些人稳住,再看傅予琛的意思,若是能救人一命,她还是愿意救人一命的。

第265章

得知傅予琛与傅瑞这个样子,徐灿灿难得地强势起来,坐了大轿过去,亲自出手把傅予琛傅瑞从德昌宫带回了福云殿。

徐灿灿把这一大一小父子俩安顿在锦榻上,命人上了午膳。她把傅瑞抱在怀里,柔声抚慰着。

傅瑞在母亲温暖的怀中情绪正常了些,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徐灿灿感觉自己的衣襟都要被傅瑞的眼泪给浸透了,因为心疼儿子,她的心脏不禁阵阵抽搐,抱紧傅瑞低声道:“阿瑞,母后永远陪着你,莫要哭了。”

傅瑞被泪打湿的脸贴在母亲衣襟上,小小的心里满是悲痛:以后再也见不到慈爱的太上皇了,将来母后也会离开…

他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穷尽自己的一生,一定要寻来长生不老药,让母亲永永远远陪着自己——没人知道,这是二十年后燕宁太子丧心病狂带领军队占领东方大陆、亲率大梁帝国的海军世界巡游的最初起因。

徐灿灿喂傅瑞吃了面,却怕营养不够,就命人送来了热牛乳,自己看着他喝了热牛乳漱了口,这才吃力地抱着他进了寝殿放到了床上。

傅瑞红肿的凤眼看着母亲:“母后,你陪我睡!”

徐灿灿点了点头,起身去脱傅瑞的外衣。

朱颜玄冰要帮忙却被徐灿灿拒绝了,她亲自出手把儿子剥得只剩下中衣,用锦被盖上,令侍候的退下之后,她也脱了外衣陪儿子躺了下去。

傅瑞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窝在徐灿灿怀里,在母亲温暖馨香的怀抱中很快就睡着了。

徐灿灿一直抚摸着他柔软的身子,待确定他睡着了,这才在傅瑞柔软的黑发上亲了亲,掀开被子下了床,令朱颜过来看着傅瑞。

傅予琛坐在八仙桌前,看着满桌的食物,却没有一点食欲。

徐灿灿出来后见此情状,便挥手叫了陈嬷嬷过来,悄悄交代了一番。

陈嬷嬷没过多久便带着人送来了一砂锅汤面:“禀皇后娘娘,这是老奴遵照您的吩咐亲自下的素面。”她把重音放在素面的“素”这个字上。

徐灿灿先挥手令正殿里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这才令陈嬷嬷盛了一碗端了过来,她端着面碗亲自去喂傅予琛。

傅予琛虽没有食欲,却不愿徐灿灿担心自己,就吃了一口。他吃了一口就觉得不对了,瞟了徐灿灿一眼——这面看着像是青菜素面,却是用鸡汤做成的。

徐灿灿碧清的眼睛一瞬不瞬毫不退让地盯着他,若傅予琛敢不吃,她就撒泼闹给他看。

傅予琛却不过娇妻,只得从了,由徐灿灿一口一口喂着吃了。

徐灿灿喜欢这样照顾傅予琛,明知道傅予琛自己吃饭的力气还是有的,却还是喂他吃了面,又服侍他吃了些水果。

用罢午膳,傅予琛觉得自己该休息一下了,却听得董嬷嬷在殿外隔着锦缎帘子禀报:“禀报陛下、娘娘,承恩侯过来了!”

傅予琛精致凤眼凝视着徐灿灿,用眼神默默诉说着“我想休息我不想治疗”。

徐灿灿睨了他一眼,开口道:“宣!”

徐顺和这次是带了常柳和他在军中选的两个医士一起进来的——陛下既然已经控制了局势,那他就可以大展拳脚,为陛下来个彻底治疗了。

福云殿西偏殿里,地龙烧得旺旺的,帘幕后摆着一个大浴桶,深褐色的药液淹到了坐在浴桶里的傅予琛的锁骨处。

傅予琛额头上不断冒出汗来,竭力忍耐着药液里各种药物混合在一起发出的奇怪味道。

因为堂兄的突然薨逝对儿子的安全颇为担心再也不能和女人愉快玩耍的定国公立在浴桶外,眼睛里含着泪,怀里抱着一摞素白丝帕,见傅予琛有汗便轻轻拭去。

傅予琛对于如此娘气的老爹很不满意,却苦于正在被岳父扎针,只得暂且忍受。

常柳和两个师弟被热得满头是汗,都穿着单衣在一侧煮着药液,以备随时为陛下换药。

徐顺和先专注地为清平帝扎针,然后便开始为陛下放血。他握着清平帝的手指,拿着银刀轻轻划了一刀,然后看着鲜血流出,凑近观察着血液的色泽。

定国公是第一次见亲家这样治疗,因为心疼儿子,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又觉得丢脸,便用衣袖遮住。

丰笛经陛下同意后也进来观摩,见到斯情斯景,不由感慨万千:只有陛下的岳父才敢这样子吧,若是换了个人,怕是早就被宰了,罪名就是谋害陛下!

因为西偏殿有外男,徐灿灿不方便进去,她便让人把傅熙和傅荃也都抱到福云殿寝殿里,与傅瑞并排放在床上,逗着傅熙和傅荃玩。

傅熙傅荃这对龙凤胎已经六个多月了,生得又白又嫩玉雪可爱。

傅熙的大眼睛和徐灿灿一模一样,可是嫣红的仰月唇和尖尖的下巴却又像傅予琛,非常的俊秀。

傅荃则是和傅予琛生得一模一样,白嫩的脸上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在长睫毛的掩映下清澈若水,颇有她爹的秀美韵致。

徐灿灿看的心中欢喜,在傅熙脸上和傅荃脸上来回亲了好几下。

睡在最里面的傅瑞醒了,睁开眼睛就见到母后在亲弟弟妹妹,眨了眨眼睛:“母后,你忘了你儿子我!”

俊秀小脸上的表情是“母后也亲我一下”。

徐灿灿听他的语法如此怪异,不由莞尔,却从善如流在傅瑞额头脸颊嘴唇连亲了好几下。

傅瑞这才满意,伸手贴在徐灿灿脸上,半晌不动,小凤眼里水光潋滟,似有心事。

他软软的小手摸着徐灿灿的脸,令徐灿灿心里暖洋洋的,没注意到儿子的异样。

第二天朝会群臣终于正式见到了清平帝。

清平帝脸色有些苍白,凤眼中犹带泪痕,看起来依旧伤心难过。

大臣们这才想起来清平帝虽然强悍,却毕竟是刚满二十的小青年,遇到父亲薨逝这样的大事,自然也像正常青年一般会万分伤心的。

傅予琛一脸强忍悲痛的模样,宣宗正司宗正马明光与大理寺卿徐宜鹏出列,命他们主持审理太上皇被害一案。

从这一刻起,席卷大梁全国、令无数高门陨落、平民庶族从此登上政治舞台的太上皇薨逝案徐徐拉开了序幕

第266章

傅予琛下朝后坐着暖轿回了福云殿。

徐顺和正在殿里等着他。

扎完针用完药,看着疼得满头冷汗还在隐忍的女婿,徐顺和叹了口气,道:“贤婿,你体内热毒早晚累积,终要形之于外,这样的体质很难彻底改善,除非你离开干燥的北方,搬到空气湿润的南方,否则将来还会犯病。”

傅予琛闻言看向徐灿灿。

徐灿灿和他心有灵犀,当即道:“阿琛在空明岛建有行宫,等阿瑞能够执掌政务,我就陪着他一起住在空明岛。”

徐顺和闻言想了想,道:“若是住在京城的话,有空不如常住金明苑,那里全是水,宫殿也都在水上,会好一点。”

徐灿灿觉得这个是可行的,便看向傅予琛:“阿琛,怎么样?”

傅予琛想了想,道:“现在太冷了,孩子们受不了,等过了三月三再搬过去吧!”

徐灿灿在他面前往往没有主见,当下便道:“好啊!”

该过年了,可是徐灿灿发现诰命夫人们和贵妇们进上的元旦节礼很是奇怪——按照惯例都是送些不值多少银子的物件聊表心意就行了,可是这次很多节礼贵重得令人疑惑。

徐灿灿便在侍候傅予琛换衣的时候开口问傅予琛。

傅予琛垂下眼帘道:“全都收下,然后赐给她们与她们所送节礼价值相当的东西。”如今还不能打草惊蛇,只得让徐灿灿虚以委蛇了。

徐灿灿点了点头,却没有问为什么。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她还是让陈嬷嬷做了“素膳”。

徐灿灿陪着傅予琛坐在八仙桌前,单手支颐笑嘻嘻看着宫女摆膳并介绍着。

“笋炒面筋” 三鲜笋炒鹌子。

“焐湖面糊。”焐湖鱼糊。

“蛋黄清羹”螃蟹清羹。

“冬笋素鸡”冬笋口蘑鸡。

“豆筋青菜羹。” 江瑶鸭舌羹。

傅予琛:“…”老子还在孝期啊!可是灿灿的心意…唉!

因在孝期,徐灿灿命人把整个坤宁宫的帘幕、窗纱、靠枕。座垫等物都换成了各种深深浅浅的蓝色,整个春节在黯淡无光中度过,很快便进入了二月。

徐灿灿是不打扮会死星人,虽然还在孝期不能穿戴艳色衣饰,徐灿灿却依旧打扮得清丽动人,只不过头面都由赤金镶的换成了白银镶的,各色宝石也换成了珍珠和白石,而衣裙也全换成了黑白灰蓝等冷色调。

此时她端坐在西偏殿的妆台前,由玉茗长公主和碧云带着人为她梳妆。

碧云已经嫁给水寒麾下的偏将赵川了,如今成了赵大奶奶,却继续进宫服侍徐皇后。

她打开一个首饰盒子,露出一排共八支白石镶银簪子,举到徐皇后眼前柔声道:“娘娘,您自己挑选一个吧!”

徐灿灿瞅了一眼,发现是白石镶银四季花形簪,便道:“正是初春,选那支迎春花形簪子吧!”

碧云答应了一声,取出那支白石镶银迎春花形簪子,簪在了徐皇后已经梳好的攒髻上,又挑选了一对白石镶银坠子帮徐皇后戴上。

玉茗长公主带着宫女把选好的衣裙拿过来让徐皇后看。

徐灿灿觉得其中一套月白底子宝蓝镶边缎面对襟褙子和湖蓝长裙看着还算不错,便道:“就选这套吧!”

玉茗长公主瞧了瞧她发上的簪子,觉得还算搭配,便服侍着徐皇后穿上。

徐灿灿穿戴好之后,又对镜照了照,发现唇上的胭脂是用扶桑花淘澄的胭脂,色泽有些过艳了,便拿了丝帕揩拭掉,自己用碧玉簪挑了些粉色桃花胭脂涂在唇上,用手指细细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