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的百合大鼎里燃着琼花塔子,四下里没什么人,都是些亲信,皇帝便问小福禄可要出宫去,毕竟当初是皇帝救的他,他的净身礼不彻底,皇帝自然比谁都清楚,本来是想留着他添个乐子,长大了些便放出去,谁知道他自请到太后的宫里去当埋伏,虽说之前皇帝也不是没想过安插人到太后那里去,但一直没有遇到可靠的人选,而今既然小福禄主动提出来,他自然没有不肯的道理,只是小福禄在他眼里终归是个孩子,他心里不落忍,小福禄却道:“奴才的命本就是陛下您救得,没有陛下,奴才早就是黄泉里的一抹幽魂了,更别说还能吃的上一口饱饭,还能把娘亲接进宫里来,好吃好喝的过日子!所以奴才不图别的,就盼着有朝一日能报答陛下和娘娘的救命之恩,奴才自问,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和娘娘给的,自当为陛下和娘娘效犬马之劳。且奴才听说太后近日里迷上了戏子,也就只是听说,不知道是真是假,奴才这回去,未必就能成事,若真能帮的上主子,奴才才算是不枉万岁爷您救我一场。万岁爷心里不必过意不去,咱们娘娘信佛,常说万事都有个机缘,小福禄以为一进宫为陛下所救,就是一场机缘,为陛下和娘娘之后的路能走的顺一些,小福禄甘做投名状,也是一个机缘,求陛下成全。”说完,叩了三个响头。

皇帝重又打量这个孩子,不由的感慨,小福禄已经不再是刚进宫那青涩稚嫩单纯的孩子了,宫里波云诡谲,最是操练人,小福禄是个聪明的,已经掌握了生存之道,既是如此,便由着他走这一步棋好了。

之后,小福禄顺利的进了永寿宫,与太后的那些事,每每都会伺机向皇帝禀报。

皇帝虽然不是先帝生前钦点的太子,但是听到太后的所作所为仍是深为不齿,别说太后对不起他皇考,就算是早殇的顾先生,上官明月都是负了他的,这样的女人,真是送去骑木马户都不为过,只是为着皇考的面子,皇帝一忍再忍。既不能杀她,留着又是个祸害,便只有想办法越早打发了出去越好,也亏得他平常留个心眼,对顾逢恩和宁妃早有打算,眼下用来和太后做交易,正是时机。

然而为了不让小福禄和太后的丑事在宫里流传,照理说皇帝是要杀了他的。就是皇帝做不出那样忘恩负义的事,同时也还记着要小福禄孝顺他干爸海大寿呢。因此想再救他一回,让他现在马上立刻就出宫去,从此改名换姓,当个平凡人吧,哪里知道小福禄已然抢先一步去行了净身礼,并且正儿八经的回了他:“陛下,奴才往后真的只能留在宫里了,若是陛下执意要奴才出宫去,奴才也只有听命。就是奴才不是个齐整的,估摸着出了宫也没什么能干的,活不了,养活不了娘亲,求陛下恩准小福禄留在宫里伺候吧。”

皇帝长久的无言,最后只得道:“那往后你就用你的命护着皇长子吧,只要你还活着一天,你就要护他一天。”

小福禄明白自己又捡回一条命来,赶忙欢天喜地的谢恩,他在宫里有吃有喝,就算达官贵人见着他也要看他三分脸色,他固然是个半大的孩子,也知道出了宫去,这些东西立刻就会消失不见,他是依附皇帝而生的,离开了皇权,他什么都不是。

期间,蕊乔安安心心的做月子,皇后却是自那日从永寿宫出来之后便一病不起,太医成日里进出长乐宫,一屋子的都是药味,再加上朝野上下蓦然刮起了一股子废后之风,皇后更是连长乐宫的宫门都不敢踏出去一步,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安国公还活着的时候,尽管没有实权,但因着有皇后这座靠山,倒也收割了不少幕僚,而今朝臣们听说了宫里发生的骤变,得知皇长子几乎再次胎死腹中,而敦肃皇后也险些命丧延禧宫,纷纷上奏建议皇帝废后,幕僚顿时也作鸟兽散。然而废后的折子全都被皇帝一一留中不发,仍是一意孤行的要把孩子交由皇后抚养,于是满朝文武愈加担忧皇帝对皇后爱恋过之深切,甚至不惜包庇纵容皇后,开始从上折子变成了口诛笔伐,终于令皇帝有所顾忌。

皇后得知此消息,意识到没有孩子在手,皇后之位已是岌岌可危,而皇帝的所作所为明显是故意把她架在火炉上烤,令她成为众矢之的,因此好起来的病情眼看着再次反复起来,即便如此,亦不得不于次日清晨,亲自去未央宫门前跪着,恳请皇帝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皇长子交由她抚养,并当着内阁大臣的面发誓即便是豁出去性命也一定护着皇长子的安全,皇长子若是掉一根头发,就拿她问罪,内阁考虑到皇帝不愿意废后,那么为了制衡皇后,便唯有奏请皇帝册封皇长子生母如妃为如贵妃,皇帝心中乐见其成,即日着礼部操办此事。

皇长子满月之期,便是蕊乔的贵妃册封大典,皇后因病缺席,却换来了朝中清流之砥柱,向来以中正闻名的宏图阁大学士苏昀之青眼,担任册封礼之正使,并亲自为册文做了编修,曰:朕为化起二南。赞理必资乎淑德。爰沛纶音。式加象服。尔如妃傅氏。素娴女诫。早侍掖庭。勤慎居心。柔嘉著范。供内职以无违。敬佐中宫。禀徽音而有恪。今称庆于宫闱。恭逢万寿。奉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贵妃。尚其克承荣锡。永流翟舀之光。益懋芳徽。式协珩璜之度。钦哉。

除了蕊乔,一同封妃的还有庆嫔,礼部给改了一个封号:庄。

皇帝很满意,自此,庆嫔便为庄妃了。

且如贵妃身为皇长子的生母,鉴于皇后体魄不健,于宏武八年起摄六宫事,而皇后为抚育皇长子便迁出长乐宫,搬至未央宫东面的承乾宫,好离得皇帝近一些。

皇帝和蕊乔哪会看不出皇后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但是孩子搬到承乾宫于他们两个也有好处,故而没有反对。

只是长乐宫一下子空了出来,蕊乔是目下阖宫位份最高的,礼部便提议由如贵妃住到长乐宫去,皇帝毫无异议,更是亲自将长乐宫改名为关雎宫,消息传到皇后的耳朵里,听说当场便吐了一口鲜血。

由此,贵妃,德妃,庄妃,宁妃,四个角总算是齐全了。且德妃只顾着礼佛,便迁居到昔日贤妃的长春宫,将翊坤宫交由庄妃,宁妃便搬到了储秀宫。

至于敦肃皇后,也迁居入慈宁宫,称为敦肃皇太后,原本的上官氏则为敦敬皇太后,于蕊乔的贵妃之礼后去了善和,从此两宫太后一个在京畿,一个在行宫,井水不犯河水。

唯一不省心的就是皇后的身子骨总也好不利索,太医怕小孩子过着病气,建议皇长子不如还是交还由生母抚养,皇帝心里确实也这么想,蕊乔也不想把孩子给皇后,怕真的过了病气可怎么好,暗地里偷偷哭了几回,但皇长子与皇后基本没有接触的机会,因为单是皇帝安排的乳母,浩浩荡荡就有二十来个人,还没算上穿衣伺候吃饭的,整个将皇长子团团围住,皇后要透过这一堆人抱一下子皇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且皇后身边的人都被换了,尤其是紫萱,一个人吃两家茶礼,被发配至掖庭做苦役,终身不得出宫,其他人自然也见风使舵,均以如贵妃马首是瞻。皇后每日在承乾宫,与软禁无异。

而皇帝日日上朝,结束以后,蕊乔都会亲自去承乾宫把孩子接出来,看看他怎么样了,好不好,然后再送到勤政殿里和皇帝一起,直到一家人用了晚膳夜深了才送回承乾宫交由乳母照料。皇后想要看一眼皇长子,只有等人都睡着了,偷摸着出了内间,站在小孩子的窗外踮起脚来看几眼,风一吹受了寒又咳嗽起来,怕吵醒乳母,只得急匆匆赶回去,如此来回往复,病情起起落落。

皇帝去看了皇后一回,下了死命令,皇后身体没康健之前,不得接触小皇子,违者斩立决,如此一来,连敢收皇后赏银的奴仆都没有了,皇后服用汤药还要看小丫鬟的脸色,简直生不如死。

皇后暗自垂泪,每日到了下朝的时候,就站在宫门口望着未央宫的方向,能见到皇帝身边的内侍进进出出,偶尔也能见着蕊乔。

蕊乔待她仍是一如既往,礼数怎么的一应俱全,挑不出错来,皇后知道皇帝的心要比蕊乔硬的多,唯今之计,只有求蕊乔了,她在承乾宫的内堂给蕊乔跪下,求她千万要把孩子留给自己:“不是为了别的,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我什么都没了,父母没有了,连男人都没了,我知道孩子是你的,是你十月怀胎生的,但你也看到了,我活不长,你就当是给我个慰藉,让这孩子陪我一阵子,等改日我去了,这后位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你何苦与我争这一日之长短?!”

“皇后倒是说的轻巧。”蕊乔懒洋洋的抚摸着手指上的戗金护甲,幽幽道:“昔日我甘心情愿的双手奉上,皇后主子您不要,而今又千方百计的要来抢?声泪俱下,唱做俱佳,皇后主子又是唱的哪出?”

皇后凄恻道:“蕊乔,咱们都有私心,不是吗?你把孩子给我是为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不就是图一个清白的身世,将来他有的做太子是最好,没得做,当一个逍遥的王爷也不至于让人戳脊梁骨,说是叛臣之后。而我呢?我左不过是为了家里,国公府若没有我苦苦支撑,只怕早就散了,陛下最忌外戚,国公府原本就没什么势力,眼下更是人走茶凉,我们各自都有要守护的东西,但你和陛下来日方长,还会有孩子的,而这个孩子我不过代为抚育几年,他还是你的孩子!最重要的是……”皇后哽咽道,“深宫寂寞,我如何熬下去,没有他来做我的支撑,我如何活下去!尽管我知道那是你的孩子,可我待他之心赤诚,并无半分虚假,我可以对天发誓。”说着,竖起三根手指来。

蕊乔定定望着她:“皇后说的话可真叫人动容,我若是不答应,倒显得我不够通情达理了,只是也请皇后主子记得,我的孩子,我要他好好地,否则——”

“没有否则。”皇后吓得直摇头,“没有否则,我记着呢,你以前说过,会百倍千倍的奉还,我不是傻到去以卵击石。”

“那就好。”蕊乔掸了掸身上的袍子,木槿又上前为她系好了斗篷,走之前去看了孩子才安心的回到关雎宫,毫无疑问,打蕊乔住到关雎宫起,皇帝就没在其他宫里留宿过。

第一百十七章

在这点上,皇后觉得自己要是一早能有庄妃一半的觉悟,现今也不会是这个局面了。

庄妃有一点好,那就是她醒悟的及时,明白爱情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有的人譬如傅蕊乔能遇着,有的人终其一生也许都遇不着。好像当初大家都是花一般的年纪同伴君侧,面对着面若冠玉的皇帝,谁不曾暗生欢喜?庄妃又岂能例外!要不然也不会有当年长春宫里庄妃主动和皇帝攀谈的情景了,皇帝对她印象固然是不错,但没有不错到会滋生出爱情,于是就给她惹来了杀身之祸,贤妃下手向来狠毒,庄妃保住了一条命,却数年来卧病在床,生活艰苦,皇帝甚至都不曾去看过她一眼,一是没捉住贤妃什么把柄不能轻举妄动,二是对庄妃既没有爱情,便不会有怜惜,更不会放在心上,庄妃大约也是在那时候想明白了,皇帝或许连她叫什么都给忘记了,她是不是也恨过?只是教岁月磨平了吧。毕竟恨意加深了容易成执念,以后的路更难走,倒不如摆下仇恨,从此不再奢望帝王的爱情,也就等于放了自己一条生路,专心的在宫里过日子,只要活着就是好的,若是能再为家族赚上一星半点的殊荣那是最好不过。她投靠蕊乔,是明智之举,是奇货可居,押对了宝,身为半个赢家当之无愧。

这是皇后对庄妃的揣度,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庄妃确实感念蕊乔当年的救命之恩。

贤妃给她下的是慢毒,她的身子骨长期浸淫其中,早就好不了了,又不叫太医院的人来给她看,这样天长日久的拖着,毙命是迟早的事,好在蕊乔当时留了个心眼,暗地里煎了药替她吊着,这才保住她的一条命,所以皇帝爱什么女人她都会嫉妒,唯独是蕊乔,怎么恨都恨不起来。再说她早就心如止水,既然如此,成全她们反而更快活,何乐而不为呢?!

且女人的母性是天生的,见着小朋友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蕊乔成日里和她一起做针线活,她给皇长子做了许多小衣裳,蕊乔珍藏着的一双虎头鞋也终于是给小娃娃套上了。

无奈皇长子的名字始终没有定下来,礼部和钦天监一起挑了许多呈交给皇帝,圣上没有一个满意的,总不能一直这么‘包子’‘包子’的叫吧,最后皇帝只有自己想了一个,叫做永邦。

皇后也跟着高兴起来,身体渐渐地好了,等到皇长子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教他学叫人,喊皇后做‘母后’,喊蕊乔做‘母亲’,小娃娃年纪还小,尚不懂得这中间的区别,不过一天的时间大都和蕊乔在一起,自然是比较黏亲生母亲。且身体健硕,自生养下来,没病没痛的,让蕊乔省了不少心。

眼见六宫局势已定,皇后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敦肃皇太后又是个万事循规蹈矩的,皇帝的后宫几乎从未如此风平浪静过。皇长子还小的时候,蕊乔每天的任务就是把他抱出来在御花园里走一走,逛一逛,带他晒太阳,小娃娃瞧着什么都新鲜,开心直挥舞小手,要摸一摸,等到了四岁的时候,蕊乔就开始教他念三字经,咿咿呀呀的喷了蕊乔一脸的口水。不过大覃的祖制在那里,六岁的皇子就必须要开蒙了,皇帝明面上没定下皇长子为太子,但一直是当做储君培养的,于是六岁一到就给立刻送进了上书房,跟着大学儒们摇头晃脑的研究学问。

皇后六年来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期间贤妃在青云观由于感染了风寒,无人照拂,没多久便撒手人寰。死后丧仪的规制也不是按照妃位,而是贵人的级别来的,十分凄凉。皇帝和蕊乔也渐渐的放下心来,因为蕊乔既要服侍皇帝,又要兼顾六宫,每日送皇长子去上书房的任务就落到了皇后头上,其实一早就安排了书童和太监跟着,断出不了差错,但皇后心中挂忧,虽然不是亲生的,可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奶娃娃甫一出生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能开口了就‘母后’‘母后’不停的叫唤,喊得她一颗心都化了,没了爱情的女人,有了孩子,能给她不少慰藉,有时夜深人静,一个人孤独寂寞,四下里无人,永邦还会过去陪她说话。

皇帝曾经明令禁制过两人太过接近,为此下人们意图委婉的阻止,但皇长子年纪小归小,威势却十足,用稚嫩的娃娃音吼道:“我与母后说说话也要你们这些奴才来管?”

皇帝知道了以后,没说什么,这个儿子是当做太子来养的,管的太多也不好,便由着他了。横竖待他下了课之后,一定会跑到园子里头撒欢,蕊乔在那里候着,他们母子的情分断是割舍不了。

可孩子终究有长大的一天,某日趁着蕊乔心情好,永邦便问她:“母亲,儿子能问您一个事吗?”

“你说。”蕊乔塞了一块绿豆糕到他嘴里。

绿色的粉末沾的他满口都是,他谄媚的笑着往蕊乔怀里钻,撒娇道:“母亲,为何旁的人只有一个母亲,我却有两个?我为何要叫您母亲,叫宫里的那个做母后?”

“我上回问母后来着,可她只会哭,儿子就不敢再问了。”

蕊乔默了一默,旋即扯起一抹笑道:“也没什么,咱们到底和普通的人家不同是不是,就算是你父皇朝臣家里的孩子,喏,好像威武大将军的儿子喊他们家的主母也要叫母上大人,叫自己的亲娘却是二姨或者三姨,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母亲生的就行了,宫里的那位你要尊重她,她是皇后,是一宫的主子,所以你叫他‘母后’。”

永邦含着绿豆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儿子晓得了。”跟着顽皮的朝她眨眼睛,“那我是从母后哪里出来的?我问几个姑姑和乳母她们都不肯告诉我呢,连福禄公公也不肯说。”

蕊乔窘了一下,道:“唔,肚皮里钻出来的小淘气。”

永邦拿手摸着蕊乔的肚皮惊奇道:“哇,我居然是从母后的肚皮里钻出来的!”

蕊乔真是哭笑不得!

只是奇怪的是,自那之后的一连三天,永邦都没有再出现在御花园,蕊乔正纳闷着要去承乾宫一趟一探究竟,又因为年下的事情跑不开,结果再见到的时候,是蕊乔正坐在轿撵往慈宁宫去,永邦躲在角落里扒拉着门柱子偷看她,蕊乔喊了一声‘停’,让木槿和海棠把他揪出来问他探头探脑的干什么,他支支吾吾的不说,蕊乔干脆将他一同带到慈宁宫去给太后请安。

与太后喝了一盏茶,把宫里开年的布置都讲了一下,蕊乔便到慈宁宫后头的园子里去找孩子了,永邦一门心思的拿着鱼食喂锦鲤呢,没注意到她,等回过神来就吓得立刻要躲,蕊乔喝道:“干什么呢,畏畏缩缩的,哪里还有半分男孩子的样子!”

永邦撅着嘴挺起胸走出来道:“没有畏缩,儿子参见母亲。”

蕊乔理了理他的衣襟道:“近几日是怎么了?母亲都不见你到御花园里来玩儿了,是课业忙吗?”

永邦点头道:“是,师傅的功课给的多,儿子忙不过来,就径直回宫去了。”

蕊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斜眼睨着他,永邦生平第一次说谎,不安的绞着手指,良久才十分老成的叹了口气道:“唉,对不起母亲,儿子撒谎骗您了。”说着,眼里含了一汪泪,“儿子也不想的,就是母后身体不好,知道我常缠着您去御花园玩儿,就说我了,一边说一边还哭,指责儿子以后都不要她了,要抛弃她了,儿子心里难过的很,不知该怎么办,最后只有对天发誓了说以后再也不见母亲,母后才安心的睡下。儿子也是没办法。”

蕊乔早知道这其中有古怪,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道:“那你又偷偷来瞧我做什么?”

永邦委屈道:“儿子想念母亲。”说着,仰天大哭起来,“早知道就不发誓了,见母亲,觉得对不起母后,要是不见母亲,吃不到母亲的桂花糕和绿豆糕,儿子就跟丢了魂一样。”

蕊乔被他气的笑了:“瞧你这张嘴,以后得骗多少人家的姑娘。”说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若是为难,搬出承乾宫不就好了,到你父皇身边去,你母后看不着,也就不会为难你了。”

永邦耷拉着脑袋:“可是母后很可怜,我若是走了,她连最后一个陪她说话的人都没了,母亲您还有父皇,父皇天天和您黏在一块儿,可是母后就只有儿臣了,儿臣想来想去,觉得不能抛下母后,儿臣做不出来。”

蕊乔长叹一口,心想儿子心软这毛病随她,只得道:“那以后就偷偷地来见母亲,不叫母后知道了,总行吧?”

永邦抬起头看着蕊乔,总算破涕为笑,‘嗯’了一声,重重点头。

他们以为他们这厢里掩饰的很好,可还是叫皇后晓得了,心想到底是母子连心,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她算什么?帮人把儿子养的再好,掏心掏肺的,人家也未必记你的情。一动气,当年在身上划口子的病便来势汹汹,血流不止,不过才一个冬天,整个人就形容枯槁,太医瞧了几次都不见效用,直白的告诉皇帝,赶紧给皇后准备身后事吧,皇帝看儿子哭的泪人似的,也是急的团团转。

待真到了那一天,皇后大约是回光返照,精神出奇的好,拿了软垫靠在背后,倚在那里支开了窗棂看盛放的黄色腊梅花,香气淡淡的涌进来,清寒中带着点甜,她想到了永邦,赶紧把孩子叫到了床前来,永邦见她精神不错,也高兴,小个子端着一碗人参汤要喂她喝,皇后握着他小小的手心酸不已,几度悲从中来,落泪不止,永邦捏起袖子来替皇后拭泪道:“母后您怎么了?您别哭,太医都说您的病大好了,您别哭,等过完年开春了,父皇答应带儿臣出宫去行围,儿臣要和母后一起,听福禄公公说,宫外有糖葫芦,母后买给儿臣吃可好?”

皇后掖干了泪,连声道:“好,好!就是……”她的身子顿时滑了下去,虚弱道,“永邦啊,就是母后怕不行了,等不到明年开春了呀,永邦,母后是真的疼你呀,把你当亲生的儿子,你不能忘记母后啊!”

永邦哭着跪在床脚下:“儿子不会忘记母后,怎么会忘记母后呢!儿子一辈子都是您的儿子,母后您不要说胡话,您的病就要好了,真的!”

“你别哄我了。”皇后喘着粗气道,“我自个儿的病自个儿心里能不清楚吗?我是好不了了啊,永邦,你要记着,害死母后的人是谁,是傅蕊乔,是如贵妃啊,是那个你一直口口声声叫她做母亲的人,她抢走了我的丈夫不算数,还要抢我的后位,她把我软禁在这宫里,还要连你一并也骗走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老天爷,她什么都有!什么都有了,还来欺负我做什么?!”

永邦大惊,不敢置信道:“母后……母后您胡说什么呢,母亲是不会害您的,阖宫的人都知道,母亲是顶顶和气的。”

皇后龇着牙道:“那是她的画皮,她骗人的,她可坏着呢,包藏祸心,你看着吧,等我死了,她就要当皇后了,你父皇偏爱着她呢,她要什么你父皇都肯!”

永邦一时不知所措,四周的丫鬟都跑出去叫人了,乱作一团,皇后用尽所有的力气死死拽住永邦的手道:“好孩子!母后也不指望你能为母后报仇,毕竟她是你的身生母亲,母后只是心有不甘啊,母后想多陪你一阵子,母后还想活——”

说完这句,拽住孩子的手蓦地一送,皇后咽气了,永邦看见她双眼瞪着天顶的藻井,睁得老大老大,嘴巴也张着,像是死不瞑目。

永邦到底是个孩子,立时吓得魂飞魄散,放声大哭着连滚带爬的出去,一路撞见了人也不管。

第一百十八章

孩子的心很小很脆弱,在他们的世界里,没什么是非观,不懂得人情世故,只知道母后是天底下最好的母后,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然而现在母后蓦然崩殂,临死前告诉她,自己是被他亲生母亲害死的,永邦一时接受不了,整个小脑袋瓜都浑浑噩噩的,趁着大人们忙进忙出的时候,一个人哭着跑到太液池旁边,险些不小心掉进水里头。

其时蕊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寻他不着正急的跟什么似的,这边皇后的丧仪又抽不开身,于是只得拨了一队人手发散了找,最后总算在御花园的假山洞里把他给找着了,他却不肯出来,蕊乔无可奈何,只有亲自前往,拿着枣泥糕站在洞口诱哄道:“乖孩子,快出去,母亲也知道你伤心,可你躲在里面不是个事。呆会子还要给你母后磕头呢!”

永邦的脸终于从洞里探出来,只是恨恨的看着蕊乔,令她有些莫名奇妙,紧接着又突然冲过来,小拳头对准了蕊乔的肚子一捣,怒道:“都怪你,我恨死你了,是你害死母后的,我讨厌你!我不要当你的儿子!”

蕊乔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之下人连连往后退,还好海棠及时扶住了她,只是肚子也随之莫名其妙的痛了起来,木槿担忧道:“娘娘,您怎么了?”

蕊乔忍着一丝微微的疼痛道:“不妨事的,先把他带回去再说。”

“我不回去!”永邦吼道,一双拳头乱挥,“你们谁敢碰我?”

蕊乔耐着性子道:“谁跟你说是我害死你母后的?”

永邦昂着头颅:“大师傅说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蕊乔明白了,点头道:“好,你既然说是我害死的,那你打算怎么办?就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你母后的灵柩还停在那里呢,等着你去磕头,你母后的家里人还等着见你,你是打算继续在这里干耗着还是跟我走,你自己想清楚。”

永邦迷惘的垂下了头,是啊,母后家里的人好像舅舅还等着他呢,虽然大家都说舅舅不务正业,但是舅舅每次进宫都偷偷地给他递棉花糖,他觉得舅舅是个好人,也许舅舅会跟他说实话呢?永邦心里盘算着呆会儿见着舅舅一定要问清楚,便跟着蕊乔回到了承乾宫。

皇后的丧仪办的极为隆重,皇帝为此特意辍朝五日,命诸王以下,文武官员,及公主王妃以下的二品命妇以上。俱齐集举哀,持服二十七日。连同皇帝自己也着素服七日,遇有奠醊。再行摘缨。漆饰棺椁四十九次。并赐谥号孝淑慎皇后。

期间,蕊乔一直惨白着脸,太后只以为她是累着了,直到后来在休息的间歇让太医请了脉,太医手指一搭上去就知道尴尬了,怎么皇后前脚刚走,如贵妃又赶上了有喜脉,但太医还是给皇帝道了喜,皇帝郁闷的不得了,若不是皇后这个时候走,他恐怕乐得要蹦起来了,只是眼下这当口,他不得不压抑住脸上的喜色,继续皇后的丧仪,然而如贵妃有孕的消息仍是不胫而走,太后想让蕊乔避开,怕白事不祥冲撞了未出生的孩子,蕊乔斟酌了一下子,还是硬挺着身子不肯离场,太后明白她是怕永邦有想法,只得轻叹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即令庄妃和宁妃一同协助蕊乔打理皇后身后事宜,不过兹务繁多,样样都要蕊乔过目点头,最终还是将她忙得够呛,直到丧仪结束,停当下来,才算是安生了。

由始至终,内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待时机成熟,便以中宫不可无主,如贵妃孕嗣有功且为皇长子生母等为由,奏请皇帝册立如贵妃为后。

其实本来大学士们也以为如贵妃地实微寒,曾充掖庭,并非皇后人选,但这么些年下来,她一个贵妃当的比皇后还像皇后,倒是皇后,尽管宫中没有明说,但皇后当年数度逼死后妃的事,朝野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如贵妃近年来又圣眷优渥,内阁便以为此事铁板钉钉,*不离十了,谁知道一论及后位的问题,皇帝立刻变了个人似的,选择避而不谈。内阁亦是无法,只能任由中宫之位继续悬空。

在上书房读书的永邦又怎会不知道?

就连大师傅也对他母亲赞不绝口,称她贤德纯善,永邦心里气不过,他开始也不尽信母后的话,但是不出母后所料,她死后,建议母亲当皇后的人比比皆是,永邦想起母后曾经说过傅蕊乔是画皮,是伪善,他哭着冲进了关雎宫指着蕊乔骂道:“不许你当皇后,只有我母后可以当皇后,你是装的,你故意诈病,挺着身子操持母后的丧仪,好让大家都说你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装腔作势的拿乔,你越是这样,呼声越高,母后说的不错,你就是假惺惺。”

皇帝适时正在关雎宫里,闻言气的差点将他吊起来打,蕊乔只得赶紧把孩子送到了慈宁宫,永邦一心以为找到了靠山,跪在敦肃太后跟前道:“求皇祖母替孙儿做主。”

皇太后闷哼了一声,心中气皇后到死了还要生事,恰好正月里,皇帝已遣了大学士王翰恭点皇后神主,升祔奉先殿,太后便罚永邦到那里去:“亏得你母后处处护着你,还将你送到我这儿来,结果你就这么忤逆你母亲,给哀家去奉先殿跪着,你不是只要你母后吗?那就对着你母后的神主牌去日夜思念吧!别在哀家眼前杵着,哀家瞧着心里窝火。”

永邦想不通怎么大家都帮着母亲,只得泪眼汪汪的在几个公公的护送下到奉先殿去,一路上含着泪道:“大家都是瞎了眼吗,看不出好赖!”

跟在一旁的小福禄无声的叹息,永邦道:“福禄公公,你说,你给我评评理。”

小福禄在宫里浸淫久了,深谙人心那套,晓得此时若开口再帮着蕊乔无异于火上浇油,小孩子嘛,跟他讲道理有时候讲不通,更何况小殿下不像他是穷苦人家出身,他打小要什么有什么,故而小福禄便选择什么都不说,保持中立道:“奴才是陛下送来伺候小殿下的,小殿下便是奴才的主子,旁的事情奴才一概都不管。”

永邦才算是稍微下了一口气。

跪在奉先殿的三天,永邦便哭了三天,泪眼汪汪的冲着皇后的神位喊‘母后’‘母后’,蕊乔几次遣人来送东西给他吃,永邦都不肯开门,后来还是小福禄有办法,找了个机会对永邦道:“奴才说句不中听的,小殿下听了可别生气,奴才只是觉得您只顾着您的母后,可孝慎皇后都去了,也听不着,谁来照顾你?还不是如贵妃娘娘嘛!您这么骂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她也不和你计较,还送吃的东西给你,您对孝慎皇后固然是尽了孝道,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确是不对呀,太后老佛爷说的也不错,着实是忤逆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永邦用手背擦着眼睛,“我左右为难,一头是母后,一头是母亲,谁让我母亲不好,害死了母后。”

“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小殿下怎好轻信了呢?”小福禄道,“若是冤枉了你母亲,岂不是既对不起孝慎皇后,又辜负了你母亲?”

永邦想想也是,大师傅教他‘三人成虎’这个道理,他觉得反之亦是一样,一个人说她母亲好可以是收买的,大家都说她母亲好,总不能都是收买的吧?

也许这当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永邦的心结一松动,没过几天,太后就将他放出了奉先殿。

哪里知道有一天皇帝在勤政殿召见小公爷,就是孝慎皇后的哥哥,永邦口中那个不学无术的舅舅陆耀,见驾之前,陆耀便先拐去上书房见了永邦,永邦自丧礼后就没见过陆耀,高兴的很,陆耀也懂得讨好他,这次特地给他从宫外捎来了蛐蛐,装在一个罐子里,叫他以后闷得时候就自己斗蛐蛐玩儿。

永邦揽着陆耀的腰,天真的仰起头:“舅舅,我问你个事,母后临死前对我说了句话,我不知道真假。”

“哦?”陆耀狐疑,“说来舅舅我听听。”

永邦抿着唇,半晌才开口道:“母后说她是叫如贵妃害死的,说如贵妃抢走了她的一切。”

陆耀一怔,心里飞快的算计起来,时势不对了,他没有了妹子,就等同于没有了靠山,这次皇后的死,皇帝念着旧情将他从父亲那里袭来的爵位提了一提,从三等公变成了二等的,他知道眼下只有巴结着皇帝,然后再巴结着未来的小小皇帝才是正路,而得罪蕊乔等同于得罪皇帝,铁定没好果子吃,因此斩钉截铁的对永邦道:“那是你母后脑子糊涂了,乱指了人,如贵妃娘娘是你的生母,你不能那么说她。”

“那她到底有没有害过母后?”永邦咬着不放。

陆耀长叹一口,害不害的谁能说的清楚,要说害人,陆琳才是真正害过傅蕊乔的,但是陆琳心中不这么想,在她的世界里,谁得到皇帝的爱谁就是害了她,彼此的标准不同,这让他一个外人怎么说,但他还是决定坚定不移的站在皇帝这一边,道:“没有,如贵妃若是害过人,你父皇第一个容不下她。”

永邦听他这样说,心中大石可算是落下了,开开心心的玩起蟋蟀来,陆耀也转而去参见皇帝,只是才刚走了没多久,号称常胜将军的‘斗不破’就仰天倒在了罐子底部不动了,永邦急起来,嘀咕道:“舅舅这回该不会是又让人给坑了吧!”说着,一手拿着蟋蟀罐子一边撒腿跑去追陆耀,眼见着陆耀进了勤政殿他小胳膊小腿的没能给拦住,只得扒拉着门框,踮起脚来从窗户缝里偷看勤政殿里的情景。

只见陆耀一进去便毕恭毕敬的对皇帝行礼,继而邀功道:“陛下,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该对小殿下说的话都说了。”

门外的永邦闻言顿时如遭雷击,原来舅舅也是骗他的!所有人都在骗他!

又听皇帝道:“嗯,这孩子性子执拗,谁跟他说都不听,也只有你了,放心吧,朕不会亏待你的,朕此生也不会再有皇后。”

永邦明白了,父皇是在和舅舅做交易,以不册立母亲为皇后做条件,让舅舅来哄他!

他真是失望极了,所有人都要讨好母亲!他发自内心的觉得母后很可怜,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了承乾宫,连个帮她正名的人都没有,包括自己的亲人都是屈服于权势,永邦难受的拎着蟋蟀罐子独自回了寝殿。

自那以后,他变得沉默寡言。

第一百十九章

蕊乔也知道要找个机会好好和孩子沟通一下,但是她在孕期,安胎都来不及,更何况老古话也说了,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有上书房的大师傅管着他,蕊乔觉得人情世故这种东西,还是让孩子自己去摸索吧,毕竟身为未来的储君,早熟一点对他没有坏处。因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争斗,宫里宫外都一样,水至清则无鱼,太单纯的孩子可怎么生存下去?又要如何当一国之君?!

为此,蕊乔再委屈,也只有默默的吞下这一切,然而皇帝就不同了,他对永邦是一贯的严厉,眼下永邦闹完了之后又成了闷葫芦,显然是弄明白了他就是孙悟空再世也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这后宫是母亲的后宫,没有人会帮他,所以学会了隐而不发。皇帝的心情很复杂,欣慰之中又有一丝担忧,欣慰的是这孩子有悟性,小小年纪就知道无权无势不该以卵击石,而选择韬光养晦,担忧的是怕他长此以往会养成剑走偏锋的性子。于是把他叫过来训斥了一顿,内容与旁的无关,只关系到蕊乔的肚子,皇帝道:“你对你母亲不满我知道,有些事你太小,说与你听你也不懂,且说了你也不信,父皇和你母亲便也不打算对你说了,横竖你总有长大的一天,会懂得你母亲的苦心,可问题是你都七岁了,也该有分寸了吧?怎么能冲过去就对着你母亲动手呢?你这就是让你母亲给惯得,你要什么她都依你,结果呢?差点伤了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还好你母亲没事,若有事你弟弟就没了,你想过没有?”

永邦一怔,他还真没有想过,他当时就是脑子一热,对着蕊乔的肚子一拳,其实力气不大,小孩子的手脚能有多重?问题是现在肚子里那个和怀着永邦的时候脾气不一样,好像特别好动,月份见长了就成天踢腿翻身的,有时候半夜里皇帝睡到一半被蕊乔吵醒,她捂着肚子哎哎叫唤,说是里面的那个大约正练拳呢,皇帝不信,拿手覆到她肚子上,还真能感觉到里头的动静,却只能眼看着蕊乔受罪又帮不上忙,只得把责任怪到永邦头上,认为是他引动了胎气。

永邦在宫里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同龄的孩子,目下得知会有一个比自己小的,心里也挺高兴,垂头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都不会那么冒失了,只是父皇怎么就肯定母亲怀的是小弟弟呢?”

皇帝道:“那肯定是啊,你知道你为啥叫包子?你娘怀你的时候,你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是个大,害的你母亲胖了不少,你娘就怀疑生下来是个女孩儿,哪里晓得是你个倔驴,现在这个可好,成天在你娘肚子里舞刀弄剑似的,要不是男的,那还得了?将来谁肯要这样的公主?!”

永邦闻言呵呵的笑了起来,他倒是想要个会舞刀弄剑的妹妹,那多热闹啊,到时候父皇和母亲就忙着管教妹妹没时间训斥他了,他这么想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转眼就到了蕊乔临盆的日子,果真生下一个男孩,也的确是个闹腾的,生永邦的时候,没用了多久时间,即便被太后皇后等围攻,也无非是累了一些,生这个可是用了足足两天两夜,吓得皇帝罢朝两日,尽在关雎宫守着,好在母子平安,皇帝便选了名字,跟着永邦之后,就叫永定了。

蕊乔生完就昏睡过去,皇帝从产婆手里接过襁褓,一一抱给太后,宁妃,庄妃她们瞧,皇帝道:“咦,你们说奇不奇,他们兄弟是反的,怀着永邦的时候没动静,生出来哭的那叫一个凶狠,永定呢,怀着的时候没少折腾,生下来倒是哭完就睡,睡醒了就吃奶,乖得不得了。可真是奇了。”

庄妃道:“恭喜陛下,这可不是文武双全了嘛。”

“你说的不错。”皇帝乐的直点头。

“就是不知道到底哪个是文哪个是武?!”宁妃做和事佬,把侯在一旁伸长了脖子使劲瞧的永邦拉过来道:“你也来瞧瞧弟弟,你小时候也这般模样,你们兄弟生的差不离。”

永邦好奇的踮起了脚,皇帝觑了他一眼,缓缓坐下来,把孩子凑到他跟前道:“喏,你小时候也这样。”

永邦瞅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道:“弟弟好丑,红皮猴子似的,永邦小时候也这样吗?”说着要让小福禄给拿铜镜过来,“儿臣觉得儿臣生的比他好看多了。”

太后险些笑岔过气:“还和你弟弟比美呢,皇祖母和你说,小孩儿生下来都一个样,等你弟弟以后长开了,指不定比你更美呢。”

永邦咧嘴一笑,也不介意,道:“管他谁美,陪我玩儿就成。”一边伸手去摸小娃娃,不知是否兄弟感应,本来睡得好好地永定突然眼睛眯开一条缝,手指‘叭’的一下捉住永邦的,永邦‘哎哟’一声,“好大的力气呀,捉了我的手指不放呢。”

“那是他喜欢你呀。”敦肃太后道。

宁妃和庄妃也附和道:“就是,他怎么谁的手指都不捏,尽捏你的,喜欢你这个哥哥呢。”

皇帝不乐意了:“还真是!怎么不捏我的?”边说,边把手指凑到小家伙跟前,可永定只捏住永邦不放手,永邦高兴极了,显摆道,“母妃们快看,他真的不要父皇只要儿臣呢,就是……”永邦说着撇了撇嘴,“儿臣叫包子,他那么闹腾,该叫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