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小年纪就已经被他当作继承人来培养了,男人不可以没有事业,但她希望她儿子不要因为事业而搞垮了身体。可惜他的出生不是普通的家庭,要不然她也不希望他未来太辛苦。

但也不能说把这偌大的公司结束或卖掉吧?男人对于事业总是有一种天生的想要征服的野心。更何况,偌大的财团关系的不仅仅是数以万计员工的工作,还有更多其它更多的因素。

从上次发生金融危机事件就可以看得出来范氏对整个金融界的影响力。如果不是因为生病,又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眼前这位大BOSS怎么会有退隐江湖的想法呢?

不过,他有这样的想法,她是非常支持与鼓励的。

就算他不再工作,赚的钱一辈子也花不完了。

“谁有能力就谁接手。或者可以采取经理人责任制。”

“你是不是早就想把这一堆责任推出去了?”

“也不是。是刚刚才想的。朵朵,这些年我工作得够辛苦了,而我最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赚钱的事就交给别人吧,我想与你过着轻松一点的生活。”

“就像现在这样的吗?”

“你喜不喜欢?”

“喜欢。可是孩子们要读书,我们总不能长住在这里,放假了可以来度假。”最后,还是江心朵又走回了现实的一面。

“朵朵——”

“嗯?”

“朵朵——”

“干嘛啦?”她伸手拍他。

“朵朵——”他仍旧只是唤着她的名字却不说什么事。

“范仲南——”她也恼了。

“我喜欢你叫我老公。”这称呼,她仍少会主动叫出口。

“你又没有娶我,不叫。”

“是你逃婚。”他委屈地指出事实。

“谁让你骗我?你真的好坏,什么事情都瞒着我。”看他心情不坏,她也敢跟他翻旧帐了。

“我说过,以后不会了。”他收敛起脸上的笑,认真道。

“我相信。”担心他又在胡思乱想,她关掉笔电后起身,“时间过得好快,我下去准备午餐,你陪我。”

“嗯。”虽然他现在什么也帮不了她,但陪她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

到了莫斯科三天后,他们让司机前来接他们到市区,去复查眼睛情况。

眼科诊所的医生是位俄罗斯人,与凯立医生是大学校友,所以帮范仲南检查的时候特别的认真。

“视网膜复位良好,你现在除了看得不大清楚之外,还有什么不大舒服的吗?”检查完后,医生问道。

“没有。那什么时候才能完全看清楚?”他最关心的还是这点。

“凯立应该也有跟你说过,视网膜脱离手术后都有不同程度的屈光改变,如近视,散光,所以,你的手术时间还不到一个月,眼睛要慢慢恢复。下个月如果你还在莫斯科,你过来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确让他正在逐渐恢复之后,他们放心地离开了医院。

“你的俄语什么时候学的?”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她的俄语说得很流利。肯定是他们分开的这五年学的。

“被人骗了之后特意学的。”江心朵半真半假道。

范仲南顿住了脚步,戴着墨镜的他表情很严肃,“那个时候——”他想着怎么跟她解释才不会让她生气。

“算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好不好?总之我们现在都好好的,是不是?”她笑着看他。

其实她学俄语,不是记恨他在产检的时候骗了她,而是因为莫斯科短短几天的记忆太美好了,她不敢一个人故地重游,却用那样的方式去记住那些美好。

而他,则紧紧地回握着她的手。

——

渡假的日子过得悠闲而散漫,没有公事烦扰,他们的生活变得很规律,早睡早起,熬夜对于范仲南来说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除了每天与孩子们视讯之外,他们很少用到网络,电视不看,两人倒是经常在有阳光的午后相拥在花园里听广播。

莫斯科的春天已经来临了,白天的气温很舒服,而范仲南的眼睛也慢慢地恢复了,最后一次去检查的时候,医生给他配了调整视力的眼镜。

虽然已经看得见,但还是不能让强光照射,更不能疲劳用眼。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正好放春假的两个孩子坐着专机来到莫斯科。

原本甜蜜温馨的二人世界变成了幸福得让人嫉妒的一家四口。

这天早餐过后,江心朵宣布道,“等会我要去市区一趟,你们有谁自动帮忙的吗?”

“妈咪,我。”两个孩子都兴奋地举起了手。

这次来莫斯科,看到爹地的眼睛已经好了,脾气也变得跟以前一样了,他们不知道有多开心。

原来妈咪在视讯中说爹地已经变回以前的那个爹地了,他们还不大敢相信,但是亲眼所见之后,所有的担忧都放下来了。

而且戴了眼镜的爹地看起来也好帅哦!江贝贝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爹地比别人的爹地都帅。

“要做什么?”范仲南已经吃好早餐,拿过纸巾拭了拭嘴。

“买东西啊!我已经列好购物清单了。”江心朵把放在口袋里的单子拿了出来。

“家里有什么需要买的吗?”前两天不是刚列了单子让司机买过来吗?

范逸展拿过妈咪列好的单子念给范仲南听,“镰刀,锄头,肥料,农药、竹支,大棚薄膜,萝卜种子,甘蓝,洋葱,番茄,甜菜,草莓…”

范仲南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她这是打算在这里开荒种地了?

“你打算拉大棚种地吗?”莫斯科的春天虽然已经来了,但是天气还是很冷。想要种植蔬菜水果要等到七月份以后。

她娇娇弱弱的小模样,怎么弄得了这么多?

他不是反对她种东西,但是前提是让人把外面的地翻好才行,之前房子装修好以后已经翻过一次,但几年没动,又过了一个冬天地早已变硬了。

“对啊。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我也赞同耶。”小贝贝开心地拍了拍手,“我喜欢自己种菜,种花。下次过来,我去Sara那边拿一些玫瑰花种子过来。”

“地还没有翻,怎么种?而且,你要买薄膜,竹支,有量过地的面积吗?你要买多大的多长的,买多少?”

“呀,我还真的没有想到这点哦。”看来还是男人比较实际一点,江心朵笑咪咪地看着他,“等会你去帮我量那几块地,好不好?”

“我来帮爹地。”范逸展主动请缨。

“好,那就这样决定。你们去量地,我跟贝贝去买种子,顺便让司机找几个人来把地都翻好。”

江心朵安排好工作后,打算收拾桌上的碟子,范仲南却主动地伸出手,“我来吧。”

“你行吗?”她怀疑地看着他。自从上次他们去渡假,他把厨房搞得像地震后,她对他进厨房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妈咪,你上去拿东西,我们帮忙。”两个孩子又自告奋勇道。

好吧,她只能再相信他们一次!

等她拿好包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沙发上坐好,她疑惑地朝厨房看了一眼——

咦?地上没有打烂的碟子耶,难道他那些整天只会玩金钱游戏的手指头也会做家务了?

“妈咪,我们可以出发了吗?”小贝贝欢快地奔过来,抱住妈咪的腰,“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那我们出发吧。范仲南,等会你跟小逸去把地量一下,把面积发给我。”

“妈咪,小心。”

“小心吧。”

——

江心朵与女儿还没有到市区,手机就收到了儿子发过的信息,除了土地的面积外,最后还有一句话:“妈咪,家里的碟子少了三个,你顺便补回来吧。”

看到那句话,她真是哭笑不得。显然她还是高估他的能耐了!

“贝贝——”江心朵看着正在好奇地望着窗外景物的女儿开口道。

“嗯——”小贝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一门心思都是外面的景致。

“刚才爹地打烂的碟子丢哪去了?”

“垃圾桶啊!”小贝贝很快地应声后才发现说漏嘴了,她赶紧捂着小嘴,瞪大了眼眸。

糟了,爹地说不能讲的。

“小小年纪就知道说谎!该打!”江心朵敲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却也没有敢多用力。

“妈咪,是爹地不让说,他说这样他会觉得他很没用。我们不能打击他的信心嘛。”

“没有下次了哦。”江心朵捏捏她可爱的小脸。

是啊,如果连洗个碗都做不好,还被孩子们看到,他肯定又要挫败了。以前他不在乎这些小事,但现在他的自信心需要重振。

这个道理,两个孩子都懂,更别说她了。

她只是觉得好笑!摔坏了就摔坏了嘛,还要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真是有够孩子气的。

当天,在司机的帮忙之下,她们买好了单子上的东西,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而在下午她们没回来的时候,司机找来的人已经帮忙把土地都翻好,明天他们把大棚搭好就可以种地了。

翌日,天气晴好。两个孩子早早起来要去大展手脚。

因为担心自己弄不好大棚,昨天江心朵已经让司机带个有经验的人过来帮忙。

在他的指导与帮忙之下,中午的时候,三个不大不小的棚子已经完工。

午餐休息之后,有了工具,照着收集的资料,他们开始工作。

今天过来协助他们搭棚的人建议他们可以收集树叶杂草过来掺进泥里做有机堆肥,这样种出来的蔬菜瓜果才会更香甜。

于是,在播完种子后,他们又到树林里把地上的树叶及杂草都装进桶里提回来。

两个孩子忙得不亦乐乎,脸上都是汗水,他们休息都不肯。

都说与地气接触,孩子才能更健健康康的成长,看来适当的劳动是体验更是成长的乐趣。如果没有这次来这里,孩子们大概很少有机会这样。

她回屋里拿了水过来给两个孩子喝,范仲南正在把孩子们扛回来的一桶树叶倒进泥里,那模样,比他穿戴整齐的坐在办公室里工作时还认真。

她的老公,不但可以赚进大把钞票,让妻子无限额地刷卡,做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豪门少奶奶,也能做个陪着妻子儿女一起,锄锄地,种种菜的好男人。

在这里,或许他们的努力收获的只是几颗蔬菜,几个不甚甜美的果子,但是却让人感觉得幸福无比。

“老公,你好厉害。以后我们家的蔬菜水果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这点小事情,还怕做不好吗?范先生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所有的自信似乎因为她那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而全部回来了。

孩子们又拖了一堆落叶回来,两只小手搞得脏兮兮的,江心朵喂他们喝完水,他们又跑开了。

空气中翻新的土壤及青草混合的味道,让两个孩子非常着迷,他们与爹地一起蹲在地上,想着他们亲手播下的种子会生根、发芽、成长,更是兴奋不已。

“哥哥,你说我的草莓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出来?”

“哪有这么快啊!至少要一个星期吧?”对于农业这方面的知识,他也不是很懂,等会回去上网查查看就知道了。

“那我们的春假要结束了耶,到时我看不到我的草莓长出来的样子。”

江贝贝有些不开心,他们的春假只有九天,现在都过了五天。也就是说再过两天他们就得回伦敦了。

她现在喜欢上这个地方了,不想离开,要是他们要上学。

“放心吧。爹地每天会把它们的生长情况拍下来,每天都传回去给你看,好不好?”

“爹地,你真棒!”小贝贝开心地在爹地脸上亲了一口。

“爹地,你跟妈咪什么时候回伦敦?”范逸展问道。既然眼睛好了,那不会一直住在这边吧?

“想爹地妈咪回去了?”范仲南挑眉毛问道。

“想。但是爹地妈咪回去,这里的蔬菜水果就没有人理会了。不要,等我们下次放假的时候过来,它们是不是就长大了?”

“对,等你们下次过来,它们就长大了。”

阳光下,范仲南仍旧戴着帽子及墨镜,以免过度刺激刚刚恢复的眼晴,两个孩子都戴着相同款的太阳帽,三个人蹲在地上有说有笑。

把水杯拿回去放好又走出来的江心朵,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又掉头回去拿起相机,抓住这一瞬间。

“累不累?”她走到他的身边,看到他额头上冒着汗,担心汗水进他的眼睛不好,她将随身带在身上的手帕巾拿出来,轻轻地拭掉——

“不累——”在她收回手的时候,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虽然他的视力没有以前那么厉害,但是——

“哪里来的?”

江心朵看他骤然变色的表情,知道他指的是她手里的绣着红色蔷薇的手帕。

她没有马上回应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变化。

“你去过玫瑰庄园。”他的语气是肯定的。“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是谁带她去的?她又知道什么了?

一想到自己所有的往事早已被她一清二楚,狼狈与难堪狠狠地从心头划过。

既然已经知道了,却仍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陪在他身边,她这是在同情他吗?

他忽地松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江心朵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没有直接追上去,她知道他还是没有真正走出来。他还在意,可他就这么不相信她吗?

“妈咪?爹地怎么了?”

抬着桶回来的两个孩子看到爹地匆忙离去的背影不解地问道。

“爹地病刚好,今天工作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我们也回去准备晚餐吧!”

与孩子们把桶里的落叶倒出来后,江心朵拉着他们一起回屋,洗手,洗澡,然后一起下来准备晚餐,可是等她把晚餐都搬上桌了,他还没有下来。

“我上去叫爹地,你们先吃,好不好?”

“爹地怎么了嘛?”贝贝最担心的就是爹地生气了。

“没事,肯定是累得睡着了。”

江心朵回到楼上主卧室,里面没有开灯,而他此时就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渐浓的暮色!

她无声地走到他的身后,双手穿过他的腰身,把脸贴到了他宽厚的背后,搂紧,明显地感觉他身子一僵,却也没有推开她。

“你知道吗?我也有一块这样的手帕耶。已经是好多好多的年前的事情了…”她在他身后娓娓道来,“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弟弟还在加护病房,妈妈也躺在医院里。我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是仍是忍不住在医院的大门口悄悄落泪。我一直很感激那天晚上那个我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的男人,他塞给我擦泪的方巾我也一直没有丢。那时候,我想,如果有机会见到他,一定会把手帕还给他,谢谢他带给我的那一丝丝暖意。可是我一直没有再碰到那个人。过了很多很多年后,我才不经意间知道那个人原来一直在我身边。我想跟他说一声谢谢,会不会太迟呢?对一个陌生人都可以如此善意,你告诉我,他怎么会是坏人?”

听着她说起那年那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范仲南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他的手抬起来,包住她紧搂着他腰身的小手。

那个时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了!一向冷情的他之所以会对一个女人有那样的举动,其实是他早看上她了。

只是没有喜欢过任何女人,更没有追过任何女人的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对她的好感,下意识的就往人家手中塞手帕,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让人家女孩子连他的脸也没有看到。

如果不是后面各种机缘再度碰面,他想,他这辈子有可能就与她这样错过了。

可是,就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可以抹掉他曾经双手沾过血的事实吗?

他不是坏人,也没觉得自己是污秽的,他的出身,他的双手,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在别人面前,他可以不在乎,可是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卑又狼狈。

“我真的动手杀了他——”他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股难以言语的压抑。

“你是为了救你妈妈,是不是?你不是真的想杀他的,不是的——”她不相信他是那么残忍的人。

“那天晚上,他不停地打着她,她哭喊着救命,我拉不开他…”他再度陷入了那天晚上的回忆里。

那个喝了酒理智全无的男人,当着地十二岁的他残忍的压在她身上,一边做一边朝拿着枪的他冷笑着:“有本事你开枪杀了我啊?乱伦的小杂种,没本事就睁大眼睛看着,你是在怎么样恶心的情况下出生的——”

那个女人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双手还在挣扎着,一双带着泪的眼睛绝望地看着他——

没有怨,没有恨,只有绝望——

然后,他真的开枪了——

一枪命中,他死在她身上,他的面前——

终于在她面前承认了所有,他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隐藏的,他以为说出来一定会让自己无地自容,可是,并没有。

全部对她坦白之后,他心中最后一点阴霾也消散了。

她并没有因为他的过去而退缩,她在心疼他,他疼,她比他还疼,因为他从来不会因为这过去的事情而流泪,可她的泪却湿了他的背,渗透他的肌肤,让他感动又心疼。

“别哭,好吗?”他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子将她搂进怀里。

明明她不想哭,可是,眼泪却掉个不停。

是难过,也是高兴!

难过他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年,她相信,刚才那些话,他一定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高兴,是他终于愿意坦承,证明他真的从阴霾中走了出来。

“你再哭,那我也只能陪着你一起哭了!”他抚着她一头长发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