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舰长同志，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看来你是想通了。”季寒锋打量她的脸，转身往外走。“跟我来。”
“我需要我的助理。”苏凉紧跟他身后。
“没有他你就破不了案？”
“不是。”苏凉一脸认真的讲：“是赖得给你们解说。”
老舰长段海杰是早上七点左右被地勤C小队队长发现的，他在惊吓下将这事告诉了副舰长赵伟，赵伟确认事情后进行过初步调查就上报了，然后是徐洪将军和苏凉登上企业号。
企业号上医疗设备有限，为保存老舰长的尊严而没有进行尸检，因此没人知道舰长是怎么死的。
苏凉在徐洪将军及新舰长、副舰长的见证下走进储放尸体的冷冻室，在军医拉下盖着段海杰的白布时戴上一次性手套。
躺在冰冷钢板上的段海杰面容平静，穿着工整的冬装常服，上面金属制的海军标泛着寒冷的光泽。
苏凉凑近跟段海杰来了个面对面，在赵伟要说话前离开。“穿的真整齐。”“不过我没有透视眼，军医，能帮忙把老舰长的衣服脱了吗？”
军医为难的看赵伟。
他这是本能的求助，因为新舰长才来，而徐洪又不属于这艘航母上的。
赵伟在她一提出这个问题就反对她。“苏院长，尸检还是交由专业的法医部来做要更详细些。”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苏凉偏头看赵伟。“据我所知这支航母舰队还要半个月才会结束这次的舰行，赵副舰长你确定要这么做？”
“老舰长一生中五分之三的时间都在水上渡过，守卫南海三十余年，是中方最坚锐的一道防线，不管如何他都将受到最高对待。”
苏凉听了他的慷慨激扬，想了想很诚实的讲：“赵副舰长，你是想说我这个业余的是对老舰长不尊敬？其实你比我更懂，法医解剖起来就像切猪肉似的开膛破肚，他们绝对不会摆法堂请法师。”
她说的十分粗俗，却无可反驳。
军医很严肃的瞥笑，心想在这样的场合他怎么能笑呢？可他抽搐的面部表情告诉他，他憋得很辛苦。
“而且你也说了他是老舰长，我不会对他的裸体感兴趣的。”苏凉说完无视赵伟杀人的视线转向军医。“你们要是想知道老舰长怎么死的，就把他的衣服脱了。”
“彭军医，照苏院长说的做。”一直站在旁边的季寒锋发话。
舰长开口，彭小华立即动手脱掉段海杰的衣服。
段海杰的身体已经呈苍白状，这是死亡时间过长以及冷冻室导致的。苏凉怀着敬意翻动他的手臂和四肢，偶尔用手扒他身上的肉。“彭军医，老舰长有病史吗？”
“没有。”彭小华保证的讲：“在登上企业号之前所有人都会进行一次抽血检察，确认没有任何疾病及药物依赖症才能上舰。”
“这样看来，我的猜测验证了百分之九十。”苏凉拿出抽拉式放大镜，细看段海杰的手指、内脏及头部位置。
赵伟看她用放大镜仔细查看老舰长的躯体，心里十分的不悦，他的这种不悦也表现的非常明显。
徐洪则好奇她能看出个什么东西出来，毕竟在他眼中这是个十分重大严肃的案子，只要能找到凶手，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两个资历深的老兵情绪丰富，倒是季寒锋表现平常，似只是在等一个结果。
“我想我的猜测可以确认为百分之百。”苏凉透过放大镜看着老舰长的眉心，用手指把那处的肉往下按。
随着她手指的用力，一条纸张薄的伤口便露了出来。
听她找到原因的赵伟抛掉刚才的个人情绪，在看到放大镜下面的情况时深吸口气。“好深的伤口！”“彭军医，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利器导致的。”
“已经找到了。”苏凉拿出把随处可见的小刀。
“这样凶器？”徐洪持有怀疑。
“它不是凶器，但凶器肯定是它。”苏凉见他们还是没懂，就用力把刀扎进老舰长的脑袋旁边。刀刃贴着段海杰的头发，刺进5厘米厚的钢板之中。“凶器是这把刀，可不是我手上这把。”
看到这幕的赵伟和徐洪有些惊讶又似乎没有。他们大概知道这把不起眼的小刀有这个威力，他们不知道的是她可以把钢板刺穿。
“这是把合金材质的裁纸刀，轻薄、坚硬、锋利，用来削笔有点奢侈，但一定不是大材小用，而且与航母的本身比起来它一点不出色。”苏凉说完看白华林。“今天早上的温度是多少。”
“十六度。”白华林早将这些事情调查好了的。
得到结果的苏凉对徐洪、赵伟、季寒锋讲：“一把薄而利的刀如果迅速刺入身体又立即拔出，可以使伤口很难被发现，再加上冷流的配合，凶手甚至只需一张纸巾就能把血迹处理掉。”
赵伟有些迫切。“那现在我们是要找到这把刀吗？”
“水手们已经承受了老舰长的牺牲，赵副舰长还要他们连基本的信任也失去吗？”苏凉扬眉，脱下手套。“我要跟第一个发现老舰长的水手谈谈。”
第五章 照你说的做
地勤C队队长叫刘峰，二十三岁，是个浓眉大眼的帅哥。
“报告长官，地勤C队队长刘峰前来报道。”刘峰向门里的苏凉敬礼，在得到示意后进去。
白华林让他坐院长对面，然后调整好录象镜头。
看到镜头的刘峰有些紧张，双手平放大腿上，同时收腰挺胸抬头坐姿极为标准。
苏凉不时换角度打量他，没急着问话。
房间一下沉默，刘峰比之前更紧张，等了会儿在她还是没有开口意思时，试探的讲：“要是长官没有事情，我就回去做事了。”
“说说你见到老舰长的情形。”苏凉收回视线，接过白华林递来的文件。这是他今天早上的口供。
要起身的刘峰配合的坐下来，回想今天早上的事。“早上七点我去舰长办公室，可喊了几次老舰长都没有回应，在我打算离开时觉得有些奇怪，又发现门没锁，以为是老舰长在休息想进去叫醒他，然后我就进去了，看到他倒在沙发旁边。”
“你确定是七点？”
“我确定。”刘峰回答时眼神坚定，语气也极为肯定。
苏凉点头，继续往下问。“当时你想到了什么觉得奇怪，生出违反军规的想法，擅自进入舰长室？”
许峰凝滞的对视苏凉，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几分挣扎。
“刘队长，我不是军事法庭的人，也不是政府的人，你可以信任我。”苏凉坐正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些。年龄这事，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看她真挚诚恳的样子，许峰有些动摇，犹豫的看白华林身前的DV。
苏凉顺着他视线看到DV后，要白华林把它关掉。
“长官，我肯定是早上七点，不是我刚换班或是刚上班，而是老舰长叫我去的。”
“段海杰叫你去的？”苏凉和白华林都有些意外。
“对。老舰长在昨夜的十二点打的内线视讯，要我在今天早上的七点来舰长室见他。”刘峰说到这里也同样不解。“长官，我想老舰长亲自打这通电话一定有话想跟我说，所以我在没见到他时才会觉得奇怪。”
“大兵，我想舰长给你打这通电话可不简单。”苏凉低头翻文件，找到他的详细资料。
刘峰大概知道她在看什么，便主动告诉她。“我父亲原本是企业号的政治委员，和老舰长是多年的朋友，只是父亲在去年身体出现一些状况，现在海军陆战队休养。”
“刘政委的独子，当个水手不嫌委屈？”
刘峰有点幽默的讲：“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年轻人，心态不错。”苏凉笑起来。“你昨晚和老舰长的通话视频还有保留吗？”
“有的，在我房间的通话器里，但要调取它需要舰长或副舰长的同意。”
“小白。”苏凉没回头。“去把舰长同志请来。”
白华林顿了下就立即去找人，心里不住嘀咕。院长跟两个舰长都不合，这案子能不能顺利的查下去？
季寒锋正和操作员在说什么，听到有人找，反头看到是紧张清秀的白华林，想苏凉身边就这么一个人，抢劫犯都能轻松把他们搞定，可他们却还偏偏往危险的地方钻。
把指挥台交给副舰长赵伟，季寒锋走出指挥塔。“有什么事？”
“舰长同志，院长请你去一趟。”白华林皮肤很白，骨架小，看起来像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可实际他今年25岁了，但和眼前这个24岁的年轻舰长比起来，不仅混得一般，身材还没人家好没人家高，这气场便直接降为零了。
季寒锋听是苏凉有事，越过他往外走，没有理会内心复杂的助理。
苏凉想要调取企业号上的通讯内容不是件简单的事，而且她也很难骗倒季寒锋，便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他。
“这里的授话系统都有严格的规范及管控，你们没有合理的理由说服不了其他人。”季寒锋公事公办的讲：“大兵，我想你完全可以经得起考核。”
刘峰不是怕考核，而是不想让战友知道他的身份。
苏凉反手撑在椅背上，对季寒锋微笑道：“舰长同志，所以我才找你来，你是企业号上的舰长不是吗？”
“所以？”
“所以你一定会有办法。”
听她轻松的口气，季寒锋鬼斧神工般的硬朗俊脸露出抹兴味。“这么说，苏院长是要我第一天来就搞独权主义？”
苏凉耸肩，下颌微扬的傲气与无辜的表情，似在说随你决定。
她是个即使输也不会输得一无所有的人，因为谁也剥夺不走她的骄傲。
季寒锋看了下房里的其他人，叫来乔军。
乔军听了他的命令后有些迟疑。“长官，这是企业号，安全系统…”
“你只要告诉我能不能做到。”
“能，一定能。”乔军保证完成任务，离开了房间。
在乔军走后不久，季寒锋去了趟临时舰长办公室，利用舰长权限给刘峰的居住舱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乔军便带着一片指甲大小的黑色芯片回来。
白华林把芯片装进手腕电脑里，然后打开全息。
面画很大也很清晰，刘峰看到活生生的段海杰情绪有些激动。
苏凉见惯了生死，此时她有点不近人情的观察段海杰的表情，像之前拿放大镜检察他的尸体一样仔细认真。
通话时间不长，只有三十三秒。苏凉等影像放完还保持那个姿势，只是眉头微微皱起。
刘峰发现她的异常，担心的问。“有什么问题吗？”
院长在想事情，白华林觉得这个时候该是他这个助理出场的时候了。“老舰长在叫你今天早上七点去他办公室时停顿了两次，停顿的时间很短，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从这里可以看出他当时在说的时候还在犹豫。”
“他可能是在迟疑到底要不要我去，或许他只是想知道我爸爸的状况，又觉得这样做会不合适。”刘峰解释。
这也有可能。白华林看着暂定的画面不太确定。
苏凉在耳边一下清静时，抬头看定格的画面。“水手，能在企业号服役三十多年的老舰长，会是个因为这些屁事而优柔寡断的人吗？”苏凉站起来，把全息视频往后拉。“你们看最后这句：要你睡个好觉时，他却一直都处在紧崩状态，这说明他一定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可我不知道段叔想告诉我什么。”刘峰有些苦脑，他换了个称呼，似在缅怀什么。“如果我爸爸在这里，他一定会知道。”
“别丧气，至少我们有点头绪了。”苏凉乐观的安慰他。“你仔细回想，最近这段时间老舰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刘峰摇头。“我很少见到段叔，没有特殊情况他一般都在指挥塔或指挥塔后面的办公室。”他做为一个地勤队长，哪能经常出入这些地方。
“看来今晚又有事干了。”苏凉深吸口气，看旁边的季寒锋。“舰长同志，如果我说我要和指挥塔的所有操作人员开会，你会怎么做？”
“照你说的做。”
第六章 狡猾的院长
“照你说的做。”季寒锋痛快答应。“军官会议室你可以随便用。”
“我刚才说清楚了吧？我是要所有人，同时进行。”苏凉意外这个要求如此容易就获得首肯。所有操作人员离开职位，这可不是公司开员工大会那么简单。
“操作人员共计九十八人，军官会议室能轻松坐下。”
意思是他完全清楚她话的意思。
苏凉疑狐，但却没表现出来。
乔军等季寒锋离开，向白华林讨要芯片。在拿了东西往外走时友好的讲：“苏院长你可以慢慢和他们聊，企业号没有他们也不会停止前进。”
“乔少校你是在追一个女人吗？”苏凉转过椅子跷起腿，嘴角带笑女王似的看着他。
乔军反头看她。“苏院长这是要给我算命？”
“让我猜猜。”苏凉故做神秘的打量他。“你的指甲很整齐，这艘企业号上大多水手的指甲都被狗啃了似的，所以你一定在追求谁才这么精心收拾自己。还有残留百合花花粉的大拇指，你在上舰之前正在买花？嗯，让我想想，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乔少校如此费尽心机？”
“你可以用个更好的成语。”乔军没有反驳她刚才说的。
“不好意思，我只有博士学位，想不出更…优美的成语。”苏凉笑得无害。
比博士学位更高的是什么？
乔军是个粗人说不过她，现瞧她胜利的模样，想到长官这次来企业号的目地，告诫的提醒她。“苏院长你还是想想自己吧。”
“我只是想告诉乔少校，我比你们想的稍微要聪明那么一点。”苏凉当然知道企业号有自动航行系统，以前当国防部长秘书时，还曾有幸亲自登上过企业号，不过那时季寒锋不在这里，他在任第五航空母舰舰长。她意外是能一下接触到这么多操作员，要知道他们脑袋里都装着中方海洋最先进的航母技术，自己要是个间谍肯定能拿不少提成。
可能是舰长效应，又有可能是水手素质极高，在苏凉去到军官会议室时，九十八名操作人员已经到了，并站得整齐。
苏凉打着合欠，没个正形的走过他们坐到会议桌的正上方，如同没了骨头似的靠椅背上。“我就随便问两句，你们也别站着，坐。”
操作人员迟疑了下，都无声的坐了下来。
这些大兵都很默契，一个个跟排练过似的，而且对自己好像有些防备。他们都是被训练过的，深刻明白自己知道的是些什么东西，他们也将保护这些东西不透露给无关人员知道。苏凉清楚他们不是针对自己，但这样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想了想的苏凉又张嘴打了个合欠，小小的嘴一下大张，像要吞人的老虎，可马上漂亮的桃花眼又弥漫一层雾气，叫在海上呆了几个月的大兵看直了眼。
苏凉不是一般的漂亮，之所以在国防部打败那么多秘书成为首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她这张没加过工的脸，可以和国防部长出席公众场合而不损国家形象。
企业号上有女兵，这九十八名操作员当中就有十一个女性，不过这里可不是谈恋爱的地方，再加上女兵有点粗暴，现在他们眼里苏凉就是女王级别，哪会不被她吸引的？
“小白，现在几点了？”苏凉看过的人太多了，只需一眼便知他们对自己的防备去了大半，点到即止的回归正题。奶奶的，要是真弄出事来，估计会被海军部列入禁止登舰人员名单里吧？
白华林看了下时间，很负责任的回答她。“院长，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五分。”
“美容觉过了三十分钟。”
白华林：院长，经常凌晨两点还打电话给我的是谁？
“好了同志们，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简单的随便聊聊。”苏凉换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你们有谁愿意告诉我，老舰长喜欢什么牌子的咖啡？”
一个操作员举手。“长官，老舰长不喝咖啡，他只喝茶。”
“你是干什么的？”苏凉一下把视线投向他，像找到猎物的猎人。
被她看到的操作员站起来。“报告长官，我是声纳员郭涛。”
“郭涛同志，你知道老舰长喝什么茶叶吗？”
“这跟破案有关系吗？”
苏凉笑了下。“当然，而且关系还不小。”
“我不知道老舰长喝什么茶叶。”
“江南的雪里春。”这时另个操作员举手。
“嗯，小白，都记下了？”苏凉看身后的助理。
白华林一脸认真的点头。“记下了院长。”
“那谁知道老舰长抽什么牌的烟？…”
可能是苏凉问的都是些与工作无关的问题，操作员们放松了警惕，勇跃的参与回答，渐渐的军官会议室热闹起来，毕竟能和赏心悦目的院长聊天，他们是非常乐意的。
苏凉也不嫌他们话多，全程都表现出浓厚兴趣的听他们说完。最后在不记得是第几个白痴问题结束时，苏凉往后靠到椅背上。
旁边记录的白华林便说他们可以回去了，刚才那几个勇跃回答问题的留下。
郭涛有些不解，看看同样被留下来的五个战友，不明白还有什么事。
苏凉等那些操作员离开，安抚他们几个。“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你们一些问题。”
“长官，你刚才不是都问过了吗？我们也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郭涛和战友们一样，进入了警报状态中。
白华林把本子亮给他们看。
那是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没有。
苏凉在他们变脸色时讲：“刚才的问题只是开胃菜，接下来的才是正餐。”
这次苏凉和他们聊得更久，时间从一个月前拉到了半年前，问题小到老舰长来指挥塔的时间，大到他们在航海当中碰到的问题。
“长官，这些是属于保密事件，我们不能告诉你。”郭涛说得很直接。
大兵们都很单纯，不懂那些拐弯抹角或是权力争斗的事。
苏凉扬起唇角露出个让人心荡神驰的笑。“郭涛同志，你们的舰长同意把你们交给我，就说明他信任我，那么你信任你们的舰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