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走的时候,找到了她。彼时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外面的白鸥和海浪。手脚被锁住了不得动弹,但是他们限制不了她的目光。

潘拿出一枚东西,放在她眼前晃了晃。金澄澄的,是许多富人的最爱。她看着这一枚“康熙金印”代替了外面的蓝天白云,觉得十分碍眼。潘坐在她身边的凳子上:“林小姐,我劝你还是打起精神来和我们合作比较好。我想这一枚金印你该有兴趣。”

“我没兴趣。”她根本就不想和他们合作。

“那不行,老板他说了,你的天眼长期久置不用就会退化。我们必须得保持你的眼睛随时在最好的状态。”

说完,潘把这一枚金印塞进了她的手底下,他的动作粗鲁碰到了她右手关节骨折的地方,沈悦疼的忍不住轻哼出声,但是手底下麻凉凉的感觉,却意外地有镇痛的作用。堂堂三十多亿的现代史上第一贵的古董,就以这么猝不及防和她打了个照面。

这一枚康熙金印,其实正确叫法该是康熙御玺。玺之寓意为受命于天,至尊无上,世代基业,兴隆昌盛。自秦始皇用和氏璧造玺以来,世世代代的皇帝都效仿之制作御玺。而玺就是印,但只有皇帝的印才能称为玺。

这一枚小御玺,是纯金打造的,平顶浮雕双夔龙博古钮,上刻朱文“戒之在得”和白文“七旬清健”各一方。看体量,该是皇帝的贴身物品。会带入随葬,可见康熙身前对这一枚小御玺的喜爱。东西价值连.城,但她不喜欢。

她别过脸去,不听潘的话。潘就拿住了她的手:“怎么,不想按我说的去做?!”

“眼睛是我的,大不了你挖下来装在你自己的身上!”她冷冷讽刺道。

“林,过了大半年,你还是这么愚蠢。”潘坐在她的身边眯着眼睛说话,他虽然不对她动粗,然而沈悦觉得,这个人随时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自己。潘继而冷笑道:“乔治和凯文都很喜欢你,他们都想上了你。”

沈悦打了个冷战,而潘则继续道:“但是我对上了你没兴趣,我只对钱和你的眼睛感兴趣。我想你们中国女人都讲究什么贞洁,但是如果你不听话,发生了那种事我也无能为力。”

这是变相地威胁她呢!沈悦打了个冷战:“我怎么相信你?!一个把我绑架过来的杀手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只要你肯听话,起码这一间屋子是你的。假如你不听话,那么这一间屋子,也就是你的坟地。”

沈悦咬了咬牙,打开了天眼。她先看到了七十多年前景陵被盗的惨像,当时军阀混乱强盗占山为王,东陵大劫案当中土匪和军阀合作采取了暴力的盗墓方式,事后平分财富,一个叫做马大元的土匪小头目得到了这一枚金制的御玺。

中国人有传家宝的思想,就是好的宝贝要一代一代传下去,作为家族绵延的象征。马大元是个落地的秀才,他比那些土匪有眼光,得到了财富之后就连夜逃走了,后来警察追缴东陵的文物杀了不少土匪,但是远在江西老家的马大元逃过了一劫。

然后时间悠悠过去,到了80年代晚期,马大元早已经马死去。而他的重孙子马显贵到了北京做珠宝生意,但是那几年国内市场不好,马显贵赔了夫人又折兵。头几年尽是亏本,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到了92年年末,他又没发工资,手底下几个人要上法院告他,没办法,马显贵只好向朋友抵押了这一枚康熙金御玺。

而他抵押的对象叫做孟建林,正是当时中国最有名气的古董商。孟建林借给他十万元以度过难关,说好了能偿还的时候就归还御玺,但孟建林暗地里把这一枚无价之宝送到了日本去。他的朋友小坂裕生花了一千万购买。

转眼一年过去了,马显贵的生意终于开始蒸蒸日上。他很快就想去赎回传家宝,但是孟建林根本没有东西归还,在马显贵三番几次讨要之后孟建林不耐烦了,他联系了日本的小坂裕生,雇佣他的杀手千里行凶杀人。

马显贵一家被戮,无人生还。而且他们做得十分隐蔽,让人误以为马显贵一家是意外死亡,这样一来,康熙御玺的秘密就无人晓得…

沈悦很淡定的看完了全部过程,这种罪恶真的已经快要司空见惯。最后闭上眼睛却是连笑声都沙哑在心尖上:孟建林还真的是聪明,其实他在伦敦花了三十五亿竞拍这一枚康熙玉玺全部是假的,真相其实就是他和小坂裕生合作设下一个陷阱,目的是把她给套住。层层算计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潘收回来了御玺,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孟建林在小坂裕生的面前耀武扬威了,而小坂裕生又把毕生最大的买卖全部赌在她的身上。这就是生意上的老狐狸,耐心等待又贪婪无边。

不过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在游轮上布置下这个陷阱的?”

“答案很简单。”潘摩挲着金印:“客轮的生产方也是小坂先生的伙伴,要不然你以为当年那一艘能隐藏几十个人的蝴蝶夫人号是你们中国人建造的?老实说那一次保险公司赔了不少钱,我们的生意从来都不亏本。”

沈悦也算是长见识了,原来人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过了英国海关,船一路向亚洲方向前进。她看着日升日落数日子,一个月后就到了日本的海关。日本方面又是错过了这一艘犯罪的船只,她真的怀疑所有国家的海关都是虚设,好端端一个中国人从英国非法出境到日本非法入境,中间也没有人过问一句。

原来财富的游戏和战争一样残酷。

第074章 报恩

沉沉黑夜,万籁俱寂。

到达四国岛港口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但是沈悦无半丝睡意。外面的月色透过铁质的窗户弥漫了进来,照亮了这间没有灯的屋子。桌上放着中午送来的食物,她勉强自己吃了半碗,然后另外半碗就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没想到,不过是一次普通的鉴定,居然会落到如此地步。

手放在肚子上,仿佛能感觉到一丝弱小的心跳。她这些日子胃里很不舒服,而且渐渐感觉肚子里产生了什么细微的变化。一口口饭吃下去,能量似乎不是一个人在分担。分明四肢都瘦了,肚子却大了起来。她不敢去触摸,也不敢去寻什么短见。什么也不用再怀疑了,自己的确是怀孕了,但是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幸好瘦了的身子,穿在原本的连衣裙里,看不出肚子的变化。但是她知道这样的遮掩并不能持续很久,日本人早晚会发现这个秘密。

眼下,她能做的只有尽量打起精神来,小泽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她得好好活着,等着重逢的那一天。

忽然间船上骚动起来,潘打着电筒走了进来。灯光射在她的眼上,令人很不舒服。沈悦举起手遮挡了下,潘就放下了电筒——

“小坂先生明天要见你,今晚我们就得出发。”

“我不会说日语。”她冷笑道。

“这个没关系,小坂先生会说中文,英文也还说得过去。”潘过来一把抓住了她,冷笑道:“林小姐,到了岸上不是我能保证你的安全了,我们的老板才是你的后台。假如你让他不满意你的表现,那么地牢将会是你的归宿。”

她静幽幽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黑夜中十分惹眼。

高大的白化人,手指微微用力,她就呼吸不过来。然而目光仍旧倔强地不肯低下去。潘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勇敢的女人,从前他杀的那些女人都把他当做怪物,哭喊撕咬呼天抢地,临死前还会说各种诅咒的词语。比如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秦小蝶。

但是林悦不一样,她很沉默寡言,但是当她看着你的时候,那清澈无畏的眼神就会让你知道她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出来而已。于是潘放下了手:“林小姐,下了船以后你好之为之,我的枪随时会射在你的脑袋上。”

她冷哼了一声,同样的威胁方式已经受够了。就是说碎尸万段她也不见得多害怕。

走出船舱,甲板上铺了一层白白的盐碱,月光反射在这些盐分上熠熠生辉。这是海浪过后,白日里的阳光过滤的结果。她就踩着这些盐粒子踏上了岸边,一辆丰田的轿车及时开了过来。潘亲自押送着她上了车,里面还有另一个持枪的保镖。

车行驶了一段,到了一个偌大的山脚下。

像日本这样的国家,山林众多。车子进了这座山以后,沈悦发现这里只有一条公路,路边没有牌子,而且盘山公路修得特别狭窄,只有单行道。

到了半山腰,她看到了一个很大的庄园。潘下车和人耳语了几句,里面有人出来押送她。沈悦跟着这些人走,很快她就见到了小坂裕生。他梳着寸板头,年过不惑头发花白,但是军人的气质犹存。两只手放在盘起的大腿上,穿着正宗的和服。

“林小姐,好久不见。”小坂先生坐着的,她是被两个人压着站在此人十米开外。

她不咸不淡地问道:“说吧,你们打算拿我怎么办?”

“林小姐。”小坂裕生嗤笑道:“你是个聪明人,上一次你逃走了给我们惹出不少麻烦。这一回看样子得采取一点特殊手段让你无法逃走。”他自顾自斟酌着桌上的一杯茶:“毕竟,你对我们而言只有脑袋和嘴巴有用而已。”

“什么意思?”她刚问完了这个问题,身后就走来一个白大褂。小坂先生冷酷地介绍道:“这是我们香川市最有名的外科手术医生,你是想截肢左腿还是右腿,自己选吧。”

沈悦顿时有些撑不住,这些人简直是丧心病狂。为了防止她逃跑就要卸下一条腿,这个让人怎么选?!然而沉默也不行,小坂先生似乎根本没打算听取她的意见,直截了当地说道:“那就左腿吧,浅川先生,麻烦你们了。”

那浅川先生点了点头,就对左右人说道:“把她抬到我的手术室去,绑在手术台上。”

“等一等!”求生的勇气涌上来了,沈悦算是放开一搏:“小坂先生,我好端端一个能走的人,可以为你带来无数的利益,你把我弄残疾了,难道是想让一个举世无双的天才平白无故被埋没了吗?!”

小坂裕生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说?”

她尽量瞎扯着:“上天给了某些人一些常人没有的天赋,那么这个人就该在世上干一番大事业,不是吗?你在日本做着见不光的买卖,虽然赚钱无数,但一生不过是一个无法惹人注意的黑.社会老大而已。死后更是默默无闻。但是我在你身边帮助鉴定古董,说出它们身上的秘密,那么我可以让你的鉴定成果震惊整个世界。”

沈悦说这话时,身板笔挺挺的,仿佛真的有一股干大事的气概。

“哦?”小坂裕生冷笑道:“林小姐,你是要去鉴定什么东西震惊世界?”

沈悦当然知道办法:“小坂先生,你也明白这世界上有秘密的古董太多了。比如拿破仑,有的人说他是被人毒死,有的人说他是胃癌而死。究竟如何现代人已经无从考证。但是你只要带我去法国,那就能够解开这个历史之谜。再比如中国神秘消失的楼兰古城,只要你带我去看一看楼兰女尸,就能够知道楼兰的当初发生过什么。”

小坂先生点了点头,他是个博物学家,自然对这方面感兴趣:“然后呢?”

“我想你应该有许多个身份吧,虽然小坂裕生这个名字见不得人。但是换个身份发表一篇有理有据的文章应该不成问题,这样一来起码你某个身份就会名留青史。”

小坂裕生冷笑道:“很有趣的猜想,但是林小姐,我不信任你是真心想和我们合作。”

“小坂先生,你赚钱的时候会去思考合伙人是否真心和你合作吗?到手的名誉和地位才是真的。再说了,这里是日本,我怎么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何必再把这么好的工具再砍去一只腿?难道你连看住一个女人的信心都没有吗?”

那名叫浅川的外科医生笑了:“林小姐,不管今天你是不是我的病人,都令我大开眼界了。你还是第一个敢质疑小坂先生的女人。”

日本人重武.士道精神,看重名誉和地位。小坂裕生骨子里就是个荣誉感很强烈的人,这么一说,果然被她激到了。双目阴骘,但是语气却缓和了下来:“好,林小姐,这一回你安全了。这是表彰你的胆量,下次可不会这么幸运。”

她从不指望幸运,只有胆量和智谋可以和这些人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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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英国伦敦。

杜以泽搁置了两个月的回国计划,终于提上了行程。

徐楠很小心地为少爷安排机票。谁都看得出来,过去的两个月少爷很不好过。林小姐两个月前被几个外国人枪.杀在他们的面前,少爷亲自目睹了那个场面,对他的精神打击很大。那个黑人补枪的时候,少爷就昏死了过去。

醒来以后,少爷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麻木。只有这个词语能够形容,从前的少爷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很冷漠的人。但跟随他久了,就知道少爷其实很敏感,冷漠不过是掩饰的手段之一罢了。当林小姐出现的时候,他就会卸下伪装,一切行为都会变得无比的火热。

比如让他哥哥去和林小姐交网友,知道她在瀚海公司的工作情况。再比如林小姐订婚前日,少爷买通了那个贪财如命的方倩茹上演了一场闹剧。

这些日子,谁都看得出来他是从心眼里使劲对林小姐好。然而现在,林小姐死了,还是要以那么惨烈的方式血流遍地。

少爷醒过来以后,萧牧过来看他。少爷夺过了一把水果刀,差点在医院结果了萧牧。结果是两人两败俱伤,萧先生也进了医院。但是没有起诉故意伤害的杜以泽。然后,少爷出院了,他先是彻夜无眠地在泰晤士河畔寻找,然后是无止境地调查当日事情的始末。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就连林小姐的尸体在不在泰晤士河里都不知道。

而国内方面,老爷子催促少爷回国,但是少爷充耳不闻。结果北京市场由于董事长长期不在,没有了决策者,几乎面临崩盘的处境。好在老爷子调了几个人去北京接替了少爷,代价是剥夺了少爷在北京的一切杜氏集团内的行政权力。

这一次,是老爷子的最后一次通牒:若是不回国,他将不会帮助少爷调查伦敦的事件。少爷这才回去了,但是魂还丢在英国泰晤士河里面。

到达北京的当天,他们先去了公司。公司的董事长已经易主,老爷子这一回干得很坚决,孙子不听话,他就剥夺他的一切。

这还不够,连回杜家的北京别墅也不行。管家告诉他们:“老爷要少爷回上海商谈事情。”

无奈之下,他们先住进了北京饭店里。但是进去以后徐楠就后悔了,这里是少爷和林小姐的爱.巢,一切的一切都是睹物思人罢了。怎么这么蠢,居然带着少爷来到了这个地方。但是说什么都晚了,因为少爷开始闭门不出。

伦敦的调查开始停止了,徐楠知道,少爷不回上海的理由其实是因为他知道萧牧之所以会提出让林小姐去伦敦帮忙调查那一枚康熙玉玺,背后的推手就是杜老爷子。老爷子为了查清楚蝴蝶夫人号的真相,是不会怜惜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的。

但是这一场祖孙之间的战役,伴随着林小姐的死亡,已经没有好结果了。

正当徐楠烦恼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忽然间饭店的服务员过来告诉他们:楼下有个老太太找他们。

徐楠下了楼去见客,只见一群保镖围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而那人居然是席玲玉席老夫人!什么风儿把这一尊神给吹来了?!徐楠连忙上去迎接,好歹席玲玉也是现在北京珠宝市场的半边天,屈尊过来见他们小辈,已经是给了大面子了。

“你们家少爷在什么地方?”席玲玉穿着黑色的衣服,满面庄严。

“老夫人稍等,我去请少爷。”徐楠颇有些尴尬,不知道现在的少爷见不见客。仿佛看出他的担忧似的,席玲玉道:“告诉杜以泽,你们在伦敦的事情始末,我全部都听说了。老婆子我欠了林悦的一个人情,现在是偿还的时候了。”

说完,席玲玉就去了包厢里面等人。等了不久,杜以泽就来了。

他瘦了许多,而且面容苍白如纸。和两个月前,那个在英国佳士得拍卖会上摄影师的宠儿判若两人。坐下来的时候,还咳嗽了几声。席玲玉蹙了蹙眉头,她的丈夫因为肺癌而死,所以她后半生最讨厌烟味,而杜以泽现在身上烟酒味都很大。

但是从前的那个杜以泽,不吸烟不喝酒,在北京新贵圈子里出了名的私生活干净。

“杜家小子,怎么,连老太婆我都认不得了?”席玲玉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席老夫人,你今天过来找我有何贵干?”杜以泽的声音也是沙哑的,和外表很相配。

“林悦的事情,我表示很抱歉。老实说,我原本打算等她从伦敦回来之后,就收她做我的干女儿。毕竟她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席玲玉如此说道,杜以泽微微动容。继而,席玲玉苦笑道:“但是我明白,小悦她回不来了。”

杜以泽的目光暗淡如灰,仿佛心里就是一座坟墓。席玲玉看他这样,叹了口气。林悦的确是遇到了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但是小姑娘走的实在太可惜。于是道:“不过,老婆子我这个人情要偿还的。今天过来,是跟你说两件事。”

“愿闻其详。”

席玲玉淡淡开口:“第一,我劝你还是和你爷爷和好。别看你这个杜家少爷光鲜无比,这是踩在你爷爷,你父亲,还有你们杜家世世代代的肩膀上才站的这么高。失去了这个依靠,你什么都不是,更遑论为林悦她报仇雪恨了。”

“报仇雪恨?”杜以泽嗤笑道:“我到现在,连杀她的人都没调查清楚。”

如此没用,如此颓废,如此…窝囊。他甚至觉得没脸,也没心思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第二件事了。你们杜家在南方,而我们席家在北京,所以北京的事情我比你清楚许多。生意上的来往嘛,不弄到手一两样把柄,也是不好做交易的。”席玲玉郑重道:“而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和那一件康熙玉玺有关的事情。”

杜以泽咳嗽了几声:“什么事情?”

“我看了报纸,林悦她是去鉴定孟建林买下的那一方康熙御玺之后被人绑架的,是不是?”

“不错。”

“那孟建林就很有问题了。”席玲玉言出惊人:“那是五年前,孟建林的上任保镖头子退休之后过来找我,问我想不想知道孟建林的一个致命的把柄。他需要钱把全家人送去澳洲过好日子,秘密的价格是五千万元。”

“孟建林?!”杜以泽吃了一惊。

“不错,老婆子我想,孟建林的把柄可不好拿捏。于是答应了那个人。而那个保镖头子告诉我,孟建林在上个世纪曾和日本人交易过一件康熙御玺,价格是一千万。而这件御玺,很有可能就是伦敦佳士得拍卖的那一件。”

真相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抖落了出来,以报恩的方式。

杜以泽顿时觉得如遭雷击,一些想不通的事情,瞬间豁然开朗。继而,他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难怪姐姐偏偏会在鉴宝回来的路上遭到伏击!难怪自那之后,孟建林就匆匆忙忙赶回了国内。本来以为一个心脏病突发的人,可以排除一切嫌疑。但是他们忘了——假如是孟建林和小坂裕生合作,一切都变得有可能。

“言尽于此,该怎么办你自己好好把握。”席玲玉站了起来,然后走了出去。

杜以泽鞠了一躬,然后,所有的复仇都才刚刚开始。

第075章 周旋

回到上海的时候,杜以泽是孤身一人来见爷爷杜墨的。之前弄得那一出爷孙两的闹剧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让杜氏集团和杜墨都十分没面子。现在他肯自己回来,杜墨就打算既往不咎。但是爷爷能既往不咎,他却无法释怀。

杜家的豪宅很大,徐楠来过许多次,也有一半的地方没去过。

其中包括杜家的一个私人博物馆,两个收藏室,还有一座清代遗留下来的大花园。

大花园里面有个漂亮的戏台子,七十多年前,民国的四大名旦都在此处唱过戏。后来此花园被杜月笙买下,专供各色艺人在此处登台。再然后,到了新中国,文物保护单位来到上海进行评定,说此处是保存完好的一处遗迹。

没想到,不起眼的戏台子,是三百多年前乾隆年间的产物。后来,小花园,戏台子,成了杜老爷子私人的一片天地。这里只有他,还有他的儿子,儿媳进来过。现在,第四个人进来了。背后响起的脚步声,一如当年他在花园里等着儿子的时候所听到的。不同的是,儿子会喊他一声:“爸爸。”而孙子则喊他:“爷爷。”

脚步声在他身后戛然而止。杜墨问了一句:“回来了?”

“早上下的飞机。”

杜墨转过身,语气里满是责备:“还晓得要回来!”

“不回来,我什么都不是,回来,我起码能问你几个问题。”杜以泽的语气根本没放软一丝丝,即使对方是爷爷,他也毫不退让。

“什么问题?”

“孟建林和您的关系如何?”

“谈得来的朋友,生意上的合伙人。”杜墨说得言简意赅。但杜以泽知道,事情并不止这么简单——他的祖爷爷和孟家先祖的关系很好,爷爷和孟建林两个人是发小,一起当过知青,一起打拼事业。后来一个去了南方,一个去了北方。

“万一我要对付孟建林,您怎么看待?”这是杜以泽的第二个问题。

杜墨并不感到意外:“理由?”

杜以泽的目光阴骘:“孟建林是伦敦案子的幕后黑手,爷爷,事情的经过到底是怎样的,我想已经有人告诉过你了。”

“知道归知道,但是他没动你!”杜墨阴测测地看着孙子:“逞能不能过了头,感情用事也给我适可而止。那不是你能对付的人。”

对,孟建林从头到尾没动过他,但是杜以泽却不这么认为:“可是爷爷,你既然知道孟建林和小坂裕生有关系。你怎么不想想,他会不会和我父母的死因有关系?嗯?我们都知道小坂先生派出了杀手,但是您的好友,是他的合伙人。”

“这件事我自然会调查清楚,你好好去公司上班,其余的事情都不用管。”

“爷爷,你老了,开始害怕孟建林了是不是?”杜以泽一言中了他的心思:“因为孟家和我们杜家一样,在中国根深蒂固,所以你害怕我去对付他最后弄得一个玉石俱焚的下场。或许二十年前的你可以把他消灭,但现在难以做成。”

“既然知道,那就给我省点心!”杜墨咳嗽了几声。

“但是爷爷,说句不中听的话,你死了以后下了黄泉怎么面对我父母?不仅如此,没了你孟建林肯定要对我动手,到时候我在杜家也好,在古董圈子里也好,屁都不是。你是要我做他的鱼肉任人宰割,还是要我娶他那个杀人不见血的孙女?”

杜墨无言以对,杜以泽字字句句都是在嘲笑他的绥靖政策。但是他说得对,孟建林既然敢明目张胆把林悦给弄死了,那么等他身后,弄死杜以泽想必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可以容忍一个伙伴怀着贰心,但不能忍受这个。

杜家的后代,杜家的传承,这才是他心目中的第一等大事。

于是,杜墨退让了一步:“小泽,你要爷爷怎么做?”

“爷爷,听说你养的那一支东南亚的保镖队伍很好用,那么好刀就要常常磨一磨,是不是?”他这么说道,目光中尽是冰冷——孟建林偏爱大儿子孟辛明,而这个大儿子自从失宠了以后…现在常在风月场所纸醉金迷。

杀人不见血的事情,孟建林可以做到,那么他也一样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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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日本,香川县内。

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沈悦抬头看了看天空。但是天空被许许多多的铁栅栏,铁锁链,还有守卫给把持住。她出不去了。

一个星期前,她来到这里。

在小坂裕生的豪宅背后,还有许多许多的小院落星罗棋布在曲曲折折的山道上。潘把她送进其中一个院子里,这里的窗台上落满了灰尘,蜘蛛网陈旧在墙角。一阵阵黄沙似的灰土扑面而来,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老旧家具堆砌在角落里面。

潘告诉她:“这就是你的房间。”

沈悦掸了掸床上的灰尘——其实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不过是从一个笼子换到另外一个笼子而已。

接着,潘把她的早餐给端了过来——一碗日式的味增汤,一碗白米饭,一叠生鱼片,还有一个鸡蛋。她习惯性从鸡蛋开始吃起来,但是敲开蛋壳,蛋清就流了出来。没想到鸡蛋是生的,她顿时被糊了一手黏黏的液体。

潘走过来把她手上的鸡蛋又夺了回去,大拇指和十指一用力,蛋壳就分为了两瓣,蛋清和蛋黄一股脑倒进了白米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