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不远处的四人,经过一夜的奋战后,脸上均泛出疲倦之色。

苏启航拍了拍三人的肩膀,沙沙安慰道,“希望今天会有效果,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晚上再等消息!”

正在四人准备各自回家时,突然街道出冲来一排警察,看见行人手里的报纸就开始抢了起来,然后,在苏启航蓄满怒火的目光里,他们辛苦了一夜才编排出来的第一期《大革命报》在那些粗暴的警察手里,很多都成了碎片,飘得满地都是。

云影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她刚坐到床上,却发现门被推开了,以为会是慕晋霖,没想到却是进来几个女佣人,为首的一个有些矮胖的女人热情道,“云小姐,你醒了!”

“你们是?”云影疑惑的问。

“我们是昨晚督军请来照顾云小姐生活起居的仆人,我叫巧妈,云小姐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我去做!”巧妈人很和善,笑眯眯的,眼睛都笑得只一条缝了,倒还有几分亲近感。

“噢…”云影应了一声,准备起来,巧妈很快就上前扶住她。

“云小姐,督军交代,你的脚还没好,不能到处走,这里有督军替你买来的新衣裳,你看你喜欢那一件,我们替你换上吧!”

经巧妈一提醒,云影这才注意到,进来的佣人手里都提着几个大木箱子,木箱子一字排开放在地上,里面全是亮灿灿的服饰,有颜色鲜艳做工精细的旗袍,亦有奢华名贵的西洋服饰。

云影随手指了一件,换上后,果然明艳动人,巧妈看到,都啧啧称赞起来。

“云小姐,你真美!我巧妈这一辈子还没见过你这么美的女人!”

云影勾了勾唇,淡淡道,“你还真会说话!但是我不喜欢太多嘴的佣人!”

巧妈起先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她随即紧闭着双唇,站在一旁。

“督军呢?”云影随口问了一声。

“云小姐,督军的行程我们这些下人都不知道!”巧妈老实的答。

云影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她试着掂了掂脚,却发现伤口还好,于是,她扶着墙壁朝门外走去。

刚出门,就见李沁端着脸盆和洗漱的东西进来,见到云影,眼眸一亮,随即便礼貌的问,“云小姐,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我还好,李沁,督军呢?”云影看着他身后,似乎慕晋霖不在,于是关切的问。

李沁起先有些支支吾吾,好像想说却又不敢说一样,在云影定定注视的目光里,他这次上前一步,低声道,“督军今天早上天没亮就坐火车去东北了!”

“去东北了?他一个人?”云影惊呼出声。

李沁“嘘…”了一声,示意云影不要大声说。

“他和陈医生一起去的,特意叮嘱我在川州好好照顾你!云小姐——”

李沁叫了她一声,将手里的洗脸盆放到了她的房间外,便很快出来了。

见云影站在门口,神色落寞,目光游离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李沁便安慰道,“云小姐别担心,督军说了,去解决一些家里的事情后马上还会回到这里,他让你这几天好好养好身体,外面乱,最好不要出督军府!“

“嗯…”云影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听到李沁一番话后有些隐隐的落寞,自己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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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三天后,辽宁。

当火车的鸣叫声响彻天际时,这座被积雪覆盖的城市已经陷入了夜幕中。

慕晋霖穿着便服,下火车后带着陈孝之立即朝家里赶去。

他面色冷凝,鹰隼的眸子瞥向前方被银装素裹的老宅,随着脚下踩着积雪的咯吱声响起,寂静而有些荒凉的马路上已经留下了两排深深的脚印。

老宅内一片寂静,推开沉重的大木门,慕晋霖朝里面扫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宅子内两旁种着松树,似乎感觉到脚步声临近,树下躲着的松鼠猛地跳入树枝上,惊了满枝桠的积雪纷纷抖落下来。

穿过长长的走廊,终于看见宅子内亮着的灯光。

而那抹娇小戏耍的身影却让慕晋霖深蹙的眉心总算舒缓了一些,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直紧随他走进老宅的陈孝之看到,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紧张。

正在大堂玩耍的小女孩一转眼就看到了那抹高大而熟悉的身影,她有一瞬间的出神,但当看到是慕晋霖时,她快速朝他扑了过去。

“二叔,你回家了…”

“是啊,小雯,二叔回来了!”慕晋霖摸了摸她的头,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眼眸里尽是宠溺之情。

“二叔,太好了,我可想你了!”小雯搂着他的胳膊,开始撒娇起来。

慕晋霖将小雯放到座椅上,温柔的问,“奶奶睡了吗?”虫

“奶奶已经睡了!”小雯很认真的说。

“行…”慕晋霖点了点头。

“那小雯现在和孝之叔叔玩一下,叔叔进去看一下奶奶,好不好!”

陈孝之听到,忙点了点头,将小雯抱了过来。

慕晋霖直接去了内院,只是经过其中的一间房时,里面传来女人的轻喘声。

他猛地停住脚步,浓眉紧锁,这是他大嫂的房间,上次电话里听小雯说大嫂被日本人接去玩了,而他大哥又早小雯出世那年去世了,这间房难道还会有别人!

慕晋霖薄唇紧抿,猛地推开门,忽然,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尖叫声。

“谁?”有颤抖的声音传来,屏风后躲着一名女子。

慕晋霖快步走到屏风面前,当他看清女子的面容时,顿时吓了一跳,他惊呼出声,“大嫂,是你?”

秀清没想到竟然是慕晋霖,一时呆住,愣愣的望着他,很快,她的眼泪滚滚落了下来。

“仲祺…”她哽咽的叫着他的名字。

慕晋霖欣喜之余,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竟然没有穿衣服,胸前被什么挡着,露出白皙的肩膀,只是手里还捏着一块白色的布条,布条上还沾有暗黑的血渍。

秀清是传统的女子,被他这样如炬的目光望得面色通红,她含着泪,又羞又怯的退了几步,细声道,“仲祺,你回来就好了…”

秀清退到了铜镜边,慕晋霖目光从她身上落到了铜镜处,他猛地伸手抓住她纤细的胳膊,用力一带,直接将她抓到了自己面前,秀清心慌意乱,一下没站稳,跌进了他怀里。

她的脸刷的一下红如熟透的柿子,慕晋霖将她肩膀反过来,然后看到她消瘦的背脊上全是一条一条又长又黑的印子,背脊中间的位置,还有伤口裂开了,露出鲜红的肉,看上去触目惊心,下面伤口轻的位置已经结痂了,有的却还在流着脓水。

慕晋霖太阳穴的青筋开始暴跳起来,他伸出温热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伤口,艰涩的从胸腔里挤出几个字,“大嫂,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秀清抱着衣服退到屏风处,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bxzw.

“仲祺,我没事,你回来就好了,婆婆每天都念叨着你,因为太想你,她都生病了!”秀清吸了吸鼻子,躲在阴影下抬起手肘擦了擦眼角的泪,硬是扬起一抹笑容。

慕晋霖眼眸里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他几乎是嘶声道,“大嫂…”

“我真的没事,背上这些伤口是不小心撞到的!”秀清胡乱的扯出一个谎,善良的她只是不想眼前的男人为她担心,可她越是如此隐瞒,慕晋霖的心就更闷得慌,她以为她背上的伤口能骗过他吗?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背上的伤口是被男人的皮鞭抽了的。

慕晋霖低头看着搁在一旁的药瓶子,他拿起时,手指还在轻颤。

“给我…”他指了指秀清手里捏着的布条。

“额?”秀清诧异的望着他。

慕晋霖没说话,直接将她手里的布条夺了过来,然后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秀清刚坐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吓得很快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鹿一样。

“仲祺…”她低着头细细的叫他的名字。

慕仲祺对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除了怜惜再就是深深的愧疚,他是慕家唯一的男人,他却没有保护好在他家这么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的女人。

他唇角勾出一抹笑容,淡淡的,却有着难言的苦涩。

他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她是他的大嫂,他是她的小叔子,如此在外人看来,伦理不和。

面对着这样的场景,他却是什么也说不出,连安抚的话也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于是,他又走到她身边,强行扳过她的肩膀,用缠在手指上的布条沾上药膏,一点一点的轻轻擦拭着她的伤口。

也许是触到了中间裂开的那一块,秀清拧着眉痛苦的溢出颤抖的声音。

慕晋霖沿着她的伤口慢慢向下,越擦手越抖,最后,深邃的眸子里布满了痛楚。

“大嫂,欺负你的那些人…”

“不,仲祺,没有人欺负我!”秀清死死咬着自己的双唇,坚决不肯多说一个与背后伤口有关的字。

“大嫂,那些人,你还认识不认识?”他强忍着心底翻腾的怒火,平静的问。

秀清没有回答,两人陷入了沉默中,过了许久,当慕晋霖将床上的衣服拿起披在她肩上时,他才发现,秀清的双肩颤抖得厉害,仿佛正在努力隐忍着什么。

他静静等她说话,在等待的间隙里,秀清终于忍不住,她开始抽泣起来,然后,她伏在床榻上失声痛哭!

这个温婉安静的女人,在他们慕家做儿媳妇这么多年,慕晋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悲痛的样子,就连他大哥死的那一天,她也只是安静的守在他的墓碑前,很安静,安静得让所有人都可以忽视她的存在。

可此时,她却是像是频临崩溃的边缘一般,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失声痛哭。

寂静的房间内,这哭声绕过廊柱,绕过头顶斑驳的阴影,哀凉的回旋着,声声敲击着旁人的心。

慕晋霖垂在衣摆下的拳头开始咯吱作响,鹰隼的眸子已经蓄满嗜血的光芒,待秀清终于停下了哭声,他才闭上双眼,暗自喘了一口气。

秀清低着头,像是很羞于开口一样,慕晋霖一直安静的站在她旁边,感受着他的气息,她的心渐渐的开始感受到了熟悉的安全感与那属于至亲一般的温暖。

“他们…他们都蒙着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他们的样子…”她细细的说,刚说完,她又开始颤抖起来,然后恐惧的望着慕晋霖,又退了两步。

慕晋霖可以想象出她受的苦,不用说,他都已经知道了。

他沉着脸猛地转身,冲出了秀清的房间。

陈孝之正陪小雯在外面玩,一看慕晋霖冰冷着脸出来,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老夫人出事了。

慕晋霖掏出身上的手枪,冲着门外的松树就开了两枪,看着冒烟的枪口,他又快速将手枪插进口袋内。

“仲祺,你要去哪里!”陈孝之看他神色不对,立即拉住他。

慕晋霖冷沉着脸,眼里是一片阴霾,他用力的拍着陈孝之的肩膀,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孝之,帮我在家看着小雯,还有我大嫂,我有事去去就来!”

“大嫂?”陈孝之还没反应过来。

慕晋霖高大的背影就消失在夜色中,路面上只留下了他深深浅浅的两个脚印。

“仲祺…”秀清追了出来,却晚了,雪地里只剩下陈孝之一个人。

“大嫂,你在家?”看到秀清在家,不明真相的陈孝之也松了一口气。

秀清却急了,一张瘦弱的脸因紧张而涨得通红。

她急切的抓着陈孝之的手,又指着慕晋霖远去的方向,微微喘息道,“陈医生,仲祺会有危险,你快去…快去…”

听秀清这一说,陈孝之脑中警铃大作,他点了点头,“大嫂,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追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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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她???

墨黑的天,不知道何时起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慕晋霖披着风雪沿着寂静的街道快步走去,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下意识就掏出口袋里的手枪抵住了对方,陈孝之被他冷厉的神色吓了一跳,他扳开他的手枪,细声道,“仲祺,是我!”懒

见是陈孝之,慕晋霖讪讪的收回手枪,他焦虑的望了一眼他身后沉重的夜色,沉声问,“你怎么出来了!”

“嫂子要我来追你,她说你会有危险!”陈孝之关切的说。

慕晋霖沉敛着神色,高大的身影披了一身的雪花,在北方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感受过有如此冷的寒意,简直是透入骨髓的冷。

他的鼻尖冻得通红,薄唇紧抿,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仲祺,是不是嫂子发生什么事情了?”陈孝之试探的问。

慕晋霖依旧没有做声,他低头走路时呼出的冷气似乎可以将周围的空气都给冻结住,陈孝之多半也明白了一些,便没有说什么,和他并排着朝前走去。

两人走了长长的几条街,当慕晋霖终于停下脚步时,陈孝之这才看见他们是停在了一栋威严却又奢华的联排洋楼前。

慕晋霖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守在洋楼门口的警卫身上,突然,唇角浮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陈孝之看到,急忙将他拉到一旁,他呼出一口冷气,焦急的问,“仲祺,你这是要进去,这可是段公府啊,他做这么多件事,就是为了把你从川州拉回来,然后…”虫

“然后,怎么样,你心里有数的啊!”陈孝之劝慰着他,生怕他做什么冲动的事情出来。

慕晋霖眯了眯眼睛,这才点了点头,他沙沙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只是想进去看下我父亲,他不会将我怎么样的,孝之,我担心秀清,你替我回去看着她!”

“仲祺…”陈孝之抓着他手臂的手被他扳开,眼巴巴的看着慕晋霖朝那阴森的洋楼走去。

慕晋霖刚走到洋楼的铁门处,就被警卫拦住,只听见警卫冷冰冰的问,“哪里来的,这里不能随便进!”

“慕晋霖,我要见段公!”

慕晋霖冷冷瞥了两警卫一眼,不屑的勾了勾唇。

警卫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快速奔回洋楼内。

“仲祺,我们还是回去吧…”陈孝之上前低声劝慰道。

慕晋霖昂起倨傲的下颚,冷冷俯瞰着前方,纹丝不动的站在铁门处,看样子,还真的铁了心了。

警卫出来,拉开了铁门,“段公有请!”

慕晋霖头也不回的迈进铁门内,留下一脸焦急的陈孝之。

洋楼内一片灯火通明,奢华的印度长毛地毯从门口一直延伸至楼道处,头顶晃悠的水晶灯光芒四射,放眼望去,厅内的古玩字画到处都是。

“慕督军,段公在楼上,有请!”有穿着笔挺军装的警卫从楼道处快步奔下来,对慕晋霖十分礼貌和客气。

慕晋霖微微颌首,待他朝楼上走去时,却听到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而他看到的场景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的父亲,慕复勋居然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正和段祺斌不知道说着什么,两人神色看上去热络而自然,好像有些不如慕晋霖想象的那般紧张与暗潮翻涌。bxzw.

段祺斌见到他愣愣的站在门口,快速起身,笑眯眯的朝他走来,“仲祺,你这小子,去了川州就不回来了啊?”

慕晋霖尴尬的抽了抽唇角,淡淡道,“段公,仲祺军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回来,请见谅!”

“诶…这说的什么话,什么见谅不见谅的,现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段祺斌热情的拉着慕晋霖的手朝沙发走去。

慕晋霖没有说话,只是狐疑的望着懒懒靠在沙发上的老父亲。

段祺斌看到他的异样,便咳了两声,拍着慕晋霖的肩膀道,“仲祺啊,我想起来还有个很急的电报没有回,你先在这里等等我,等下我就来陪你!”

段祺斌很识相的离开了,当他身体消失在门口时,再回头,看了一眼慕晋霖高大的身影,唇角勾出一抹浅不易见的笑弧。

慕晋霖见段祺斌离开后,立即蹲下身体,抓着自己老父亲的手,急切的问,“父亲,你还好吗?父亲…”

慕复勋懒懒的睁开双眼,浑浊的目光里当慕晋霖焦急的脸在眼前越放越大时,他这才紧抓着慕晋霖的胳膊坐了起来,“仲祺,是你?”

“是我,父亲,你在这里可好?”慕晋霖上下打量着自己父亲,生怕他身体哪一处有异样。

慕复勋摆了摆手,忽而又呵了呵气,好像很疲倦,他伸手抓起旁边的茶杯,抿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道,“仲祺啊,你怎么下去了就不回来了,难道你不知道为父很担心你吗?”

慕晋霖见老父亲安好无恙,始终紧绷着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他低头有些抱歉的说,“父亲,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我不回来,有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