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居然真的没有再见面,世界很小,城市很大,有些人或许真的只有一次擦肩的契机,我惆怅的提起你的名字时苏原的眸子里暗淡了一下,我想他跟我一样,都会在安静的时光里想起你。

再跟你产生交集连我自己都觉得好意外。上网的时候我去到我们这个城市的一个BBS,里面尽是些无聊的帖子,比如说你觉得X中最帅的男生是谁,或者你觉得X中的校花是XX还是XXX。

可是这次我一去就看到你发的帖子,签名档上就是你的照片,我得承认,无论什么时候用什么标准看你,你都称得上是个美人。可是美人你的帖子把我吓死了,你说,星期五下午去十六中打XXX,要去的抱个名,我统计一下人数。

下面的跟贴都是积极响应,我呆住了,如果当初你像这样带一伙人来找我谈判,估计再怎么样我也要去医院躺一两个星期吧。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给你发了条信息,孙汀屿,我是林落落,还记得我吗。

4.爱是最强大的力量,你是最华丽的忧伤

后来你轻描淡写的跟我简单的说了一下那天的景象,你说下手不重,随便教训了一下她,那个不要脸的贱人抢我姐妹的男朋友。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你,据我的朋友所说那天你把人家摁在地上扇耳光的声音一条街都听见了。

你对我笑了一下,露出细若编贝的牙齿,你说,落落,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资格说那个女的,因为我自己也抢人家的男朋友。我点下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你看着窗外,眼睛里迅速浮上一层雾霭,如果当初我知道苏原有女朋友的话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我有我起码的道德观。

我怜惜的看着你落寞的神情,我想我明白你的心情,在我用着全身所有的力气爱着苏原的时候,你在另外一个空间里也同样不遗余力的爱着他。你的爱,那样势单力薄,却又那样坚定不移。

最后你拉起我的手看那只泰银镯子,看到里面那八个字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说,林落落,我真是羡慕你呀,苏原这么花的男生你也抓得住。不过现在好啦,我不喜欢他了。说到这里你对我挤眉弄眼神秘兮兮的说,我们学校最近转来一个男生,巨帅巨有钱,重要的是,巨爱我。你回去告诉你家苏原,等着瞧吧,我会幸福给你们看的。

汀屿,我发誓那一刻我是真的被你感染了,我是真心希望你获得幸福的。你的姿态那么像一个战士,一个为了爱情披星戴月斩荆劈棘,纵然伤痕累累也决不言悔的女战士。

在王府井看见你和那个男生时苏原还是忍不住嗤鼻一笑,什么巨帅啊,也不过如此。事实上我知道他是嫉妒了。

你看见我时笑得像花朵一样灿烂,我简直怀疑你有故意作秀给我们看的嫌疑,可是坦荡如你又不屑于这样的把戏,你只是笑嘻嘻的对苏原说,林落落究竟有什么比我好的呀。他看都不看你,可是言语之间的醋意却那么浓烈,他说,落落对我死心塌地,不像某人,说了爱我没多久,转身就投奔别人怀抱了。

我相信你们之间是真的过去了,可是你依然认真的对他说,苏原,我说爱你的时候就是真的爱你的,后来说不爱了也就是真的不爱了,我没骗过你。

你的男朋友在旁边宠溺的看着你笑,让我就想起古时的美少年,青鬃马,春衫薄,满桥红袖招。你倚在他的身边笑容好似冬日阳光拥有洞穿冰块的光芒,他给你买项链,系在你修长的脖子上闪耀着耀眼的光。我应该为你高兴,可是为什么我心头有不详的预感呢,是我太悲观了吗,我总觉得这一切太美好,美好得不像真的。

世事教会我们,美好得不像真的的事物,它通常就不是真的。

某天我在网上逛,胡乱点着别人的博克,网络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点一点顺着过去竟然看见了你的博,你的博克主题叫爱是最强大的力量,最新的一篇日记是两天前,你说,我很难过。回想起所有说过爱我的男孩子,我就很难过。为什么这么多次毫无例外地,被人如此对待。

为什么觉得我不会被伤害,就算被伤害也很快复原,而那些女孩却离不得你们呢。仅仅是我看起来如此坚强。仅仅是我不懂得怎样撒娇。可我也会难过的,也会有软弱的时候。我的预感被证实了,你和那个美少年分手了。

我打电话给你,你在电话那头哭得像一只呜咽的小兽,我心里泛起柔软的疼痛。最后你说,即使遭遇这么多挫折,你依然还是相信爱情。

如果说爱是最强大的力量,那么汀屿,你就是最华丽的忧伤。

5.“爱”她,就去哈根达斯吧

你以失恋做借口要挟我请你吃哈根达斯,我气鼓鼓的看着眼前若无其事的饕餮嘴脸,摸到我干瘪的钱包心里又疼起来。你作势打我,别小气了,当初可是我拱手让爱把苏原还给你,要不然以我这样的天姿国色他还会回去你身边吗。

我怔怔的听着你发表一些奇怪的言论,暗自猜想当初苏原是不是真的差点为了你放弃我。我吞下一口香草冰淇淋,眼巴巴的说,孙汀屿,哈根达斯的广告词是那句泛滥的“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为什么你要我请你吃啊。

你可怜兮兮的问我,难道你不爱我吗?

我扪心自问,竟然无法给你一个否定的答案。虽然在我看来,爱这个字非常肉麻,可是它真能概括我对你的感情,所有的感激,敬意,欣赏,怜惜,掺杂在一起竟然就是你所说的爱字。

你没发现我的脸偷偷的红了,自顾自的说下去。落落,你知道吗,所有的男孩子都说最爱的是我,可是他们都不肯给我一个好结局,他们一边说爱我,一边又可以不动声色的去爱别的人。你们都说我漂亮,可是爱情这回事,好象跟美丽呀,智慧呀这些东西都挂不上边。

你叫我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你知道吗,我喜欢过的所有男生里面,只有苏原说,我最爱的是林落落,尽管我对很多女孩子动过心,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失去的只有她。落落,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我的鼻腔里怎么有点酸酸的感觉,我用力吸了一下气,这还要你说,我才是他命定的那个人嘛。你无限怅惘的点头,是啊,落落,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运气的。

我不晓得要对你说什么,似乎任何措辞的安慰都是多余,我能给予你的仅仅是沉默的陪伴,你看穿我的心思,把手盖在我的手上,眯起眼睛笑,没关系的,我始终相信我还没有遇到我命定的那个人,我会耐心等待的,我相信每一个转弯都有暗藏的玄机。

这年的夏天似乎特别热,天干物躁,晚上的时候你在QQ上对我说,中心医院的医生都是庸医,庸医!

原来你的手上长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以后每天都要去打点滴,害得你连玩跑跑卡丁车的力气都没有,我和苏原在显示器前笑得前仰后合,隔着网线都想的出你暴跳如雷的模样。

孙汀屿,时光流转你不变,还是那么朝气蓬勃,我闭上眼睛就能记起你在黄昏柔软的光线里微笑的样子,宛如昨日。

15.我也不想这么样

耶路撒冷的众女子啊,我嘱咐你们,若遇见我的良人,要告诉他,我因思爱成病。

—《圣经》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答应朋友的承诺全都守不住。每天浑浑噩噩地虚度,看到一朵花开就可以笑,看到地上老鼠的尸体就想哭。

我只是一个心血来潮罢了,翻出了记忆里最鲜血淋漓的部分迫使自己面对疼痛。

这些天来耳洞发炎,然后溃烂。旁人无法体会那是怎样难以言叙的疼痛。我用酒精擦洗我红肿的耳朵,真的好痛。因为这些孤独的感受,我想起了一个久违的名字。真正久违了,那些鲜活的片段已经随着时间的洗涤逐渐褪色,只残留一个虚妄的轮廓。

一卒,我是真的很想念你。

那年的春天,那年的三月。你给我一个承诺,我就哭了。你给我一段爱情,我就真的站在这里舍不得走了。

[一]

晚上去我经常去的一个论坛看自己的帖,回帖的人很多,有女子说,汀屿,我在你的文字里看到我自己。也有一个男人发了些火药味十足的话,他说,你TMD什么玩意啊。怎么就知道写这些要死不断气的东西啊,你的人生里是不是除了个男人就没别的了。

我在网吧里轻声的笑。这里人声喧嚣,快乐和悲伤都可以被隐藏,多么安全。

没有回帖,故意的。因为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抑或是辩解什么。也无法理解他那满腔怒火从何而来。原来事不管己,偏偏要大放厥词。而我,已经可以默然的接受一切无关痛痒的指责,他们源自陌生人,何必要在意呢。写字,原本是宣泄的方式,有人爱自然有人厌,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我只是喜欢写字的过程,反反复复地写,反反复复地改。黑暗,却终会抵达光明。别人怎么评价,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

这个男人说对了,我的人生除了个男人就没别的了。连自我,都没有。

所以别人说什么真的不要紧,亲爱,有什么关系呢。这世上,除了你,真的没什么要紧的。

逛完论坛,我去校友录看一卒的近照。头发染黄了,穿我最爱的蓝色衣服,左耳上的耳钉闪闪烁烁,笑容明亮。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落泪了。不能清楚地说出内心滋生的某种情愫,它流连在体内,所过之处是一片荒凉。这样的荒凉,犹如冬眠初醒的大地,期待来年一次新的蓬勃。所有的叹息汇聚成血液里奔腾的力量,地动山摇。

他的笑容。那是一道绝无仅有的光芒,照亮过我布满尘埃的生命,让所有封闭的角落都因此获得光明。使得我盲了视听,如梦似痴,追随其后,义无返顾。他手指轻轻一划,就勾勒出我宿命里不得不按部就班的轨道。

QQ上有消息提示,是宋欢。他的IP地址显示为挪威。那个被称为“万岛国”的美丽国度。

他说,汀屿你一个人晚上不要跑出来,多不安全。

我哈哈地笑,跟他东拉西扯地聊天。他突然问我,你还是单身?我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如实回答,是的。然后他说,那么,你可以等我回来么?

脑海里一片空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大概是说我要下了之类的话。然后匆忙地关了QQ。

走在路上,华灯初上。随手在口袋里摸出一根摩尔,燃在指间,火光明媚。慢慢想起关于宋欢的点点滴滴,这个优秀的男孩子,这个爱我的男孩子,这个离我千万里的男孩子。

他是真正待我好的人。我和一卒分手之后就学会了没日没夜地抽烟酗酒,身边所有的人都对我失望,弃我而去,只有他,守护在我的身边,一直拯救泥足深陷的我。他弹吉他唱歌给我听,教我画画。他告诉我安迪喜欢以日常生活物品为表现对象,他告诉我米开朗基罗的《圣家族》被称为东欧圆形画。他告诉我法国画家莱热着迷于工业技术,机械的形象形体和构件工作。他在画室里一遍一遍地对我说,汀屿,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救你自己。

他教会我的,都是些让我觉得骄傲的东西。他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地听。

我说,小欢,我好喜欢的你名字。送欢送乐的意思。他微笑的看我,我只是希望可以把快送给你。我不是不明白他的感情,只是不想勉强了自己又耽误了他,我心里想要的那个人,是谁也代替不了。拯救只是暂时,他还是无法让我涅磐重生。

宋欢的万般柔情,敌不过一卒嘴角一丝浅笑。我们都是愚人,兜兜转转爱着不爱自己的人。

[二]

我对獍说,我真的无法忍受这样枯燥的生活,是不是神已经遗弃了我。

她温和地笑,汀屿,各人有各人的为难,我并不比你好过。神没有遗弃我们,他只是要让我们自己成长。

三月的时候,我们居住的这个小镇忽然气温骤降,下了大雪。出门的时候我和獍互相扶持着小心翼翼的行走。身边一辆帕撒特急弛而过,溅起一汪污水。獍怒气冲冲指着车尾,开辆这个车有什么好拽的,等我有钱了我要开着宝马去犁田!

我笑她,你真是个农民伯伯。

她双眼一翻,农民怎么了,没有农民你吃什么。过了一会,她又摇着头嘟囔,农民不懂高压电,拿着电线当毛线。

我强烈鄙视这个人!她却忽然正经起来,汀屿,你说人的一辈子做重要的到底是什么。《传道书》中说,虚空的虚空,虚空的虚空,都是虚空,都是捕风。我们寻觅的人生真谛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说话,她不知道答案,我也未必就知道。

面对生存,无非是两种选择,在得到与失去之间的缝罅中寻求平衡。任由自己肆意地抉择,珍惜或者摧毁,放其自由或者束其窒息。逃亡,不敢直视内心真实的渴求,摈弃现世安稳,徒劳地追逐不属于自己的空欢喜,与最初的理想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主说,没有义人,一个都没有。

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究竟是爱情,家庭,事业,权势,金钱还是更多径庭的欲望?没有人,NOBODY。

獍,你和萧默还好吧?我忽然想起。

她笑,他又换了一个,这次的不错,听说高中的时候是校花。

我正要安慰她,她便向我摇头,没什么的,汀屿,我习惯了,多么多次我都忍了,不在乎多这一个。

我黯然。我不知我们的处境相对而言谁更凄凉。她是得不到,我是已失去。但是至少,她还有吃醋的资格,我却连纠缠的机会都没有。在爱情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我们渴望的那一点真心,如同夸父追不到的太阳。

我不止一次想过,只要一卒还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原谅,可以宽容,可以重新把千疮百孔的爱一点一点修补好,我们可以回到最初心还完整的时候,反璞归镇,看看那时的爱有多么美丽动人。

獍,你知道吗。《圣经》中我最爱的篇章是〈雅歌〉。其中说到,爱情,是众水不能熄灭,是大水也不能淹没。

可是他的爱,于我,是我触不到的海市蜃楼般的光芒。爱他,是我的痼疾,这场瘟疫,谁来平定。

[三]

KFC里辞远说,汀屿,你是不是又开始抽烟了。他说你不要撒谎,我闻得出来。

我故意沉默不回应。

他接着说,汀屿,你一个女孩子抽那么多烟干什么,很伤身体的你知不知道。我低下头,玩弄左手的尾戒,那是獍送给我的礼物。

辞远还要说什么,我制止他,够了,我真的不想再听了。我想先离开。起身的时候听见他的浩叹,汀屿,我这样爱你,为什么你不愿意爱惜你自己。

我呆了一下,没有回头,句许大步大步地走。

路过一家店,里面放着《我也不想这么样》。王菲很老的一首歌,她唱,我也不想这么样,反反复复,反正最后每个人都孤独。

我恍惚想起,是两个月前吧,辞远和我认识。

在酒吧里,我被獍推到台上唱歌,也是这首《我也不想这么样》。唱完之后几乎是泣不成声,不能克制地想起一卒的音容,笑貌。那一场筚路蓝缕的爱情,真的灰烬不留了。

就是那个时候,辞远端着酒朝我走来。他说,你是孙汀屿对吗?我是萧默的朋友。我叫韩辞远。这杯SEVENLAGER送给你。他说你唱歌很好听,我很喜欢。他说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我站在原地,擦干脸上的泪,貌似无辜地盯着他。不说话。

僵持了好久,他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他说那还是把我的号码留给你好了。你打给我。然后他向酒保要了只笔,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认真地写下一串数字放到我手中。酒吧的光线很暗,我看不清楚他写的是什么。

我终于勉强笑笑,好的,有时间一起玩。

我知道这样不好,很没有礼貌。我总是无法带给身边的人欢乐或者激动的情绪。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的幽默和激情在一卒离开时就消耗殆尽了。就像张爱玲在胡兰成离开后说的,我将只有枯萎了。獍和萧默经常带我出席各种聚会,结识新朋友,他们都希望我快乐。我明白。

我不是不想,只是做不到。

辞远,这个第一眼看到我的眼泪就甘愿被俘虏的男子,他在和我道别的时候说,汀屿,你看上去不开心,我希望你快乐。

我和獍回到公寓,脱衣服时那张钞票掉落在地上,我捡起来随便看看,那一眼,仿佛被雷电击中,灵魂在亿万伏特里抖个不停。我几乎要疑心这是幻觉了。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

手中这个号码,分明就是一卒注销的那一个。最后四个数字是我亲自选定的5202。记得当时我还笑嘻嘻地说,我每播打一次,便是说了一次,我爱你啊。

我爱你啊!

真正成了物是人非。冥冥之中命定的安排,我一团迷糊。

獍说,汀屿,韩辞远是出了名的花心,你自己小心。我笑笑,我?没有再解释什么。我和他,根本是不会有任何暧昧的。

第二天我用这十块钱在超市里买了包DJ。不久后他居然冲到学校里来质问我为什么要用掉那张钞票。我诧异极了,你怎么知道?他得意拿出那张钱在我面前晃,哈哈,因为我也去那里买烟,老板找给我的。

阳光射在他的脸上,天真得像个孩子,我也笑了,我说你那个号码我从来都不曾忘记。

转身时,听见他轻声地说,汀屿,我想我爱上你了。

[四]

那一日我没有回头,只是大声告诉他,辞远,谢谢你的青睐,但是我暂时没有开始发展感情的打算,我习惯了自由的生活。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我的耳朵里,没关系,汀屿,如果你想要自由的生活,我愿意陪你一起寂寞。

他是真正的君子,从来不对我施加任何的压力。他只是对我说,汀屿,你是不快乐的女生,我多么希望你能开心生活,就像獍一样。

獍快乐吗?我茫然。

萧默身边莺飞燕舞,一派繁华。獍偏偏能无动于衷。只有我知道夜晚寂静时她是怎样躲在被子里失声痛哭。我总是想问她,那么多眼泪,那么巨大的悲戚,要有多爱一个人,才能隐瞒得如此不露痕迹。

獍二十岁生日那天,萧默打来电话说跟教授有约。我陪獍去西缇岛吃饭,点了她爱的蒙古烤牛肉,洋葱汤,麻婆豆腐,意大利粉和长城干红。

她不停地吃着烤牛肉,辛辣无比。我尝了一口就再也不敢伸筷子。慢慢的,我看见有液体掉进盘里,她笑,汀屿,我这个人特别傻,每次想哭就来吃这个菜,然后就可以跟自己说是被辣哭的。我真是擅长自欺欺人啊。

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离开西缇岛时,看见萧默和一个女生牵着手在对面马路上一晃而过。獍追了几步。忽然停住,她回过头,泪流满面地笑着说,汀屿,怎么办,我的心脏好象不跳了。

我走过去抱住她,说不出任何话来。

那是她第一次为萧默的背叛失态,她哭瘫在我的怀里,脸上是悲痛欲绝的表情,像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孩,凄惶无助。滂沱之势锐不可挡,悲郁来得这样懋大,我无法担待。

后来,萧默只是用一个巧克力蛋糕,就挽回了一盘败局。

獍叼着烟说,汀屿,大概这就是人们说的那个,克星。萧默就是我的克星。

我喜欢安静看她微笑的样子,漂亮的眼睛眯成月形,长长的睫毛,樱桃般美好的嘴唇。在我心里就像个天使。每次看到她我就想起从前的自己,洁净无暇的笑靥和安谧的爱情。现在只剩得满目疮痍和一颗空心,茕茕而立,踽踽而行。

记忆里宋欢握着我的手说过,汀屿,你这样寂寞,如果我愿意用一辈子陪你,够不够。

我知道我该感激他,感激他给我这样好的爱。可我不懂得表达,只能拥抱他,小欢,去了挪威要好好念书,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想你的,一路顺风,亲爱的。

[五]

獍是突然失踪的,我们都找不到她,打电话去她家,她父亲冷漠的说她没有回家。

是夜,萧默坐在沙发上,满脸憔悴满眼疲惫。他怊怅地说,她到底可以去哪里。

我煮了他爱喝的南山咖啡,香气撩人。隐约记得獍提过,萧默和咖啡只喝南山,而且加奶不加糖。我安慰他,獍一定有什么苦衷,你不要太担心。

他抱着咖啡杯,木然。汀屿,我从来没有想到她不在我的身边我会这样惶恐。他接过我递去的烟,缓缓吸了一口,喃喃自语。我还记得我和她认识的那天,她趴在校门口,遍寻不着一枚硬币。我走过去,她正好抬起泪眼汪汪的脸,她问我,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枚硬币?上面刻着一个獍字,那是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好象听见了宿命疼痛而凛冽的指引。她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女孩。

我当然找到了硬币,但是我没有拿出来。因为我发现硬币的另外一边刻着一个晨字。獍,晨,相亲相爱,不离不弃。我把硬币藏到口袋里,问她,找不到了怎么办啊。

她哇的一声哭起来,找不到了我和晨就完了。

汀屿,我不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你是不是觉得很虚伪,但是我是真的爱她。无论我身边的女子如何纷繁,只有她,我是真心相对。她不会知道,我有多么嫉妒那个叫晨的男子,因为,他才是獍第一个爱的人。

萧默眼里五味齐杂,那些汹涌的爱和恨,那些毫发毕现的忏悔和怨怼,我看的得明明白白。

可是萧默,你也没有体谅过她。但凡女子,谁能公诸同好。

他的面容逐渐模糊,语气愤懑。可她怎么可以这样决绝消失,连通知都没有。她怎么可以这样不顾及我的感受就轻易掌控全局。汀屿,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

他从颈上用力扯下一样挂饰朝墙上狠狠掷去,只听见一声叮当。我拾起来,是一枚用红绳串起来的硬币。两面都刻着字,獍,默,相亲相爱,不离不弃。它比普通的硬币薄几分,是被砂纸磨平后刻上字的。我心豁然,这应该就是那枚指引他们相识的信物吧。

我望着他,傻呀。两个傻人,明明是相爱的,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那我自己呢,思绪沉淀下来,我看到了自己丢失的爱。我多么想回去从前,那些伤害都不存在,依然可以坚定地爱。那些没有来得及被风化的细节,真的还在,没有磨灭。

眼泪终于掉下来。

[六]

獍一直问我,你与一卒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场感情纠葛?她说在这个大学我第一眼看到你而十五个耳洞就震撼不已,到底要多少勇气,一个女孩子才能这样孤傲示人。

我捂着心口,对不起,獍,我不能说。我害怕一旦说出来,这爱就成了别人口重以讹传讹的话柄。众目睽睽,无数人介入。我害怕一旦说出口,这爱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我始终认定,爱情只是一个人的事情,冷暖自知。

我只想带着这与任何人任何事无关的爱情,走去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十六岁那年,父母不停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母亲铁了心要离婚,要离开这里家。她站在客厅里抽着烟,冷漠地看着父亲,她说,我什么都不要,钱,房子,孩子,什么都不要。

她要的,只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