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霍十九的心思,他是希望将蒋妩藏在家里,不叫那种存了心思又实力强劲的“情敌”见的,可蒋妩说的对。文达佳珲的确对他们家人有救命之恩,夫妻本为一体,若要见面,两人一起去较为合适。

霍十九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去迎宾阁了。我稍后下帖子去请他游湖饮宴。正好顺带着谈事。”

“也好。”蒋妩撩起窗纱问骑着高头大马与马车并行的曹玉:“墨染,英国公前儿不是说也要游湖么?”

“趁着咱们有事儿给错过了。怎么,夫人有想法?”

“我是有想法,若真正游湖,请他去呢?”蒋妩回过头望着霍十九,笑道:“其实皇上的法子,也未必不好。”

霍十九一下子就想起当初小皇帝不顾着蒋妩等人的死活,为了陷害当时还是皇长子的文达佳珲,将船底凿破的事。

“你又胡思乱想!你现在受不住这些,就老老实实的等着执行下一步计划吧!我会尽快安排,否则你动作就更不方便了。”

蒋妩被训的白了他一眼,无奈这样冒险的想法只能作罢。

霍十九回府后便去安排,随后就命人去迎宾阁给文达佳珲下了帖子。

原本一国君主,对与霍十九这样的帖子是可以拒绝的。可他却是望着烫金的帖子愣神了片刻就笑了起来。

纳穆在一旁瞧的新奇,伸着脖子看帖子,却被文达佳珲推开了。

将帖子放好,文达佳珲吩咐道:“还不去预备。朕晚上要去赴宴。”

第三百四十五章湖上

夜晚的什刹海灯火通明,漆黑湖面上倒映出岸边和画舫之上精致的各色宫灯,影影绰绰之中到增添了几分江南水乡特有的旖旎和韵色。毕竟今日是锦宁侯在画舫之上办了盛宴款待金国皇帝,万一有个闪失,谁都担待不起,何况霍十九手中可用又可信的,焦忠义的三千营首当其冲。身着玄色铠甲的兵士被焦忠义带来,分组整齐的列队严阵以待以应对突发状况,更增许多肃穆森严。

蒋妩有些奄奄的斜靠着画舫三层阁楼的窗子,口中含着酸杏,酸酸甜甜的味道总算让恶心劲儿好了些。

听雨在一旁拿了团扇轻轻为蒋妩摇着,数落道:“夫人就不该提前跟着侯爷出来,还兴冲冲去坐什么船,您还当自个儿是从前那般呢?如今怀着身孕,今早才自夸说这次稳当的很,连恶心都不曾,这不上了船就开始不舒坦了?您也该爱惜自己才是啊。”

“你这丫头,数落我到几时才罢休啊。”蒋妩回眸嗔她:“本来我对自己还挺自信的,这不也是才知道我这身子不似想象中的那样么。你再说,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就是要起了茧子才记得住呢,免得您又乱动作。”听雨禁不住笑了起来。

才刚不过是乘船一阵子,蒋妩就趴在船沿吐了起来,唬的霍十九脸都绿了,一叠声问“怎么样”的声音都是打颤的。然后蒋妩就被强迫送上画舫。在三层暂且安置了。若非蒋妩借口说回府路程远,还要折腾一阵免得难受,霍十九险些命人将她押送回府。

蒋妩白了听雨一眼。自白瓷小碟中捻了一颗饱满的腌梅子含着,腮边鼓鼓的趴在窗棂,显得有些孩子气。

曹玉站在门前时,瞧见的正是蒋妩如此。不禁笑道:“夫人可好些了?”

“墨染。”蒋妩坐直身子,“哪里有那么金贵了,我又不是泥塑纸糊的,不过是刚才那小船不稳当。外头可预备整齐了?阿英呢?”

都这样了还逞强呢?

曹玉摇了摇头。缓步进了屋里,道:“一切已经预备得了。侯爷在船下等候金国皇帝,我腿脚快,特地叫我上来看看夫人怎么样了。”

“我不打紧,哪里就会怎么样。不过我看今儿晚上什刹海上倒是会很热闹。”

“夫人瞧出什么来了?”曹玉心中一凛。生怕是方位上有疏忽,快步到了窗前往外看去,“才刚我已经四周检查过,焦将军安排了三千营的将士,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理当无碍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反正我要是英国公,也会选在今晚动手,如果叫金国人在阿英的宴请之中出了事。回头可就有的忙了。就算金国人没事,宴会是阿英办的,就是要与金国人解释也是需要一番口舌。到时候英国公再站出来。以正义者自居鼓动人弹劾阿英,恐怕就连清流那边都不得不赞同英国公的说法了。”

曹玉猛然回过头,“这样一说,今日根本就不该办这个宴会,要么去迎宾阁,至少也该将人请到侯府才是。府中我安排的防卫很是紧密。再加上三千营的人马参与,金国陛下若去咱们府上必然万无一失。”

“不然。水至清则无鱼。咱们还正要办这场宴呢。”蒋妩以淡绿青瓜缠枝纹的纨扇掩口将果核吐在描金小痰盒中,这才起身道:“若要出事,在公共场合更好,在家里一则是闹得家宅不宁,其次那地儿人多,怕要带累了其他人家和寻常百姓,三则真出事儿咱们更摘不开。倒不如在这什刹海,即便闹起来也够宽敞的。”

她眉目含笑,神采奕奕的模样,给了曹玉极大的自信,“看来夫人和侯爷是早有准备了。”

“是阿英思虑周全。你别看他闷不做声的,其实早在上午说要来什刹海半宴,他就将一切可能发生的都想清,且想好应对之策了。”蒋妩说话之时,是对霍十九满满的崇拜和喜爱。

曹玉虽心里发酸,倒也不似从前那般难过,也赞同的道:“侯爷的确是这样的人。不过夫人与侯爷也是一样的,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又有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蒋妩眨巴着长睫,莞尔道:“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说蛇鼠一窝那个意思。”

“被夫人听出来了。”曹玉噗嗤一笑,与蒋妩并肩看着阁楼之下。只见霍十九身着绚紫交领窄袖素面锦袍,头带金丝攒珠白玉冠,正面色沉静的负手而立,手中的折扇一下下敲着挺直的脊背,夜风撩的袍摆飞扬,一副自信悠然的模样。

曹玉便道:“侯爷这会儿自己在那,我不放心,先过去了。”

话音方落,人已从窗棂一跃而出。兔起鹘落的飘向霍十九。

蒋妩和听雨都只见他像一只雪白展翅的仙禽,眨眼间已潇洒的站在霍十九身畔,霍十九听闻动静,回头看来,先是与画舫上的蒋妩笑了下,才与曹玉笑着说什么。曹玉则是微笑做答。

二人身高相仿,又都生的挺拔俊俏,在夜幕霓虹水波荡漾的湖边,真正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听雨低声道:“夫人,曹公子也太谦了,他哪里只是腿脚快而已”

“墨染的轻功已入臻境,我今生是学不会的。”蒋妩不无羡慕。曹玉教导她时真正是用了心的,她也真正喜欢学,只是她没有内力,现练又来不及,只得将步伐做了调整。她虽能做到这一跃的比曹玉的速度不相上下,却与他的功夫完全是两个概念。

“夫人的身手已叫婢子羡慕了。”听雨说着,又想起方才的事:“不过夫人也要记得,您是孕妇,孕妇啊!”

“好了好了,你这碎嘴的丫头,回头我定要找个人家将你配了,免得你总在我这儿唠叨。”

听雨羞臊的脸上通红,桃腮粉面配上眉间美人痣,娇颜非常。蒋妩气了调戏之心,手指勾着她下巴刚要说笑,就耳尖的听见一阵马蹄声。重新看回窗外,远处就见一队人马缓缓而来,为首之人一席宝蓝锦绣劲装,神色威严,端坐马上甚为英伟,身旁二十余名黑衣侍卫均骑着毛色相同高度相近的枣红马,马蹄声几乎要化作一致。

如此巍然气魄,不必细看也知是金国皇帝一行。

焦忠义等三千营兵士被如此气魄激的好胜心起,军姿更为挺拔。也亏得今日霍十九叫了三千营的人来,气势上才未见输了阵去,若只寻常侍卫或五城兵马司的人,没有几年沙场历练,哪里来的如此严整的军威。

“金国陛下。”霍十九与曹玉携领众人行礼。

文达佳珲翻身跃下马背,将缰绳随手丢给一名护卫,只带了那,纳穆和另一人上前来,以金语道:“锦宁侯,很久不见,别来无恙。”

霍十九以燕国话答道:“劳金国陛下记挂,在下一切安好,陛下却是龙马精神,雄心不减,昨日自我国陛下处瞧见陛下国书上的要求,只觉您气魄是更胜从前了。”

国书上写了什么两人最清楚,旁人即便不知细节,也都猜得出大概,霍十九此话分明是明褒暗讽,刺打金国人的贪心和失礼。

“托福,锦宁侯还不是聪慧不减,昨日晚宴上不得见,听说锦宁侯是病了?如今瞧你气色尚不很好,可见是带病还在为两国之事繁忙,锦宁侯果真是燕国良臣啊!”讽刺燕国没别人可用了么,叫个小白脸带病还来谈国事。

二人唇枪舌战,丝毫不让之间,已走上链接画舫与岸边相连的厚实踏板。

行走之间踏板上下颠簸,曹玉便紧随在霍十九身旁,生怕发生意外。

文达佳珲见了觉得好笑,“曹大人对锦宁侯的照顾依旧无微不至啊。”

“侯爷是国家栋梁,在下追随侯爷,纵然侯爷并未吩咐,在下也应尽义务才是。”

“你也是个侠客,如此屈居人下不觉委屈?”

“这世上能得明主展才学的机会并不多,有人一身武艺,还不是碌碌无为直至终老?又何谈委屈。”曹玉说起话虽然轻声细气的像个腼腆的姑娘,可话中却并不示弱。

一行人到了画舫,上了台阶来二层宴会正厅,在黑漆八仙过海的宽大圆桌旁落座,珠帘后早已坐定的乐师便弹奏起古琴。并不似寻常公候家做乐时喜欢腾热闹的丝竹靡靡,只一位古琴声音丝毫不觉单薄,墙角三角几上的兰花开的幽静,霍十九亲手沏茶,雅致香气与飘出湖面的琴声相和,能叫人心情平静是最合适谈事的环境了。

“果然锦宁侯是个妙人,不似那些俗物只懂得大鱼大肉,歌舞丝竹,莺莺燕燕娇声啼语的叫人心烦。别看朕这个样儿,可也是个爱好清静的。”文达佳珲接过霍十九双手递来的紫砂小茶碗,啜饮了一口。

蒋妩与听雨下了台阶,正听闻这一句,笑道:“既然喜欢,那也不枉费阿英如此费心准备了好茶好水。”

第三百四十六章畅谈

文达佳珲自她下了丹墀,锐利的眼眸中就已有浓到化不开的笑意,她今日穿着身烟青的千层轻纱长裙,双臂上挽着蓝白相间的真丝披帛,手中摇着葡萄缠枝团扇,行走间纱衣翩然,很有一番淡雅谪仙之气,与霍十九灯下深紫肃穆华服形成强烈的对比,却又出奇的和谐。

“蒋妩,我当你爽约呢。帖子上明明是写了你与锦宁侯的名字,我却只看到了锦宁侯。”见了蒋妩,文达佳珲甚至不再自称为“朕”,语气也是朋友之间的轻快,完全没有了方才在外头与霍十九针锋相对的样子。

“哪里会,我不过是看了半天的戏,觉着愉快的很,这才下来迟了一些。”

说话间,霍十九已起身拉着蒋妩坐在他身旁,打量她的脸色,关切的道:“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早就好了。”蒋妩放下团扇,端起一小碗茶递给一旁站定的曹玉,又自行端了一碗。

霍十九忙抢了她手中荔枝大小的紫砂小碗,吩咐道:“取梅子汤来。”

“是。”听雨应声下去。

蒋妩已许久没吃茶了,为了孩子考虑,也只好作罢,只是闻着淡雅茶香有些眼馋。

文达佳珲见霍十九对蒋妩的照顾如此无微不至,心下又是酸楚又是欣慰,笑着道:“你怎么了?身子不适?”

“没事,就是有点晕船了。”蒋妩不好说自个儿是孕吐。恰好今日下午乘船时恶心,就将事都归结在坐船上。

“晕船?那不如咱们到岸上去谈吧。”文达佳珲询问的看向霍十九。

明眼人都知道,画舫之上聊天最为安全。既不担心被人听了去,又不必担心刺客靠近,因为船四周有护卫,水中乃至岸边都有人看守,根本不可能藏了人靠近,文达佳珲竟然一听说蒋妩晕船,立即就要放弃在画舫上说话的机会。

如此关心。蒋妩颇不自在,拒绝之类的话早已直白的说过。可文达佳珲就是单方面的心思,也从来没有说叫她回报什么,又于家人有救命之恩,她面对他时真是有些为难的。

曹玉就有些担心霍十九吃醋。影响了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暗怪文达佳珲说话没有分寸。

霍十九心里的确是不大舒坦,可这事怪不得蒋妩,文达佳珲又一副挑衅模样,又是光明正大的并未做苟且勾当,霍十九也不好太小气,就代为回答道:“是才刚我的疏忽,带着妩儿去乘小船玩了一会儿,才叫她晕船了。画舫停靠在此,并未行进,也极少有摇晃。应当不相干的。况且在这里咱们说话也方便,琴师是我的人,不必担心谈话内容外泄。”

“正是这样,多谢你关心了。”蒋妩微笑。

文达佳珲便不好再多言,只点点头。

听雨将梅子汤放在蒋妩面前,就行礼退了下去。曹玉则放下茶碗站在霍十九身后。

文达佳珲便直言问道:“方才在外头那样说话。我也是累得慌。毕竟我不是你这样文人,说起拐弯抹角的话来并不觉得什么。咱们在这里就直来直往吧。”

“这话怎么听着却像是在贬我呢。”霍十九失笑道:“既然陛下这么说。我也就不再虚礼客套了。想不到上次在茂城一别,竟然这么快就见面了。陛下来京都城为的是什么?”

文达佳珲仔细看着霍十九的神色,“我若是说我来是为了帮蒋妩和你,你信么?”

“我信。”霍十九诚恳的道:“陛下的帮衬并非第一次,家人两次救命之恩,霍某根本无以为报。他日若有机会,必定会报答。”

“我说过,那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蒋妩。”

文达佳珲这样直白的说,的确是有一些煞风景的。不过霍十九了解文达佳珲的性子,这种人不屑说谎,也不屑拐弯抹角,军中历练多年,早已经习惯了直言,且他也有资本和自信直言。喜欢就是喜欢,就是要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虽然这样做法的确是简单鲁莽了一些,可这样率性直白,却是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没有勇气去做的。

霍十九对文达佳珲这样的人物很欣赏,只是觉得若是文达佳珲用情至深不是对着他的老婆,他或许都会与他成为朋友,好生喝一杯。

“陛下是说过。夫妻一体,为了妩儿去救了我家人的性命,这个恩情我不可能忘记,必然报答的。”

“那就应下我们的要求吧。”文达佳珲玩笑道:“那单子上我已经叫人列的很清楚了,只要锦宁侯能够让步,之前种种大可以当做一笔勾销,你就不必再觉得是欠了我的情了。”

“国事是国事,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怎能混为一谈。”

“怎么不能?”文达佳珲笑嘻嘻道:“就比如蒋妩若开口说,‘你那些东西都别要了’,我保证下令下去,不要那些东西了。”

这个人,可真是

曹玉拧眉,好像生怕人不知道他心仪蒋妩似的,亏得侯爷与夫人的感情深厚,且二人都是豁达之人,否则还不给蒋妩戴上不贞的帽子?那样自私就不能称作是喜欢,而是祸害了。

“你们谈事归谈事,可不要扯上我。”蒋妩连连摆手,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霍十九方才略有的不悦都烟消云散了,莞尔道:“陛下又说笑了,一则,妩儿不会开口做这样的要求,二则,陛下虽为一国之君,富有天下,可您是最富有的人,也是最穷的人,又哪里来的能力去为了一己之私来做国家之事的决定呢?”

“哦?”文达佳珲诧异又新奇的道:“说来听听。”

“陛下如今贵为一国之君,难道还没有体会吗?做了金国的主人,可以说什么都是您的,但是您一切的出发点都要为了百姓和国家,所以也可以说什么都不是您的,反而您才是国家和百姓的,您做的事,若是叫朝中大臣不满,叫百姓不满,那岂不是对不住您的身份?那样不理智,您不能做,也不会那么做。”

“看来这些年你跟在你们皇帝身边,也没少领会得这种高高在上的寂寞。”

文达佳珲啜了一口茶。紫砂小茶碗的容量不大,这一口喝干,蒋妩便替他又续了茶。

霍十九道:“我毕竟领会的不深。陛下此番这般开口要了这些东西,必然是不可行的,不过贵国使臣远道而来,燕国是好客之帮,备了重礼是应当的。”

“这事儿不必多谈,压根儿我就是来凑个热闹的。”

文达佳珲既然将话都说的这样明白,霍十九与蒋妩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各自给文达佳珲行了礼。

文达佳珲忙道:“这是做什么。”

蒋妩道:“即便你是出于朋友之义,这礼你也受得。”

文达佳珲如此做,是要让小皇帝意识到霍十九的用处。搅混了这潭水,也好让他们有喘息的时间。免得英国公的事情还未曾解决,却连从前效忠的君主都失去了。那样拼搏了这么些年的意义又何在。

文达佳珲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君主,但是做的事,的确是出于感情多一些,在不伤害金国国本的基础上,他一切都是在为了他们。

蒋妩越加觉得歉然,拒绝的话说过多次,再说下去也是没意义的。只是她担心如此一来,会伤害了文达佳珲,又叫霍十九心里难过。

霍十九知道她的顾虑,真诚的对文达佳珲道:“陛下,大恩不言谢。”

“罢了罢了,说什么谢的,今晚难道都要说这些没用的不成?”文达佳珲也知道蒋妩的为难,就不在多言说敏感的话题,转而对霍十九道:“我才刚来时,叫我的人在四周查探过,发现了一些异样。你原本清场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些百姓。”

“我也是看到了。”霍十九面上的笑容有了一些嘲讽意味:‘我才刚已经叫人留意了。那些人虽打扮成了百姓的样子,却不是普通百姓,看身形动作应当有问题。我想,八成是那老狐狸安排了来搅局的。‘

“我看也是,你锦宁侯宴请我金国皇帝,若是真出个什么事,就算不是你安排的人,也会追究你的责任。唉!你们朝廷里真是麻烦,自个儿窝里斗,什么时候是个头?若不是有那个和平条约,我真想再搅合搅合,看看你们燕国人到底能将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文达佳珲的话说的虽然不中听,却是大大的实话,霍十九难得没有反驳,也只是叹息了一声。

曹玉这时已经紧张的站在窗前,瞧焦忠义等人果真将四周防卫的很是森严,绝不叫人接近岸边半步,这才放下了心。

蒋妩道:“达鹰,你此番前来,是单个儿要帮我和阿英的忙,还是另外有事要一同办?”

“都有。”文达佳珲实话实说:“不过却是我大金与燕国之间的事,这会儿也不好告诉你们。我只能说,现在国书上我要求的那点儿东西并不多,将来燕国要纳贡的日子还在后头。”

第三百四十七~三百四十八章入宫

文达佳珲便是这样坦然直爽的人,他要争什么夺什么从不会怕叫人知道,支撑他如此直白坦言的,是强大的自信与胆量。

霍十九对他的为人是钦佩的,虽然他这番话即便不说,金国人的野心对于燕国人来说也从来不是秘密,但如此直言,却叫人心生敬佩。只不过他的雄心却是针对他的国家,且还是他为之努力奋斗了这么多年的国家。

“陛下这样说法,着实是领我无言以对。我只能说,您那目标未必能够实现。”

“怎么,你已被辜负成这样,还想为了你们的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文达佳珲嘲讽的道:“霍英,朕佩服你的忠义,但是你国皇帝已负你至此,你若再顽固不化,那便不是忠义了。”

霍十九并未因文达佳珲的一番话而动气,低垂眼眸望着手中紫砂小碗里琥珀色的茶汤,缓缓道:“在下所做所为,一切都随着心意罢了,忠也好,奸也罢,都不外乎是旁人茶余饭后闲嚼来的,与我又有什么相干?这些年有人问我觉不觉得亏得慌,我总说不亏,因为不论怎么走的,那路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今日也是一样,我有今日,不怪皇上负心,也不怪任何人,只是我自己走成了这样。我不怨恨谁,所以也不会将怨恨加诸在国家大义之上。我虽感激陛下屡次救命之恩,但是一码归一码,陛下的恩在下肝脑涂地也会酬报。若要做与国家无益的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文达佳珲原是佩服霍十九的坚韧和气概,但一切认知也只是依靠他间接知道的那些事。今日能与霍十九如此畅谈,听他亲口说这一番话,心下触动却是不少。因他是蒋妩的男人,文达佳珲对他是有天生的敌意的。可现在抛开一切不谈,单独他的气量与刚毅,足以证明他从前所认知的不虚。他是真正的汉子。

“你这样说,朕更希望你能来金国了。你们的皇帝这般。也着实是有眼无珠,你的大才在燕国无从施展。不如你来帮朕?”

霍十九虽对皇帝心寒,但也不会与个外国人来乱骂皇帝,就只笑了笑:“陛下如此抬举,在下感激不尽。将来事情了了,在下只求闲云野鹤度日,给妩儿她想要的那种平静温暖的日子,是以陛下好意,在下怕要辜负了。”

蒋妩见二人相谈甚欢,不仅笑道:“也是立场不同没法子,不然你们可真该结拜的。”

“妩儿。”霍十九失笑道:“你逾矩了。陛下是皇帝。”

“皇帝难道不是人,还是石头缝儿蹦出来的?”蒋妩奇道:“我先前就与达鹰兄弟相称,在我心中。他是帝王,那也不过是个营生罢了,就像渔夫要捕鱼。农夫要种地一样。”

“你这丫头。”霍十九被她如此大逆不道的说法弄的哭笑不得。方要与文达佳珲致歉,文达佳珲这厢已经爽朗大笑。

他低沉的笑声是欢喜的发自于胸腔,凭空传出很远去。兵士闻声都不约而同看向画舫,心下对锦宁侯佩服不已,能叫金国皇帝这般开怀大笑,想必所谈内容也有八分成手了。

画舫中。蒋妩无辜的摸摸鼻子。她实话实说反而叫这位帝王笑成了这样,着实始料未及的事。

“说的好。的确如此,所谓君王不过是个营生罢了!”

他欣赏的望着蒋妩,本想控制自己不去看她,不愿给她添麻烦,可她如此精致的容颜就在眼前,这般令他心折的女子却不能属于他,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是希望得到,才显得弥足珍贵,只可惜,他来的太晚,却出生的太早

霍十九将文达佳珲看蒋妩时那样怜惜的的神色看在眼中,心里发酸,但也是无可奈何。怪只怪蒋妩如此可人,又恰好对了文达佳珲的喜好,庆幸的是蒋妩是属于他的,他能为她做的事,纵使他他日变成平民百姓也能做道,而文达佳珲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