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姐身体健康,又怎会怕坐电梯?”易丞说着,拉着古以箫,把她推进一架电梯里,自己跟着进去,很满意地看着她心惊胆战地瞪大眼,电梯启动没一会儿,就哭丧着脸,乖乖向他投怀送抱。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他扮演考拉妈妈,古以箫扮演考拉宝宝。

古以箫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狠狠推开他,气愤地走出去,忽然回身,露出恶魔一样的笑容,心里默念着“等着瞧,姓易的”,然后勾着易丞的胳膊,和他一起走进海景餐厅。

“犯罪被通缉了吗?”古以箫折着餐巾,“为什么好好的不来上课?”

她的嘴像刀子一样不饶人,易丞耐心解释着,“我过几天就要去北京了…”

古以箫故意用崇拜的目光望着他,用很恶心的语气说:“哇哦,易教授被北大聘用了么?好厉害哟!不如我回去跟大家说一声,一起在机场开个什么欢送会好不好?”

易丞不理会她的调侃,接着说:“大概去一个月多,所以不再给你们上课。”他想起现在代课的谢向东,于是随口问道:“现在上课的谢老师怎么样?”

“回易教授的话,谢教授很让我吃惊。”古以箫颇为赞许地点着头。

易丞眉头一皱,很小心眼地瞟了她一眼,不说话。

“我原以为你上课就够无聊了,没想到谢教授比你更加无聊,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大大促进了我的睡眠。现在,我只要听到‘西方现代哲学’六个字就想睡觉。”古以箫有意忽略他的目光,自顾自说道,“我现在那个悔啊,曾经,一个珍贵的老师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然而我算幸运,伟大的易教授现在还能想起我古以箫,可怜了我们班那几个女同学,西方现代哲学一门课,已经成为她们的死穴了。”

完全无语状态的易丞低头切着牛排,嘴角却上扬成可以称为“微笑”的弧度。

“你怎么都不感动?”古以箫叹口气。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

古以箫冲他做鬼脸,“你约我出来,就是来跟我说你不上课的原因?”不等他回答,她一拍手,“我知道了!你太想念本小姐了,所以迫不及待见我一面,对不对?”

“古以箫,你已经自恋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那你干吗叫我出来呢?”

“我太想念你了,所以迫不及待见你一面。”易丞重复她刚才的话,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促狭笑容。

“哇,我好感动。”古以箫眼泪汪汪,把自己不爱吃的西芹全部倒在他的沙拉里,用叉子把他沙拉里的菠萝全部挑出来吃掉,才开始吃自己的沙拉。

易丞无奈,望着她鼓鼓的腮帮,眼里浮现一丝宠溺。

“易丞…”古以箫忽然抬起头,用甜腻腻的嗓音叫他,用舌头舔舔唇边的沙拉酱,还伸出小腿去蹭了一下他的小腿,“我今晚去你家好不好?”

易丞喉头一紧,点了一下头,忙端起冰水喝了一大口。

古以箫在心里冷笑两声。

十、变态与猥琐

趴在车窗上,收音机里传出王菲的《流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古以箫闭着眼睛,轻轻地哼着,车里的冷气伴着王菲干净而清澈的声音,给人一种有如置身于冷泉的感觉。

“你知道‘骑驴找马’么?”古以箫忽然问。

易丞专心开着车,被她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问,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古以箫歪过头去。

红灯,易丞刹车,停在白线后面,忽然倾过身子,在古以箫唇角印下一吻,然后伸手梳着她的长发,动作里有说不出的爱怜。

十分钟后,车子驶入君悦公寓的停车场,一会儿后,易丞牵着古以箫走出来。

“你家几楼?”古以箫抬头看着十五层的公寓楼,心想,该不是又要坐一次电梯吧。

“四楼。”

古以箫满意地点点头,等他用电子钥匙开了楼下的大门,正要和他一起进去,就觉得背后白光一闪,好像是…照相机。她警觉地回头,除了暗暗的路灯,其他什么也没看见。“易丞…”她拉住他,“我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我们。”

“我去看看。”易丞让她站在原地不要走动,自己四处转了转,回来说:“没人。”

“算了…”古以箫无所谓地摇摇手,“我们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

“恩。”易丞回头望了望,沉默着思忖一会儿,搂住古以箫,“我们上去。”

古以箫感觉到他手心的热度,心里暗叹:他等一下不会把我扔出来吧…

刚进门,易丞就一个回身,把她按在门后,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双手已经很不老实地探入她T恤的下摆,摸索着要解开她内衣的暗扣。

“你能不能斯文一点啊…”古以箫护住自己。

直起身,易丞邪恶地按着她的肩,“谁能在面对你的时候斯文…”

“趁你自己还没一发不可收拾,我劝你住手。”古以箫像只泥鳅似的从他身边溜走,回头冲他眨眼睛,“浴室在哪?我要洗澡。”

易丞用下巴指指左边。

“你这里有没有可以借我的衣服?”古以箫把包扔在沙发上,用皮筋把头发扎起来。

“等会儿你不需要穿衣服。”易丞相当露骨地宣布,平时装出来的不苟言笑和正经八百轰然倒塌,只剩一个布满坏笑的俊颜。

古以箫冲他吐舌头,“变态!”

“对,我是变态。”易丞抱着双手,靠在沙发旁,“而你,就是那个让我成为变态的人。”

“既然你都承认了…”进了浴室的古以箫已经脱得只剩内衣,她探出脑袋,挑着眉,“帮我下去买点东西吧,我家小红来了。”

“谁来了?”易丞再一次对她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月满鸿沟,霞封鸟道。”调皮地眨一眨眼,她转身关门。

直到浴室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愣了很久的易丞才忽然反应过来古以箫所谓的“小红”是什么。“古以箫!”他大步上前,转动门锁时却发现浴室的门已经被她锁上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事物发展的趋势是不可遏制的,易教授…”古以箫在里面大声说,“你故意让我坐电梯时抱着你,我猛然感到欲火难耐,临时决定来你家过夜,所以什么都没带来。你就发挥一下为人师表那助人为乐的精神,帮我下去买…”

易丞狠狠砸了一下浴室的门,大吼:“你竟敢叫我去买那种东西!!”

古以箫那该死的夸张语调从里面传出:“天啊,易教授,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哪种东西?很丢脸吗?我们女同志每个月都要买一次呀。方才你承认自己是变态,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实践是检验真理正确与否的唯一标准,你就变态一次给我看看嘛…”

“该死!你自己去买!”易丞简直要疯了,脸上居然浮起可疑的红霞。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古以箫贴在门上,可怜兮兮地说,“既然你这么残忍,那我只好血淋淋地走出来,自己下去买了,呜呜…”

“该死的古以箫,早知道我就不会带你回来!”易丞咬牙切齿,这若不是他的浴室,他早一脚踹开,进去大开杀戒了。

“这位施主,色字头上一把刀,下次别再被这个该死的古以箫用色相迷惑了。”说罢,浴室里爆出一阵放肆的狂笑。

☆★

易丞站在二十四小时超市的门口,觉得自己现在非常猥琐。

他穿着黑色的翻领T恤和暗色的牛仔裤,戴着那副学者气很浓的无框眼镜,超市的玻璃上赫然映照出一个斯文男人的影子,然而,这个男人是来买卫生巾的。

来到世界上二十七年,易丞在电视上见过不少广告,他很少关注这些无聊的东西,唯一的印象就是紫山酱菜的广告——女排教练陈忠和说,每次回家,妻子都会拿出准备好的紫山酱菜给他吃,然后就喊出广告语——紫山酱菜,人见人爱!…易丞不解,好不容易回一次家,居然每次都只能吃紫山酱菜,陈忠和真是艰苦奋斗到了极点啊。

这些广告里不乏一些女性用品,易丞从来没有那个兴趣去关注这些商品,所以,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来买的是什么,却不知道具体哪个牌子比较好。

易丞踏进超市,发现里面的人并不是很多。一看钟,十点多了,怪不得。他偶尔会来这里买点生活用品,可是,要说卫生巾摆在那个部分,他还真不知道。他索性把手插进口袋里,慢悠悠地逛着。他才不管古以箫那个该死的会不会闷死在浴室,他诅咒,闷死了才好,他收尸都比来买卫生巾好得多。

那种东西不可能放在零食区吧?易丞在生活用品区逛着,在香皂牙膏的一排架子那里转了一会儿,没有;锅碗瓢盆的架子边逛了一会儿,还是没有。

这时,一个导购小姐亲切地走过来,热情地服务:“先生,您需要什么东西?”

“我…”易丞忽然闭上嘴,差点就要把“我要卫生巾”说出口。“我随便看看。”他浅笑,温和而有礼。

导购小姐微欠身,“那您请便。”

“谢谢。”易丞很有风度地回礼。

难得在超市闲时遇见这么个斯文有礼的帅哥,导购小姐似乎有点恋恋不舍,一双眼睛粘在易丞身上,随着他移动着,准备随时过去服务。

转过一个架子,易丞忽然发现,他找到了!

右边的架子,是一整排的纸巾,左边的架子,是一整排的卫生巾。易丞刚要走向左边,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正专心致志地拿着一包卫生巾研究着,听见脚步声,随意一瞥,看见是个男人,便很警觉地虎起脸来。

易丞尴尬地转身,假装拿起一包纸巾,看着上面的出厂日期。

中年妇女放下心来,叫过导购小姐,嗓门很大,还带口音:“小买(妹),介(这)种夜用的有多长啊?”

夜用?易丞心里生起一个疑问,还有分夜用和日用么?他原以为所有时间都用都一样的卫生巾。好吧,现在是晚上,应该买夜用的。

“哦,包装上有写,您拿的这种是特长的,35厘米。”导购小姐指着包装说。

“这样哦,那很长嘛,我以前买的都系(是)28厘米的。”中年妇女把那包卫生巾放进篮子,迈着八字步离开。

怎么还有长度?这种东西要长度做什么?易丞心里更加疑惑,只听说美国出了一种安全套上面有刻度,却不知道卫生巾还有分长短的。那到底怎么挑选呢?古以箫需要多长的?难道是根据屁股大小?话说古以箫的PP还挺不错的,手感很好,摸起来的时候…易丞摇摇头,甩掉自己脑中淫秽的画面,茫然地望着手中拿着的抽纸。

“这种是180抽的,如果您需要更大的容量,这里有大包的。”导购小姐见他盯着那包纸巾出神,就又热情起来。

“那个…”易丞豁出去了,用下巴指了一下左边,“哪个牌子比较好?”

导购小姐显然没看出他的意思,在她印象中,男人怎么可能买卫生巾,于是,她指着两种牌子的纸巾说:“这个、还有这个,都不错。”

愚蠢的女人!易丞随便抓起一包纸巾,愤然离去。

猥琐,太猥琐了。易丞留在香皂的架子旁,焦躁地走来走去,手里抓着那包纸巾,仿佛那就是古以箫,使劲捏,捏死她!

可恶的古以箫!易丞牙关紧咬,回忆着她用甜腻腻的嗓音说“今晚我去你家好不好”,自己马上受不了她的诱惑,当时就想扛她回家,哪里会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买卫生巾?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有这样的经验!他对她太掉以轻心了,他易丞也有被色欲冲昏头脑,然后被人摆一道的时候。该死的,从他进来到现在,他的想法和诅咒足以写成一本类似于《追忆似水年华》的意识流小说,题目就叫《追忆猥琐购物》!这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猥琐啊~~

罢了,现在的社会——爱猥才会赢,敢琐就会红!

易丞大步走向排满卫生巾的架子,刚才那个导购小姐见了他,马上殷勤地问:“先生,您还需要什么吗?”

左转,易丞终于正眼看见那眼花缭乱的包装袋,没想到女人的东西这么…好吧,女人都是重外表的动物,她们就是喜欢这么好看的包装。

“先生,纸巾在这边…”导购小姐满脸堆笑,以为他忘记了纸巾的位置。

“哪一种比较好用?”易丞不理会她的提醒,面向那一排女性专用品,用讲课般的平板语调提问。

导购小姐显然怔了一会儿,然后脸上浮现一丝红晕,“请、请问,您需要夜用的还是日用的呢?”

易丞脸一沉,瞪向她,音量放大了一些,也冷了一些,“不是我要用。”

“啊,很抱歉!”导购小姐捂住嘴,眼睛无辜地眨了眨,“请问,您爱人需要的是夜用还是日用?”

“夜用。”易丞闷闷回答。爱人?古以箫?他背后一阵冷汗。

“那么,如果量多的话,建议您买这一种加长的,如果普通量的话,就用这种。”导购小姐拿了两包卫生巾,准备递给他,可是他却不接。

“加长的,一包就够了。”易丞强忍尴尬。

导购小姐放了一包回去,易丞才接过,飞快地转身离开。

“快来快来!”导购小姐叫过另一个,“那个男的帮他老婆买卫生巾耶…好体贴啊。”

另一个导购小姐惊异地瞪眼,“可是,这样不好吧?听说男人帮女人买卫生巾,会倒霉一年…”

过了导购小姐这一关,还有收银台。

易丞把卫生巾和纸巾往收银台一放,收银小姐马上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扫描之后,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谢谢,十八块二。”

易丞给她一百整钞,等她找完钱,拎着塑料带,匆匆离开超市。

他以后,都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了…

“古以箫!”他刚进门,就大吼一句。

“亲爱的,你回来了——”古以箫穿着他的T恤,下摆刚好盖住一半大腿,她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跳到他身上,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人家等了你好久呢——”

这很像是一对新婚夫妻,丈夫回家,妻子出来迎接…易丞恍神,立刻又凶狠地瞪着她:“你不是走不出来吗?!”

“哦,我包里有一个,你买的,我明天早上用。”古以箫一本正经地说,拿出他买的东西,称赞道:“哇哦,厉害呀,买得很好嘛,真不愧是自诩为变态的易教授。”

“古以箫。”易丞用一种杀人般的目光瞪住她,忽然笑了,笑得特别诡异,“总有一天,我会扳回来的。”

古以箫不以为意地灿烂一笑,翩然爬上床,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丞~要不要?”

“我睡沙发!”易丞丢给她一句话,转身进浴室。跟她躺一块儿?那是比买卫生巾还可怕的事!易丞啊易丞,你怎么就栽在这个该死女人的手里!易丞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重重叹一口气。

十一、王子复仇记

谢向东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掉出几张照片。他嘴边挂着冷笑,翻看着照片记录下的情景——易丞轻揽着一个女孩走出HK大厦、在轿车旁转过脸对那个女孩微笑、搂着女孩进入公寓…易丞神采奕奕的模样,在谢向东眼里显得非常刺眼。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但是绝对能够确定的是,她是易丞的学生,因为,他在课堂上见过这个女生。

他觉得很兴奋,易丞居然让他抓到了这么大的把柄——这是作风问题,最容易把一个人击败的严重问题。

谢向东是个能沉住气的人,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能轻易拿出来,一定要等到什么关键时刻——比如评教授,才可能拿出来用。

不过,也许不用等那么久,照片就会派上用场。

学科例会在周三下午召开,系主任向大家透露了一个消息,为响应国家号召,明年学校将会派出一支教师队伍和西部高校交流,为期一年半,具体时间未定,希望大家考虑看看,有意愿的人可以报名。

散会以后,几个老师议论着这件事。

“如果只是几个月,那我就去试试了,可是一年半,这有点久。”“听说是要去宁夏…”“那么远?”“宁夏根本没有和我们学校同水平的大学,我们难道要去一般大学教书吗?”“听说那里环境条件不好,我们南方人根本呆不住。”“说什么支援,简直就是下放。”

谢向东望着正在和李教授讨论去北京事宜的易丞,不仅妒火中烧。

☆★

下午一、二节没课,早早吃完午饭的古以箫舒服地睡着午觉,梦里和周公下棋下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