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轩一脸惊异地望着白妈妈,几乎忘记要怎么说话。“妈,你不是开玩笑吧?和以箫订婚?!她、她还在上学…”

“看看你自己那是什么表情,这是迟早的事。既然你要回美国,就先订了婚再走,我们也好放心。”白妈妈满面笑意,“我和你爸都很喜欢以箫,就认定她这个儿媳妇了,我们可不想要一个洋媳妇,所以,你最好赶快把这件事情办好。”

“这太忽然了!”白少轩激动地站起来,“我和以箫根本就…根本就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我们想的哪样?”白妈妈诧异地望着白少轩,“难道你不喜欢以箫吗?”

“我当然喜欢她,可是,根本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白少轩辩解着,脸都涨红了。母亲提出的这个建议又忽然又荒谬,他固然喜欢以箫,可是这感情和古以笙的一样,都是对妹妹的喜欢,他从来没想过和她变成夫妻。更何况,古以箫和易丞明显是一对,他怎能如此背叛朋友?最重要的是,他爱的人是威廉。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以箫的父母对你印象也很好,你若提出和她交往,他们肯定不会反对的。”白妈妈根本不了解儿子的苦处,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感情这种事,也是不能勉强的吧?”白少轩反驳。

白妈妈眉头一皱,拿出为人父母的傲气,“我不管,我就认定了以箫这个儿媳妇,除非你马上带回来一个比她好的女孩子,否则我一定不会放弃。”

“妈!你不能这么为难我!”白少轩声音大了起来。

“我为难你?”白妈妈双手一摊,“以箫有什么不好?她哪里配不上你?”

“不是她配不配得上我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白少轩咬牙,咽下即将出口的真相。

“你怎样?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不喜欢以箫?”白妈妈跟他杠上了。

白少轩冲动地刚说了一个“我”字,就咬牙忍住,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以箫呢?她同意当你们的儿媳妇了?就算我单方面同意,也得问问她的意见吧?我们都是大人了,都有自己的思想,以箫恐怕不会因为她父母也喜欢我,所以就同意和我订婚。”

“你别把以箫抬出来压我,她多乖巧的一个女孩子,哪像你这么倔强?”

“她再怎么乖巧,也不见得会接受父母安排的丈夫。”

“你怎么知道?”

白少轩无语。

“我现在就去找她!”白妈妈作势就要往外走。

“妈——”白少轩无奈地挡在门口,“你就别添乱了,万一给以箫带来什么麻烦,她会怪我的。你就放心好了。”

“我不放心!”白妈妈万分惋惜,“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你去美国留学。你要是好好留在这里,说不定以箫就是我们的准儿媳妇了!唉!你们这些孩子啊,这么不让我们这做父母的省心!”

“我们哪还是孩子啊,都这么大了。”白少轩笑着把母亲带回沙发上坐下,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背。

“你们再大,不都是孩子吗?”白妈妈固执地反驳。

☆★

一大摞书被古以箫重新整理好,放在小书架上。“这个宿舍好小,瞧你东西乱的,像垃圾堆一样。”她指着四处散着的书,不满地皱眉头,对易丞喋喋不休着,“你自己都不会整理整理吗?成天就知道把书借回来,就不知道把它们放放好,你这样很对不起这些哲学家耶,心里都没有一丝愧疚感吗?”

易丞挑挑眉,“最近在写一个课题论文,需要很多书。”

“你朋友要住要什么时候啊?”古以箫走到他身边坐下,悲凉地靠在他肩上,“周末不能去你家,我就得回家去,妈成天暗示我关于少轩哥的事,我都要烦死了。”

易丞微微一怔,轻声问:“你妈一直没放弃?”

古以箫点头道:“不光是我妈,他家里人也这样。少轩哥上次告诉我,白伯伯居然有让我们现在订婚的念头,我的天啊!”古以箫一拍脑门,晕倒在他身上,“什么世道!我就是可怜的祝英台,虽然少轩哥不是马文才,可是,我的梁山伯…”她拉起易丞的手,“我们一起变成蝴蝶飞走吧!”

“疯丫头。”易丞敲敲她的脑袋。

“对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的朋友吧?”古以箫晃动着他的手臂,凑上前提议道,“他们来了快一个月了吧?上次我匆匆忙忙去了一次,恐怕对你的朋友很不礼貌,这次就当去赔罪了,怎样?我请客!”

“恩?”易丞被她忽然的提议呛住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古以箫眼一横,嘴一撅,“你不肯就是有鬼!”

“好吧,我打个电话通知他们。”易丞掏出手机。

“干吗?”古以箫按住他的手,“通知他们把不该被我看见的东西藏起来,是么?”

被她猜对了!他确实是要把威廉藏起来。易丞摸摸她的头,“这是基本的礼貌,任何人都不喜欢别人随便去打扰,就算是好朋友。”

古以箫受益匪浅,“例如我今天没通知你,就跑到这里来,是多么不礼貌的事啊,以后我再也不做这种会让你不喜欢的事了。”

易丞叹一声,亲亲她的额头,拨通了黛博拉的手机。“是我…还没起床?黛博拉,现在都下午了…我不管你,那个…他在吗?恩,很好,我带朋友过去,你赶快起床整理一下,听见没有?一会儿见。”

“走吧。”易丞去拿车钥匙。

古以箫拿了包,跟着他出去,却在门口撞见一个易丞带的研究生。他和易丞打完招呼以后,玩笑式地看了一眼和易丞一起从教师宿舍里出来的古以箫,问道:“这位是易教授的神秘女友吗?”

易丞知道,作为一个大学老师,和未毕业的学生有暧昧关系,为给两个人带来极大的麻烦,尤其是学生,很可能被指控“性贿赂”,以换取研究生资格或是其他什么好处。于是,他一笑,回答道:“我的学生。”

“哦,我真失望,本来我还指望以此威胁你给我高一点的分数呢,呵呵。”那个研究生咧嘴笑道,摆手告别。

学生…古以箫忽然像被针扎了一下,双手蓦地握紧。是吗?在他心里,她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古以箫长长地吐一口气,心想,也对,他提出过交往的要求,而她怕因此限制住两人的自由,怕会有分手之后变陌生人的压力,所以拒绝了。或许,他把自己当学生,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即使这么安慰了自己,她还是忽然生起了闷气,开始看易丞不顺眼起来。她以为他多少会在乎自己一点,谁知他居然毫不犹豫地就把“学生”二字说出口,可见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学生…撇得多干净,好像他们之间有多清白似的,哼,禽兽教授!隔了大半年,这个名词又被古以箫提出来。

古以箫也不表现出来,坐在副驾驶座上,别过头去,假装看风景。

☆★

黛博拉还是睡眼蒙胧,听见有人按门铃,就慢悠悠地开了门。

“你还没睡醒?”易丞看了看表,都下午三点了,黛博拉居然刚刚起床!“时差应该调回来了吧?”

黛博拉神秘地说:“我昨天遇见一个白马王子,疯狂了一夜才回来,哦!上帝,真爽!”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脸享受。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国人。”易丞莞尔,拉过古以箫,“见过面吧?”

“见过,你的小情人很可爱。”黛博拉亲热地凑上去,吻了吻古以箫的脸颊,冲易丞眨眨眼,“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怕你真的难以忘记我呢!”

“你对自己很自信。”易丞讽刺道。

古以箫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他们说外语,无聊地走到阳台去,忽然,她发现白少轩和威廉居然朝栋楼走过来,并且进了楼道。唉?他们也有认识的朋友住在这里吗?她跑到客厅,正要叫易丞一起来看,忽然看见易丞和黛博拉站得很近,聊得很投机,黛博拉对易丞很是随便,又是拍肩又是说悄悄话的,易丞居然也不回避。古以箫心里本来就不爽,见了这般情景,更是生气,一言不发地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他们俩,她倒是要看看,易丞这家伙,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的存在。

这时,有人用钥匙开门。

古以箫心里好奇,往那里看去,易丞大惊,可也来不及了,白少轩和威廉一起进门来,黛博拉见了白少轩,马上笑着打招呼。

被糊弄过一次,绝不会被糊弄过第二次的古以箫,立刻明白过来整件事——易丞、白少轩、威廉、黛博拉,他们不但认识,而且还是很好的朋友,只是,她像傻子一样被易丞蒙在鼓里,居然这么晚才发现。

“姓易的,我不听你解释。”古以箫扭头就走,摔门而去。

黛博拉惊异万分,叫道:“哦!她怎么了?”

易丞望了白少轩和威廉一眼,重叹一声,追了出去。他一边追,一边大骂无良的作者,怎么就是不肯让他平静地生活。

“古以箫!”易丞在楼下一把拉住古以箫。

古以箫见他居然追下来,心里有点暖意,其实解释清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古以箫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想跟他闹,想跟他吵架。

有时候男人总是不了解,为什么女人的心眼这么小,明明是一点小事,搞得好像有多惊世骇俗一样,就是紧咬着不放,一定要狠狠闹上一场才甘心。其实女人也不想吵架,她们想通过吵架来被男人哄,只要男人愿意耐心地哄她们,她们通常不会得理不让人——这是恋爱中女人共同的心理倾向,希望各位男士能体谅一点,也希望各位女士能收敛一点。话说回来,各位男士别因为本人以上一番话而产生“反正女人都这样,再闹也闹不大”这种错误的心理,这样的话,女人会以为你们不够在乎她们。最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满足满足女人小小的虚荣心。

这是题外话。

我们的易丞显然是不知道女人都有这毛病的,所以,他很紧张,但不是装出来的。

古以箫抬头看他,“我说了,我不听你的解释。”

“我不解释。”易丞迁就着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古以箫甩开他的手,还狠狠推了他一下,“我们什么关系?你拉着我做什么?!”

易丞看出来了,古以箫真的生气了,相处这么久,她的脾气一直很好,偶尔跟他撒娇,撅撅嘴,皱皱眉,恶意捉弄他,却从来没这样过。“以箫…”

“别那样叫我,我受宠若惊啊,我只是你的学生,不是吗?”——女人的又一特点,新仇旧恨一起算,陈芝麻烂谷子都翻出来一起说道说道。古以箫说完,愤恨地横了他一眼,转身又要走,却又被他强悍地挡下,逼到墙角去。男人也就是有这么个优点,强势。

“我道歉。”易丞虽然强势地拦住她,可是嘴上却温柔地很,“我对我的所有行为抱歉,你不要生气,好吗?”天知道他易丞从来没有哄过女人,根本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易丞和古以箫一样,说话做事总带着一点随性和戏谑,可是现在,他心里居然会发慌。换作那种谈过N次恋爱的男人,虽然他们也哄女人,但是心里其实不把女人当回事,因为丰富的经验告诉他们,女人耍脾气就像月经一样,固定周期一定会有一次。所以他们一边哄,一边显出很宽容的样子说“我知道女人就喜欢这样,没关系,我理解的”,如此一来,女人反倒觉得很不好意思了。所以诸位女性看官,你的男朋友要是对你说出类似的话,你不用逼问他以前谈过几个了,保守的答案就是五个。

古以箫见他那么认真地看着自己,心里暖流更多,然而就是不肯妥协,咬着下唇不说话。

见平时总是说个没完的她居然连一句话都不说了,易丞焦躁得简直想跳楼。他一边低咒着,一边注意观察她的表情,见她眼中竟然流出几滴泪来,他更是慌张又小心翼翼地擦去,心口疼得厉害,尤其是意识到是自己弄哭她的时候。

“我讨厌你!”古以箫用力踩他的脚,趁他痛得恍神之时,拔腿跑掉。

她讨厌我…易丞第二次听古以箫说讨厌他,心里的无力感又放大了。古以箫…长得又不美,身材也不辣,爱恶作剧,性情顽劣得可以去大闹天宫,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喜欢她,易丞,你贱得很啊。易丞这么想着,僵立在原地。

十九、心理咨询

忧伤凄美的音乐声环绕在不大的空间里,吧台前,四个年轻人很是引人注目,两个外国人,两人中国人,男的俊美,女的美艳。

易丞无精打采地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对服务生比个手势,“皇家礼炮。”

白少轩微讶,“说要请我们喝酒,一出手就是皇家礼炮?”他转头对威廉和黛博拉说:“失恋的人果然特别大方,我们也别客气,好不容易能喝到皇家礼炮,不妨多来几杯。”

威廉搭上易丞的肩,安慰道:“别沮丧,一切都会好的。”

易丞仿佛没听见一样,接过服务生送来的杯子,一仰而尽,冰块在杯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古以箫好几天避而不见,更不用说接他的电话了,这丫头倔得要命,要了易丞的命。

“你这样喝酒,简直就是浪费!”黛博拉皱着眉头道。

“易丞,你倒是说句话呀。”白少轩玩转着自己的手机,“要不,我帮你约她出来?”

易丞抬起头,作个“请”的手势,“你可以试试。”

白少轩打个响指,找出古以箫的号码,拨了过去,“…以箫?有空吗?我想…什么?喂?以箫?以箫?”

易丞一副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的表情,又灌下一杯酒。

“挂了。”白少轩挫败地关上手机,“现在连我都被她列入了黑名单…”

黛博拉释然得很,和易丞干了一杯,“女人都这样,过几天就好了,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意思?”易丞问。

“就是希望引起你的重视嘛,肯定是你忽视她了,没让她知道你很在乎她,所以她感觉你不够爱她。赶紧对她说你爱她,OK?”

“相信我,她只会当我神经病。”易丞双手作投降状。

黛博拉不可思议地眨眼,“我、爱、你——有什么难吗?难道你从来没说过吗?”

“别提了。”白少轩窃笑,“他们的关系不明不白,连情人都不是。”

黛博拉思想开放,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很轻松地叹了一声,“说了半天,那女的只是你的床伴?那你还郁闷什么,再找一个就是了。”

“床伴?”易丞双目微微一瞪,天地良心,他根本没把古以箫当床伴,他也从来不需要床伴这种东西。

“难道你们连床都没上过?”黛博拉难以置信地问。

易丞无语地趴在吧台上,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在这一点上,他和黛博拉恐怕无法沟通。

“黛博拉说得对,你应该告诉她,你爱她。”威廉接口道,“畏畏缩缩,这一点也不像你。”

“天知道我们怎么会发展得这么不明不白!”易丞低吼,只欠一句表白,就让他和古以箫之间如此尴尬,明明是比情人更亲密的关系,可是却不是情人,床伴?黛博拉一说,易丞才觉得,他和古以箫的关系也许就是床伴,虽然他不这么认为,但是在古以箫心里,可能是这样!该死!古以箫是他发泄欲望的工具?No,不是这样的,他从来没这么想过,他会和古以箫上床,完全是因为喜欢她,而不是发泄欲望!那么古以箫呢?他是古以箫发泄欲望的工具?

“你还是对她表白吧,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那是以后的事。”白少轩总结道。

易丞不置可否,心里纠结成一团麻。

☆★

唉,她不是有意要挂白少轩的电话的,实在是因为…古以箫实在不想接到易丞有关的电话!

易丞…这个名字几乎弄得她一星期没睡好觉。她像一个恋爱中的小女人一样去找各种各样的心理测试,看看自己是不是喜欢他,答案都是肯定的,所以她就琢磨着,易丞到底喜不喜欢她,好像喜欢,又好像不喜欢。

于是,古以箫来到了心理咨询中心。

笑容可掬的前台小姐问她是否有认识的心理咨询师,古以箫说没有,当被问到对心理咨询师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古以箫笃定地说:“女的。”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好听的男声飘来,“你有性别歧视吗?”

古以箫寻声转头,只见一个颇为俊逸的男人提着公事包站在服务台边,他戴了蓝色的隐形眼镜,薄唇轻扬,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铁灰色的修身西装把他挺拔的身材衬托得更加完美。好帅的男人!古以箫心里暗道,虽然她没有什么花痴的基因,但是眼前的男人实在帅得让她窒息,这是唯一一个能够和易丞的俊美媲美,而且还胜过易丞的男人。

“仇医生。”前台小姐笑容放大。

仇书庭瞥了一眼登记册上的名字,“古小姐,可否给我一个机会改变你对男性心理咨询师的偏见?”

“你就是仇书庭?”古以箫看了一眼价目表——仇书庭,他的咨询费是最高的。

“正是。”

“好吧。”古以箫答应下来。

仇书庭绕过她,又转身道,“请跟我来。”

古以箫跟在他身后,走进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此处布置得清爽而温馨,不太像是男人喜欢的风格。她环视四周,才开始怀疑这个仇书庭会不会私底下是个伪娘,就听仇书庭解释说:“来这里的大多是女性,因此装潢都按女性的品位设计,古小姐觉得如何?”

不愧是心理医师,居然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古以箫吐吐舌头,坐在那个绿色的天鹅绒沙发上,斜对着仇书庭坐的单人沙发。

“放轻松。”仇书庭倒了杯茶给她,“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随便你。”古以箫不紧张,但是面对仇书庭,不知道如何开口。

仇书庭双手交叠,随意地放在膝盖上,“那么…以箫,首先,你必须明白,心理问题人人都有,社会上说的神经病变态狂都不能算作普通的心理问题。心理上的困扰并不是一次两次咨询就能完全解决的,但是我希望你配合。”

“这我知道,我充分理解你们这里为什么冷冷清清,来咨询的人也都是全副武装,搞得好像是来检测生化武器一样。同时,我深刻理解你急于招揽生意的心理,毕竟,灵魂的载体总要有物质的支持。”

仇书庭平静的眼瞳掀起一阵波澜,他以上那番话至少说了上百遍,得到的回答大多都在十个字以下,没想到今天碰上一个如此机灵的人。“很好,我就不说废话了,我愿意倾听。”说罢,他作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