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女子而起的,湖水般漫过天地四方、八荒*的不安。

谢怀走到飞桥上的时候,皇帝正准备离开返回永乾殿,二人碰了个正着。谢怀挥了下拂尘、颔首施礼,“贫道参见陛下。”

皇帝摆摆手,“道长无需多礼。您怎么有功夫来这里,不用陪着父皇?”

“陛下说笑了。太上如今卧床养病,用得着贫道的时候并不多,无需时时守在紫微殿。”

“原来如此。”皇帝微笑,“朕知道道长辛苦,若有用得着朕的地方,尽管开口。”

上次废后的事情,自己欠了谢怀一个极大的人情,他清楚早晚有一天会需要还回去,所以并没有因为此事就改变对谢怀的看法。他们不过进行了一场交易,对于这种弄权祸国的妖道,他从始至终都是反感的。

“如此说来,贫道确实有件事要请示陛下。上皇与太后都圣躬违和,贫道觉得不如在宫里举行一场斋醮,祈求道君庇佑二圣早日康复,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想了想便点头准允,“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利于父皇母后,但凭道长安排。”

谢怀颔首谢过,视线却不经意扫到他手中的竹笛,神情随之一滞,“这是…”

皇帝道:“一管绿笛而已,怎么,道长有兴趣?”

“这笛子瞧着甚是眼熟,贫道记得自己似乎也有管类似的。”

皇帝笑起来,“道长这话,莫不是怀疑朕偷拿了你的笛子?这可真真冤枉,朕再是轻狂,又如何敢动您的东西?”

“陛下说笑了。”谢怀沉吟片刻,“贫道僭越,能否借陛下的竹笛细看?此物的制法瞧着甚至精妙,贫道也曾学过制笛,见到好的就忍不住品鉴学习一番。”

皇帝这才想起谢怀喜欢吹笛子在宫里也是有名的,既然痴迷此道,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很合理。可不知为何,他听到这话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不想给他,仿佛这个决定很重要,一招走错便会改变之后的许多事情。

然而他终究还是抬手,微笑着将笛子递给了过去,“不过是后宫女子闲暇时的游戏之作,能得道长如此赞赏,实在是意外之喜。朕回头告诉了她,定能让她也高兴高兴。”

略显苍白的手指握住了绿如翡翠的竹笛,目光顺着从上面扫下来。滑过了光洁无瑕的笛身,滑过了圆润均匀的笛孔,最终停留在最下方的刻字上。

他是上皇身边的道士,不该知道后妃的名字,所以哪怕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已经青筋暴起,依然能从容地询问:“制作这笛子的,是陛下的妃嫔?手艺瞧着像是师从名家。这样精美的一管笛子,没有大半个月的功夫绝不可得。哪里是什么游戏之作,分明用足了心思。”

胸腔里有什么情绪在翻涌,他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所以也无法得知此刻有没有煞白了面孔,只觉得每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皇帝因为他那句“用足了心思”而顿生柔情,凝视着笛子看了许久,轻声道:“朕知道。”

谢怀笑了笑,将竹笛交还给他,“马上就到了做晚课的时辰,贫道先行告退。”

晚膳之后,建章宫众人都得知了七日后会举行斋醮的事情,叶薇和沈蕴初领了个意料之外的命令,去三清殿取青藤纸,供上皇书写青词所用。

所谓青词,即是道教举行斋醮时献给上天的奏章祝文。一般为骈俪体,用红色颜料写在青藤纸上,形式工整而文字华丽,是斋醮仪式中十分重要的一环。

因着这特殊性,叶薇觉得她们被选中也很合理。蕴初曾闭门抄录八个月经文,而自己则“道法修为高深”,这种要与上天作交流的大事,每个环节都十分重要,俗人万不可沾手。

各自带两名贴身婢女,一路循着月色步行而去。想起白天的事情,沈蕴初还觉得好笑,挑挑眉头道:“你可真够可以的。大家都在外面扮孝顺,你却躲起来睡觉,就不怕被人说闲话?”

叶薇打个呵欠,“就是因为昨晚孝顺得有些过分,所以今天才累成这样。我从前总觉得宫里的娘娘们个个都很娇弱,如今才知道关键时刻,她们都是能当男人使的。通宵不睡没什么,长跪祈福也没什么,大家都很坚强。”

沈蕴初忍不住摇头,“躲懒就算了,嘴上还这么刻薄,也不知陛下喜欢你什么。”

叶薇听到这个话题就有些烦躁,“陛下喜欢我?他当初不是也挺喜欢你的嘛。与其好奇这个,不如琢磨下他喜欢你什么,尽早改变颓势才是真的。”

沈蕴初脸色一变,叶薇还在继续道:“无论如何,你如今已经是陛下的妃子,若没有他的宠爱,在这宫里也过不舒心。我看你从无极阁出来后就心如止水,已经几个月了,居然一次召幸都不曾有过,是打算孤独终老么?”

她苦口婆心的劝告被沈蕴初冷冷打断,语气带着厌倦和抵触,“阿薇,别说了。”

叶薇冷眼看她一会儿,无趣地扭过头,“罢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也是我白操心。你这么果决的一个人,未来要如何打算想来早就考虑好了,无需旁人多言。”

说话间已经到了三清殿前,二人并肩上了台阶,却见宽敞明亮的大殿内熏香袅袅,数名道士立在门外,见到她们后主动上前。邹远颔首行礼,“贫道见过慧贵姬娘娘,见过琳婕妤娘娘,不知二位娘娘大驾来此、所为何事?”

叶薇让他免礼,然后道:“本宫与琳婕妤奉上皇的命令,来取青藤纸去紫微殿。”

“原来如此。好教娘娘得知,师尊正在丹房静思,而青藤纸都收三清殿中他日常打坐的小阁内。娘娘是想同贫道去见了师尊、由师尊亲自拿给您,还是贫道取来给您?阁子的钥匙前些日子师尊给了我一把,今日倒是可以为娘娘开门。”

叶薇忙道:“些许小事,如何敢叨扰天一道长?就请邹道长取给本宫便是,我们拿了也好快些回去复命。”

邹远点头,“那就请慧昭仪娘娘随贫道入殿,琳婕妤娘娘请在此等候。”

三清殿内檀香的气息很重,叶薇看到熟悉的阁子,想起上次来这里还是和谢怀合谋算计宋楚怡。她假扮成女鬼,从后门进入那小房间,再钻出来吓唬她那中了“清梦引”的妹妹。如今故地重游,她控制不住地想起那晚谢怀冰凉的手指。

他握住她的手腕,慢慢把一段清梦引放到她掌心,眼神里带了辨不清道不明的深意,让她心惊、让她茫然。

…还好还好,现在他不在这里。

谢飞卿啊谢飞卿,你就好好在炼丹房里沉思人生吧,我拿了青藤纸就走,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的!

经过昨晚那个“我心匪石”的刺激,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出现在他面前,免得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上辈子的仰慕者什么的,真的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青藤纸都放在阁内的玉台上,贫道不便入师尊的居处,就请您自己进去吧。”

叶薇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打算的,下意识拒绝,“还是您进去替本宫拿来吧。我身为宫嫔,更不好擅自进去道长的打坐之处。”

邹远面露难色,“这样的话,就只能去炼丹房请师尊了。”

叶薇见他提步欲走,立刻阻止,“不、不用了。”毅然道,“好吧,本宫自己进去拿。是放在玉台上对吧?”

她独自走了进去。阁子并不大,和外面比起来气息也要清爽许多,没有浓郁扑鼻的檀香,而是清爽的翠竹清韵。她快步走到玉台前,弯腰拿起一叠青藤纸,却又看到旁边放着管竹笛。

通身青碧、光洁无瑕,只在尾端用小篆刻着两个字,一笔一划都牵动旧时记忆。

若水。

这是她当初送给谢飞卿的礼物。上面刻着她的小字,用意是希望他每次用这笛子时,都能想起制笛人的辛苦,时时刻刻谨记她曾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如今想来,自己还真够恬不知耻的,用谢怀教她的制笛手艺去给他送礼,还满脸的理直气壮。亏得他涵养好,才没让她下不来台。

唉,一个脸皮这么厚的姑娘,也不知他喜欢她什么…

“好看么?”

“啊——”控制不住的尖叫从喉咙里挤出,她猛地转身,背慌乱地抵上玉台,心几乎没从喉咙里跳出来。

阁内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半明半暗,所以她刚才居然没发觉里面藏了人。此刻双眼大睁,她清楚地看到昏黄的灯光下,谢怀青衣潇潇、袖手而立,一双眸子冷冷淡淡地落到她身上。

那目光,竟比冰刀还要锋利。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阿薇给黄桑和道长的笛子除了尾端篆刻的名字不同以外,几乎一毛一样,道长看到后气cry:卧槽你送个笛子都是批发的?(╯‵□′)╯︵┻━┻

阿薇:…………做的时候完全没想那么多!你们男人的心思好复杂啊!

第85章 揭穿

“天一道长,你、你不是在炼丹房吗,怎么会在这里?”

谢怀看她满脸的震惊慌乱,微微一哂,“哦,原本是在的,不过呆了会儿就嫌里面窒闷,就回来了。”

“那方才邹道长还说…”

“他一直在三清殿内诵经,并不在近前侍奉,我又是从后门进来的,不知道也很正常。”

叶薇将信将疑。事情这般凑巧,着实有些古怪。他不会是守株待兔,特意在这里堵她吧?可是转念一想,他堵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进来,一盏茶的功夫不离开,立刻就会惹人怀疑。

谢怀淡淡道:“七日后便是斋醮,娘娘是奉命来取青藤纸的?”

叶薇颔首,“是。既然东西已经取到,琳婕妤还在外面等候,本宫便先走了。”说着,弯腰拿起一叠青色的纸张,就想经过他身旁离开。

谢怀却握住了她的小臂。

“谢道长!”叶薇惊怒,甩手就要挣脱,“请你注意分寸!”

她用的力气极大,谢怀顺势松开,“娘娘这般生气做什么,莫不是以为贫道想对您做些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一句,贫道的笛子还在您手中。怎么,您不打算归还了?”

叶薇这才发觉,适才被他一吓,她居然就攥紧了那管竹笛不放,差点就把它给带走了。

“抱歉。”她仓促道,低头把笛子递了过去,“本宫刚刚见这笛子放在青藤纸旁,做得又漂亮精巧,所以忍不住拿起来看了看。擅自动了道长的东西实在失礼,还望见谅。”

“娘娘不用道歉。其实这笛子让您看看也没什么,毕竟制笛人也是您的故人。”谢怀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继续道,“娘娘还不知道吧?这是楚惜当年送给贫道的礼物,上面篆刻的‘若水’便是她的小字,犬上善若水’之意——楚惜的小字是若水,她可曾给娘娘说过?”

“提过…一两次,我记不太清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确实叫这个。我说刚才看到笛子上的刻字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楚惜姐姐的小字。”叶薇笑道,“既然是她送给道长的东西,本宫就更不能擅动了,您好生收着,我这就回紫微殿复命去了。”

眼看她就要离去,谢怀忽然提高了声音,瞬间将她钉在原地,“娘娘取青藤纸,是为了供书写青词之用。然而满朝上下,青词写得最好的人,您知道是谁吗?”

叶薇仿若不懂,“天一道长身为我朝道家宗师,若论青词写得好,自然非您莫属。”

“娘娘过奖。贫道确实会写青词,勉勉强强也能称得上一个好字,然而上至陛下太后、下至文武百官,谁不知道皆知上皇这些年历次斋醮,最喜用的青词不是贫道所写,而是另一个人的大作。

“那个人娘娘也很熟悉,正是废后之父、前倾朝野的左相,宋演宋君陵。”

叶薇慢慢转头,小小的灯烛能照到的地方有限,她两步之外便是明暗交接处。光影在地上拖长,演变成一条慵懒的弧线,而他便踩在这条弧线上,眸中的冷漠已经敛去,转而换上和这满室暖光一般懒散的眼神,闲闲地看着她。

有些事不需要谢怀重复,叶薇也一清二楚。这些年他靠着教上皇修道,在许多方面都把左相压了下去。身为上皇的宠臣,宋演从前也曾举荐方士、协同修行,以讨好主君,可打从谢怀入宫,便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上皇最看重的修仙大业,他几乎已无介入的余地。但唯有写青词这桩,哪怕谢怀占着这样的身份优势,居然也没能讨到好来——宋演不愧曾才名冠绝帝都,不仅青词写得好,一笔墨书也颇受上皇的赞赏,不是旁人几句诋毁就能改变的。

之前受废后一事的牵连,宋演在朝中声望受损,大家都摸不准上皇对他的态度,心存观望者众多。如今又要斋醮,若他凭借此事再度得到上皇的垂青,他们之前的许多功夫就相当于白做了。

叶薇与他点漆般的眼眸对视片刻,回过味儿来,“您今夜是专程引我过来的?您等在这里,是想和我说这个?”

谢怀不置可否,叶薇一直浮在心头的疑惑却终于平息,不由轻舒口气。

她就说没有这么凑巧的事,他方才还不承认!果然是故意把她骗到这里,然后再说这些话,他居然还想继续与她联手对付左相!

不过这样也好,她原本见他幽魂似地从后面窜出来,还当发生了什么大事,第一个直觉居然是自己身份暴露、而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吓得心跳都不对了。如今既然只是说这个,那她也能应对自如。

“天一道长,有些话其实本宫一直想跟您挑明。之前为了对付宋氏,我冒昧找到您合作,之后种种也很感谢您的帮助。可如今宋氏已死,之后我有什么想法,都和您没有关系。您说您是为了楚惜姐姐入宫,可本宫诚心劝您一句,你如今已身在炼狱熔炉之上,若不及早谋求退路,恐怕将来会不得死所。”

这也是她担忧的。如今上皇还活着,谢怀自然能呼风唤雨,可一朝山陵崩,皇帝第一个便容不下他。陪在君王身边这么些日子,她多少能看出他的态度,对这个蛊惑了父亲的妖道,皇帝的厌恶恐怕不比左相小。

“不得死所?”他品味这四个字,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娘娘是在担心贫道?”

“您是楚惜姐姐故人,也是本宫的朋友,我自然不希望你落得那样的下场。”

“贫道的下场早在入宫那天便已想明白,不劳娘娘费心。倒是您,可有想过自己的下场?身为天子宫嫔,却一门心思和皇后、左相作对,您是打算登上后位、母仪天下吗?”

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在问她想不想当皇后?那位置和她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不是秦以蘅和姚嘉若抢得比较激烈么!

“娘娘不回答,是默认了?不对,看您的表情,倒像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既无意后位,那么您纯粹是为了楚惜才冒此大险,深情厚谊真令贫道感动。”

叶薇长叹口气,“道长光会说我,您还不是一样?我不过是一口气咽不下,所以誓报此仇。如今宋楚怡已经被废,这仇也算报了大半,后面的事情我一个人也能处理。所以,您还是尽快想办法离开吧。

“您是楚惜姐姐的挚友,她在天有灵一定希望您能够平安顺遂、福寿安康。若知道你为她毁了自己的一生,哪怕身在阴司,恐怕也不得安宁。就当是为了安慰亡者,也请您千万要善待自身、切勿放弃。”

这是她的心里话。自从知道谢怀身在皇宫、自从知道他成了那个劳什子天一道长,她就想这么劝他。青山绿水、天高地阔,那才是他的去处,而不是这被重重宫墙围起来的黄金牢笼。

有她一个耽搁在这儿已经够了,不能把他也折进来。

她说完之后,他久久没有回应。叶薇只当自己的话没起作用,心中顿生无限疲惫。她原本便是十几个时辰不曾入眠,亢奋劲头过去后,手足都开始酸软。

罢了罢了,能做的都做了,谢怀最后要怎么决定她也没法左右。听天由命吧。

刚想开口告辞,却见他以手抵唇,轻轻地“嘘”了声,“娘娘你听,外面有人在吹笛子。”

确实是有人在吹笛子。虽然渺远,却也能听出曲声的清丽悠扬,不过短短片刻,便勾起她的无限回忆。

“这是…《碧湖碎玉》。”她神情恍惚地看着远方,喃喃自语。

当年谢怀教授她笛艺,指法等基本功学完后,这是她第一首真正会吹的曲子。因意义特殊,她记得他们还曾就曲子的名字进行过一番讨论。

“《碧湖碎玉》,是说打碎的玉石都落到湖中了吗?”

谢怀的问题有些熟悉,可她脑袋这会儿有些糊涂,怎么也想不起是谁这么问过,反而另一句话率先跳了出来,“什么呀,碎玉,说的是雪花…碧湖碎玉,形容的是漫天飞雪里的湖面,是很美、很美的景色…”

“原来如此。”谢怀轻笑,“可我觉得是这名字取得不对。若是都漫天飞雪了,湖面肯定也结冰了才对。哪有什么碧湖,有的,只是冰湖…

“你说对吗,楚惜?”

有寒意顺着脊梁骨窜上来,直接冲入脑海。叶薇浑身僵硬,仿佛真的被人投入了冰湖,从里到外都凉透了。她慢慢转动脖颈,每一下都仿佛扯到了周遭的神经,痛得连眼眶都红了。

谢怀不再是冷漠无比的样子,却也没有笑,只是用一种秋水般和缓平静的眼神看着她。叶薇对上他的眼睛,却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呆愣片刻后下一个动作便是拔腿就跑!

她疯了!一定是她疯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只要离开这间屋子,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作数了!

她动作快,他却比她更快,长臂一伸便揽住了她的腰肢。她投入他的怀中,扑面而来的是他身上的檀木香混着竹叶香。那样熟悉,却让如今的她浑身战栗。

大手死死地扣在她的腰上,如同禁锢的铁索,将二人缠绕出两世都不曾有过的亲密姿势。

“楚惜,我知道是你…我一早就知道是你…”

他的声音在颤抖,拂开她鬓发的手也在颤抖。好像比起伪装被揭穿的她来说,将一切掌握在手中他还要更加紧张。

他看着她,大睁的双目一点点赤红,终于有晶莹的泪珠倏地落下。

“我知道是你,我的楚惜。”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党不要担心啦,这两章道长的戏份比较多,然后陛下也有大招要放!信我!

叶薇和谢怀的那段对话不晓得大家还记得不?我在第27章写过,谢怀这里提的问题其实是楚惜当时说的话,而叶薇的回答是谢怀当时的回答,所以…他们把一问一答颠倒了,彻底露馅…╮( ̄▽ ̄")╭

然后,叶薇这会儿神智有点迷糊,大家能看出来吧?谢怀动了手脚哦…【捧脸

之前第61章【笛子】看不了,我修改了一下,现在应该能看了。如果有没看的妹纸,可是回去看看。晋江现在抽出了各种花样,真是防不胜防啊!

4312968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26 22:42:52

4312968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5-27 04:31:45

喻晓悠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5-27 08:03:29

谢谢好久不见的晓悠扔的火箭炮,谢谢数字菇凉扔的两颗地雷,爱你们!mua! (*╯3╰)

附上第27章原文:

这是太液池边,可以看到冻在一起的冰湖,还有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叶薇托腮看这美丽的景色,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青云观后山,她握着笛子偏头问道:“这曲子叫《碧湖碎玉》,是说打碎的玉石都落到湖中了?”

那时候谢观主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哦,他当时一脸鄙夷地看着她,语气里满是嘲讽,“你就不能有点想象力吗?碎玉,说的是雪花啊。碧湖碎玉,形容的是漫天飞雪里的湖面,是极美的景色。”

他刻薄,她也不甘示弱,“明明是这名字取得不对。若是都漫天飞雪了,湖面肯定也结冰了才对。哪里有什么碧湖,是冰湖!”

第86章 人心

他的声音是从未听过的怆然,夹杂着割肉剔骨般的痛楚。叶薇原本想推开他,却被这声音弄得心头一颤,半晌才找回神智。

微仰起头,对着近在咫尺的面庞艰难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勾起唇角,居然轻轻地笑了,“别装了。事已至此,你还指望继续糊弄我不成?”凑近一点,嘴唇在她额角鬓发处摩挲,却又隔着微妙的距离,竟像是不敢碰触一般,“让我抱抱你。多少年了,无数次午夜梦回,我都想这么把你搂在怀里。楚惜,不要再离开…”

他语气里的悲戚太过深刻,哪怕是处在满世界的兵荒马乱中,叶薇还是被拨动了心弦。

这个男人,是她的莫逆之交、死生之友,是哪怕轮回转世、她依然能全心信任的人。她曾以为,自己于他也只是这样的存在,可是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对她情根深种。

那种她并不相信的感情,将他擒获俘虏,剥夺了他的恣意潇洒、快活人生,将他送到这无边深宫,与她重逢。

真真是天意弄人。

眼睛有点刺痛,她眨了两下,便有眼泪顺着滑落。谢怀看到她的泪水,眉头狠狠一跳,大拇指却已顺着按到那里,堪堪接住晶莹的泪滴。

“别哭。我不想让你哭的…”

叶薇闭上双眼,用力地摇头,仿佛无力承受。他衣袍上的檀香味萦绕在鼻尖,让她想起从前青云观的无数个日夜。他教她吹笛、带她赏月,他们一起将美酒埋入土中,约好十年之后再来挖取,不醉不归。

那么多的美好回忆,此刻回想起来才让她恍然惊觉,原来自己前世短暂的十几年里,唯有与他在一起时才是真正快活的。

他依然抱着她,而她忽然什么都不想管了。忘记了后果,忘记了彼此的处境,只知道自己亏欠面前这个男人。而她最不想的,就是让他难过。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让你这样的…都是我的错…”

她哭得不能自已,让他整颗心都揪紧了,只能轻柔地替她擦着眼泪,“不,不是你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与你没有半点干系…你不要觉得我受了什么苦,上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我已经充满了感激…”

她还是摇头,谢怀又是困惑又是无奈,捧住她的脸就要望进那双眼睛里去。湖泊般美丽深邃,依稀还能从里面看到熟悉的影子,是那个烙印在他灵魂中的少女。

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琳婕妤娘娘,您怎么进来了?贫道不是让您在外面等候吗?”

邹远强自镇定的声音传进屋子,让相拥的两人都如梦初醒。叶薇忙不迭推了他一下,环住她腰肢的手松开,谢怀后退半步,而她扭头朝外面望去,满脸的紧张。

“昭仪娘娘迟迟没有出来,本宫有些担心。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没有。贫道不便入师尊的居处,所以是昭仪娘娘独自进去的,也许是没找到青藤纸吧…”

沈蕴初沉吟片刻,“那本宫进去看看。”

叶薇浑身一凛,攥住谢怀的袖子就将他往外推,“你快走,别让蕴初看到了…”

他却并不想离开,“她是你的表妹,不会害我们的…”

“不,你不知道她对你…反正不能让她看到。你快出去啊!”

她的语气是切金断玉般的坚决,谢怀终于屈服,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捏了下,“那好,我改天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