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陡然急促,她挣扎许久,终于攥紧了她的手,毅然道:“好,既然你坚持,傅母一切都听你的。”

叶薇称病多日,沈蕴初能瞧出不对,别人当然也能。她不露面那段时间,宫中上下都有谣言传出,说颐妃是开罪的陛下,所以才被禁足在寝殿。

好不容易她出来了,皇帝既没有临幸也不曾召见,冷冷淡淡的样子全不似之前的宠爱。若没有先前的流言大家还不会多想,可如今看到这情况,再结合陛下的态度,许多人都信了“颐妃开罪陛下”这个说法。

这里面也包括了迫切想看她笑话的璟昭媛周氏。

叶薇在景怡宫附近散步时遇到了她,两人如今住得近,这样的碰面也是常事。

正是阳春三月,冬日的严寒消去,宫人们也换上了轻|薄的春装。璟昭媛身着桃红色的对襟襦裙,腕上一对翠玉镯子,额心还贴了金灿灿的花钿。这装扮真是高调又招摇,可惜她肤色偏黄,容貌在宫嫔中向来是敬陪末座,平时保守点打扮还能称得上一句秀丽,如今这样把自己当娇艳少女般折腾,反倒将本就不多的优势丧失殆尽,看得人忍不住皱眉。

“颐妃娘娘,多日不见,不知娘娘的身子可大好了?臣妾这些日子一直想来漪兰殿看看您,可惜陛下不让,说您见不得人,教我等好生忧心啊。”

什么叫她“见不得人”?她这阴阳怪气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能改改?除夕当晚的和气果然只是个错觉!

叶薇淡淡一笑,“御医说本宫需要静养,陛下担心我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打扰了,所以才会有此吩咐。如今看来,陛下果然考虑得周到。”

被讽刺回来了,璟昭媛有些不快,“原来如此。只是陛下既然如此关心娘娘,为何您养病期间从未去探望过呢?还有您病好之后,也没见他召见。陛下的行为,真是让臣妾百思不得其解啊。”说完,挑衅地抬了抬下巴,且等着叶薇的答复。

叶薇朝前走了两步,站到了璟昭媛面前。挨得太近,璟昭媛似乎有些怯了,犹豫着想往后退。叶薇没理睬,浅笑吟吟地在她耳畔轻声道:“你想不明白很正常。你要是能领悟陛下的心思,就不会在本宫面前跪地磕头、唤我娘娘了。”

璟昭媛脸色腾地涨红,银牙死死地咬在了一起,几乎能听到响声。她最恨的就是这个!她是从潜邸出来的,从前排在姚氏下面也就认了,谁让人家有一个了不起的母亲呢!可这叶薇算什么?小吏之女,入宫还不到两年,凭什么就坐到了从一品的位置,凭什么凌驾在她头上!

当初就应该杀死她!那杯鸩酒为什么没有毒死她!

叶薇见她眼睛都瞪圆了,语气又变得和缓起来,“昭媛可千万别误会,本宫说这话不是为了嘲笑你。只是有些事情你难道从来没认真想过?哪怕不和本宫比,从前在潜邸的时候,你不也是所有媵妾中身份最低的么?可你的出身也不比睦妃差,怎么就只能在她身边当个陪衬了?”

璟昭媛僵着脸,继而嗤笑,“娘娘说这些话,是打算挑拨臣妾和睦妃娘娘吗?”

叶薇挑挑眉毛,“这是什么话,本宫只是为璟昭媛你不平。无论是废后还是睦妃,她们谁做主时你都只能乖乖听命。废后便罢了,她好歹是主母,又是左相的女儿,可睦妃…她父亲官职似乎并不比令尊高啊,在陛下面前也不见得多得宠,认真论起来和你是一样的。但在废后被囚阳东宫的时候,她却差不多成了你要效忠的人,这样不公的对待你就真能服气?难道你真的没想过为自己做点什么?”

璟昭媛手都攥紧了。叶薇的话轻松挑起了她长期以来对睦妃的不满,哪怕明知道她的目的就是离间她们两人,也控制不住地心动。

挣扎了许久,她终是道:“多谢娘娘为臣妾考虑,不过臣妾与睦妃娘娘情同姐妹,向来是不分彼此的。”

叶薇笑笑,“这样啊,那好吧,是我多事了。

视线落到旁边青衣宫娥的身上。那人正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娘娘,对上叶薇的眼睛立刻埋低了头,“颐妃娘娘。”

是琥珀。

叶薇“嗯”了一声,“天色不早了,本宫回了。璟昭媛要是还没玩够,便接着逛吧。不打扰了。”

她带着人施施然而去,徒留璟昭媛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分外复杂。

旁边的琥珀看看自家娘娘,再看看走远了的颐妃,隐有不安的感觉浮上来,却又觉得那东西轻飘飘的,她抓不住。

叶薇知道自己对璟昭媛的那番话多多少少都能起到点作用。那个女人愚蠢又易怒,要被挑衅得冲动行事实在太容易了。如今见不到宋楚怡,身边也就睦妃能约束约束她,可自己偏偏就是挑拨的她和睦妃,连后路都给她断了。

三月初九当夜,巡逻的金吾卫在皇宫西边的阁楼里抓住了一对男女,一开始以为是宫人私通,把人带回去审问了才发现女的居然是璟昭媛身边的宫娥琥珀。事情立刻变得严重,金吾卫不敢马虎,天不亮就上报到贤妃和颐妃处,然后等到皇帝下朝,两人又一起去了永乾殿,将此事上奏天听。

“琥珀什么都不肯说,臣妾又不敢动刑动得太狠,只能先来告诉陛下。那个男的在金吾卫抓人的时候跑掉了,究竟什么身份也不清楚,可臣妾看这样子,不像是单纯的私通。”

皇帝听完贤妃的话,淡然地点了点头,“无论是什么原因,在宫中大半夜私会男子已是重罪。此事便交给你和颐妃负责,务必要问出真相。”

“可她的嘴很严…”

“嘴再严、骨头再硬,能硬得过慎刑司的锻炼?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忌着她是璟昭媛的人。呵,朕回头还要去问问璟昭媛,怎么会有这么个不守规矩的侍女,真是丢尽了她的脸!”

贤妃得了吩咐,动起手来便再无后顾之忧。从之前许多次的例子就能知道,但凡入了慎刑司,哪怕藏得再深的秘密都能问出来,所以叶薇也很放心,只等着琥珀熬不住把实话说出来。

这期间璟昭媛无数次求见陛下,都被拒绝。皇帝甚至派人把她看管起来,理由是宫女犯罪,她身为主人难辞其咎,事情没查清楚前不许跟任何人见面。

这么一来,也就断绝了她私下联系帮手的可能。

叶薇想到这里就觉得皇帝坑起人来还挺不厚道的,上次听了她的告密后,就想出了冒充左相的人给璟昭媛传话约见的办法。难为他能装得那么像,居然让那边上当了。

本来还在佩服,然而一想到自己也被他这么坑过,立刻就有些索然无味,连雪团到脚边献殷勤都不想理了。

琥珀并没有坚持多久。第三天的晚上,她已经被打得气若游丝,趴在慎刑司的砖地上,终于崩溃,“我说,我什么都说…我去那里,确实是为了见一个人…”

“见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每一次来的人都不一样,那一个我不认识…”

“每一次?你和那些人在宫里这样私相授受有多少次了!还有,既然不认识,又怎么判断他就是你要见的人呢?”

“有信,他手上有相同的信…”

“那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速速从实招来,不得有半句虚言!”

琥珀手指抠着砖地的缝,指甲里已经满是血迹。她被拷打了三天,每天都像是生活在炼狱中。她想死,可是他们连死都不让,两次咬舌都被阻止了。从早到晚不间断的折磨,晕倒了就把她泼醒,黑暗永无尽头。她受不了了。招了吧,只要招了就可以安心去死了,反正昭媛娘娘也没有来救她。呵,她怎么会来救她呢?她从来都只顾着自己,这种时候肯定巴不得她快些死了永远闭嘴才好。

“那些人是左相大人派来的,为的便是让昭媛娘娘传递陛下的消息给他,好帮助他掌控宫中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悬挂土豪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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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7-10 08:56:22

Mint夏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0 14:30:20

谢谢睡不着的火箭炮,我最近一直没让道长出来有些对不起你的一片诚意啊沉思…谢谢耳朵宝贝的4颗地雷,谢谢小6和夏夏的地雷,么么哒!

第125章 争执

事涉左相,立刻引得朝野上下侧目。

早在宋楚怡被废的时候,就有大臣攻讦宋演交通后宫,只是当时无凭无据,他又有上皇的庇护,最后才不了了之。如今琥珀的话一传出去,许多人再次想起了那些传闻,局势又变得沸腾起来。

宋府内。

魏国夫人白棠音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恨恨道:“千算万算,没想到那璟昭媛居然是那样一个蠢货,事情全坏在她身上了!她父亲是户部尚书周璞吧?真是教的好女儿,如今这烂摊子,他负责收拾吗!”

宋演闭着眼睛,“也不能全怪周氏。陛下以有心算无心,她一个深宫妇人,哪里能逃过他的算计?”

“陛下…”白棠音默念,继而转头,“君陵你也是,明知道她愚蠢,就该派人去提醒一二,怎么任由她胡作妄为呢?”

宋演不语。他正是担心贸然见面被抓了先行,才按兵不动,却没想到陛下会有此一招。

“要我说,当初就不该选她为你递送消息。这样的人,哪里能以此等大事相托?”

“不找她,那找谁?楚怡,还是岳家那个女儿?楚怡是你养大的,她什么想法你难道还不清楚?她才不管我这个父亲是死是活呢,心里想的、念的都是怎么讨得陛下的欢心。让她背叛夫君给我送消息?呵,你还不如直接拿把剑杀了她。”

自家闺女向着对头,白棠音脸色有点不好看,“那岳芷汀呢?她可比周氏聪慧多了。”

“她确实聪慧,却并不可靠。那女子看着温婉,然而心性坚定,和她父亲一样,不是那么好控制的。明着向着我,背地里盘算着什么还不知道呢。况且她和楚怡打小一起长大,我看她宁愿忠心楚怡也不会忠心我。所以,何必冒这个险?”

这么说下来,除了周氏还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白棠音越发烦躁,“你总有道理,可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要怎么办你说吧?上次楚怡出事,你就拦着不让我去救她,说什么早晚会让她重见天日。如今可好,咱们自身都快难保了!真到了最后那日,是不是还要把我年迈的老父一起拖出来上断头台啊!”

宋演叹口气,起身走到她后面,按住她肩膀让她坐下来,“夫人莫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也不怕咒到了自己。”

白棠音原本是骄纵惯了的人,在外面还装出高贵端庄的模样,在素来疼宠自己的丈夫面前就懒得再收敛性情了。况且她父亲虽告老还乡,却还有个官居大司马的舅舅,在宋演面前依然是底气十足。

秀眉挑起,她想起了某事,唇边溢出冷笑,“说起来,咱们会有今日还得感谢你的宝贝女儿。若没有她,楚怡也当不上皇后,更不会被废!”

宋演脸色冷了几分,“你说什么?”

“装什么傻?上次我从宫中回来就告诉了你,咱们当初根本被陛下给骗了。楚怡被废不是因为开罪了太上,而是陛下知道了李代桃僵的事情,故意算计的她!他对她早就没有夫妻情谊,不仅不会看在她的面上放过我们,还会恨得更剧烈!我叫你小心提防了,怎么还被人钻了空子!”

她越说越恨,细长的食指在他胸口指指戳戳,“我可真是小瞧了你那个宝贝女儿,都死了这么多年还能蛊惑得男人为她翻云覆雨,难不成是狐狸变的?和她的亲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够了!”

白棠音僵住,不敢相信宋演居然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从前她偶尔也会跟他放肆,他从来都不会计较。人前人后,她都是他宠爱有加的妻子,哪怕有再多的妾侍,她的地位也无可撼动。

可是今天,就因为她说了那对母女的不好,他便对她疾言厉色了!

咬着牙齿,她一壁点头一壁冷笑,“我就知道,你还是忘不掉那个女人对吧?还有她的女儿,你一直觉得我们对不起她,是不是?那我和楚怡算什么,你把我们摆在哪里了!”

宋演厌烦地别过头,“我早就说过了,不要再提起阿澜!”

“你还记得她叫阿澜啊!不错嘛,都过了二十几年还没忘。看来我真是没猜错,有些人就是这样,活着的时候不算什么,等到死了你倒开始缅怀了?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你到底有完没完?”宋演忍无可忍,“当年陛下看中的明明是楚惜,如果让她嫁过去哪里会有后面那么多的事情?就因为害怕楚惜当上太子妃,楚怡就敢用毒酒杀了她,下手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过那是她的长姐?我当时就不该原谅她,今日敢杀姐,明日就敢叛父,此等不孝不悌之人,根本就不配我兴师动众去救她!”

白棠音气得几欲发狂,“你终于承认了?你压根儿就没想救楚怡出来。你只想着自己脱身,所以她才会被废黜,才会被全天下人耻笑!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不顾,你还有点为人父亲的责任么!”

宋演冷漠地看着仪态尽失的妻子,忽然嗤笑道:“我要是真有为人父亲的责任,在楚怡杀死楚惜的时候,就该让她给她姐姐偿命!”

白棠音身子狠狠颤了几下,摇摇欲坠。她往后退了两步,眼眶慢慢发红,“好,可算听到你的真心话了。宋君陵,你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要是没有我父亲和母舅的帮忙,你能坐到今天的位置,能成为权倾天下的左相?你这个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说着,扬手就朝他面上掴去。

动作停在离他脸颊一寸的空中。

白棠音回过头,看到了她唯一的儿子。宋楚恒右手握着她手腕,低声道:“母亲,您过分了!”

宋演面无表情,仿佛没看到妻子的举动,而白棠音迅速地抹了把眼泪,抽回手道:“你和你父亲说吧,是死是活我都不想管了。大不了咱们一家就共赴黄泉,兴许他还盼着呢!”

母亲扔下狠话离去,宋楚恒神情尴尬,还有些畏惧,“父亲…”

宋演撩袍坐下,神情恢复了平静,“你过来了就好,为夫有事要与你商议。”

“诺。”宋楚恒在对面跪坐下,宋演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道:“关于昨日之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您是说那名婢子的指控?不足为惧。父亲考虑周详,早料到会有今日,所以任何信件都是看过即销毁,她拿不出证据。只是如果璟昭媛被此事影响,和那婢子一起指控父亲您,就有些麻烦了…”

“她不敢。这罪名一旦成真,我倒霉不说,她一家老小也完了。她不是那孑然一身的婢子,做事还得为家人考虑。”

宋楚恒松了口气,“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想不到陛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到最后也不过如此。”

宋演摇摇头,“所以我常说你空有一身武艺,谋略城府却浅得可以。以陛下的心性,哪里会这么轻易就让我们脱身?这只是头招。”

“他…他还有别的计划?”

宋演沉默。上次妻子从宫里回来,带给他那个惊人的消息。当时就料到皇帝近期内肯定会对他出手,也以为他会将发难的重点放在李代桃僵、欺君罔上上面,这些日子都在思考关于此事的对策。没想到真正事发时,却是因为璟昭媛。

他到底在打算些什么?

“不过父亲,陛下这回下手的目标这么明确,肯定是清楚璟昭媛和您互通消息的事情。可您向来做得隐秘,他是怎么知道的?”

宋演沉吟,这也是他困惑的一个问题。片刻后眼前忽然闪过一张面孔,几个月之前的紫薇殿外,她曾对他出言不逊、态度嚣张。

“颐妃…”

叶薇抱着雪团,一边给它梳毛,一边听妙蕊禀报外面的情况,“琥珀虽然招供了,但璟昭媛死活不肯认。她说不知道自己的侍女为何会大晚上跑到那里去,但绝对不是自己指使的。还说琥珀兴许是被谁收买了,故意来陷害自己和左相,请陛下明察呢。”

“那太上皇那边呢?这事儿传到他耳中了吗?”

“奴婢不知。太上皇自从吴国大长公主的事之后,就一直在建章宫将养龙体,等闲不得打扰。不过此事闹得这么大,他应该听说了吧?”

叶薇将猫放到地上,若有所思。

当天晚上,皇帝亲自去了建章宫,面见太上。此时他已经从周兆口中知道了宋演的事,见到皇帝就道:“宋君陵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皇帝道:“父皇莫急,儿子来就是想跟您说此事。虽然有侍女的指控,但到底没有确凿的证据,真相如何还未可知。”

太上皇如今对宋演的感情早不如从前,经过亲生妹妹的背叛,他再也不信这世上有谁是真的忠诚了。宋演本来就是奸猾之人,若真的做出这等事来也很正常。

这么想着,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仔细查。如果他果然胆大至此,你依法处置便是,不用顾忌着朕。”

皇帝点头应下。

太上皇忽又想起另一桩,“我听周兆说,你这几个月一直把废后安置在重月阁,时不时还亲自登门探望?”

皇帝神情略不自然,“阳东宫烧毁了,儿子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安置她的地方,所以让她在重月阁暂住。至于登门探望,她身子不太好,儿子也是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别忘了她只是个废后,下堂之妇、获罪之身,哪里配得起你这样的对待?外面的风言风语朕也听了不少,你不会真存了那种心思,想效仿前朝章献皇后故例吧?”

皇帝拱手一揖,“父皇误会了,儿子断断不敢有此心思。只是…只是宋氏毕竟救过我的命,让儿子完全丢下她不管,我心里终究过意不去。”

太上皇皱眉,“说起这,朕早就想问你了。宋氏她一个养在闺中的千金贵女,怎么救的你?你还需要她救?”

“此事说来话长。载初二十二年的时候,儿子奉命离京办差,却不想遇到刺客。我负伤逃到明州,晕倒在小巷中。那一次,就是宋氏救了我,不然我早已命丧刺客刀下。”

太上皇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虽然疑惑却也没继续质疑,“所以,你后来才会吵着闹着非要娶她?把你母后气得够呛。”

“儿子惭愧。”

太上皇如今身体不好,多说一会儿的话就觉得累。皇帝见状也不敢久待,交代了几句便行礼告退。待到他离开,太上皇才扭头对旁边的周兆吩咐,“朕觉得这事太过凑巧,你派人去查一查,是否真如皇帝所说。”

周兆低着头,恭敬道:“微臣遵命。”

两人谈话时并没有刻意避开左右,再加上周兆的刻意传播,很快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帝当着太上的面说废后曾经救过他的命,他无法真的对其弃之不顾。

在左相的地位摇摇欲坠之时,这样的消息无疑让左相一党分外振奋,却让仇恨他们的人无比失望。宋楚怡是左相的女儿,皇帝对她越多眷顾,也就会对左相越多宽容,他们实在不愿见到他再次逃脱。

怪就怪宋楚怡,她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居然救过陛下的命!

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很快就有人和太上皇一样怀疑,宋氏也是极少出门的女子,怎么可能有机会救过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没有让他们猜多久,很快有了答案。原来是载初二十二年的夏天,地点在明州。然而大家仔细回忆,却谁也不记得那个时候宋家小姐曾经离开煜都。要知道明州距离煜都不算近,这样长距离的出行,多多少少也能露出点风声才对。

贤妃秦氏某日在太液池边的水阁内伺候陛下作画,闲谈般聊起此事,将自己的困惑说给他听了。而君王专注地画完一簇桃花,才淡淡道:“她说是因为想去明州城外极富盛名的道观参拜,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离京。至于为什么没人知道,大概是她不想惹来麻烦吧。”

宋楚怡是这样低调的人?贤妃不信。

皇帝瞧见她的表情,感兴趣地笑起来,“怎么,难不成你还怀疑是朕认错人了?虽然当时她戴着面纱,但朕可是看到她眼睛的。除非宋氏还有个年岁相仿的姐妹,不然绝不可能是别人。”

皇帝的语气是说个笑话般随意,贤妃却像是被他点透一般,忽然产生了个离奇的猜想。

如果当初救皇帝的真的不是宋楚怡,如果救他的是别人,那会怎么样?

他刚刚说什么?眼睛长得一模一样,还要年岁相仿的姐妹?在她的记忆里,宋楚怡确实有这么一个姐妹。

不是她庶出的妹妹宋楚悦和宋楚恬,她们都比她小很多。而是那位养在惠州的宋大小姐。她比宋楚怡早两年出生,载初二十二年时曾被接到煜都来过。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因为宋大小姐不曾正式在煜都的贵族女眷间露过面,但她恰巧从某个闺中密友口中听说过此事。

那个密友还告诉她,曾远远见过宋楚怡那位长姐,说两人生得有六分相似,尤其那双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

算起来,陛下遇刺负伤的同时,宋大小姐正好在从南方到煜都的路上。

也许,她就在明州?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肥肥的呢!o(*≧▽≦)ツ

唔,关于宋演是怎么看待宋楚惜还有她母亲的,怎么说呢,完全没有感情也是不可能的。他就是那种渣渣啦,人活着的时候各种冷漠厌弃,但是等人死了又会记起她的好。而且宋楚惜被宋楚怡杀死之后,他其实是非常生气的,他重重惩罚过宋楚怡,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他还需要宋楚怡帮他去掌控后宫,所以还是帮她销毁罪证且送她青云直上…╮( ̄▽ ̄")╭

第126章 断魂

没过多久,宫中开始流传一个新的说法,废后宋氏原来并不是左相的嫡长女,她上面还有个原配嫡出的姐姐。而这位大小姐和废后长得十分相似,载初二十二年曾被接到煜都,几个月后又因为恶疾被送返惠州老家,抵达之后很快便去世了。

事情奇怪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有人大胆作出了猜测。既然长得那么像,有没有可能当年救陛下的人不是宋楚怡,而是这位早亡的宋大小姐?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千层浪,许多人第一个想法都是荒谬,如此欺君罔上的事情,宋氏就算再大胆也做不出来吧?然而让人惊讶的是这种荒谬的流言居然越传越烈,各种证据也先后浮出水面,竟越说越像那么回事儿了。而最终让人确信无误的证据来自某天晚上,皇帝突然临幸重月阁。据说陛下当时面色铁青,进去之后便把所有人都赶走了,片刻后里面传出争执哭诉之声,以及桌椅玉器纷纷摔碎的声音。在一切都平静之后,皇帝惨白着一张脸出来,身上的煞气重得连高安世都不敢靠近。

大家在愕然许久之后,狂跳着一颗心明白了。所谓李代桃僵、欺君罔上,居然都是真的。宋氏她…竟这般大胆!

详细版内|幕在第二日便流露出来。原来当年宋大小姐北上时路过明州城,偶然撞上负伤的陛下,于是出手相助,陛下因此决定非卿不娶。然而宋大小姐并未对陛下透漏身份,陛下回京之后多方查探,也只知道她是宋家的小姐,具体叫什么名字并不清楚。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个,宋楚怡在得知此事之后嫉恨暗生,居然丧心病狂地杀害了长姐,再取而代之!

国朝建国百余年,还从未有过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大家一时间都被宋楚怡的胆量震惊了。

与后宫的关注点全在宋楚怡身上不同,朝臣们在得知此事后一个个都沸腾了,无一例外地将矛头指向了废后之父、高居相位的宋演。

皇帝从未明白承认过自己真的认错了人,只是在某日早朝时用手拨开冠冕前的十二旒,对着大殿最前方的宋演笑着点了点头,语气森冷,“西涯公真是教出了个好女儿。”

只这么一点已经足够。大家都明白了皇帝的态度,他如今是愤怒多过一切,甚至不介意自己认错人是何等的丢脸了。原本还有朝臣担忧贸然弹劾左相会同时让陛下觉得颜面有失,见状也抛弃了后顾之忧,弹章一封封递上来,跟雪花似的,让宫人整理都来不及。

这个情况自然让许多人感觉欢喜,妙蕊就是其中一个。她用一种过年般的语气对叶薇说道:“这真是太好了,奴婢简直没料到废后居然还犯下过这种事情。如今可好,无论是她还是她爹,全都逃不脱陛下的雷霆之怒,宋家可要倒大霉了!”

叶薇却摇了摇头,“宋家确实要倒大霉了,但却不是现在。左相还有一条路可走,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便还能暂时留存一条性命。我现在只是怀疑,他是否真的会那么选择?”

妙蕊不解,“您说左相还有退路?那他肯定会选啊,为什么觉得他不会?”

叶薇淡淡一笑,“因为那样的话,宋楚怡就活不成了。”

她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两日之后太上皇召左相入宫,劈面便问及此事,“先是璟昭媛的侍女说你交通后宫,如今又传出你女儿欺君罔上,宋君陵,你究竟耍了多少心机?难不成还真想把我大燕的皇帝控制在掌心,弄成你的提线木偶吗?!”

宋演矢口否认,“太上明察!所谓交通后宫一事,纯属污蔑!既然至今也没有什么证据,又岂能把这罪名扣在微臣身上?至于废后欺君…太上恕罪,此事实在是臣教女不善,难辞其咎!臣并不知她姐妹二人关系恶劣至此,也不知废后竟敢对长姐下此毒手,我甚至不知道当初在明州,臣的长女居然救过陛下!是臣太过大意,才会酿成有今日之祸,臣愧对太上,愧对陛下!”

太上皇沉默不语,一旁的皇帝冷漠道:“依西涯公的意思,从头到尾,你都被蒙在了鼓里,是废后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