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可是你的母妃啊。”罗太妃那神情精彩极了,以至于叶兰嫣都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过去她究竟做过些什么以至于让宋珏能冷漠到这份上。

“罗家如今官居三品。”宋珏忽然开口说了一句看似并不相干的话,罗太妃脸色苍白了下来,宋珏没再继续往下说,拉着叶兰嫣直接离开了屋子。

往下走时背后传来了罗太妃赶到门口的叫喊声,她扶着门框气的身子颤抖:“珏儿,我虽没有生你却从小把你养大,你扪心自问我何时亏待过你,何至于要受你如此冷待。”

“碌碌无为的翰林院编修能升做太常寺卿已经是最大的回馈。”宋珏转过头,嘴角噙着一抹讽刺,“母妃您说是不是。”

“养育之恩大过天。”罗太妃脸色煞白,她养了他八年,从嗷嗷待哺的孩子开始,难道这就没有情分了?皇上对罗家的赏赐算得了什么,她是他的母妃,难道受不起一杯儿媳妇茶?

“养育我的是皇兄。”宋珏有的这一切都是那个如今被外界叫做“昏君”的人给的。

“他那是另有所图!”罗太妃忽然冲着他喊了声,“你根本不知道你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叶兰嫣一怔,说完那句话的罗太妃反应却是比所有人都来得快,她直接转身进了屋子,留给他们的则是紧闭的两扇门。

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

去过皇后那儿请安,出宫的路上沉默许久的宋珏也不等叶兰嫣开口问,说起了有关于他年幼时的事。

和外传的一样,他是先帝遗腹子,先帝驾崩的时候他的生母怀胎六月,经历了新皇登基后,在皇上弑杀弟兄的时候他早产出生了,出生时就被太医断言活不过几日,继而那妃子因失血过多离世,年幼毫不知事的他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

皇上杀光了自己的兄弟唯独留下了他,太医说活不过几日,那就让那些太医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这么治他,还让当时和他生母关系不错的罗太妃代为养他。

三岁以前他几乎是在药汤里泡大的,也许是他命硬,几度在鬼门关悬着的他真的活下来了,还活的好好的,除了身子偏弱腿疾之外和常人也没有太大差异,皇上还让傅家年轻有为的太医傅文靖专治他一人,希望他有一天能和常人一样走路,不需要再坐轮椅。

这些,都是外人所知的有关于藤王爷的事。

“那罗太妃。”叶兰嫣抬头看他,她是第一次看到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他还经历了什么。

“最初罗太妃不肯养我。”宋珏拉开窗户一角,情绪淡淡的,“奉命医治我的太医个个都是怕自己会死才拼了命的救我,皇兄让罗太妃照顾我,倘若我出事她也会受到重责,所以她不肯养我。”

可宫里的事哪里是一句不肯就可以如意的,亲如姐妹这句话也就是说说罢了,那时罗太妃看不到孩子的可怜:“她应该是觉得我跟着生母死了才好,先帝遗孤这身份本来就尴尬,我的年纪比二公主还要小,何必要让那些太医提心吊胆,胎死腹中就什么事都没了。”

叶兰嫣拉住他的手,宋珏抬头一笑:“人为了活命有这些想法不足为奇。”

说起来是本能,听着不免惹人心疼:“那后来?”

“后来皇兄给罗太妃的兄长升了官,而我的身子也不如出生时那样让人担惊受怕,罗太妃开始觉得照顾我并非坏事,比起那些没有子女,在先帝去世后孤苦终老的太妃们,她算是有子傍身的人。”他从小聪慧过人,深的皇兄喜欢,还额外有太傅教导,能时常出入乾清宫,还能陪着皇兄一起批阅奏章,而每次他从乾清宫回来安慈宫这儿总是能得到赏赐。

罗太妃开始意识到他能带来的好处,赏赐,罗家的升官发财,还有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那时候宋珏刚刚四岁,皇上下旨封他为王,本来身子好转的宋珏却开始生病,受凉发烧,咳嗽晕厥,而他每次生病都能获得皇上很多的关注和赏赐,罗太妃衣带不解的照料,三天没睡,五天没睡,半月不眠的在床边照顾他。

再然后就是罗太妃兄长三年一次的升迁,一个平庸无比,连最初的官都是罗家老太爷砸钱砸人堆砌起来的,就是凭借着罗太妃在宫中用心照顾六王爷,一路平步青云。

叶兰嫣的眼底闪过一抹错愕,让一个本来就身子羸弱的孩子频频生病,这不是在要他的命么,就算是常人,才四岁的孩子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更何况是他。

“八岁的时候我和皇兄请求住到宫外王府,安慈宫的赏赐一下从有到无。”宋珏眼底的神情冷漠而讽刺,享受了八年的荣华富贵,就连先帝在世的时候都没过的这么痛快过,一下跌到了原来,罗太妃便要求出宫照顾他,但那时他已能够自己做主,直接拒绝了罗太妃的要求,还因此在安慈宫内有过一场闹剧。

直到他长大成人,罗太妃没有停止过想要出宫到王府里住的念头,甚至还想插手他的婚事,想让他娶罗家的女儿为妻,在他那八年中,他不知道听了多少罗太妃对他的灌输,她和他的生母关系有多好,她对他这八年的照顾有多好,视他为亲生,将来还要靠他养老。

宋珏早慧,小小年纪就意识到自己在宫中的身份特殊,谁都不会去怀疑身子本就不好的他频频生病这件事有什么古怪,而有些事到底是不为人知还是无所作为谁又说得清。

“小的时候我也时常生病。”叶兰嫣把他刚刚拉开一角的窗帘全部打开,光亮透入马车内,傍晚的暖风徐徐,还有集市的热闹声传来,叶兰嫣笑看着他,“我大哥常常这么哄我,赶快好起来就带我出去,带我一起去书院,再也不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我每次都信,喝药都特别快。”

“那他兑现了么。”

“哄我呢。”叶兰嫣微瘪了瘪嘴,“病好了就说我需要多养着,每回都这样。”

宋珏笑了,拉着她的手看向窗外,叶兰嫣早一步闻到了从巷子口里散发出来的青葱饼味,眼眸一亮:“等等。”

马车外的李刑示意车夫停下,在外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叶兰嫣推开马车门,朝着前面的巷子那儿望去:“那边是不是有一家卖青葱饼的摊子。”

李刑很快从巷子里回来,手里拿着油纸包裹的袋子递给叶兰嫣,马车内顿时弥漫了一股浓郁的青葱香气,

叶兰嫣拿起一个用油纸包着递给他,炸的酥酥的表皮咬开来就是千层的感觉,薄皮下是厚厚的青葱,新鲜的葱段都是采第一段切的,内陷里还拌着猪油,混着一股小窑内火烤的香气,第一口咬下去就舍不得松开嘴。

“好吃么。”叶兰嫣笑眯眯的看着他,“每次跟着大哥从书院回来路过这个巷子口的时候大哥总会买给我吃。”

宋珏对吃的没有这么大的欲望,还在宫中的时候他的膳食都严格控制,出宫后王府里的厨子还是宫里分派过来的,外面这些摊子上的东西傅文靖不让他碰他也不曾吃过。

可看她这么笑眯眯望着自己的样子,即便是嘴里吃下去的东西不美味他都觉得好吃,满口的葱香味肆意开来时,那酥脆又香甜的滋味和她的笑容一样能够驱走刚刚的阴霾,看她一副满足的神情,宋珏低头笑了:“嗯,好吃。”他终于记起她小时候被叶国公带进宫时的贪吃模样了。

当时叶国公身旁跟着的那个小圆球不就是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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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藤王府后已是傍晚,没多久傅文靖来了。

醉了一宿的傅文靖一直到下午才醒来,来到藤王府后一面差药童准备木桶,一面对着宋珏埋怨:“你倒好了,昨夜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二皇子也太能喝了。”

宋珏笑而不语,傅文靖坐下来打开银针袋子,让药童把木桶放到他的脚下,隔着席子,热气蒸腾着药往上卷,弥漫在宋珏的腿间。

“这些效果不甚,我考虑过几天给你蒸药浴。”傅文靖喝了一杯茶后净手给他针灸,“你真的不考虑把我一起带去徽州。”

“不如我请皇兄为你赐婚。”宋珏凉凉的回了一句,傅文靖扎了一针后松手,抬头看他,语气里满是威胁,“这天底下最不能惹的人之一就是大夫,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去。”

“槐叔会针灸。”宋珏顿了顿后又添了句,“记得把药方留下。”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认识你。”傅文靖气不打一处来,正要继续往下说,放在他腿上的指腹忽然往下翻,因为皮肤白皙的关系,膝关节那儿从经脉蔓延出来的一圈淤青格外显眼。

傅文靖抬起头看他:“......”

宋珏面无表情的回看他:“......”

一侧候着的小药童咳嗽了声打破安静,傅文靖脸上也说不出那是什么神情,很快的替他扎完了其余的,继而坐在那儿看着他,许久才说了一句话:“药方我另外写一份,出发前替你药浴一次。”

说完了之后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傅文靖是个十分尽责的太医,再多情绪也不会误了手下的事,半个时辰之后替他取了针后转身在桌旁坐下写药方。

很快一张药方写完,宋珏已经穿戴好,前者转过身看他:“真这么决定了?”

“南下风景秀美,我会替你带些珍品回来。”宋珏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傅文靖不想劝也知道劝不住,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什么脾气还能不清楚么,他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妥协和退怯的时候,想罢他起身推着轮椅陪他出屋:“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清楚自己要什么。”

走廊里车轱辘声传来,宋珏不用回头就能猜到他是什么神情,嘴角微扬:“前些日子你爹和皇上请旨过。”

轮椅骤然停下,傅文靖走到他面前神情紧张:“前些日子是什么时候,请什么旨意?”

“大概半个多月前吧,想请旨为你和蓝家三小姐赐婚。”

“半个月前你现在才告诉我!”傅文靖失声打断了他的话,继而整个人都焦躁了起来,“半个月啊,半个月了你才告诉我,难怪我娘说我院子旧了要修一修,不对!”

傅文靖瞪大着眼睛看着他,宋珏笑着摇头:“皇兄允了。”

“你!”傅文靖气的说不出话来,“要我娶那个疯婆娘!”

“那是你未婚妻。”宋珏好心纠正他。

“不行,我要回去问问我娘。”傅文靖瞬间觉得昨天喝酒的劲又上来了,头疼的快裂开。

......

叶兰嫣看到傅太医匆匆离开书房的身影,走到院子里看走廊下的宋珏有些疑惑:“傅太医怎么走的这么匆忙,不是要在府里留饭么。”

“他忙着写药方去了。”宋珏朝着她伸手,叶兰嫣靠近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药味,“傅太医有没有嘱咐该注意什么。”

“一切都好。”宋珏笑着抬头看她,“明日回门东西收拾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叶兰嫣接了李刑的手推着轮椅往主院前去,“下次傅太医再过来不许再把我遣开。”

“一屋子药味不好闻。”

“我闻着挺香的。”

宋珏笑了:“好,下次不遣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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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回门,早早起来后出发前往叶国公府,方氏一早在府门口等候了,在外的仆人远远看到马车过来了赶忙进门通禀。

海氏和何氏扶着叶老夫人前厅出来,恰好看到马车到府门口,李刑扶着宋珏从马车上下来,宝珠递了拐杖给他,叶兰嫣从马车上下来时宋珏还抬手扶了她一把。

这一幕落到叶家人眼里那就是贴心的一幕,进门的时候才换了轮椅。

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如今是老夫人看外孙女婿,越看越有趣,当初叶兰欣和齐钧回门的时候叶老夫人也在大门口迎过,如今叶兰嫣嫁给藤王爷做了王妃,叶老夫人总算是觉得二丫头安生了。

“别在外头站着,快进屋去。”

方氏招呼他们进去,在厢房内,方氏很快问及了叶兰嫣这几日的事。

叶老夫人和方氏担心的无非就是藤王爷的身子,海氏在一旁笑着安慰:“母亲,我看您就不用担心这个,你看他们小两口处的,一定没问题。”

叶兰嫣红着脸低下头去,叶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好就好,藤王爷年纪也不小了,你能顺利的怀上孩子才好。”

“我看母亲是惦念着要子迁赶紧成亲呢,想要有人喊您曾祖母了。”海氏笑靥着打趣,叶老夫人乐呵呵笑着,反而是一旁的何氏,看起来比以往兴致低了许多。

守在外面的桑妈妈进门禀报:“三少爷回来了。”

叶老夫人转头嗯了声:“那赶快让他去隔壁屋,今天知临和知明他们都在。”

桑妈妈神情里一抹难色:“三少爷一回来就去那边了。”

“那个狐狸精,这种日子她都不安生!”

何氏霍的从凳子上起来,沉着脸直接出了屋子朝着前院西边的院子走去,厢房内叶老夫人的脸色也不大对,吩咐桑妈妈,“快跟过去。”

桑妈妈应声追了过去,海氏扶着叶老夫人起来有些担忧:“母亲,恐怕桑妈妈也拦不住二嫂,子林这会儿肯定是要触着二嫂了。”

看着三婶扶祖母出去,叶兰嫣再想刚刚二婶的反应:“李姨娘生了?”

方氏叹了声:“昨天下午生的,生了个儿子。”

第087章 回门

也就是叶兰嫣出嫁的第二天一早,刚吃过饭的李姨娘骤然有了临盆的迹象,照料她的两个丫鬟赶忙前去通禀老夫人,请到了稳婆之后,下午时李姨娘顺利的生下了个儿子。

消息本来封锁的紧,连在南山书院的叶子林都没有通知过,可恰逢叶兰嫣回门的日子,何氏原本是不打算让儿子回来,悄悄解决了这件事,可叶子林还是回来了,回来后的第一件事还是去那院里看那母子俩。

“祖母不是说要将那孩子送人。”叶兰嫣跟着方氏一起前往那边院子,“既然早有打算,孩子一出生就该送走的,怎么还留到现在。”

“刚生下来是要抱走的。”走到了院子门口时方氏叹了声,“老夫人的意思是送到庄子上去,你二婶不答应,也不放心,说要自己选一个人家把这孩子送出去,将来老死不相往来没有任何牵扯才好,等事情料理完都天黑了,哪里能这么快找着人家把孩子送走,这才留到了今天。”

“送去庄子里又不会说明身份,二婶既然有打算送走孩子怎么不早找好人家。”二婶对这件事深恶痛觉,要是想把孩子送走应该早就做了十足的准备,哪里还会留过夜。

方氏低声:“她打算的是不让这孩子生下来。”

这半年的时间何氏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不让李姨娘生下孩子,明着暗着做了不少事,老夫人和方氏都知道,可李姨娘腹中的孩子就是好好的。

临盆时何氏都在其中动了手脚,本想万无一失,哪里料到她最后还是防住了,等孩子一生下来何氏又觉得老夫人当初的提议不妥,这才临时想的。

方氏话音刚落屋子里忽然传来了桌子掀翻的声音,走到门口一看,小圆桌被翻到在地,上头的茶盏碎的到处都是,床边是婴儿的哭声,李姨娘靠在那儿脸色微显得苍白,叶子林则是护在床边,好似提防着随时能扑过来打人的何氏。

“娘,您就答应留下这孩子吧。”叶子林看到那孩子后整颗心都软化了,那是他的儿子啊,软软糯糯的样子,抱在怀里只有这么大,“这可是您的孙子啊。”

“你尚未娶亲我哪来的孙子!”何氏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过来!”

“娘您答应留下这孩子我就过来,您还得答应不会对阿绣怎么样。”叶子林转头看李绣怀里的孩子,眼神一瞬温柔了下来,他是接到书信后连夜赶过来的,这是他的儿子啊,娘怎么会狠心要把他送人。

“这孩子不能留。”何氏要说的是母子两个都不能留,要是老夫人最初没阻拦,怎么会有今天这么多事,“下午这孩子就要抱走,你给我出来!”

“娘,您看看这孩子,您怎么忍心让他流落在外,这可是我的儿子您的孙子。”叶子林继而看叶老夫人哀求,“祖母,这可是叶家的血脉。”

何氏颤抖着手扶着椅子坐下,她自始至终觉得那个狐狸精害了自己儿子,不知灌了什么迷魂汤把自己的儿子给迷得连她的话都不听了,她同样不能理解老夫人的这些做法,心里又生出一份愤意来,这件事要是放在长孙身上,别说是留下这个女子在家中,恐怕如今是人影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来人啊,把这狐狸精给我赶出府去。”何氏这回是动了狠心,转头看门口一动不动的两个丫鬟,猛地一拍桌子朝着她们呵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给我拖出去!”

丫鬟面面相觑赶忙进屋到床边要来拉人,叶子林还一面拦着,孩子的哭闹声不止,李绣苍白着脸色看向叶老夫人这儿,叶老夫人却是稳若泰山的站着,对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好似没有看在眼里,任由何氏说。

“这是我的孩子你们休想动!”叶子林甩开两个丫鬟,也是被激怒了,瞪着何氏吼道,“娘您到底想做什么,您想怎么样!”

何氏被儿子这一吼弄的有些发怔:“她们都是要坏你前程的你怎么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娘您赶走了多少人,害死了多少人。”叶子林不傻,自己院子里发生的那些事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如今孩子都出生了为什么还容不下,他叶子林一没偷二没抢,干的也不是夺人妻坏人姻缘的事,怎么就不能安安生生的过下去。

“她们都是要坏你前程勾搭你的。”何氏话没说完被叶子林给打断了,他从李绣手里抱过孩子,朝着叶老夫人看去,“祖母,我要留下这孩子。”

叶老夫人垂眸看了眼:“你要留下这孩子也可以。”

叶子林脸色一喜,叶老夫人冷淡的看向床上:“那你就带着这个孩子和李姨娘离开叶家,今后叶家没有三少爷,你爹娘也没有你这个儿子,到时把你的名字总族谱里剔除,桥归桥路归路,你这生死和叶家再没有关系。”

何氏最初失控的神情在听到叶老夫人说了这番话后直接惊呆了:“娘。”

“当初你们怎么答应我的。”叶老夫人此时视线是直看着靠在床上的李绣,她的这些伎俩只用在自己孙子身上有效,可不是对她也效果,叶老夫人最初看中的就是李绣这点伎俩,马上就要应试,哪里还有另外的三年再给孙子耗费的,节骨眼下叶老夫人就需要她这点伎俩督促子林把心思放回到正事上去。

“老夫人,少爷只是因为喜欢这孩子才会想要留下他。”李绣柔柔的声音传来,还是顺从的语气,“我但还是会依着当时所说,不能影响了少爷的前程,还请老夫人帮忙寻一户好人家。”

叶老夫人瞥了一眼孙子:“你想清楚了。”

扔的起么,叶家三少爷的身份,荣华富贵的日子,没有吃过一天苦日子没伸手做过汤羹饭,从小锦衣玉食有人伺候,去的起书院出入都是马车,所见所闻都是在人之上,这些东西他扔的起么。

他扔不起。

叶老夫人知道他扔不起,李绣也知道他扔不起,就算是他扔的起,往后真过上那样的日子他也撑不住。

“想清楚了。”叶子林对何氏时那能吼能反驳的话此时当着祖母的面半句都说不出来,他当时为了让李绣进府,的确是这么答应了祖母。

“想清楚了就好,桑妈妈,把孩子抱过来。”叶老夫人摆手,桑妈妈从叶子林的手里抱过了孩子,叶老夫人又把其他人都请出了屋,叶兰嫣站在院子里看垂着头一言不发的三哥,再看那关了有一会儿的门,祖母这么做,是要彻底断了三哥寻花问柳的心了。

许久过去屋子的门才被打开,叶子林蓦地抬头看去,叶老夫人朝着他这儿淡淡瞥了眼:“这个孩子不是你的长子也不是叶家的子孙,你今后还会娶妻生子,到那时候你才会有长子,李姨娘可以继续留在府里,你在书院里好好读书,这里自会有人照顾她。”

“祖母。”叶子林耷拉着神情嗫嗫的喊了声。

何氏是坚决不同意还要把这个李绣留在府上,方氏一把拉住了她阻止她继续往下说,等海氏扶着叶老夫人走了之后她才松开,看何氏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开口提醒:“昨天老夫人要把孩子抱走时你不肯,眼下你千万别再说要把孩子送去谁家的事了。”

要不是她嚷着说要送得远远的不让老夫人做主,这孩子早在昨天下午就已经被送走了,哪里还会有今天这样的闹剧。

“这不是你儿子的事你自然不着急。”何氏见儿子又进了屋,气的要冲过去拦,叶兰嫣在后头喊道:“二婶,你别白费心机了,你越是拦着三哥就越要对李姨娘好。”

“你一个丫头懂什么,年纪小小主意还这么大,谁让你把人带进府的,要是把人留在府外不让她进来能有这么多事。”就是没一件事是如她的意思何氏才会这么气不过,老夫人要把这狐狸精留下,今后儿子的后院还不得被搅的鸡犬不宁。

“要是把她留在府外的确没这么多事,大不了三哥的官儿当不成,再晚个三年六年的也无所谓。”叶兰嫣呵呵笑着,“二婶您怎么光顾着责备别人。”

好好的丫鬟,在别的院子能伺候好,怎么去了三哥那儿就变成了爬床勾引的狐狸精了,连个厨房里的烧火丫鬟都分析的出来的事,叶国公府里也就二婶也就是觉得自己儿子受人蛊惑,性本纯良。

......

小院里的事过去的很快,丝毫没有影响到前厅这儿他们的聊天,叶子林后来被何氏强行拉到了前厅这儿和大家聊天,傍晚离开的时候宋珏已经喝出了醉意,上马车后靠在了叶兰嫣膝盖上,眯着眼搭着话:“你三哥这样要顺利过应试并不容易。”

“祖母和我爹都知道不容易,二叔也知道,别看那法子听着不靠谱,对三哥来说恐怕是最有效的了,断了三哥的念头往后才有安生日子。”叶兰嫣捂了捂他的额头,“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你哥替我挡了。”宋珏拉着她的手,大舅子爱屋及乌,希望妹妹过得好自然的也就多照顾他一些,“后天我们就启程,顺航南下,一个月就能到徽州。”

第088章 源城小镇(上)

春日的风徐徐,沿河畔青山环绕,绿树阴阴,靠着山壁的河水泛着碧色,清澈可见位于水下山壁上蔓延生长的水草,一艘船行驶在顺水的河面上,波浪轻拍山壁,水声潺潺。

甲板上靠着青山那一侧放着轮椅,轮椅上坐着紫锦华服的男子,轮椅旁边放着一张半人高的平桌,桌子中间热着一壶茶,旁边放着的是刚刚出炉的糕点。

白皙纤细的一双手轻拎起茶壶,抵着盖在茶盘上倒下两杯茶,递给他一杯,恰好船过窄河道的时山上传来一阵鸟雀惊飞,扑簌着从林子里跃起,很快两岸安静了下来,日光暖暖照耀着,无比宜人。

叶兰嫣从河岸收回了视线,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想去徽州的事还在是去年开春时于别苑中给昆儿上课时无意提起的,当时他曾问起她为什么要去,叶兰嫣只说了一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之后一段日子没有提及,叶兰嫣还想着有机会自己要去榕城和徽州看看,他却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榕城是娘亲出生的地方,外祖父一族在那儿住了很多年了,周岁的时候娘亲曾带我去过榕城。”远处的河面上有捕鱼的小舟划来,叶兰嫣说起过往,提及了榕城庙宇里的那个苦行僧。

“那个庙早年也挺有名的。”宋珏没去过榕城,对叶兰嫣口中的庙宇倒是清楚,当初古道庙被烧毁还牵连了不少别的庙宇,尤其是那些和古道庙来往慎密的,为了以防那些寺庙收留从古道庙逃离的僧人,皇上几次派人搜查,榕城那个就是其中之一。

“那庙里的确住着些过去从古道庙里逃离的僧人。”叶兰嫣捏着杯子低头,“不过那是在古道庙被烧毁几年后的事了。”

之前萧景铭大肆宣扬她帝运一说,就是靠了言墨和各个寺庙里留下的那些僧人帮忙才得以扭转乾坤,萧家知道的言墨也知道,与其两种说法之间让皇上猜测,不如直接让皇上看到古道庙里的碑石和那星象,叶兰嫣轻轻放下杯子抬起头看他:“那你信么。”

信这些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的事;信她是那个帝运之人;信她一个弱女子能让江山期数尽。

这问题叶兰嫣在当时被召入宫的时候她曾问过他,宋珏的回答和那时候没有太大差别,他看着她微笑:“那你想助谁。”

叶兰嫣扬起嘴角:“昆儿如何。”

宋珏认真的想了想,半响过后深思熟虑了一番:“嗯,不错,也是皇兄的血脉,聪慧过人能担大任。”

“那王爷以为怎么才能够担大任呢。”叶兰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宋珏端着杯子抿了一口,声音缓缓,“找时机先送回宫去。”

“眼下倒是有一个不错的时机。”

宋珏眉宇轻动,叶兰嫣转头看路过的沿河小镇:“淑妃娘娘入宫多年,王家在朝中也一直都是被皇上所依仗,以她如今的地位,就缺一个儿子傍身了。”

还有半年的时间,有些东西会变,有些东西却不会改变,这江山气数还是会尽,可到最后究竟谁为王谁为寇就说不准了,叶兰嫣转过头来看着他,噙着笑意,眼底的意思也明了:“王爷以为这时机如何。”

“夫人所言甚是。”宋珏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