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第一任钱五夫人进门时钱五老爷已经有了庶长子和庶长女,而如今这位五夫人进门不过八年,儿子也才七岁,那庶长子如今已经十五岁了,还比前头嫡出的有出息,五老爷的忽然过世,这由哪个儿子来替他守灵这件事五房成了重中之重。

事关以后分家产的事,五夫人自然坚持嫡长子来守,虽说不是自己亲生可好歹算是她的儿子,前头夫人也过世了,他今后只能依靠自己。可那庶子算什么东西,和他那姨娘一样都不是好东西,有什么资格在嫡子之前进去守。

“老爷在世的时候就最倚重辉儿,这就该他去守灵,夫人您也别拦着,三少爷还小呢,尚且不知事,如今家中大小事务要安排的还有许多,您也不能这时候出来闹脾气,老爷可还在里头躺着。”庶长子的生母留在钱五老爷身旁的日子比任何一个都来的久,母凭子贵,儿子有出息,腰板自然也硬,尤其是在钱家这样的地方,她还等着儿子接手老爷手上的兵,将来就能直接继承五房所有了。

“嫡长子在,还由不得你胡来,阿城,你还不快带着你弟弟进去好好为你父亲守灵。”五夫人肃着神色直接让两个婆子拦住了他们母子俩,那姨娘当即不干了,远远看到大夫人过来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哭,“老爷您可真是命苦啊,如今都不能让辉儿替你守灵,老爷您快起来看看啊,您这一走咱们母子俩就没好日子过了。”

前院本来就闹哄哄的,这一折腾更是吵闹,钱家看热闹的人也不是没有,门口那儿还得迎着前来祭拜的人,到了夜里,事儿没解决,灵堂里却跪了一群的人,才刚会走路的庶子都给拉过来一起跪着,哭灵的人被挤的只能到灵堂外跪着哭了,钱大老爷只过来看了一眼就直皱眉头:“二老爷呢?”

“五老爷连着多日没去营里,眼下家里事情多,二老爷过去先替老爷您看看,也好稳定一下营里那些人。”

“他去的时候有没有喝酒。”钱大老爷深知弟弟的脾气,那仆人点了点头,“喝得不多,二老爷酒量好,出去的时候脸都没红。”

“备车去萧府。”钱大老爷一挥手命人去备车,仆人匆匆赶去门口,这就这时,前去徽州城外营地里查看的钱二老爷的马车刚刚到了距离营地几百米路远的地方。

马车内的人一喊,马车停下,良久那帘子才被拉开,一股酒味冲了出来,之前仆人口中喝的不多的钱家二老爷此时醉醺醺的在侍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壶没喝完的酒,看了看周遭的环境,钱二老爷示意侍卫在后头呆着,自己拉了拉裤子朝着草堆那儿走去。

几个侍卫在马车这儿看着,也并没有很远的距离,可这一眨眼,走到树旁去准备解手的钱二老爷忽然不见了,闷哼都没有一声,几个侍卫连忙赶过去,发现二老爷掉进了树旁的陷阱里面,晕过去了。

......

对钱家来说那还真是祸不单行的事儿,前脚钱家五老爷暴毙身亡,守灵第一晚钱家二老爷又出事了,醉醺醺的掉到了人家打猪的陷阱内,摔晕过去不说,腿还给摔断了,以往钱家二老爷嗜酒很凶,落下了痛风的毛病后还屡教不改,这一摔断腿就更好不了了。

中途下马车去小解那都是钱二老爷自己做的主,谁还能料的准这事儿过来害他呢,就是自己运气不好掉进了陷阱里,而这一掉,他这守城都尉的差事又得交由别人了。

原本钱大老爷打算暂时由二弟接手五弟营里事务的计划也落空了,要安排一个合适的人选上去不让朝廷再顶替掉已经不容易,如今一下两个,这空缺又不得不补,钱大老爷只能让手下暂代,还压着公文不往朝廷发,想安排了合适的人选再禀报。

只可惜钱大老爷的愿望也一再落空,钱五老爷出丧后过了十来天,青州那儿驻守已久的霍将军差了个副将过来,还是在赵副都统的陪同下到了徽州,手里拿着的还是齐王爷那儿的手谕,前来接替钱家三老爷营内的职务。

再培植一个安放在那种位置的人很难,可若是要眼见着这个位置上放的不是自己人,钱大老爷不放心,那萧家也不放心。

“钱将军要是担心袁大人不熟悉徽州营里的事务,你大可放心。”赵岳拍了拍袁副将的肩膀,“袁大人过去可是在徽州这儿呆了足足有七年才被调去到了霍将军那儿,他对这儿熟悉的程度不亚于其他人,营里的事大可放心交托,他也必不会让钱将军你失望的。”

不熟悉还好,熟悉就更令人担心了,霍将军奉齐王爷之名安排人过来,那是要在这儿彻底接手五弟手里的事,要是这人赶不走,岂不要添很多麻烦。

“我听说二老爷也出事了。”赵岳随口又说起了二老爷的事,钱大老爷脸色一僵,“小伤。”

“小伤就好,否则还得找人来顶上你二弟的位置。”赵岳呵呵笑着,“青州那儿是派不出合适的人了,若是真的缺,得向靖西王爷开口。”

“让赵大人费心了。”钱大老爷随笑着送他们出去,“既然是齐王爷的手谕,改天就让袁大人接手庆林的职务,不过说是如此,光凭手谕是不是太单薄了些,,只怕是不能让底下的人信服。”

“钱将军难道还未将公文送去建安城?”赵岳反问他,“五老爷过世时这公文就应该送去,如今都过去半个月了,按理来说再有八九日的功夫吏部那儿的公文应该会到徽州。”

何止是没送到,钱大老爷根本没把公文送出去,对他而言晚一些时候送又有何妨,这徽州还不是他说了算,天高皇帝远的如今皇上可管不着这儿,可谁知齐王爷要来插一脚,谁都知道钱家几兄弟和霍将军并不对盘,还要把霍将军的人安插在他的地盘上。

“如此说来那应该快到了。”钱大老爷干笑声,几个人脸上都有笑意,可都各怀着心思,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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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徽州呆到了四月底,得知袁大人顺利接手钱五老爷的职务后,叶兰嫣和宋珏准备离开徽州。

住的二十来日已经是太长了,若不是为了确保青州那儿的书信往来,早在钱家二老爷出事的时候他们就该离开。

上午的天儿晴朗,客栈外的马车上东西都准备好了,宋珏扶着叶兰嫣上马车,街市那一头忽然来了一队巡逻的官兵,远远看着起码有三十多个人,从他们的马车旁经过。

宋珏看到他们袖口上所挂时眉头皱了皱,上马车前吩咐了李刑几句,上去后叶兰嫣正在看窗外的巡逻官兵队伍尾,见他来了,也对这阵仗有些迟疑:“来了二十来天都不见如此,莫不是要搜人。”

“恐怕我们要改道了。”宋珏忖思片刻后让李祁驾车从徽州城的南城门离开,也不过他们离开半日的功夫,还真让叶兰嫣说中了,下午的时候三个城门忽然关了两个,另外一个开的还守卫森严了起来,进出都要检查,不仅如此,还有人前去各家客栈别院搜查打听,打听一对年轻的夫妇,丈夫坐着轮椅腿脚不便,他们身边有不少人伺候。

如有他们的确切消息,还有赏金。

第092章 逃离

此时徽州萧府中的一间书房内,一位老者坐在那儿听着书房内还有两个人回禀事宜。

老者时不时皱着眉宇,桌子的茶早已凉了多时。

“各个客栈都看了,这些天不曾有这样的夫妇出现,若是有人坐着轮椅出入肯定会有人看到,但是族长,我们找遍了都没看到。”

坐在那儿的老者还是没开口,那紧锁的眉宇细看之下还与某人有些相似之处,半响,他沉声问:“城里都搜了?”

“搜了,一早您吩咐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出去,钱家那儿关了城门口出入都有严守。”中年人想了想,“族长,少主那儿是不是记错了。”

老者蓦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中年人赶忙补充:“虽说藤王爷和藤王妃离开了建安城南下,但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到底如今是到了哪儿也说不准,少主不是说人在平阳那儿跟丢了,平阳离徽州可有不少路。”

“他们不来徽州还会去哪儿。”萧家族长萧万青缓缓起身,拿起一旁放着的拐杖看向窗外接近傍晚的天色,面色沉凝,“那边的消息不会出错,钱家连连出事,看似是意外,这青州那边的人派来的也太快了。”

钱家五老爷一死,这儿的讣告都还没发去建安城,齐王爷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快,就算是在这儿有人私下快马加鞭禀报,这一来一去要把命令传达到青州霍将军那儿也不会这么快,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两头送了消息才能这么快把人安插进来,钱五那个位置可不是谁都坐得起的,偏偏来了个袁大人。

“衙门里查了那么多遍,可没谁害了钱五老爷。”

“天底下没有这么多巧合的事。”萧万青捶了锤拐杖下令,“去搜,他们既然敢来这儿就不会不留下蛛丝马迹,派人出城去,各路关卡拦人。”

话音刚落屋外就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个管事:“族长,坐着轮椅的人没找到,不过倒是打听到几对年轻夫妇出现在城里,有一对儿丈夫是让人背下来的,还有拄着拐杖要人搀扶的,看似都是腿脚不便。”

萧万青即刻追问:“人呢!”

“有一对儿两天前出城去了,还有一对今天大清早就离开了客栈,就刚刚还走了一对被拦在城门口,其余的看着不大像咱们要找的人。”

就卡在这几天的功夫,听到两天前和今天一早都有人离开,萧万青沉着脸吩咐他们把拦在城门口那对留住,继而派人出城追捕:“今早走的现在也没多少路,其余的继续搜,带上画像,有可疑的全都监看。”

“族长,要是追到了人?”

“不能让他们现在回去。”

......

一夜过去后的清晨,官道上没什么人烟,从徽州前去榕城马车最快也得三日,到了半道这儿还没什么村子,要中途过夜一宿后再行大半天的路才能到驿站,倘若是连夜赶路的,快中午时就能到驿站休息。

马车在小溪边上停了停,马车上下来个丫鬟到溪边打水,侍卫系好马后从马车上扶下了个男子,身着华服,手里还拄着拐杖,紧接着丫鬟扶了个少妇下来,看着是富贵人家的小夫妻俩,相互搀扶着朝着溪畔走去,像是要走走看风景的意思。

一会儿的功夫忽然他们身后传来马匹奔跑的声音,众人看过去,十来匹马飞快从停住的几辆马车旁跑过,卷起一阵烟尘,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小夫妻俩也没当回事,这才刚转身笑着说起什么,跑过的那些马忽然又折了回来,端着水到马车旁的丫鬟吓坏了,这群人从马上下来就开始抓人,还朝着留在溪摊旁的小夫妻两走去,很快就把人围住了。

“你们要做什么!”拄着拐杖的丈夫大声呵斥,“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围着他们的其中一人拿出了画像,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女子,似乎是觉得人不太像,和一旁的人低声说了几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拦我,你们可知道我是谁!”男子见他们这副态度,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说,顿时怒了,指着他们,“还不快让开,耽搁了我们去榕城就有你们好看的!”

一听是去榕城的,围着他们的男子画像也不看了,直接朝着余下的人点点头:“得罪了。”

“哎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我们,住手,你们是什么人敢抓我。”

侍卫这会儿都敌不过了,小夫妻俩被塞回了马车里,看着那几个人拔刀杀了马夫,原本还大吵大闹的夫妻俩顿时没声息了,躲在马车里再也不敢说话。

被打晕的侍卫和丫鬟塞进了后头的马车内,这群人驾着两辆马车朝着徽州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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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不停蹄的赶路回到徽州也是第二天早上了,小夫妻俩在马车内战战兢兢夜里没睡好,此时马车停下后都不知道在哪儿,昏昏沉沉的倚在一起,还以为是要被抓到了山寨里准备勒索他们。

盖着的帘子很快被拉开,尚且不明情况的小夫妻俩被人拉下了马车,拐杖都不知道去哪儿了,瘸着腿站在那儿四处看着,这还是在徽州城外的一个庄子里。

这时庄子内的一间屋子内出来几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意,可在看到他们之外这脸上的喜意即刻消散了去,转为疑惑,继而急问那些带他们回来的人:“人呢!”

“这不就是,在路边看到他们,正要去榕城。”领头的听那几个人的口气就察觉出了不对,转头看了小夫妻俩一眼,“不是他们?”

“当然不是!”中年男子朝着小夫妻走来,上下看了几眼,目光落在了男子的腿上,“你这腿怎么回事。”

“受...受伤了。”别说昨天在溪边的气势了,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男子拉着妻子往后退了几步,“你们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示意人把他架住,男子惊叫了声,他们直接拉开了他的袍子掀起裤子,在他的右小腿上看到了包裹的纱布。

“你们要干什么!”

“你这伤怎么回事。”中年男人没有要放了他的意思,冷声问他。

“蹴鞠摔的。”

“你是什么人,去榕城做什么。”中年男人皱着眉头看他们所坐的马车,再看他们的装束,“从哪里来的。”

“我...我是蒲知州的儿子,去榕城探望我的岳丈大人,我们大前天出发的。”

“昨天你为何不说。”

男子朝着之前杀了马夫的那个领头人看去,昨天他哪儿敢说。

拄着拐杖,年轻夫妇,衣着华丽不凡,身份华贵,还是朝着榕城而去从徽州离开的。

中年男人脸色一沉,这下来不及了。

......

萧家管事口中的“来不及”此时已经到了榕城,比预计的晚了半天,他们走的不是官道,出了徽州后在官道上走了一个时辰,过第一个关卡的时候绕道而行,沿途在村子里借住了一宿,其余的都是连夜赶路。

到了榕城后就不必担心徽州那边派人追来,榕城这儿已经出了徽州地接,归属于临州,自从宋家祖辈分封到此管辖已有很多年。

叶兰嫣没有直接去宋家而是在附近的闹市里租了个院子住了下来,大哥成亲的日子是在六月中,距离两位舅舅出发前去还有些日子,这私家小院比客栈要来的不引人注目,也好混淆视听一下到榕城打听他们消息的人。

“得先请个大夫过来。”连着赶路几天,徽州的时候又没有用轮椅代步,宋珏的腿渐渐有些吃力,叶兰嫣掀起裤子看的时候担心的很,她记得傅太医说过,若是腿上青筋漫起时就必须施以针灸,若是条件允许就得药浴,“蝉翘,去煮药备浴桶。”

“不用担心。”宋珏抚了抚她的脸,“还有比这严重的时候。”

“那样的情况以后都不会有的。”光是这样叶兰嫣看着就心疼不已,有些人药浴是享受,对他而言药浴却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她拉过毯子替他盖上许诺,“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的腿治好的。”

“治好了之后呢。”宋珏看起来并不太在意这些,而是轻松着语气问她。

“这样你才能陪着孩子一起走路一起跑步,还能教他骑马学射箭。”叶兰嫣也笑了,轻轻替他按摩着腿,“昆儿还说要让你教他,你可不能让他等得太久。”

她垂眸顺柔的侧脸映入他的眼底,谁说她是刁蛮任性的,又谁说她蛮横不讲理,谁说娶她回家就是要闹的家里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他私心的想着,外面怎么传她都无所谓,她所有的温柔体贴只给他一个人看就好,所有人都说她不好也没事,要这么多人知道她的好做什么呢,他知道她好就行。

“那要是好不了了。”宋珏话音未落叶兰嫣的手已经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她瞪大着眼眸看着他,说话的模样犹如是个小妇人那样,“呸呸呸,胡说什么呢,百无禁忌。”

宋珏愣了愣,随即脸上满是笑意,握着她的手保证:“好,等教他骑马射箭的那天,我一定能亲自上阵。”

第093章 谋上谋

到了榕城的第五天下午,李刑带回了徽州那儿的消息,满城搜人的行动在他们抵达榕城后的第二天就结束了,此时距离钱家五老爷去世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建安城那儿的公文已经下达到徽州,青州调派过来的袁大人接手钱五老爷职务的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没有更改的机会。

“两天前夜半时有人从南城门进,去了萧府,看样子像是王妃说过的人。”宋珏留了几个侍卫在徽州城内留意一举一动,李刑这一趟来回三日也得知了不消息,“钱家二老爷的职务如今由萧家人暂代。”

“是萧远鹤。”叶兰嫣和宋珏对看了眼,“看来是为了钱家的事。”

“不止。”宋珏这些日子才对这个旧时的上周皇族渐渐熟悉起来,“徽州附近这么多的粮仓,一旦建安城乱起来,退居到这儿就可以据地为王。”

“快了。”叶兰嫣回忆了一下时间,六月皇上病倒,建安城乱,这个应该是前世今生都不会改变的,到时以萧景铭的作风也不会有耐心辅佐二皇子登上帝位,只会悄悄迁军,先坐山观虎斗。

宋珏望向她:“何时去宋家。”

叶兰嫣推着他到了院子里,五月初的天榕城这儿快要有初夏的味道,快到傍晚时推出来才不那么晒:“就这几日。”

只是没等他们准备去宋家,两日后建安城那儿的齐王爷差人送来了一封密信,皇上病倒了,让宋珏速回宫去。

这比叶兰嫣想的整整早了一个月,上一世皇上病重是在六月初,半个月后消息散开来建安城才开始乱,如今按着齐王爷命人送信过来的时间,四月底的时候皇上就病倒了。

宋家是来不及去了,叶兰嫣命蝉翘和冬青去了一趟宋家借人,第二天清晨,他们兵分三路离开了榕城。

......

榕城往建安城,最近的官道要绕不少山路,山坳里鲜少有人家,若是赶路不及时还到不了驿站,若是在山林里过夜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若非是紧急之事,寻常赶路的都不会选这一条。

此时夜幕降临,沿着山路而上依稀可以看清埋于树林间的官道,火光若隐若现,几辆马车并行着朝上坡走去,十分缓慢。

夜间的路不好走,尤其是这样的山路,前后车夫举着火把还得小心的牵着马不要走岔了,山林里寂静一片,偶尔有不知名的鸣叫在山林的响起,回荡开时犹如鬼魅呼喊,格外森然。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马车停了停,此时都快深夜了,前面马车内下来几个人原地驻扎,几辆马车间原地点了火把,火光上窜照亮了一方,却更显得四周围安静。

其中有丫鬟手里捧着煮熟的食物走向停在中间的马车,马车内有人拉开帘子把吃食接了过去,几个侍卫分别守在马车头尾,其中还有一个是不是朝着四周注意着。

忽然间他们背后的坡上有什么窜出来,朝天绽放开来刺眼的光芒,这整个上空都点亮了,侍卫们即刻拔剑戒备,很快趁着光亮时那坡上冲下来了一群黑衣人,训练有素的直朝着中间的马车而来。

场面一下混乱了起来,那一个看似柔弱的丫鬟飞快的从火堆里拿起一根火棍挑起火堆砸向冲过来的黑衣人,下一刻她冲向马车那儿拉开帘子想要把里面的人拉出来保护,只是临头一把剑下来,她缩手躲开,几个黑衣人已经从马车后拔剑刺入。

二十几个黑衣人对上十来个人基本是胜券在握,李刑击杀两个侍卫后抬脚把试图打开马车门的黑衣人踹开,伸手把里面的一个女子接出来,正当众人围攻逃脱不开时,李刑所护的女子从马车下拔剑刺向那个看似黑衣人的头领,形式逆转。

那黑衣人闪避不及伤了手臂,身后两个扶住了他,原本还柔柔弱弱躲在李刑身后的华贵女子此时神情凌厉的看着他们,黑衣人当即意识到了事有端倪,再看马车内击杀一人拿剑现身的华贵男子,心底一沉。

在榕城的时候就瞄准了这个贴身侍卫,这一路跟随了几天,期间下马车更洗的丫鬟也是画像上的人没有错,可眼下这个情况来看,他们中计了。

“来者何人,胆敢惊扰藤王府的车驾。”李刑朝着他们吼了一声,受伤的黑衣人抬手示意,顷刻间还在打斗中的直接撤开了马车,和李刑他们对峙在两端。

“走!”

片刻后黑衣人一声令下,余下的十几个人退后到了山林内很快消失不见。

就连重伤在地的同伙都不曾带走,十几个人丝毫不恋战,李刑命人把那几个人绑起来塞进马车内,他身后的青冬收了剑冷声:“要不要追?”

“不用追,跟了几天才发现马车上的不是王爷和王妃,眼下他们走的速度比我们快。”三辆马车折了一辆,他们这儿也有几个人受伤,李刑让青冬去帮忙简单处理伤口,他们还得连夜赶路出了这座山。

......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终于绕过了这座山走上平地的官道,马车上几个受伤重的黑衣人几乎是奄奄一息,半个时辰后他们到驿站,李刑整顿车马,此时的驿站内并没有在此休息的路人,李刑直接把那几个黑衣人留在了驿站外,给了驿站的伙计一些钱吩咐他给他们几口水喝,喂过马后带着余下的人上了官道朝着建安城的方向出发。

两个时辰后又有另外一行人出现在了驿站外,若是李刑在场一定能认出那个从马车上下来的中年男子是谁,此人左肩到手臂都绑着纱布,看那样还是新伤,几个人下来后看到驿站外堆放的几个黑衣人脸色沉凝,吓的一旁那伙计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刚刚是不是有人从这里经过,把这几个人留在此处。”中年男子沉声问那伙计,伙计忙点头,“是是,两个时辰多前是有这么些人经过这儿。”

“他们朝着哪个方向去了。”

伙计指了指两条路中的其中一条:“他们朝着那条路去的。”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昨夜他们匆匆撤离并没有离开山林,而是蛰伏着等他们离开后隔着远远的跟随,这些人甩开他们后应该是要和藤王爷汇合之后再回建安城,怎么会走了那条路。

想罢他转头看那伙计:“你说的可是实话。”

“这位爷,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这个把时辰也没人从这儿经过,就那几辆马车过来,我不会认错的。”伙计赶忙摇头,这伙人的去向他绝不会记错,就算是有心想讹点银子也得看对象,眼下这些人一看都是舔刀口过日子的,他哪儿有胆量生别的想法。

“大哥,现在怎么办。”中年男子身后的人上前低声问他。

“你再回去一趟和九爷禀明。”中年男子吩咐余下这些人兵分两路跟随,他则是跟着前去建安城那条官道而行,留下一辆马车和两个人把驿站外的这些黑衣人运回了徽州。

正此时从榕城过来到徽州进城的城门口排起了长队,所有进城的人马都要接受检查。

队伍中等候着一辆显旧的马车,马车顶十分的简陋,除了两侧用板子架起来之外前后都是用布包裹着,马车上坐着一男一女,都是乡下人的打扮。

就快轮到他们的时候,在前面检查的一个官兵发现了他们,冷着脸喊道:“你们,到这边来。”

男子下了马车牵着马朝着旁边走去,双手时不时搓着,小心翼翼的问:“这位官爷,咱们是不是能进城了。”

“你那马车里装的是什么。”官兵指了指马车,让马车上的妇人也下来,“你,过来。”

妇人下了马车走到男子身后,神情看起来有些怯意:“几位爷,马车里是我公公。”

“让他也下来。”官兵看着他们一副乡下人的胆小样就不耐烦,“快点,别耽搁我们办事,没看到那边的告示么,进城去所有人都要下马车,快让他下来。”

“官爷您别生气,咱们乡下人,不,不识字。”男子忙从口袋里拿出钱袋子,从里头摸出十来个铜钱塞到那官兵手里,“爷,这位爷,我爹他生了病,您通融通融让他过去。”

“这点钱你打发要饭的啊。”官兵不耐烦的挥手,十来个铜钱四散着跌在了地上,男子和妇人赶紧弯下身子去捡钱,官兵随即走到了马车上,蛮力的拉开了厚厚的布冲着里面喊道,“起来,快起来。”

一阵咳嗽声代替了马车内人的回答,随着厚布拉开,马车内亮堂了很多,露出了蜷缩在几条破被子中的老人,也露出了被子盖不齐的手脚,上头长满了一粒粒的红疹子,还有往外渗着血的,密布在黝黑的皮肤上显得额外瘆的慌。

马车内散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官兵随即把厚布放下,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骂了一声晦气,转头骂道:“什么人你们都敢往城里带,你们进城做什么!”

跪在地上捡钱的两个人交换了一下视线,男子捏着铜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小心谨慎的解释:“官爷,我爹病了有一阵子了,村上的赤脚大夫说这病明州那儿有大夫能治,我们昨个儿就开始赶路,想带我爹去明州看看。”

“去明州进什么城。”一想到马车内那画面官兵的脸色就很不好看,那样子谁知道是得了什么怪病,这样的人哪能让他们进城,就是靠近走别想,“去去去去,要去明州从那边绕过去!”

男子一听要他们绕过去有些慌了:“官爷,这可不行啊,绕路咱们得多走上大半天的路,咱爹可拖不起。”

“看那样子也活不久了,你们走不走,不走就回去,别在这里碍事。”官兵拉开了绕城过去那条路的关卡,催促他们赶紧滚,“快滚,别磨磨蹭蹭的,徽州城也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死在路上也别脏了地方。”

男子拉着妇人上马车从推开的关卡通过,那官兵还恨不得他们离开的更快一些,破旧的马车上一览无遗根本没什么值得检查的,等他们经过之后官兵又重新把栅栏拉上,城门口那儿依旧还排着长队。

绕着徽州外到源城那儿要多走大半天的路,那还是走得快的基础上,走得慢的一天都绕不过去。

这辆马车一路颠簸在小路上,到了中途停了下来,山头上下来几个人把马车上的一老两少带上了山,朝着源城外的一个码头择近路绕过关卡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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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夜晚,主河道上数艘北上的货船正在缓缓行驶,过了源城后朝着明州的方向而去,夜晚的河道两岸满是灯火。

叶兰嫣扶着宋珏从下舱走上来,和船上的师傅打过招呼,迎面是满脸笑意的宋韫,手里还拿着一壶不知道哪里讨来的酒冲着他们示意:“江上夜游,美酒为伴,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杯。”

“表哥你怎么不换衣服。”叶兰嫣看宋韫还穿着从徽州城门口离开时那一套村夫的衣服失笑,“难不成你还想把这带回去收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