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年的气氛渐渐冲淡了萧府被抄这件事,偶尔有人说起来都是把萧景铭回来时的风光与此对比。

这件事的影响被压到了最低,人们对皇陵安宁护着江山百姓安居乐业这点有着盲目的相信,对于任何企图打搅他们破坏安宁的人都是唾弃和厌恶的,擅闯皇陵本就是大罪,他还炸毁陵中石碑,被贬的二皇子又死的不明不白,杀人逃狱,这一桩桩的事加在一起早就把他过去那点功绩被抹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新年过后大雪初融,叶兰嫣把孩子的满月酒定在了二月初八,双满月时已经开春,天也没这么冷了,初八这日,藤王府内热热闹闹给小公主举办了满月宴。

两个月大的孩子比一个月的要结实很多,叶兰嫣抱着她出来的时候,没在她怀里呆多久就到了叶兰欣的怀里,等叶兰嫣再抱到孩子那已经是满月酒宴结束后了。

叶兰嫣轻碰了碰她的鼻子:“醒了半天现在倒知道睡了。”

“小公主这是给宾客面子呢。”崔妈妈在旁笑道,“她今儿可是圣上封的公主,多少人得给她行礼。”

如今皇上才九岁,等他大婚生子那怎么说也得七八年了,叶兰嫣失笑:“你倒好,小小年纪占了个公主头衔,跟个八爪螃蟹似的。”入了宫都能横着走了。

“咱们公主就是有福气的。”崔妈妈见王爷进来了,从叶兰嫣怀里接过孩子去厢房内哄睡,叶兰嫣起身帮他脱外套,“都走了?”

“走了。”宋珏拉着她坐下,捏了捏她的手笑道,“胖了。”

叶兰嫣瞪了他一眼要把手抽回来,宋珏不肯,慢悠悠的夸她:“胖些好,有福。”

叶兰嫣没好气:“猪也有福气。”

“吃了睡睡了吃,什么都不做都不用担心填补饱肚子,下雨有人顶着,下雪有人护着,这算是大福气了。”宋珏一本正经的分析,叶兰嫣哭笑不得,反手拍了他一下,“再过几日我就去古道庙祈福。”

宋珏捏着她的手一紧,和她对看许久:“好。”

叶兰嫣朝着他靠近,轻轻抱住他安抚:“别担心,我相信你。”

宋珏叹了声环抱住她:“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就去淳安看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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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庙重修后当初逃离开的一些僧人都慢慢的回来了,在宣传之下前去祈福的善男信女也多了起来,叶兰嫣当初答应言墨的事她做到了,言墨只能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把八十万两的银子拿出来给她。

按着当初严墨带她去的行船路线到了码头,这边已不是昔日的情形了,不过半年的时间这儿已经修缮成了一个大码头,河道也拓宽了不少,岸边停靠着数只小船用来接送来往的香客,有人来往就有生意,清理出来的路边还有人支起了茶摊子,不远处坐落了几间新的屋子,大概是给那些远道而来的人留宿之用。

接叶兰嫣的马车停在前面,叶兰嫣抬头看向被山林掩盖的庙宇,其余的都变了,好像那远处的庙还和四年前一样。

这时辰上山去的香客很多,很多都是步行的,叶兰嫣所坐的马车也只能到庙宇下的那个小镇,当初言墨带她来时已经废弃多年的小镇此时也已经复苏了一半,虽然许多的屋子都还空着,但不少过去搬离开的人已经回来了,山脚下最适合做香烛生意,而有了人这里自然会热闹。

叶兰嫣下马车后走在街上,那家酒庄她还记得,不过似乎老板也没有回来,门口的牌匾依旧是摇摇欲坠,草长了半人高都没人搭理。

两次前来俨然是不同的感受,当初修建时叶兰嫣把这些事都交给了别人,修建的图纸是言墨那儿拿来的,如今看修建后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当年他说的那样,庙宇广场中央的大石柱子犹如要冲天,钟楼上的大钟也已经悬挂上去,几座殿中进出的香客不少。

叶兰嫣在几座殿内上香参拜过后前去一旁的悬崖边,这儿另外修了路,那条通往对侧山崖的路也修好了,只是这边悬崖下的山洞被言墨掩盖了起来,三位高僧死了之后古道庙内再无会推延预言之人,而山洞又被先帝派人破坏的严重,为了避免有人误闯,言墨干脆把它封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叶兰嫣离开了古道庙,下山的时候人明显少了许多,回到镇上,叶兰嫣还在一件铺子内停留了一会儿才上马车前往码头,这时傍晚的天微暗,前往码头的路上人影稀疏,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更像是在悠然散步。

一炷香的时辰后,叶兰嫣等到了要等的人。

萧景铭带人出现拦截马车时,车夫和坐在外面的宝珠显得很恐慌,叶兰嫣见马车戛然而止,掀开帘子出来看,萧景铭就站在前方不远处,他的身旁是白菁月,身后是二十几个异族人,马车后面还站了几个。

叶兰嫣笑了,她就知道他会来。

宝珠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离开两个月,萧景铭消瘦了很多,接连两个月的躲躲藏藏,除了要逃离追捕之外还要安排人手,宋珏把萧氏退往各地的人都抓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一些萧家死士还留在萧景铭身边,他已经是功亏一篑。

可叶兰嫣了解他,他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一个从懂事开始就执念着相当皇帝的人,不到死的那刻哪有这么轻易的放下。

“你知道我会来。”萧景铭疑心她的反应,他吃了几次暗亏,条件反射的朝着四周看去,风抚过草丛,平静得很。

“秀秀早产,为你生了个儿子。”叶兰嫣不承认也不否认,提起了沈绣绣,就在二月初沈绣绣早产,为他生下了个儿子,可惜生下没多久这孩子就死了。

萧景铭脸上并无波澜,他不在意沈绣绣的生死,也不在意她腹中的孩子。

“你还是老样子,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哄骗,没利用价值的时候可以丢弃,普天之下能先抛弃身怀六甲的妻子再娶,又能为了保命把怀有身孕的妻子推向利剑的人,也就只有你萧景铭了。”叶兰嫣从来都不意外他的这些决定,笑着看向白菁月,“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落的和她们一样的下场,你对他而言还有什么可利用的?”

白菁月冷哼:“死到临头还嘴硬。”

叶兰嫣轻笑,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例如她白菁月还是留在了萧景铭身边,一个做着皇帝梦,一个做着皇后梦。

“为何要与我作对。”萧景铭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她越是光彩亮丽他心中那滋生的魔就越难以压制,求而不得才念念不忘,她是他这辈子唯一脱离掌控的事,也就是从这件事开始,后来的一切都朝着不可预计的方向走去,她不断从中作梗,最后还嫁入了皇家。

“萧景铭,你不是最信古道庙的预言了么,裴氏一族百年祖训,要血洗当年被灭国的耻辱,为了复国改名换姓,暗地里招兵买马,运筹帷幄,还派人到各个庙宇里借着出家修行这个借口来窥探天机,试图找到最合适的复国时机。”

萧景铭神色一紧,叶兰嫣却顿住不说了,此时平息席卷起了一阵大风,吹的路两旁的草东倒西歪,风停了之后他们的四周围却出现了上百的侍卫把他们团团围住,这些人身后还有弓箭手拉弓准备,只要他们敢动,随时就能直接击杀。

“你想的没错,这又是个陷阱。”叶兰嫣往后退了一步,他就是那样的人,即便怀疑这是个陷阱他都不会放弃抓住她的机会。

萧景铭的脸色难看极了,看着那些快速围过来的人,他把白菁月推到了身后,可他们没有退路,打不赢也得打,没有第二个选择。

......

入夜后的山里安静一片,码头这儿等所有香客走了后只剩下孤零零几艘船停靠着,一艘游船朝着城里的方向缓缓驶去,船舱内亮着灯火,萧景铭从昏迷中醒来,头沉的像是要掉下来。

“醒了。”叶兰嫣站在窗边转过身看他,好心提醒,“你的那些手下都已经拿下了,等审问出了余下那些人后就会前去抓捕,应该不会有人剩下了。”

“为什么要与我做对。”萧景铭开口声音沙哑,他自问那两年对她百般的好,用尽了所有的心思去讨好她,她为何说不嫁就不嫁,还一心和他作对,多次坏他的事,要把他逼到死路。

“你不是很信奉预言么,我给你讲个故事。”叶兰嫣在窗边坐下来,宝珠奉了杯茶,叶兰嫣低头抿了一口,“十几年前古道庙接连出了那几个预言,萧氏一族安插在古道庙内的人打探到了切实消息,他们寻找数十年,终于确定了这帝运之人是谁,四年前萧家大少爷在叶国公府门口求娶叶家二姑娘,最后两家人结姻亲之好,隔年叶家二姑娘出嫁。”

萧景铭一怔,抬头看他,叶兰嫣正好也在看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到了眼底却泛了冷意:“第二年七月,萧家大少爷带着她南迁往徽州,九月先帝驾崩,他集结兵力攻向建安城,趁着皇子争权,在叶国公府的鼎力支持下,三年后顺利登基为帝,封她为后。”

“她为他有过四个孩子,一个在战乱时不小心失去,生下三个儿子,为他挨过一刀险些丢了性命,为他搭上过整个叶国公府,结果两年之后,他削减叶家兵力不说,还娶了当时已经是寡妇的白菁月为贵妃,把她打入冷宫,之后还手刃了他们的三个儿子,当着她的面把她大哥五马分尸,烧毁了整个叶家。”

叶兰嫣语气淡淡的,真的像是在讲一个故事,除了在提到叶家和三个孩子时微有颤动,其余的,真像是讲别人的故事:“她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弃之冷宫,哭瞎了双眼,二十五年冬,她被人赐死在冷宫中,等她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她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午后,回到萧家大少爷求娶她的第一天。”

萧景铭的神情转而错愕,叶兰嫣把杯子轻轻一放:“你不是信极了预言,难道你不曾怀疑过我的态度变化的太快,令你措手不及,无计可施么。”

他信预言,可这重生一事实乃无稽之谈,死了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活过来,还重回到过去。

“你该信的,我们两辈子加起来的仇都数不完,有我在,你们裴氏一族都和帝位无缘。”

“你!”

“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了,少主。”叶兰嫣轻笑着喊了声,萧景铭忽然像是泄了气一般身子靠在了木板墙上,他垂着头不语,哪里还有旧日的风范,眼底闪烁着道不明的情绪,数百年的准备被她所毁,仅仅是四年而已,他不信!

“既然有这些深仇大恨,你怎么不杀了我。”

叶兰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站起来示意宝珠开门:“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个人。”

萧景铭抬起头,沈绣绣站在门口,打扮的精致华丽,她的怀里还搂着个襁褓,冲着他笑,一脸温柔。

......

叶兰嫣离开了船舱,示意冬青把门关上:“不论里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开门。”

冬青点点头,叶兰嫣问宝珠:“东西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

叶兰嫣回看了一眼门,朝着船后的舱走去,这里关着白菁月。

见她进来白菁月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叶兰嫣示意宝珠把药端过去,白菁月这才惊动:“你想做什么。”

“这是感谢你的。”感谢你当初赐了她一碗药,让她不必再在冷宫里受苦,让她有机会重回到十年前。

白菁月不肯喝:“你想毒死我。”

“这碗药不苦,喝下去后你只会觉得钻心的痛罢了,等这钻心的痛过去之后你就没感觉了。”

画面转到过去,冷宫中寒风凛冽,一个面无表情的宫嬷嬷手里端着一碗药,还有两个宫嬷嬷牢牢抓着一个瞎眼的妇人,逼迫着她把那一碗药喝下去,她用劲掐着她的口颌,迫使她张口把药灌下去,直到她全部吞咽后才松开手,冷冰冰的甩着那句话:“贵妃娘娘恩赐,这碗药不苦,喝下去后你只会觉得钻心的痛罢了,等这钻心的痛过去之后你就没感觉了。”

妇人什么都看不见,虚空的抓了几下,之后死死的捂着胸口,脸上的神情痛苦万分,她的确没有痛太久,原本就只剩下半条命的她没有挣扎几下就去了,那寒冬里,冷宫中任由她死在那儿,无人收尸。

画面转回船舱内,宝珠已经让白菁月把药喝下去了,双手被绑住的她只能用力的咳着,可喝下去的东西哪里能够咳的出来,叶兰嫣冷冷的看着她倒在地上,抽搐着身子,前面的船舱内忽然传来一声哭喊,叶兰嫣摸着戒指的手一顿。

结束了。

沈绣绣亲手杀了萧景铭,浑身颤抖的靠在他的尸体旁,满手鲜血捏着那钗,原本抱在怀里的襁褓被扔在了一旁,从里面掉出一只缝像丑陋的布娃娃,叶兰嫣开门进去的时候沈绣绣猛地回过神来,慌张的趴在地上把襁褓和布娃娃捡起来重新抱到怀里,像是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他哄着,还给一旁已经没了声息的萧景铭看:“相公,你看我们孩子长的多可爱。”

萧景铭的身上都是被金钗刺出来的血洞,他不能瞑目,瞪着眼看着那个方向,就像是真的在看那孩子一样的诡异。

宝珠不忍看那画面,低声问冬青:“她是不是疯了。”

未等冬青说什么沈绣绣就猛地抬头看她:“我没疯!”

宝珠怕她冲过来伤害王妃,侧了侧身做好随时阻挡她的准备,沈绣绣却在此时抱着襁褓站了起来,她轻轻的抖着襁褓神情温和:“好了,娘找到你爹了,很快我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说罢她看向叶兰嫣:“藤王妃,我的相公已经死了,他的尸首对你而言已无用处,我可以带他回去入土为安么。”

“可以。”叶兰嫣眼神微闪,点了点头,沈绣绣的脸上浮现一抹天真烂漫,就如当初她第一次看到她时候的模样,像个未知事的少女,甜甜的笑着:“多谢兰嫣姐姐。”

叶兰嫣看着她身后的人,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给她靠着,放在身侧的手被他握紧,由他牵着出了船舱,走到了船头。

早春的夜风很冷,宋珏为她披上披风,拉着她微凉的手陪她站着,晴空的夜天上繁星点点,叶兰嫣仰头看着,半响轻声问他:“下月就出发去淳安,好不好。”

宋珏搂住她,不需太多言语:“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终于完结了,番外补完后就写并蒂莲,并蒂莲写完再写古言坑,可是我手贱想开都市的,/(ㄒoㄒ)/~~

第133章 番外

把萧家连锅端起之后,有关于上周裴氏皇族遗民的事彻底湮灭,彻查后该法办的官员全数法办,皇上并没有对所有人都赶尽杀绝,而是将余下那些并不知情的人驱逐到了几处安家,派人监看。

而叶兰嫣他们前去淳安的事到最后还是没有如期出发,皇上几番挽留,生怕皇叔这一走就不回来了,约好了等皇上能够独挡一面时再让他们离开,这一搁浅就是五年之久。

皇太后心急着想让皇上成婚,一年前就开始为他挑选后宫妃子的人选,至于皇后的人选她早早内定了自己的侄女,王馥芸比皇上还年长了两岁,等明年皇上十五岁大婚她已经十七了,到时候还能早早生下嫡长的皇嗣。

五年来宋珏已经慢慢把手上的权利交还给了皇上,齐王爷年事已高,两年前把王位传给了儿子,手中的兵权一半交给了皇上,一半还留在如今的齐王爷手中,而随着宋珏和老王爷的退出,王家在朝中的权势壮大了不少。

四年前叶子迁被派去青州,一年前召回还升了官,皇上登基七年,提拔了不少官员,自己也培养了一些亲信。

乾清宫内宋琨刚刚看完奏章,还未起身,那边内殿中传来叫喊,他抬起头,一个小身影出现晃悠悠的出现在内殿门口,揉着眼睛朝着他这儿看过来,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哥哥。

宋琨笑了,脸上不再有年幼时的青稚,十四岁的年纪已经长成为了一个挺拔少年,俊秀的脸上是对门口那儿小姑娘的宠爱,他起身朝着她走去,也不等她走近,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一扫适才看奏章时的严肃,笑眯眯的看着她:“睡醒了?”

“父王怎么还没来接我最强田园妃。”小姑娘扎着可爱的双头辫,娴熟的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哥哥,你送去回去吧,我想弟弟了。”

“那哥哥好还是弟弟好。”宋琨逗她,抱着她往外走,身后的来喜赶紧跟上,二月天外面也冷,手里多拿了披风和斗篷,怕皇上和公主着凉。

玲珑嘟着嘴想了想,似乎是在下好大的决定:“哥哥好。”

宋琨很满意,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征求她的意见:“那你留下来陪哥哥好不好。”

“那不行。”小丫头回答的也干脆,小手肆无忌惮的回捏他的脸,宋琨也不生气,“为什么不行?”

“哥哥以后要娶媳妇,娶了媳妇后就不没这么疼我了。”

“谁说的。”

“浣衣局里说书的太监是这么说的。”玲珑捏了捏他的脸颊,宋珏转头看来喜,来喜意会他的意思笑着解释,“公主去浣衣局玩,听那里的太监讲了个故事,是关于男子再娶的故事。”

无非是有了后娘家里小孩日子难过的那种民间小话本子,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闲暇时会坐下来听,玲珑她时常入宫,也听了不少。

宋琨哭笑不得,这就是两码子事,再说了,他娶不娶亲和疼不疼她也没关系啊,只是玲珑的神情显得特别认真,她搂着他的脖子教育他:“哥哥,你要是娶媳妇了就要对她好,不然人家会伤心的。”

宋琨转头看来喜:“这也是听来的?”

来喜点点头,宋琨无奈的刮了下她的鼻子:“倘若哥哥不喜欢呢。”

“不喜欢你娶她干什么。”玲珑歪着脑袋显得很不能理解,她不喜欢大狼狗,她也不要和大狼狗做朋友。

宋琨一愣,从她天真烂漫的眼神里看到的是对事情黑白分明的认识,孩子的世界里才会有这么纯粹直接的喜欢和不喜欢,只是从心出发,不参杂任何的外在因素,他小的时候也是如此。

“是啊,喜欢才娶。”宋琨叹了一口气,玲珑摇摇头,搂着他指了指门口那儿,“天黑了,皇帝哥哥我要回家。”

话刚说完那边有人走过来了,玲珑眼前一亮,高兴的喊了声父王,从宋琨怀里挣脱下来,朝着宋珏跑去。

宋珏大手抱住她,牵着她向皇上走去,也就是短短的一点距离,宋琨想起了四年前她刚满周岁时皇叔第一次带她入宫时的模样,那时才蹒跚学步,只要把她放在地上,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抱身边的人大腿,皇叔推着让她走两步,走到了他面前后她晃悠了一下身子张手就抱住他的腿,仰头看着他,那软糯可怜的样子,谁都舍不得放开手。

“什么时候出发。”宋琨想到有一阵子见不到她,心里也怪惦念的,“淳安离这儿不算太远,皇叔莫不是要去一年半载才回来。”

本来事情结束后就要出发的,一拖就是五年:“皇上如今能够独当一面,你婶婶她在这里呆闷了,出去走走。”

“也好。”宋琨不再说什么,低头看玲珑,笑着打趣她,“真的不留下来陪哥哥?”

玲珑认认真真的想着他的话,又认认真真的摇头,宋琨朗笑,命来喜把他们送出宫去:“天色已晚,别让婶婶等久了穿越民国大商人。”

宋珏牵着女儿离开,乾清宫这儿又安静了下来,宋琨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送他们离开的来喜回来禀报才转身回殿内,没多久外面又有宫人来禀,说是坤和宫那儿皇太后有请,宋琨眼底闪过一抹嫌恶:“朕还有国事要处理,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宫人急匆匆去了坤和宫回禀,皇太后这儿正准备着一桌子的晚膳等皇上过来吃,一旁的王馥芸也是等了有一会儿了,听宫人如此回禀,皇太后的脸色不甚好看:“玲珑公主入宫一天,皇上光顾着陪她玩,现在记得忙国事了?”

“姑母。”王馥芸忙安抚她,转头问宫人,“那皇上如今一定还没用膳吧。”

“是。”宫人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

“再忙也不能饿着肚子,姑母,我带些皇上爱吃的菜给他送过去吧。”王馥芸命人把几个菜收拾到食盒里,皇太后点点头,“也好,你也是时候该与皇上多培养培养感情,明年大婚之时才好夫妻和睦,六宫和谐。”

十六岁的王馥芸亭亭玉立,样貌也算是上上之选,皇太后对这个侄女很满意,这几年来随着齐老王爷退居,藤王爷又交出大半权利,王家在朝中越来越说得上话了,等皇上大婚之后有了嫡出的子嗣,太子一立,她才算是真的放了心。

......

回到藤王府后玲珑迫不及待的进屋看弟弟,一岁大的宋祁才刚刚会走路,见到姐姐来了也高兴的很,松开手里的木玩具朝着玲珑奔过来,姐弟俩不过一天不见,大有十年未见的感觉,玲珑抱着弟弟亲了好几口,稚声感慨:“一天不见弟弟你长大了好多,都快比我高了。”

叶兰嫣笑着摇了摇头,对女儿语出惊人的表现习以为常,起身为他宽衣:“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皇上没说什么吧。”

“开玩笑着说要把玲珑留在宫里陪他。”

“他还是想再多留你几年。”叶兰嫣帮他换上家中便服,让宝珠把换下的外套挂上去,“你越是把手上的权交出去,他就越不想你走,王大学士和齐老王爷差不多年纪了还不肯退,按着皇上的脾气忍不了多久了。”

“不坚持到皇上大婚王大学士怎么肯。”他和齐王叔退了,如今正是王家的天下,这时候王大学士要是跟着退,这七年来他就白费心机了。

“在皇上大婚前走是对的。”叶兰嫣招手让玲珑过来,替她擦了擦脸,“如今皇太后不仅要左右皇后人选,连四妃的人选都要给皇上定了,到时候肯定得闹。”

她做的这么多事为的就是把萧氏一族连根拔起,萧景铭死了,叶国公府还好好的,余下的日子要继续搀和在皇家这么多事里面,那她这辈子和上一世做皇后时有什么分别。

玲珑听到妃子和皇后时非要做到叶兰嫣和宋珏中间来,宋祁看到姐姐这么坐着也要挤进来,玲珑倒是会分享,让崔妈妈把弟弟抱到自己怀里来,坐着看叶兰嫣,一本正经的替皇帝哥哥说话:“哥哥说了,要娶喜欢的媳妇。”

叶兰嫣摸了摸她的头:“你将来找一个喜欢的就行。”

“还得有钱。”玲珑点点头,煞有其事的补充。

叶兰嫣乐了:“谁告诉你的神级师傅。”

玲珑忙捂住嘴,看了看他们眨眼,慢吞吞的解释:“没钱不能买好吃的。”

“你想的还真明白。”叶兰嫣哭笑不得,连真金白银都没见过就知道要有钱。

玲珑得意的很,捏了捏弟弟的脸认真教育:“以后你有很多钱,不然娶不到媳妇。”

宋祁睁大眼睛看着姐姐,小手忍不住往嘴里送,吐着泡泡从嘴里蹦跶出一个“fu”声,这下连宋珏也没忍住,捏了捏玲珑的鼻子:“谁教你的。”

玲珑摇头晃脑的不肯说,摸了摸肚子说饿了,崔妈妈带着半夏进来布桌,此时外面的夜空已有星星耀现,屋子内满是欢声笑语。

......

几天后叶兰嫣他们出发前往淳安,一家四口加上伺候的一些人,也载了三四辆马车。

皇上没有派人来送行,清晨他们离开时巷弄里还安静的很。

出了城后要走三四日的马车才能坐船往南,大半个月顺水行船后到了蓟州,从蓟州换道往西南七八日才到淳安。

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本来一个月的行程愣是走了快两个月才到,一路走走停停,喜欢的镇上多住两日,马车也是白天跑入夜休息,等到了淳安已是四月中。

马车入了淳安后叶兰嫣不禁感慨,这儿是南方有名的春城,说它是春城一点儿都不为过,入了城后入眼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街巷房屋无一不带着绿,集市里家家户户还都喜欢养花,四月正是花开季,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红。

“听罗太妃提起过,良媛就是淳安人。”马车停在了一处旧宅前,这里挂着张姓牌匾,宅子似乎也是许久不曾住人了,门口的草长的有半膝高。

“母妃姓贺。”宋珏对这个宅院并没什么感觉,也许是多年前就已经不是贺家的宅院,也许这儿早就没了半点贺良媛的影子,当年贺良媛难产死去,没多久淳安这儿的贺家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剩下这易主的宅子。

“在这儿休息几日再去山谷吧。”叶兰嫣不由分说拉着他上马车,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他们前往淳安这儿的行馆住下,休息几日之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清晨出发从淳安往南的城门出发,前往羊皮卷上所标示的地方。

官道好走,二十多里路小半天就走完了,从官道转进山的路时却不好走了,叶兰嫣只觉得前方的路越来越小,期间几次转弯都有种要撞到头的错觉,要不是凭借着这羊皮卷,她还真不知道在几个岔路口怎么选。

当时先帝把这个交给她的时候她还想着是多么隐蔽的地方,当年能让藤王爷藏在这儿不被人找到,如今真到了她亲自过来,第一遍进去她就记不住,别说是认路了,等下出来都难。

七八里的山路走的比二十多里官道还要久,山坡后三个岔路选了后大概过了上百米,前面有个垂帘一样的山洞,马车过去后就到头了,之后的路只能由人走下去。

人迹罕至的地方似乎还有人修过路边的杂草,宋珏扶着叶兰嫣下来,身后崔妈妈她们抱着两个孩子,从只嵌着几个石块的山路下去,狭窄到只能由一个人经过到渐渐宽阔,叶兰嫣先是听到了水声,之后才看到了那个并不大的山谷。

那像是被遗忘在世间的一个世外桃源,他们所站的地方下去就是一座小桥,水声正是从桥下的小溪流里传来,而过了那桥入眼的是满地的杜鹃花,绕着那四合小院,开满了整个小山谷王者美利坚。

那是一片花海,美的太惊艳,绝不像是自然生长,而那四合小院更像是在告诉别人这儿有人,叶兰嫣转头看宋珏,他的视线落在那四合小院,许久都没有挪开过了。

叶兰嫣拉着他往下走,走到下面才看仔细这座桥是纯石打造的,时间久远,石头上泛了些青绿,桥下水声潺潺,清晰可见水底的鹅卵石和自在游动着的鱼儿。

宋祁伸手掰着石柱子不肯松开,非要下水去抓鱼,李刑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瓜瓢子给他捞了一条上来,小家伙伸手就朝着瓜瓢子里捞去,那架势大的,非抓到不可。

过了桥放眼看去,满地的杜鹃花被打理的很好,靠近里侧的四合院一半儿在阳光下,一半隐在阴凉处,走近了叶兰嫣才看到四合院里有人,有个老伯在角落里蹲着身子忙着,他的身旁懒洋洋的躺着一条大黄狗。

大黄狗首先察觉到了有人,它支起身子看向篱笆门,身后的尾巴轻轻晃动着,玲珑忙抱住崔妈妈的脖子怕的躲起来,那老伯也察觉到了动静,扶着腿站起来转身看到他们,神情并没有显得很讶异,只是打量了一下叶兰嫣和宋珏,继而慢悠悠的朝着屋子里喊了声:“老伴儿,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