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不了她。”萧潇笑容有所收敛,轻轻地叹。

她姓萧,但她同时也是唐家女,仅凭“唐”姓,她就不能率性而为。

傅寒声神情不变,牵着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总结道:“她就是你,但没有‘她’会成为你。”

327.草莓园,他的眼中满是笑意

市郊区草莓基地,这里除了有新鲜的草莓可以吃,同时周边还有农家乐,集垂钓、游玩、漂流、温泉于一体,还可以在三餐时间品尝到这里原汁原味的农家菜。

天气很好,蓝天白云,据说那天市温度很高,不少市民都穿上了短袖。

萧潇穿得很随意,白色棉布衬衫,里面搭配着黑色背心,黑色长发散落下来,没有任何妆容和饰品装饰,却很有味道犬。

草莓园可以请人代摘,却少了很多乐趣,萧潇亲自动手,这事傅寒声全权交给她去办,萧潇提着篮子在前面走,他只负手在她身后默默的跟着,偶尔也会饶有兴致的摘上几颗草莓,叫一声“潇潇”,然后在萧潇回头看他时,抬手示意她上前,把手里的草莓丢到筐子里。

这人发号施令惯了,就连摘草莓,也像是大领导下乡视察,不急不缓,慢悠悠地几步一停,跟妻子传输草莓口感经验,悠闲自在得很。

那天不是节假日,也不是摘草莓最佳时节,摘草莓的人虽说不多,但也不少。身边有这么一对出色男女走过,有些市民虽然注意到了,但却没有过多留意,无非是觉得这对恋人,或是夫妻的气质很好罢了。

倒也不是刻意穿着同款衣服,但傅寒声穿着白衬衫,萧潇又是白色棉布衬衫,所以怎么看都像是情侣装。另外,别人看不出他和她是谁,也是有原因的:傅寒声戴着墨镜,萧潇戴着黑色棒球帽,出行低调,又都低头找草莓,确实是真容难见。

草莓园带着特有的清新气息,别致的香气从每一颗草莓里渗透而出,馋得人饥肠辘辘。萧潇斜前方有一位市民采摘了一颗草莓,未加清洗,就摘掉叶子,送到嘴边吹了吹,就塞到了嘴里。

察觉萧潇一直盯着某人看,傅寒声随口问:“怎么了?踺”

“不洗就吃,会不会不卫生?”萧潇回过头来看他。

傅寒声点头,觉得好笑:“确实是不卫生。”

“看起来应该很好吃。”萧潇说着,目光落在了篮子里的那堆草莓上,再过不久就是午饭时间,萧潇觉得有些饿,纯属正常反应。

其实她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下意识看向傅寒声,果然看到他眉眼间笑意深深。

“你不能吃。”傅寒声不仅看穿了她的心思,也打破了她的遐想。

从未见妻子这么贪吃过,言语藏着小心思,看着都觉得可爱,但他终究没有无视她的饿,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篮子,握住她的手往草莓园外面走,“饿了?”

萧潇想说“不饿”,最后终是来了句:“有一点。”

还算实诚。结账台前围着好几位市民,市民不多,所以大家都没有排队的意识,傅寒声这时候也没有先来后到的认知,别说是高彦和张海生额头直冒黑线,就连萧潇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傅寒声戴着墨镜,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提着篮子,直接把篮子递给园主:“结账。”

萧潇站在一旁低头笑。傅寒声,他原本就是这么霸道的一个人。

午餐是在一家私人菜馆吃的。

草莓基地不远处林荫密布,阳光从枝叶间渗透,光线柔和,一家家私人菜馆,打着各种各样的招牌,在林间若隐若现,徒增了几分神秘。

傅寒声让萧潇点餐,他没忘妻子馋着想吃草莓,提着篮子洗了一大盘草莓回来,萧潇刚点完餐,把菜单递给他:“你再看看,有没有其它想吃的菜。”

傅寒声没看菜谱,直接把菜谱转交给了服务员:“催一下厨房,麻烦上菜速度快一些。”又把盘子放在萧潇的面前,叮嘱她不要吃太多。

“你不吃?”萧潇抬眸看他。

“刚才吃了几颗。”傅寒声分别倒了两杯水放在他和萧潇面前,只见一只白皙的手指伸了过来,手里拿着一颗草莓直接送到了他的嘴边:“你再吃几颗,很好吃。”

傅寒声把那颗草莓给吃了,他吃着那草莓,看得却是他妻子,他后悔没有早一点来郊区摘草莓,早该来了,看他妻子吃得多开心啊!

他喊高彦过来,让他火速再去草莓园多摘几篮草莓带回去。他是这么吩咐的,高彦也是这么做的,但没过一分钟,他又觉得几筐草莓还远远不够,最起码不够新鲜,存放久了,哪里还有新鲜的味道,应该每天都备一盘草莓给妻子才对。

不容易啊!难得有萧潇喜欢吃得水果,喜好该放纵,喜欢吃就吃吧,不打紧,只要是想吃,随时随地都有。

中午吃得是农家菜,味道不能说很好,但对于还算饥饿的傅寒声和萧潇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美味佳肴了。

高彦、张海生和他们同桌吃饭,基于傅寒声是老板,气氛一开始还比较拘谨,但傅寒声这日心情还不错,大概是眉眼间流露出了几分善气,所以高彦和张海生坐了一会儿,也就放松了下来。

萧潇意识到了她对周遭人的冷漠,她就像是一条看似不冷不热的蛇,保护自己的同时,对周遭不确定的人和事随时都保持着一份警戒和抵御,她和高彦

、张海生认识这么久,他们暗中保护她这么久,她却一直都不知道张海生是广东人。

如果不是傅寒声用广东话和张海生对谈,萧潇怕是还不知道张海生的籍贯,更加不可能知道她的丈夫还是一位语言高手。

同样是这天午后,吃罢饭,四人一起去长河边,那里还坚守着不少垂钓爱好者不顾温饱在钓鱼。

到了江边,迎面走过来两位老年外国夫妻,他们今天收获颇丰,钓了不少鱼,完全可以回家邀请朋友召开烤鱼宴。

这对外国夫妻无疑认识傅寒声,傅寒声今日低调,但还是被他们一眼就认了出来,很热情的和傅寒声打招呼。

使用得是法语。

萧潇只知道徐誉法语讲得很好,却不知道傅寒声的法语竟也说得那么好,傅寒声和外国夫妻用法语寒暄了数句,然后伸手招呼萧潇近前,揽着她的肩,对那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

萧潇听不懂法语,但可以想象,傅寒声怕是在向两人介绍她的身份。后来,傅寒声和他们一一拥抱告别,老太太礼数周全,亲切的贴了贴萧潇的脸颊,笑眯眯地打量着萧潇,然后对傅寒声说了一句法语,傅寒声笑着看萧潇,萧潇听不懂,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好奇不已。

待那两人离开,傅寒声对萧潇简单解释他们的身份,说两人是艺术家,每年会来市住上一段时间,致力于慈善事业,他们曾在慈善晚宴上碰过面。

萧潇应了一声,还念着刚才老太太唇角的那抹笑,于是开口问傅寒声,那位老太太都跟他说了什么?

傅寒声说:“老太太说:‘傅先生,你太太很漂亮。’我说:‘谢谢,是很漂亮。’”

别人夸她是客气,他怎么能厚着脸皮附和对方的话呢?

傅寒声看出她的心思,“老太太说得是事实,我太太确实很漂亮。”

萧潇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倒是叹了一口气:“唉——”

“唉什么?”傅寒声明知故问。

身后,也不知道那人是高彦,还是张海生,似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气氛轻松吗?倒也不至于——

江边垂钓,好几位市民隔着不远的距离懒懒地说着话,畅聊着八卦绯闻。既然是八卦,聊得自然是市进入3月后的风风雨雨。

那声音有些大,因为地处郊区,再加上又是午后时间,所以也不背人,傅寒声一行人走在堤岸上都能听得见。

垂钓甲扬着声音道:“傅寒声的妻子,就那个唐妫,听说唐瑛遗嘱声明,要把唐氏集团交给她的大女儿来管理,一个只有22岁的黄毛丫头,你说这不是胡闹吗?”

傅寒声负手走着路,有些无动于衷。

垂钓乙嗤笑一声:“哈哈,她可不是黄毛丫头,再怎么说也是有夫之妇,你没看那些照片吗?那身段——啧啧,不愧是富太太,被傅寒声养在深闺里,你说能不美吗?要我说,女人上位,管理集团方法多了去了,她背后不是还有一个傅寒声吗?就算傅寒声不肯帮她,自有大把男人蠢蠢欲动…”

萧潇低头走路,有些心不在焉,没察觉傅寒声不知何时停下了步伐,竟直直地撞到了他的身上…

傅寒声:烟瘾能戒,萧潇不能戒

如果是旁观者,听到钓鱼爱好者之间的午后戏谈,大概会一笑置之;如果是当事者,相信没有人会喜欢听到诸如此类的话题。

以亚洲女性的身高审美观来说,萧潇高矮适中,如果穿着高跟鞋,那么她必定是高挑出众;再说傅寒声,身高在一米八零以上,身材高大挺拔,双腿修长有力,他穿职业装是最有魅力的时刻,衬衫和长裤也最能凸显出他完美的身材比例。

萧潇穿着平底运动鞋,被河边谈话声牵走了几分心神,走路只盯地面,所以她在不察傅寒声突然止步的情况下,就那么直直地撞在了他的身上,脸正好碰到了他的后背。

她能感受到来自于他衬衫下身体传递而出的紧绷,他在第一时间半转身体看着身后的她,见萧潇正低头摸着鼻子,单臂搂着她的同时,抬手摸向她的鼻尖:“撞疼了?射”

是有点疼,但萧潇摇了摇头。

若是往常,傅寒声可能又会拿萧潇走路心不在焉来说事了,但他今天没有说,河边此起彼伏的笑谈声传进他的耳中,想不寒着一颗心都很难。

是寒心,不是寒脸。

他不愿萧潇看到他脸上的坏情绪,又不方便出面制止他人。嘴巴长在别人的脸上,他们有说话议论的权利,更何况河边几人浅谈只是C市市民群体中的一个小小缩影,他能管住几人口,却无法管住万千,万万张嘴矾。

傅寒声一言不发的搂着萧潇往前走,他在心里吁了一口气,出面制停是不成熟的举动,他做不出来,也不能做,一旦出面,他心里的郁气倒是有所宣泄,但萧潇呢?萧潇该尴尬,该心思沉甸了。

他们这么沉默,倒显得河边几人的情绪愈发高涨热情——

“虽说萧潇是受害者,就连床~照也是真假难辨,但毕竟声誉受损。最近我老婆和她几个闺蜜有事没事就会私下打赌,傅寒声什么时候会和萧潇离婚,都觉得这两人过不长久。”

“富商越有钱,在外就越要面。傅寒声现在不和萧潇离婚,但以后的事情可说不定,傅寒声那人还缺女人吗?现在出事的是他太太,但他自个儿呢?就算他私底下背着老婆找小姐,又有谁敢曝光?”

“找小姐?傅寒声的标准就那么低?一个讲洋文,喝洋酒的大富翁,要找也是找名模、明星、名门千金、各行各业的佼佼女,他会看上小姐才怪?”

伴随着一步步走远,河边谈话声越来越淡,直到再也听不见。相较之前的恍然,萧潇其实是有些想笑的,但笑意抵达嘴边,却化成了一声轻叹。

她以为只有女人聚在一起爱聊八卦,没想到就连男人也不例外,熟人放松闲谈,私底下什么荤段子都能说得出口。

他们说她倒也罢了,毕竟事情已经出了,但傅寒声呢?他们说傅寒声背着她私底下偷吃,说得那么肯定,那么真,倒像是曾经亲眼目睹一样。

是这么想的,但河边几人的谈话却戳破了傅寒声和萧潇之间极力维护的那道纱。有些事,他们虽未说开,并不代表可以一直不予理会。

萧潇清楚傅寒声心里的结,他的不肯相信,因为这抹清楚,萧潇步伐慢了。

傅寒声意识到了这份慢,所以他开口说话了:“有时候亲眼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更何况是耳朵听来的绯闻谣言。”

萧潇愣了一下,侧过脸,对上了傅寒声的目光,他还是之前的那个他,表情平静,带着处乱不惊的从容,停下步子,傅寒声摸了摸萧潇的发,半开玩笑道:“难道你真的相信婚后我曾背着你偷吃吗?”

他在缓解气氛,所以并不指望萧潇会回话,他觉得他妻子的情绪受了影响,他有责任安抚她。河边堤岸上,他把她拉在了怀里,然后搂住了她。

“我不会和你离婚。”傅寒声紧紧地抱着妻子:“如果离婚,你要分我不少家产,我的财富值会面临大幅度锐减,他们都说你丈夫是奸商,通常奸商抠门,心疼钱,所以不离。”

萧潇无声微笑,他是一个语言高手,哄人本事一流,但他此刻说不离婚,萧潇相信他是说真的,唯一骗人的是那个“奸商”的理由。

河岸有风,带着暖意,阳光照在萧潇的脸上,大概是走了这么长一段路,所以白皙的脸庞较之往日增添了几分薄媚。

是下意识,也不在预期之内,傅寒声单手扣住萧潇的后腰,一手扣住她的后颈,薄唇轻轻地落在了萧潇的唇上。

萧潇能感受到来自于他唇上的热度和气息,这样的亲密终止在他出差前往澳洲之前,后来他便再也没有吻过她。其实不是他不吻她,是她不让他吻,她不说,但她的眼神,她的小举动都在告诉他,她不希望他对她太亲密。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适合女人依靠一辈子,那是最安全的避世佳所,可萧潇却在想,当他选择吻她时,那一刻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按理说,他们是夫妻,亲吻、拥抱在日常生活里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正常之余,却也透着不正常。

tang这个吻其实很浅淡,只限于唇与唇相贴。

傅寒声顾虑萧潇的感受,他的眼眸锁视在萧潇的脸上,不放过她眼波流转间的任何一丝情绪,他吻她的时候,她有过怔忡,却没有投入,她安静的看着他,似是在失神想着什么。

她在他离开她的唇时,和他四目相对,兴是河边市民的谈话唤醒了她心里的那道“结”,所以她不再逃避,也不在傅寒声面前玩心机深沉,若是动念,必定会被他一眼就看穿,所以她选择了轻声询问:“如果我坚持,我和苏越没有发生关系,你愿意相信我吗?“

这是她第二次问他。

她第一次这么问他时,他略作迟疑,当时没有回答她的话,事后满心的后悔。所以她第二次这么问他时,他没有说“相信”,这样的回答建立在萧潇的不堪照上面。他一句“相信”说出口,却透露着对萧潇的不尊重,她在连续追完两次的情况下,纵使得到了答案,也必定会感慨万千,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心生苦涩,莫名怅然呢?

傅寒声用笑容代替了那声“相信”,他说:“我是一个烟鬼,烟龄11年,上瘾极重。如果一天时间里看不到烟,我会坐立难安;如果一天时间里不抽烟,我会莫名焦躁,乱发脾气。你看,我对烟上了瘾,却能克制自己把烟给戒了,但你呢?你也是我的瘾,但戒不掉。”他说到这里,似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低头笑了一下,补充着来了一句:“这辈子都戒不掉。”

萧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就连傅寒声也惊讶他会说出这种话来。32年人生路,他不屑恋人间的甜言蜜语和花前月下,他觉得太幼稚,也太小儿科。

矫情。

对,是矫情,也是做作。

但他此刻说了,说完自己都尴尬了。他尴尬不是源于他第一次对女人…不,对小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而是小女人嘴角的那抹笑。

阳光下,她穿白色棉布衬衫,素净的像是一朵遗世而独立的河岸莲花,清冷的眼神里进驻了笑意,就连嘴角的笑容也是流光溢彩,落在傅寒声的眼里,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心窝里,也淬成了他表情中毫无征兆的那抹尴尬。

傅寒声清了清嗓子,似是忘了萧潇的存在,不再牵着她的手,不再搂着她的腰,表情如常,负手就往前面走。

萧潇笑意不减,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看着他步伐由快到慢,看着他没回头看上她一眼,背在身后的右手却朝她勾了勾。

这样的举动,可以视作成是他毫无意义的小动作,但考验的却是默契,萧潇上前,然后把左手放在了他的手里,被他顺势一拉,她的手已经环住了他的腰身。

萧潇低头笑。

“笑什么?”他是这么问得,右臂却搂着她的肩笑得比她还要毫无保留。

河岸边有一位老人走过,好奇的看着满脸笑容的他和她。

这一年,傅寒声32岁,萧潇22岁,河岸市民,C市风雨似乎只是他们眼中的风景,殊不知笑容温暖的他和她,同样促成了别人眼中最美的风景。

82岁的老人走过他们身边,感慨微笑:年轻真好!

生活喜悲,是最平淡的纪念品

2008年3月,上旬隐晦,下旬平淡。

有位名人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但在萧潇看来,事无绝对,有些沉默可以介于爆发和灭亡之间,平和淡然,寡淡谦和。

郊区一行,无形中打开了萧潇的心结,她在傅寒声的陪同下开始频繁前往医院看望唐瑛,间接碰到了一些唐家成员,不见热情,就连寒暄也是透着生硬;也曾见过唐伊诺,走廊里和傅寒声、萧潇面对面走来,19岁的女孩异常倔强,却也异常消瘦,她无视萧潇,却没放弃她的礼貌,会在看到傅寒声时,唤上一声:“傅先生。”

简单三个字,已算是打招呼了。

也只能是“傅先生”了,那声“姐夫”,唐伊诺是万万叫不出口的,她没把萧潇当姐姐,更不曾视傅寒声是萧潇的丈夫,所以“姐夫”这个称呼,她不叫射。

走出医院,唐伊诺终于缓和了卡在胸腔里的那口气,她仰脸望着蓝天,天那么蓝,像是被艺术家漂洗过一样,眼前有些花,她这才意识到她的眼里早就已经湿了。

三月,方之涵发表声明,不过只有短短二十分钟左右,却为萧潇和苏越正了名,污了徐书赫生前所有风光事,也击垮了唐伊诺在学校的花开明媚矾。

花朵被喷了毒药,曾经簇拥的男男女女全都在一夜之前退避三舍,好像离得近了,哪怕只是闻一闻这朵花香,都会中毒一般。

这种境遇,前期在天上,后期在人间。面临这种强大的心理落差,没有人能做到坦然处之,只能把心绪交给时间来平复。

面对校友非议和周遭各种不善眼神凝望,唐伊诺用骄傲和不在乎撑起了她的尊严和脸面。但无人时,她很清楚,她的尊严是苍白色,脆弱的一击就碎。

课业之余,她看着窗外的景,格外想念她的叔叔徐誉。母亲昏迷后,她把徐誉视作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但她的亲人却毫不留恋的离开了,离开了C市,也离开了她。

徐誉在临走时,曾带唐伊诺外出吃过饭,他夹了很多菜给她吃,温柔的看着她,他说:“伊诺,人要学会往前看,你要相信,所有的不好事和伤心事,终有一天会烟消云散。”

他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他那时候并没有说他会走,他只是淡淡地说着话:“你父亲离开后,我忽然意识到生命的可贵,在有限的生命里,我发现我有很多的事情都还没有做,有很多的梦想都还没有来得及实现,这种想法很迫切。我总害怕来不及完成这些事,时间就把我给带老,带走了。”

她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叔叔想要表达的重点究竟是什么,直到那晚唐婉急匆匆的闯进了唐家,冲进了她的书房,她才恍然明白了一切。

他说那些话,其实是在跟她告别。

那晚的唐婉,慌乱之余带着焦躁,结婚几月的丈夫突然放下一切远离尘嚣,这样的事实震懵了唐婉,她说着毫无逻辑的话,却带着浅浅地期待:“伊诺,你叔叔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唐伊诺不知道,她在阳光越来越暖的3月坐在校园台阶上,心里弥漫着阴湿的细雨。C市市民那么多,唐家成员那么多,但她回到唐家,回到曾经遍布一家三口的家,总是会觉得眼眶发热,头脑发晕。物是人非,父亲没了,母亲陷入昏迷,她的人生在3月正式走进了天塌地陷。

未来的路暗了,她已不知该如何去走。

3月即将走进尾声,远在大山深处的徐誉,孤身一人坐在山坡上,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一座新盖起的坟。

回到老家之后,他把父母合葬在了一起,和他们埋在一起的,还有他的哥哥徐书赫。

天空有大雁飞过,他回避着有关于那个女孩的一切,却想着要在四月为自己安排一次远行,他把这个念头说给他自己听,内心一片洁净安然。

三月,苏越父母见过方之涵,养父母和亲生母亲之间究竟有过怎样的对话,苏越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回到医院后,母亲眼眶红肿,像是大哭一场,至于父亲——

父亲用男人的方式给予他安慰,抱着他,无言的拍了拍他的背。

父母希望他能够回国休养一段时间,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们是希望他能够暂时远离是非之地。

父亲说:“Sawyer,如果你同意的话,爸爸会亲自出面跟校方详谈,你可以继续在美国读书,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再回来。”

苏越拒绝了。

发生这种事,最受伤害得通常是女性,是萧潇,但萧潇见到他,一如往日,这让他深深羞愧。身为一个男人,遇事本就不该逃避,理应迎刃而上。丢下C市满城风雨,回到美国远离是是非非,怎不窝囊?

他在出院后身体很差,精神时有不振,他尝试着给萧潇打电话,拿着手机却有着诸多迟疑。

父亲端了一杯水给他:“Sawyer,你喜欢那个女孩子对不对?”

苏越和父亲向来是无话不说,所以有关

tang于心事,并不隐瞒他:“对,我喜欢她。”

苏父说:“那女孩我见过,除了性子有些静之外,我和你母亲都很喜欢她,但毕竟是晚了一步,她有丈夫,所以有些事,你应该有分寸。”

“爸爸,我和她初见是在凤凰喷泉广场,那时候她刚结婚一个多星期,我和她不是晚了一星期,一个月,也不是一年,而是之后的一辈子。”

“你能这么想,爸爸也就放心了。”苏父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因为爱就自私的介入他人家庭,毕竟不太好。

那晚父子浅谈,C市星空璀璨,苏越忽然很想抽烟,父亲什么也不说,给了他一支烟,然后亲自帮他点燃。

那是苏越第一次抽烟,抽烟滋味并不好受,他轻轻地咳着,父亲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叮嘱他慢点抽。苏父把空间留给了苏越,离开前把一盒烟和一把打火机放在了苏越的面前,无声却温暖。

苏越感谢父亲把空间留给了他,那烟他最终没有抽完,摁灭了烟蒂,眼睁睁地看着光芒熄灭,他喜欢萧潇,他心里那么喜欢,可看到傅寒声和她关系依旧时,心里却是淡淡地松了一口气。

这种现象似乎有些不正常。

知道她是傅寒声的妻子,他满心悲怆,虽不至于撕心裂肺,但痛苦是一定的。这段日子,宁波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他,偶尔提起萧潇,真的很难想象,一向没心没肺的宁波,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宁波说:“我嫂子的情感世界是一片沙漠,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绿洲,而是一阵能够颠覆她悲喜的龙卷风。绿洲可以给她安全感,却无法带给她波澜起伏的心绪变迁;她的性子太冷也太淡了,只有龙卷风才能让她恐惧,逼出她埋藏经年的喜怒哀乐,很多男人是绿洲,但我哥却是那阵龙卷风。”

“龙卷风有时候也伤人。”

宁波摆手:“不,我哥的情绪是和我嫂子纠缠在一起的。你和我嫂子的新闻哪怕闹得满天飞,我哥都舍不得动我嫂子一下,他远比你我想象中还要爱我嫂子。”

宁波的话历历在耳,苏越脑子乱了,心绪陷入苦闷之中,握拳锤了一下阳台,痛觉从手侧传到了他的心里。

手机就在他旁边看着,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那通数次想要打给萧潇的电话,他不会拨打出去。经此一事,他要维护她的平淡,而不是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