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七婶回过神来,立马往厢房行去,所有的嫁妆都搁在这院子里的一间屋子,这还没来得及整理呢,婚事办得急,她们又是刚进门的,那份嫁妆单子也没来得及细看,杜七婶大字不识几个,杜鹃倒识些字,可温彩就还是个孩子。

一时间,杜七婶和杜鹃在厢房里手忙碌脚乱,把一抬抬包红绸、裹红纸的聘礼、嫁妆箱笼全拆散开来,寻着冷昭所说的那口箱子,那可是六十抬东西,这一时半会儿就只得杜七婶和杜鹃两个人寻,就算一抬抬的拆开,至少也得大半个时辰。

冷昭坐在桌前,几口一扒拉,吃了一大碗粥,两嘴一抹,看着垂首的温彩,这都叫什么事,今儿敬新人茶,她居然穿成这样,没的让人见了笑话,是,她是乡下长大的,不懂世面,可这也太让他失望了。

“待找到了衣裙,你让杜七婶给挽个得体的发髻,再挑些喜庆的锦袍穿上。我先去上房,你稍后过来。”

温彩心里一阵发毛,不是害怕,她来京城三个月,何氏也不给她讲京城官家的种种规矩,她所知道的,都是汪氏教给她的,可那些远远不够用。记得端午节时,她就穿着身上这件浅蓝色的衣裙,何氏直夸得体,她现在才知道,这身茧绸压根就不算什么。

冷昭领了小厮出了院门。

温彩想着,反正不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她还得活下去,更得好好活着,这么一想,也盛了一碗粥,大口的吃着,像发泄、像生气地用箸子夹着菜。

吃了一碗,杜七婶和杜鹃还没寻到。

再吃一碗,她们还没寻到。

反正不该出差迟都已经出了,她拿着帕子一抹嘴,抬步进了厢房里。

..

第8章 敬新人茶

杜七婶和杜鹃两人寻那抬冷昭说的四季锦袍衣,直寻得满头大汗,一屋子的嫁妆、聘礼没拆开的全都拆开了,还是没寻着那只箱子。

杜七婶猛一抬头,见温彩站在房门口,惊慌道:“小姐,没有那只箱子。”

杜鹃慌了神,听冷昭的意思,敬了新人茶,一会儿还要入宫拜见淑妃。“小姐,怎么办?没找到大将军说的那抬聘礼。”

淑妃是冷昭的亲姑母,对冷昭的婚事一直颇为关心,一来因为冷昭的父亲已经病故,二来冷昭是淑妃最看重的娘家子侄。

杜七婶道:“嫁妆簿子呢?会不会是大太太把这那抬给换了,男方送去的聘礼,哪有再拆开的道理,大太太拆了聘礼重新整理箱笼,我想着就不对。”

温家大太太何氏,并不是温彩的生母,温彩的母亲是杜氏,说起她的身世来,又是一段辛酸史,真真应了一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温彩定定心神,“现在说还有什么用?好了,把我那套青花缎衣裙寻出来。杜鹃留下帮我对对嫁妆簿子,我和奶娘先去上房敬茶。”

贡缎宫绸的四季锦袍找不到,只一个解释,那是被何氏扣拿了去。若何氏心里当真有她半分,就不会干出这种事来,冷家是什么门第,但平白连累了她那自个的几个孩子。

只是现在,不能因着没有一套得体的衣裙,就继续纠结在寻找和无措之间,她已经晚到了,还得设法如何与冷家的长辈们解释,让他们等着到底不妥。

温彩令杜七婶重新挽了个得体的发式,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地往大房移去,待她到时,冷府的大太太、二老爷夫妇、三老爷夫妇早已经到了。她现在首要的就是忍辱负重,不可以顶嘴辩驳,只能够伏头认错,而且态度得绝对真诚,要让所有人明白,她知道错了,请大家原谅。

如果她拥有足够多的银钱,那么就可以离开京城,去一个能让她快乐生活的地方,最好能去边城寻找大哥温青,他是最疼她的,他们兄妹身上还有一个共同点:都不喜欢温家,都想展开翅膀飞向自由的天空。

温彩进ru花厅,郑重地跪下,准备了一堆认错服软的话,通常这种情况下,要发威的人见对方真心认错,不会再训斥、厉骂,最多会说“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可不许这样。”重重一磕:“温彩来迟了,请长辈们责罚,是温彩不好…”

冷昭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近乎命令地道:“给娘敬茶。”

温彩看着花厅正中端坐着紫袍妇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雍容华贵,看起来慈和美丽,皮肤白皙,长着一张满月脸。

让她忆起汪氏来,汪氏生得富态,性子豁达,这么一瞧,就觉得冷大太太越发像汪氏。

温彩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冷昭撞了个正着,他微微点头,似在催促。

杜七婶从一个婆子手里接过了茶水,轻声道:“小/奶奶,给大太太敬茶。”

她捧起茶水,高高地举过头顶,“请娘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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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小媳妇见公婆

冷昭并没有与温彩一块跪下敬茶,而是继续道:“娘,这是我娶的平妻温彩。”

冷大太太郑氏心里有气,京城世族名门的嫡小姐不挑,偏就挑了个寻常官宦家的小姐,太仆寺卿也不算是无名小卒,可她气冷昭事先没让她知道,更气冷昭挑了个最平庸的女子,气不打一处来,咬了咬牙细细地审视着温彩,她虽知道还没及笄,似乎比她预想的还小,更重要的是瞧她这怯懦懦的模样,怎么看也配不上冷昭。

二房、三房的人都还坐在一边瞧看着。

冷昭到底是冷家的嫡长子、嫡长孙,这脸面她还得给。

郑氏把气压了下去,带着试探性地问:“她就是你娶的平妻?”

似在确认,如果真是平妻就罢了,如果冷昭要这么个胆小怕事,扶上墙的小女子为嫡妻怕是她也不同意。

冷昭应了声“是”,有一种洋洋得意之感。

郑氏起身拉了冷昭,转身进了偏厅,好不容易才把呼吸调匀了。

她垂下珠帘,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冷昭,斥责道:“你是存心要气我么?想把我气死?”

“娘,我孝敬你还来不及,怎会气你?”

“还没气我啊?”郑氏指着花厅里跪着的温彩,瞧瞧那丫头的模样,怯懦懦的不说,一瞧就是个胆小怕事的,“淑妃娘娘怎么交待的?让你在京城各世族名门里挑个贤惠嫡女,可你倒好,这全京城有多少出挑的好姑娘,尤其是谢家、顾家、刘家…要才貌有才貌的,要德容有德容的,出得厅堂,撑得起一房,看看你娶的这个,像什么?我看就像只小老鼠。”

冷昭面露佩服,母亲眼光不错,一眼就瞧出来了,连连点头,真真是一针见血,“我选的就是这样的妻子,对我绝对的顺从。”

郑氏噎了一下,被她说中了,反成了他的理由,愤然道:“你在军营里待傻了,好的不挑,倒挑了个扶不上墙的,你瞧她那样,出得了厅房,理得了家吗?一见我,就吓得连该有的仪态都没有。”

她现在是怎么看温彩怎么都不喜欢,就是那模样还能说得过去,不就是让她敬个新人茶,就能吓得不轻。

“出得了厅堂,掌得了内宅,撑得起大房,未必能上得了床。”冷昭此刻面露深色,突地迸出这么一句话。

郑氏彻底无语了,又指着外头,气哼哼地道:“就她…几岁?是十二还是十三?瞧上去比我们家冷晓还小许多呢。”

冷晓,郑氏所生的嫡女,是冷昭的嫡亲妹妹。

冷昭陪了个笑脸,“娘,她人是小,能生孩子就行,你不是羡慕二婶、三婶抱上孙子了吗,过两年也让你抱上。”

她若想抱,送他两个美妾,也能生出孩子来,需要那个小丫头生的。

郑氏一看他的样子,分明就是和她胡搅蛮缠,顺了顺气,问:“你是故意的吧?这么多年了,你还忘不了彩云,还惦着她是吧?是不是听说她被夫家休了,你又生出念头了?”

“娘,说远了。”他面无表情地纠正,摆手肯定:“太远了。”

那不过是青春年少的往事,多少年了,还被冷大太太拧出来说事。

“我可告诉你,彩云现在是小尼姑,出家修行了,你最好给我死了这份心。”

“娘,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早点娶妻么?我可是照你的意思娶了,你瞧,我不是担心你和我娘子处不好关系,特意寻了这么个听话又顺从得像小猫一样的女子来,好了,她胆儿够小了,你别让她跪太久,好歹对她好些,不是还指望她给你生孙子嘛,别吓着她了。”

..

第10章 要她胆小

冷昭笑嘻嘻地哄了冷大太太几句。

这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冷大太太若是还纠结过往的问题上,着实没有意思,再说他念了数年而不得的女子,都进尼姑庵修行去了,还能与他扯上什么关系。

冷昭转身出了偏厅。。

郑氏着实不喜欢温彩,年纪小不说,见婆母就怯懦成什么了,比老鼠见猫还没个样子,还说生孙子呢,这分明就是个孩子,就算要生,怕也得让冷家再养几年才能生养。

人小没关系,可郑氏实在不喜她这模样和性子,往后这各家之间走动,哪里能与京城世家的太太、奶奶们交往说话。

郑氏挑起布帘,一眼看到冷昭身后垂手站立的温彩,怎么看都像个下人,哪里像妻子。

但,到底是冷昭娶进门的妻房,喜酒办了,宾朋请了,任她如何想阻止却已经无用了,难不成真要由他不娶妻。冷昭年纪不小了,若非早前去了北疆从军,一待就是好几年,否则也不会耽搁至今。

如今,他好不容易搁下了彩云,总得让他好好地地自己的日子,要是再反对,惹恼了冷昭,再来个不娶妻,还不得急坏了她,这大房可都指望冷昭传宗接代呢,更重要的冷昭的父亲冷政临终前没少叮嘱她,要她善待冷昭,说他们夫妻亏欠冷昭太多了。

郑氏定定心神,继续端坐到贵妃椅上,“温彩,你过来,敬茶吧。”语调有些冷,却强迫自己露出两分笑容,一看到温彩,她就堵得慌,这么个人有什么好的呢?千挑万选的,竟选了这么个小姑娘娶进门。

温彩又跪了下来,接过杜七婶新换的热茶,高高地举过头顶,她低头轻呼一声“娘”,一脸紧张,又含着害怕,甚至连声音都打着颤。

郑氏接过,浅呷一口,从身边婆子手里接过一个封红,问道:“温彩,你多大了?”

问出来后,连她自个都觉得不好意思,这是她的儿媳妇呢。旁的母亲为了挑选儿媳,那可是千里挑一的选呀,可她却没有参与半分。对温彩更是一无所知,只知道是太仆寺卿温子群的女儿,年纪几何,母亲是谁,全都不知道。

“十四。”

郑氏把封红塞给了温彩,“拿着吧,我的一点心意。”抬眸看她儿子,才十四呢,比她生的冷晓都小三岁,他儿子就要这么小的姑娘生孩子?冷昭到底怎么想的,她怎的越来越想不明白呢,就算要娶好歹挑个及笄的进门。

温彩的身子又微微颤栗了一下。

郑氏瞧她怪可怜的,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别怕,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温彩心里犯着嘀咕,她今儿没有得体的衣裳,又不能穿嫁衣来敬新人茶,耽搁了时辰,就怕被冷家的长辈借故训斥,瞧起来郑氏还不错,人显得年轻不说,还满和气的,她就怕遇着个恶婆婆。

不是说年轻守寡的女人,十个有七八个都是**,像她祖母汪氏那样慈和的怕是人间少有,又或者郑氏对她这个儿媳不满意,根本不接她敬的茶,直接打赏几两银子当见面礼,或干脆摆手说“回屋歇着吧”,要是她不接茶,她就不算真正的冷家妇,说不准还会被庶姐们给说中,变成下堂妇,又或是沦为侍妾。

温彩接过封红,里面不是零碎银子,倒像是银票,声音极低地道:“谢娘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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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嘲讽

郑氏想:就算是她当年嫁给冷昭他爹冷政,她也是过及笄之龄,跟着母亲、嫂子学了主持中馈大半年,方才嫁到冷家的。那时候她给长辈们敬新人茶,也是小心翼翼又害怕的,唉…虽然不喜欢温彩,她一个长辈又何必为难她呢。

郑氏这么一想,抬了抬手臂,对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不多会儿婆子就捧来一只锦盒,她从里面取出一只少见的紫玉镯子来,这紫玉晶亮明透,色泽纯净,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周围的二房冷敦夫妇、三房冷效夫妇,见到这镯子都面露诧色。

郑氏道:“这镯子是当年我过门时,老太太给的,这一只就给你了,往后啊你要用心服侍端阳。”

给她一只,很显然另一只是打算留给冷昭将来要娶的嫡妻。

虽然郑氏面上待她不错,可温彩还是一眼瞧出来,对她这个儿媳妇一点都不满意。想想看也是,换成自己是婆婆看着她这样的儿媳,能按捺住没甩脸色,没训人,就算是好修养了。

冷昭从一边过来,命令似地道:“给二叔、二婶敬茶。”

她在温家时见过冷敦。

就在八月初十那天,冷敦带着冷府的两个婆子到温家给冷昭挑妻,貌似当时他还多瞧了温紫、温彤两个几眼。

冷敦笑了一下。

温彩跪下,接了茶水,又给冷敦夫妇奉了茶。

冷二太太浅呷了一口,人家正经的婆婆都没挑刺,她也不好说什么,笑着取了一个封红,递到温彩手里。

温彩轻声道:“谢二叔、二婶。”

她说得很轻,落在冷敦夫妇的眼里,越发就变成了怯懦胆小。

冷二太太李氏扭头道:“端阳,这平妻娶了,你可得慢慢儿地挑房好嫡妻,对于我们家这样的门第,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寻常的事。”

冷昭没支声,只道:“给三叔、三婶敬茶。”

温彩提着裙子,又转往冷效夫妇,再次跪下敬了茶,心里暗自琢磨,劳她今儿跪了一场,要是那封红少了一百两银子,她这一跪也跪得太廉价了,要是多跪几回,多得几个封红,倒还不错的。

“三叔、三婶请喝茶!”

冷三太太小董氏自打温彩进来,就在好奇的打量,“哟,大侄儿媳妇,瞧你也是个身强力壮,可得早些替端阳育下一儿半女。端阳什么都有了,飞骑大将军、飞骑军指挥使,当真是寻遍京城数一数二的才俊人物,这是我给你的,祝你和端阳早生贵子。”

丫丫的,是不是故意的?看她年纪小,故意提这早生贵子的事儿。

末了,小董氏的眸里掠过一丝古怪的笑,似在瞧笑话。

这里刚敬完茶进来,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却是二房、三房的兄弟姐妹们到了,听着这声音来的人似不少。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着藏青缎祥云袍子的少年,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行止如风,倒与冷二太太的模样有几分酷似,人未进花厅,声音先到了,嗓门够大:“大哥,带着小嫂子敬新人茶啊。”

一进花厅,他先抱拳行礼。

温彩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就记得穿越前的电视里有古装剧,貌似她是要给他们见面礼的,哇卡卡,这回又窘了,她人过来了,就想着把手上套的金镯子给冷昭的妹妹来着,哪里想到还有冷家的堂兄弟、堂姐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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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在家像客人

冷昭轻咳了一声,立有随身服侍的小厮捧了个托盘过来,“温彩。”与她打了眼色,示意她把封红发给大家。

“二弟冷昕、二弟妹袁氏。”

温彩取了封红,心里想的是给他们一人一个,还是一对夫妇一份啊。

冷昕妻裣衽行礼:“拜见小嫂子。”

温彩怯怯地看着进来的人,有大大小小的兄弟五个除了二房有一个庶子,另四个皆为嫡出。又有四位小姐,也皆是嫡出的。那三个小孩子,最大的两个是冷昕的嫡长子,又有一个一岁多大的是三房冷旷的嫡长子。

温彩瞟了眼托盘,大致数了一下,许是连弟妹们都算了份,虽同是封红,一眼就瞧出有三个稍小些的,又有两个封得不一样的,心里暗自琢磨着,三个稍小的,许是给三个孩子备的。两个不一样的,许是给两位弟妹的,一一将封红给了他们。

众人寒喧了起来,甚是热闹。

冷晓的容貌里,有四分冷昭的模样,又有六分酷似郑氏。自打进ru花厅,冷晓就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温彩,不光是她,就连两位年轻的奶奶都带着探究,许是见温彩比她们预想都要小,很是意外吧。

坐了一阵,冷昭抱拳道:“娘,用过午膳要带温氏入宫见淑妃娘娘,儿子先告退了。”又对冷晓道:“妹妹,今儿宫里设有中秋宫筵,你陪娘好好过节。”

李氏接过话,笑道:“端阳就安心入宫,我与你二叔都商议好了,今年中秋佳节还和去年一样,我们二房与大房在一处过节。”

宫里的淑妃看中冷昭,冷敦私里与冷二太太李氏道:“下一辈里,我们冷家就看端阳了。”因着这话,李氏对冷昭也高看一眼。

董氏附和道:“你放心,不会让大嫂觉得冷清,我们三房今儿也来大房凑趣。”

冷昭抱拳行礼,面含感激地道:“有劳二叔、二婶和三叔、三婶了!多谢了。”对一侧的温彩道:“好了,我们进回去了。娘,你保重,我得空再来瞧你。”

郑氏的心里微微一凉,原是母子,他离开几年越发比几年前更生份了,轻吐了口气,“二叔、三叔们屋里有事,且都散了吧。二弟妹可要与我一道去佛堂瞧瞧老太太。”

数年前,冷政仙逝,次年连冷老太爷也没了,冷家老太太便住到了佛堂里吃斋念佛,虽说是嫡长孙成亲,昨儿她就没出来。

这一点,有些不合规矩,温彩只觉得处处都透出一些怪异。

冷昭不是冷家的嫡长孙么,怎的他成亲,祖母都不照面,今儿敬新人茶,冷家老太太也没有出来。

众人各自散去,冷晓搀住了郑氏。

郑氏长长地叹息一声,道:“看看你大哥,自个儿家里倒生份得像做客一样。”

冷昭虽是冷家的嫡长孙,因他生在恶日这天,一出生就被老太太嫌弃,说他是上克父母长辈,下克兄弟姐妹的灾星,还说要把冷昭给溺死。

数年前,冷昭重回冷家,老太太就说是扫把星回来了。

冷晓淡淡地笑道:“娘,大哥许是还没放下以前的事,现在愿意听你的话成亲过日子,也算是在有所改变。你要想开些,莫把他逼得急了,慢慢儿就好起来了。”

郑氏又轻叹了一口气,伸手轻拍着冷晓的纤手。正是因为她知道冷昭与自己生份,这才处处迁就,就说那温彩,要是冷昭是在她自个儿跟前长大的,郑氏就一百个容不得,可现下看在冷昭的情面上,也都容了。

今儿去见老太太,少不得又说一番气话,又提让冷昭搬出冷府的事。

唉,冷昭到底是她的骨血,又是她唯一的儿子,荷花里冷氏也不知怎了,人丁单薄;瞧瞧明月庵冷氏那一脉,嫡妻、小妾的孩子就不少,那边一房人的孩子就抵过了他们三房人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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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有他意

冷昭与温彩离了大房花厅。

秋风萧索,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已经枯黄,一阵风过,吹落几片叶子,飘飘荡荡地在风里舞出曲线。

这样的秋天,有一个人最是喜欢,会早早拿来线团,让他做纸鸢,然后还要缠着他去空旷的山坡上放纸鸢;又或是让他给她搭个秋千,他与她并肩坐在大树下,在风里荡得老高老高,“端阳,我们这样像不像长了翅膀,哈哈…”那一串如银铃般的笑声,带给年少的他太多美好与快乐。

冷昭的心情,突地很差。

她被婆家休弃,当他听到这消息时,心疼不已,狠骂刘伯彦不惜福。

他得快些把她从尼姑庵里接出来,然后好好的疼她,给她许诺过的幸福。

在这之前,他得有自己的儿子,不要太多,有一个就好。

冷昭拿定了主意,加快步伐,快如疾风。

温彩微微一愣,快奔几步,想要追上他,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偏她就是路痴,同样一条路,非得走上三五回,才能有方向感,寻得到出入口。

冷府比温府大很多,但人丁却远不及温府枝繁叶茂。

冷昭闷头走着,温彩一路急追,走了一阵,再也跟不上,累得直喘着粗气,低声嘟咙道:“不想跟我一起走,我还不想和你一道走咧。”

想累死她么?她的腿比他短不少,他跨一步当得她走两步的长度。

杜七婶也一样喘着粗气,“今儿大爷做得不错,封红什么的都一早备好了,换成旁家,你让长辈久等,可不是要被人笑话的么,你瞧大太太,人家也没刁难你。”如果没预备下,还不得闹出大笑话呢,对于这点杜七婶是很感激冷昭的。

天晓是怎么回事?温彩已经做好挨训、挨罚的准备,现实比她预想的要好,嘴巴不饶人地道:“我要敬茶,她却进了偏厅,让我在外头跪了那么久,这还不算刁难。”

杜七婶面带愠怒,“回头得把庄子、铺子上的管事全都叫过来,你现在出阁了,不怕再被温家人掂记上你私里置的产业。”

温彩扁了扁嘴,“这事儿你给我闭紧嘴,若走漏了消息,我和你没完,便是冷面神那儿也不许说一个字。钱财不外露,小心行得万年船。”

杜七婶道:“虽然大太太刻薄了明眼处的嫁妆,可你手头的田庄、铺子不比正经名门小姐的差,甚至比她们更好…”

温彩歪着头,一副“你敢说漏一个字,我绝不饶你”的模样,“你不觉得,他挑我为妻,这事古怪得很吗?昨儿一晚上,他一直都在叫‘彩云,彩云’,我数了一下叫了一百零九次。想着别的女人,又来娶我,真当我是软柿子捏呢。刚才冷大太太为什么拉他到偏厅小声说话,这就更古怪了。”

她扬了扬头,“我虽不差钱,可有谁会嫌自个的钱多,何况将来我还得给大哥一份子,初嫁从父,再嫁由己,要不是为这个,我干吗嫁给他。”

杜七婶瞪大眼睛,听她这话的意思,竟是一早就有主意,“我的小姐,你该不会打着被他休的…主意吧?”

***

读友大人,我很用心地捉虫(修改病句别字)后再上传的,可是怎么也捉不干净,如果有发现的,敬请指出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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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休说粗话

温彩得意地看着杜七婶,高抬下颌,骨子里的骄傲流露,“奶娘,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你和杜鹃把我的嫁妆归拢整理一下。”

她手头有祖母汪氏、母亲杜氏留下的田庄、铺子,祖母没闺女,留了一份好的给她;母亲只她一个闺女,给她留了份嫁妆。

虽说杜家早年的日子不好过,可就在温彩出生那年,他舅舅杜蔷高中二榜,入仕为官。温彩三岁那年杜蔷回西山县,花了几千两银子给杜萍添补了一份体面嫁妆。

杜蔷未入仁前,一直是杜萍在接济、帮扶杜家,就是杜蔷娶妻也是杜萍帮忙谋划得来的良缘,娶的也是西山县的小姐。杜蔷心里一直念着姐姐的好,出息之后做的第一次事就是回报长姐的帮扶之恩。

祖母、母亲的嫁妆都落到温彩手里,这原该让她觉得欢喜,可新婚夜让温彩突地明白:一切不如她预想。

冷昭只顾埋头走路,进了自己住的小院,看见陪嫁丫头杜鹃领着冷家的丫头、小厮在西厢库房里归拢东西,蓦地忆起自己忘了什么,他想:到底忘了什么呢?贴身小厮提醒道:“大爷,小奶奶还在后头呢。”

他方才恍然大悟,忆起身边多了一个人的事。冷昭一脸肃冷,带着几分不满,“这女人就是麻烦,走这么慢,把蝼蚁都给踩死了。”一扭头,往正房西屋移去。

反正他现在也碰不了她,还不如各睡各的,“一两,把水婆子唤来,让她把西屋再拾掇拾掇,从今晚开始我要住西屋。”

一两连应一声,飞野似地出了院门,远远儿地就看温彩与杜七婶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张望,倒不像是在看风景,而是在打量冷府到底有多大。

杜七婶低声道:“小姐,我昨儿就打听好了,冷府很大,分南府和北府,北府有会客厅、书房和练功房,是男人们会客、议事的地方;南府则是后宅,属于女人的地方,东头是大房,共有四处院子,中间几处庭院住的是二老爷一家,西头一带住的是三老爷一家,冷府老太太与三老爷一家同住。这整个后宅,当家作主的还是大太太,其次是二太太襄助大太太打理…”

近了他们住的小院,此刻温彩方瞧清楚,院门上挂着一块匾,铁笔银勾地写着“追云轩”,看到那个云字,温彩忍不住骂了句:“妈的。”

追云轩,顾名思义,指的就是他口里的彩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院名是为了纪念彩云的,为嘛不叫忆云、想云,这样岂不更干脆直接。

杜七婶提点道:“如今不是乡下,不可再说粗话。”

又要告诉她得有大家小姐的举止仪态,温彩一扭头,不悦反问:“要我遵规矩不成?自家人面前且自在些,外人面前我知道分寸。”

可恶的冷昭,他走都不等她,是不想和她一起走么?有能耐,回头别拉她一起入宫见淑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