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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八一早,温彩领着红燕、温紫与温绿各领了一个丫头,徐氏不放心,着汪婶子一道跟着,陪三位小姐去春晖庙烧香。

因是庙会的最后一天,庙会的人很多,庙前一家接一家的小摊,有卖脂粉的、有卖针线的、有卖零嘴的、还有卖香烛之物的、更用帐篷搭建了临地茶肆、饭馆、酒肆…步入庙会,仿佛走进了一个热闹而繁华的小镇,叫卖的吆喝、还价的议论声、卖艺歌女的歌、杂耍的火球…真真是让人目不暇接。

春晖庙相传是百年前由京城百姓布施所建的庙子,因着谢圣母爱女之心的传说,感动了一代又一代的母亲。早失母亲的孩子相信:就算母亲不在人世,但母亲的爱还在延续;而拥有母亲的孩子相信:母亲是天底下最爱自己的人。

庙子不算大,分前院、后院,前院塑着春晖圣母的神像,墙上绘了些民间传说。烧香的太太、小姐们鱼贯出入,庙会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温家姐妹刚一进庙,立有比丘尼过来提醒:“各位施主敬香请快,半个时辰后,这里要清庙。”

温紫张着嘴儿,她们才刚来呢,“清庙…”这不是说,半个时辰后就要赶她走。

比丘尼垂首道:“一早就有贵客来通报,所以…”她凝了一下,“施主请便。”

温绿不悦的扁着嘴:“什么人呀,还让清庙。”

温紫提醒道:“七妹少说两句,能让这里清庙的绝非寻常人,还是少说为妙。”她是嫡堂姐,自得提醒两个妹妹,免得说错了话落了口实。

温彩道:“不是还有半个时辰么,我们赶紧烧香,再添了香火钱。”她唤了汪婶子来,将银子递过去,“里面是三十两银子,你找师太添了香火,十两是我的,另十两是候爷和夫人的,再十两就分别写大老爷、二老爷的名儿。”

汪婶子应了。

姐妹三人只用了一刻钟就烧完香了,几个比丘尼还在与来敬香的奶奶、小姐、姑娘们重复同样的话,“请各位施主敬香请快,一会儿要清香客了,请各位帮忙…”

温彩道:“我们到后面花园去玩,听说那儿的风景还不错。”

温紫就想借着这次机会与温彩好好地培养感情,温彩说什么她自不反对,温绿也只听两个姐姐,年纪又小,原是贪玩的,此刻连声附和。

只见两个官家小姐想去后园,竟被比丘尼给拦了回来,“阿弥陀佛,今日贵客入寺,还请二位小姐体谅,现下开始清庙、清园了。”

温紫不由有些失望,“六妹妹,怕是去不得呢。”

温绿道:“听说春晖庙后头风景极好呢。”人都来了,要是不去瞧瞧也太可惜了。

温彩道:“且试试吧,若是人家不让我们过去,我们不去就是。”

姐妹三人穿过后院的长廊,心细的温紫陡然发现在通往后院的小角门里又掠过一道金光,是它,那日闯入镇远候府的灵犬,它的脖子上系着一条布绳,摇着像风中黄旗一般的尾巴,它似很欢喜。一侧又坐了两个比丘尼,她们只吃惊地看着那灵犬,似乎没瞧见穿过角门的她们一般。

真是奇了!温紫心下暗惊,莫不是那后院有什么特别之事,别的官家小姐不允进,却能让她们进去。难不成,一会儿会发生一些特别事的?

温彩是异世真凤,是祥瑞之身,皇帝原是不信,可钦天监的大臣却很坚持,也由不得他不信。

温紫吐了口气,颇有些期待地看着温彩。

到了后园,好一幅春季美景图:一片如霞似锦的桃林出现在视野中,而近处是一座别样的花园,蔷薇、月季、山茶…林林总总,繁花似锦,红的、白的、黄的…百媚千娇别样红,婀娜窈窕,碧叶深深点缀,花枝卓约,衣染馨香。春日韶华易逝,春花虽美,转眼凋零。

温绿有些呆愣,“听说畅园很美,不知道有没有这里美啊。”她歪头扫视四下,“这里风光独好!”她吐了口气,颇有些心旷神怡。

温彩勾唇笑问,“七妹,蔷薇美还是山茶花美?”

温紫道:“这怎么好比,这是不一样的美。”

“紫姐姐说得是,不一样的花不能比,只是它们是不同的美。这花园也一样啊,畅园的美是一个静幽、精致,而这里的后园繁华、热闹,这是完全不同的美,不能搁到一起比的。”

红燕提着只食盒,这是出门前就备下的,汪婶子生怕饿着小姐们,特意让厨娘预备下。“小姐,到前边凉亭坐一会儿。”

姐妹三人缓步走来,林间深处传来一个女子的怒喝声:“小十,你哭丧着脸给谁看?要不是我,你还有这出门的机会?”

温彩放缓了脚步,直往桃林方向看,那桃花开得如火似荼,一树接一树,

一枝接一枝,如一片云霞,哪里能看到人影,只能隐约听到人声。

“九公主…你就让我去敬柱香吧,我娘近来有些不适,我想…求谢圣母保佑我娘…”

“敬什么香?我不是让你服侍冷四爷么?快给他端茶递水。”

温彩的手捏成了拳头,“紫姐姐、七妹,你们先进凉亭,我过去瞧瞧。”

“六妹妹(六姐姐)…”

温彩提着裙子,气冲冲就往桃林深处去。

温紫不放心跟了过来。

温彩进了林子,四下一寻觅,就看不远处的土径上站着几个人,一袭宫袍的九公主,正趾高气扬恶狠狠地盯着小十,“你今儿出来,便是服侍本公主的,少给本公主板着脸儿,本公主瞧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九公主身后站着猥琐的冷时、荷花里冷家的五爷,一双眼正色迷迷地打量小十:这丫头长得还不错,比旁的宫娥瞧着水灵,扯着一副还未完全蜕变成少年的鸭公嗓子道:“公主殿下的话,你没听见?”

小十微微一颤,心里害怕,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出宫,在后\宫见到的男子不是皇帝就是皇子,壮着胆儿问:“九公主,是不是我给冷五爷奉了茶,你…你就能允我去前院敬炷香…”她虽不懂,可是冷时那双眼睛瞧得她心里不安,一看他的眼神就不怀安意。

冷时怪笑,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小手,小十失声惊呼“啊——”整个人儿就跌在了他怀里,他肆意捧住小十的脸颊,顿时一阵揉捏。

温彩气得咬牙切齿,在她心里,小十就跟个纯洁、善良的妹妹一样,手臂一抬,厉喝:“姓冷的,快把你的脏手放下!”

冷时惊愕,对左右道:“不是说清园了?怎还有外人?”

“你这个王八蛋,是不是我没出现,你就敢轻薄十公主,快把十公主放开,否则别怪本姑娘下手无情了!”温彩嘴里骂咧着,一个急奔,将小十挡在身后,“冷时,你这个王八蛋!卑鄙下流的小人,就凭你,也敢妄想十公主…”

冷时指着小十,脑海里掠过今晨母亲小董氏的话“时儿,为娘让你娶公主如何?”早前以为是娶九公主,可后来知道不是,小董氏附到他的耳畔,低声道:“娘让你娶十公主,今儿华阳会带她出宫,你自己要争气…”

这争气是什么意思?

冷时自然明了,就是把事给做足了,到时候自有淑妃帮忙周/旋,让他做驸马,若娶了公主,哪怕是不得宠的,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保住了。

九公主咬着唇,想到温彩给冷家带来的耻辱、笑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当日我母妃和本公主待你何等好,你却让我们冷家蒙羞…此刻跳出来当什么好人,信不信本公主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

新仇旧恨,此刻一古脑涌上心头。

冷昭娶温彩,温彩在宫中走失,有多少人笑话冷昭。

冷昭是安王最倚重之人,就连淑妃母女对冷昭也高看几眼。

偏就是这个温彩,几次三番地让冷家成了笑话,温彩与冷昭和离,第一个提出和离的是温彩,京城笑话冷昭是没女人要的,这为其一;其二,冷家老夫人想让温彩与冷昭和好,可温彩竟然不领情;再其三,要不是温彩的和离,冷昭怎会娶萧彩云那个女人为平妻,又怎会从一等候爵被降为三等候爵…

九公主只觉得与温彩之间有太多的前怨。

“到底是谁罔顾皇家尊严和伦常,十公主就算再不得宠,她也是公主,你竟让她去服侍一个大臣之子,是你丢了皇家公主的脸面、更丢了皇家的尊贵。”

小十伸手轻扯了一下,除了他们再无外人,要是惹恼了九公主,温彩会凶多吉少,她不可以让温彩有事,连声道:“顺娘,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

“十公主,你怎么被她欺成这样还要替她求情?是他们欺人太甚!”

九公主气得浑身一抖,厉声道:“把她们两个给拉下去,莫让父皇知晓。”这件事,是淑妃吩咐她做的,要替冷时谋娶十驸马之位,万一皇帝迁怒淑妃,就得不偿失了。

几个宫娥扑过来要抓温彩,温彩展开架式,左一拳、右一腿,把两个宫娥直接打趴在地上。

九公主厉喝:“五表哥,你站着作甚,快把她给制住,莫让她坏事。”

待温紫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混乱的场面。

红燕立在一侧,面无表情,看着温彩那毫无章法,但打架时却颇为管用的招式。

冷时扑了过来,被温彩抓住他的胳膊,一个迅敏的过肩摔,冷时被重重摔在地上。

九公主一愣:这温彩是练家子的!不好,温彩该不会打她,扯开嗓子:“护驾!快护驾!”

温彩一听,她倒是恶人先告状,引来了人,岂不是自己理亏,索性大叫起来:“来人啊!打死人了,来人啊,要欺负人了…”

温彩一阵大呼小叫,小十定定心神,见温彩冲她眨眼睛,也

跟着乱叫起来:“要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早前声音不大,后头也跟着扯破嗓子一般乱叫。

原本静寂的后园,顿时一阵乱哄哄,“打死人了!”“欺负人了!”的声音城桃林里此起彼伏。

春晖圣母庙后院香客房里,一个锦袍妇人听到这声音,微微敛眉:“怎么回事?”

七公主侧耳聆听,刚出香客房,就见皇帝也在屋里聆听。

“啊,好像是彩彩的声音!”

七公主嚷了一句,飞野似地往桃花林跑。

九公主心下发慌,生怕惊扰到皇帝、皇后,咬唇就要来捂温彩的嘴,温彩却随势倒在地上,嘴里大叫着:“九公主打人了!九公主打人了…”

温紫着急,她一个弱女子,可没温彩那等胆大,早前还以为温彩胆小怕事,今儿算是领教,敢与当朝九公主对着来呢,还敢训公主,我的个天。“红燕,你家小姐被人欺负,你快过去帮忙…”

九公主怎会突然出宫?淑妃对九公主可是看管得紧,只能一个解释,这淑妃说不准就在周围。

红燕前些天隐约听青莺提过“今年的庙会很热闹,听殿下说,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会去拜谢圣母。”

永乐皇后是谢圣母的女儿,这皇帝也算是谢圣母的半个后人。

九公主急着手舞足蹈,“快把她们的嘴给我捂上,不许她们惊了圣驾。”

几个宫娥立时去抓温彩,她现下再不反抗,却开始灵巧的躲避,直将自己的身上弄了一身污泥尘土。

小十见她如此,也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小九,你又干什么事了?忘了母后的教导么,叫你别仗着公主之尊欺负他人。”这话是皇后时常训七公主的。七公主妙学妙用,这会子搬出来压九公主。

淑妃领着嬷嬷、宫娥也到,一看到眼前的画面,有些提不上气儿,“庆阳,怎么回事?”

九公主指着温彩:“母妃,温氏对我不敬,我想教训她两下,她就大呼小叫地说我打她。”

淑妃凝着眉,“臣不敬君,理应被罚,拉出去给本宫打!”

七公主厉声道:“淑妃娘娘,你怎能听小九一面之词,彩彩和小十还没说话呢。”

林间深处,传来皇后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清园了么,这里怎还会有外人?”她是知道真相,皇帝今儿出宫,一会拜圣母,二则是为了见见温彩,虽在去岁的秋狩时见过一面,但袁老监正声声说天相显示“三月初八,老龙稚凤春晖相遇”,皇帝被他的预测所吸,想来这里试试。

这虽是宫中的秘密,但皇帝告诉了皇后一人。

九公主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温彩裣衽行礼,不顾自己浑身狼狈。

冷时见皇后到了,趁乱想开溜,温彩一声“红燕,拦住冷五爷。”立时就被红燕张臂拦住去路。

温彩又是一拜,不带停顿地一口气道:“启禀皇后娘娘,我与姐妹们来赏花,不想听到九公主命令十公主给冷五爷端茶递水,如此便罢,那冷五爷还摸十公主的脸、拉十公主的手,明知十公主不愿意,他竟行轻薄之举,要不是臣女赶到,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淑妃一脸犀厉,这下完了,要是让皇后知道这事,皇帝就会知道,可转而想到温彩说冷归摸小十脸的事,立时又宽心了。

九公主叫道:“她…她胡说…”

“胡说?九公主殿下,你是公主,十公主也是公主,你凭什么把小十打扮成宫婢一般?就算十公主不得宠,她也是皇家的金枝玉叶…”

第153章 拍皇帝马屁

九公主知今儿撞祸,横了横心,哭道:“母妃,不是她说的那样,是…”

“是什么,事实摆在眼前,同样是公主,九公主穿的什么,十公主穿的什么,身为姐姐,不懂得怜惜妹妹,还如此折辱自家妹妹,哪有天下第一家姐姐的体面与派头。”

林中,传来一个男子带着怒意的声音,“果然大胆,竟敢教训朕的公主?媛”

朕…

所有人高呼“万岁”齐刷刷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温紫心下一惊,失去了平稳的心跳。

温绿则是早已经吓不出话来了,浑身微微一颤。

今儿怎就遇上皇家人了,早前还说是什么人,居然要清庙,可是她们进后园的时候,也没人说这里在清园啊。除了皇家,又有谁敢让春晖圣母庙清庙、清园呢?

温彩愣了片刻,提裙跪下反。

皇帝面无表情,“怎么不说话了?”

完了,她的话被皇帝听见了。要是皇后听见,七公主跟皇后求求情,幸许她就万事大吉了。说自己越矩了,呸,这从来不是她温彩的性格。

她声音不高,却足够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明白:“回皇上,臣女不明白,九公主是公主,十公主也是公主,为什么有的公主可以飞扬跋扈,而有的公主却过得如宫婢都不如?皇上,只要是你的儿女,就该是人中龙凤,是天下最尊贵的儿女。

为何十公主想给谢圣母上炷香,为亲娘祈福都要求九公主,而九公主却可以果然拒绝?为何十公主要给一个臣子之子端茶递水?而冷五爷却可以借机轻薄十公主?”

这番话,是在指责皇帝失了父亲之责么?

皇帝的脸有些难看,似有愠怒。

淑妃欠身道:“禀皇上,这都是臣妾侄儿的错,可错已造成,臣妾奏请皇上将小十许配给冷时,冷时这孩子素来是庄重的,想来也是喜欢小十…”

这绝对有阴谋!

小十浑身冰凉,又恐惧,又担心,要是皇帝真把她许给冷时,她还真不敢反抗,只切切地扫过七公主,又望着温彩,一脸慌色。

七公主冷笑一声,“父皇,儿臣还真是奇了,不是下令清园了么?这冷时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人故意给他机会轻薄十妹?父皇,以儿臣之见这是有人居心叵测。”

慕容恒是郡王,但他与定国公、镇远候都交好,如果冷家娶了慕容恒的胞妹小十,无疑是逼着慕容恒站到安王慕容悰那边,这打算真好啊!

皇后心下明白,不由对淑妃的警惕又深了几分。

正欲开口,却听温彩不紧不慢地道:“七公主说得是。禀皇上,十公主贵为九五至尊的女儿,当配天下的才俊人物,文有状元之才,武能有平疆定国之功。”

就凭冷时,那个读书不成,武功不济,连她温彩都打不过的废物,也配娶十公主么?温彩忆起梦里,十公主的一生过得凄苦,前半身受德妃所累,后半身则是受她所累。这一回,她说什么也要护住十公主,不让她再受委屈。不是她心善,而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淑妃冷笑一声,“温氏这话是说我侄儿冷时配不上公主?”

“既然淑妃娘娘认为这是良缘,臣女奏请皇上,把九公主许配冷时为妻,自古道,表兄表妹自好一对。十公主年纪尚小,不敢抢了九公主的良缘…”

淑妃险些没气得吐血,这女子着实张狂得很,不畏不惧,居然以这副腔调与她说话。

皇帝扫了一眼冷时,那副猥琐样,别说娶他女儿,便是娶他身边服侍的宫娥他都不乐意。

皇后与七公主则在心里大叫痛快,淑妃不是很得意么,今儿竟被温彩给塞得哑口无言,只气得瞪眼握拳。

“禀皇上,臣女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臣女觉得,既然都是公主,无论生母是否尊荣、得宠,都该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儿。皇上日理万机,可今日十公主被人欺负,臣女斗胆,请皇上给十公主做主!”

皇帝面无表情,厉声道:“好!好得很,你小小一个女子,竟敢顶撞起朕来,来人,把此女带回宫中,朕要好好处置此事。”

七公主惊呼一声,“父皇,彩彩有什么错?彩彩性子直率,不畏强权,要不是彩彩,十皇妹还指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儿呢?父皇…”

皇帝厉喝一声:“起驾回宫!”

“恭送皇上,万岁万万岁!”

温绿吓得颤颤栗栗,“紫堂姐,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六姐姐许要没命了,她的胆儿…也够大!”

淑妃得意地扬头,一扭头满是失望地看着九公主。

九公主心想:这原怪不得她,谁知道这园子里竟没清干净。

温紫见人已走远,突地跳了起来,对红燕道:“你还站着做什么?快找大堂兄啊,六妹妹…被皇上带回宫了,快找大堂兄去救人啊…”

虽猜到会出事,可温紫没想温彩会触怒圣颜,万一真的小命不保…<

她不敢再信,忙吩咐红燕报信传话,好让温青设法救人。

温彩的胆儿也太大了,早前有人说温彩在宫里和七公主打架,现下瞧来,温彩还真有这胆儿。

温紫想到温彩以前在温府的情形,温彩的胆小,温彩的怯懦…如今瞧来,温彩那时全都是装的,现在的温彩才是最真的。

不多会儿,汪婶子也知道了,带了温紫姐妹回镇远候府,前去寻温青。

红燕又去了雍郡王府找慕容恒,直乱得鸡飞狗跳。

而此刻,温彩正与七公主坐在凤辇里,最豪华的龙辇上坐的是皇帝和皇后,后头又一辆是淑妃母女。

七公主紧着心,“这可怎么好?父皇好像真生气了,彩彩,你也真是,都说我口直,你比我还直。”

温彩笑,云淡风轻,不以为然。

“你还笑,我父皇或许会杀了你。”

温彩的笑容微微一敛,皇帝要杀她?她说的可都是实话,“昏君才乱杀人,我说的话都有道理咧?”

“你…”七公主语塞,看了眼一边坐着的小十,“你也真是,宫里也有佛堂,不是也有谢圣母神像么,你去那里拜也一样,怎的跟着小九出宫。冷时怎么进的后园,那分明是有人把他放进去了,分明就是有人下了套等着你钻…”

小十埋着头,心里又害怕又难过,温彩待她好,为了她甚至顶撞皇帝。

温彩道:“你怪小十做什么?她怎么知道有人设好了局等着她跳。”

“局,什么局啊?”小十惊讶地问。

七公主一恼,骂道:“你在宫里白活了十几年,冷时哪来的胆子敢碰你,分明是得了人的暗示。淑妃的那些话明明是想把你嫁给冷时,这样一来,你嫁入冷家,你四哥为了你,少不得要帮安王殿下得势,你还真以为小九会那么好心带你出宫玩呢?”

小十目光一黯,原来这内里还有这么多事。

不是因为她长得水灵,根本就是为了逼他哥哥帮安王…

“我…我…”小十着急,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彩轻声道:“华华,你别吓着她。小十在冷宫长大,和你们几个不同,她从小就胆小,性子又温顺,哪里晓得这种事。”

母亲不得宠,被贬冷宫,小十从小就过得很苦,都十四岁了,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无论是皇子、公主,都唤她一声“小十”。在宫里,连太监、宫娥都能欺负,就更别说其他有母亲、兄长呵护的公主。

小十突地跪了下来,“七公主,我求你了,你帮帮顺娘吧,你帮帮她。今儿这事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顺娘,顺娘是为了保护我,才…才和皇上顶撞的…”

七公主结结巴巴地指着温彩,眼里闪着光亮,有惊喜,有意外,“你…你…小十为什么叫你顺娘?”

温彩笑了一下,“顺娘是我的闺字,我祖母取的。温彩是我的名。”

“乳字!”七公主看着外头,这几日就听钦天监的大臣在皇帝耳边嗡嗡,时不时提到顺娘,说她有“异世真凤的命格”,此乃我朝祥瑞之兆,又可换来百年昌盛、天下太平。

七公主心下大喜,突地大声喝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另有闺字?”

温彩要拉小十起来,小十跪在那儿不动,“彩彩,彩彩…挺好听的啊。”她有些急了,“十公主,快起来!”

小十见温彩恼了,这才起身,“七公主,你一定要救顺娘。”

“别再顺娘顺娘的叫,这名真难听,你还是唤她彩彩,我一直都唤彩彩的。”七公主顿时释然,“别救了,彩彩不会有事。”

在未得到证实前,七公主不想让旁人知道温彩的事。

她心里暗想:皇帝带温彩入宫,莫不是还有别的用意?

三个人,三种心思。

温彩琢磨的是,皇帝不会真杀了她吧?她今儿是冲动了,尤其是对皇帝说的那番话。

七公主则在思忖:温彩是钦天监找的顺娘,那么她就不会有性命之忧。那么多人在寻温彩,好不容易找着人,皇帝也会顺应天命,自不会为难她。

小十则是又怕又忧,要是温彩因她丢了命,她如何向哥哥交代?

*

皇宫,重重殿宇,高敞巍峨,斗拱飞檐,无穷无尽的宫阙楼阁,在这宫灯稀疏的黑暗里,旷寂而冷。

殿宇鳞次栉比,宫廊繁复。

一个古板得像石头一般的嬷嬷冷声道:“温六小姐,请随我去养心殿。”

小十紧张地拉着七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