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翘热红一张脸,从外头进来,一见花厅坐着温彩,先是一愕,随后惊呼一声:“是六小姐,六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彩笑,“我昨儿回来的,我还在奇怪,怎没见你和忍冬呢。”

麻嬷嬷小心地答道:“回六小姐话,忍冬有了身子,汪婶子与夫人请了假,正在北边小院里养胎。银翘代了忍冬,在四处查看店铺和田庄,半月前去了京城各县的铺子、田庄上查看。”

“倒是辛苦你们了。麻嬷嬷和银翘挑两件合意的首饰戴着玩儿。”

两人谢过,在盒子挑拣了一阵。

温彩又道:“绒花就留夫人屋里,让夫人赏了婆子、丫头们戴。”

徐氏见屋里有几个丫头,除了同温彩过来的一个红衣女子,还有温彤、温绿的服侍丫头,“你们几个各挑一对绒花戴。”

温彩把自己挑的东西交给了红燕,让她送回院子里收好。

几个人心情大好,尤其是徐氏话突地多了起来,把她听来的奇闻趣事都细细地讲出来,这些事多是徐兰芝的朋友们透露的,徐兰芝听了后就当成趣事讲给徐宜人和徐氏听。

徐氏欢喜地道:“还是我们温家的家风就好,听说萧家的公子因几两银子都能大打出手,还是大房的嫡子和二房庶子打呢。”

温紫颇是认同,就是温彩今儿送她的这套头面也值一千多两呢,要在平日董氏哪舍得给她置这么好的。

温绿附和道:“真是丢人,还说是世家名门呢,没的让人小瞧了去。”

徐氏又细细地讲道:“是嘉勇伯的嫡幼子借了二房一个庶子的三两银子,原说一月就还,结亲过了三月都没还上,庶子的姨娘早前原是商户,银子是不差,却是两个人都看上了同一个粉头生了芥蒂,二房的庶子去讨债,偏嫡幼子不认,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虽是别家的丑事,可也透出两件事:一是两位萧家公子为一个粉头争风吃醋,还为几两银子打架,不过借了三两银子,竟能拖几月不还,可见萧家的日子不好过。京城各家都在暗自猜测萧家已经破落,怕是昔日的名门世家从此要一蹶不振,但是这只是各家的看法,而萧家却在娶得一个贤女为宗妇后扭转了这个局面——梁秋月!

温彩心头一个激灵:梁秋月是个贤惠、能干又能襄助丈夫的奇女子。可惜她的哥哥温青已经娶了徐氏。

想到徐氏与温青后来的结局,温彩一阵心疼失神,她待徐氏那般好,可徐氏也免不了落俗,到底是个捧高踩低的人。以前倒不觉,自打知晓了双双的前世记忆,对徐氏便有些旁的看法。现下,她细细地打量徐氏,但见徐氏因得了几套头面首饰,喜形于色,一副爱慕不已的样子。还有刚才徐氏付首饰银子时的模样,着实让温彩小瞧。

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夹杂着一只狗儿的吠叫。

有婆子厉声喝道:“快把那狗给我抓住,莫让它惊了府里的夫人、小姐,快捉住。门上的小厮是怎么弄的,怎让一只狗进了府?”

小厮的笑声、婆子的骂声,似乎还有人摔倒在地的尖叫声、更有丫头的笑声…好端端的镇远候府,忽地闹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起来。

徐氏皱了皱眉,这等乱哄哄的成什么样子了,对麻嬷嬷道:“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麻嬷嬷还未出内院门,但见春日下金光一掠,一个东西窜进屋来。待众人定睛细瞧,那是一只长着黄棕毛的小狗,动作之速,比寻常狗儿还要灵敏一倍,“汪!汪!”两声摇着毛绒绒的小尾巴,仰头打量着众人,那黑葡萄一样的鼻尖似在用力地闻嗅什么,一双冰魄般的眸子锁定在温彩身上。

第151章灵犬辩人

花厅里立时沸腾起来:

徐氏张着小嘴,从未见过这样的狗儿,与她见过的狗长得不一样,如寻常刚满月的小狗一般大小,长得敢态可鞠,偏又比寻常小狗更加灵敏、迅捷。

温紫一脸好奇,语调里带着几分兴奋,“这狗是哪来的?好特别的狗儿。”

温绿则蹲下身子,“好漂亮的狗狗。”

那狗儿汪了一声,突地一个飞跃,端端儿落在温彩的怀里。

温彩吓了一跳,想伸手推开,可那狗儿却一脸讨好,想抱住,她很怕狗的。穿越前小时候被狗追过、咬过,追她的是恶犬,咬她的却是一只超可爱的小狗

,那简单就是她的恶梦。从那以后,无论是多可爱的狗,她都心生畏惧。

她尖着嗓子,“快把她弄走,快弄走啊!”身子未颤,声儿先颤,即便是这只超可爱的狗狗,还是让她顿时如避瘟神。

狗这东西太可怕了,越是可爱的小狗,会冷不吱声地咬你一口,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还真是这道理。她在穿越前被那小狗咬了后,外婆每过一段时间就领她去打狂犬疫苗,不知是体质有异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她一打那疫苗就得难受好几天,吃嘛嘛不香。

温绿问:“六姐姐,你养的?”

温彩看着摇头晃脑似很欢喜的狗,它将脑袋贴在温彩的胸口,轻轻地蹭着,一脸亲昵,还望头舔温彩的脸蛋。

这狗似乎很喜欢她,似乎对她一见如故…

她明明没见过样的狗。

她可以确定这是一条纯种京巴,只是京巴不是都该是白得像雪的狗儿么,可这一条却是浑色黄棕色,阳光下就闪出金色的光芒,更像是一只金雕的狗儿啊。她都不认得它,它是不是认错人了,还舔她的脸。弄得她的脸痒痒的,被狗舔,这得多脏啊!

“我没养狗,它从哪儿来的?干吗往我怀里跳…”温彩顿时被这萌狗的样子轰得外焦内嫩,要是换成旁的狗,她二话不说先一拳拍出去,可现在她扬起的巴掌却打不下去了。

徐氏恼道:“还说不是你养的,它谁也不亲,一进来就往你怀里跳。”

又被狗舔了一下,她拧眉。

温紫则瞧出来了,这狗许真不是温彩的,“它是不是认错主人了?”

汪婶子从外头进来,神色慌张,“夫人,外头有位致仕的老太爷带着她的小孙女,说他养的狗儿跑我们府里来了,要进来寻狗。”

徐氏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小狗,“这狗够糊涂,把主人都认错了。”

不多会儿,一个着浅粉袍的少女进了内院,身后跟着个同来的丫头,那少女出落得清丽脱俗,打扮清爽,头上哪束了一根浅粉色绣了金边的丝绦,耳上垂着一对珍珠耳坠,毫无粉黛之身,给人一种惊鸿一瞥之感。

少女款款一拜,“我与祖父途经此处,不想家里养的狗儿被闷坏了,跳下马车就闯进来,它没惊扰到各位夫人、小姐吧,小女在这里给几位赔不是。”

这少女…

温紫快速地想着,好像在哪里瞧过,这姑娘有一股子出尘气质,虽然她参加的宴会不多,但一定是见过的,可一时竟想不起来。

温彩抱着狗儿,笑盈盈地递给少女,可她那表情,明明有些嫌恶,眼里还有几分畏惧。这狗不会咬她吧,这里可没狂犬疫苗,这狗儿为什么往她怀里跳啊?要不是瞧它还算长得可爱,还算没有恶意,她真想把这狗拍死。

“小姐客气了,既然来了,不妨吃盏茶再走。”

少女轻声道:“我正要随祖父探亲,不好久留。”她的手很美,轻柔地抚着那狗儿,狗开始很兴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少女问道:“敢问姑娘闺名可叫顺娘?”

温绿一阵错愕,“六姐姐认识她?”否则怎的突兀地问起温彩的闺名来。

温彩摇头。“那是我乳字。”

她出生的时候,听汪氏说小得像只猫儿,为了能把她顺顺当当地养大,汪氏就给她取了“顺娘”的乳字,汪氏和杜氏在世时,都是唤她“顺娘”。

顺娘!温紫电光火石一般,她知道这少女是谁了。

少女轻声道:“顺娘小姐是镇远候府的什么人?”末了,又盈盈一笑,“我家灵儿竟认错了主人,想来与小姐也是有缘的,故而有此一问。”

温绿年纪尚小,笑得纯真。

麻嬷嬷愣愣地看着这少女半晌,这狗儿长得很好看,在阳光一跑,跟一道金光似的,“我家六小姐是镇远候的胞妹。”

少女笑了一下,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盈盈碧绿的玉手镯呢,“今儿惊扰小姐,这是小女的一点心意,还请小姐收下。”

“小姐客气,这狗长得可爱,我并未受到惊扰,恕我不能收。”

少女凝了一下,又笑道:“夫人、小姐,小女打扰了,这就告辞。”

温紫不说一字,就直直地看着那少女,是袁家人,是袁家啊!那个在家里建了观星阁、修了道观、弄了药庐的袁家,世代接掌钦天监监正的袁家。这袁家养的狗儿怎就突地跳到温彩怀里了,它进来的时候,这狗乐得跟见了久别重逢的主人一样。

她闭上眼睛,又听到与父亲交好的一位同窗京官道:“温贤弟在家不知道,近来朝中都传遍了,说天呈祥瑞,异世真凤显身。致仕修道的前钦天监监正袁天瑞寻着那女子、可待他禀了皇帝再去寻,那女子不见了。这几日,钦天监的人都跟疯了一般,正在四下寻人呢。可笑啊,可笑啊,一国之运,都寄托到一个女子身上了。”

温子林道:“崔仁兄可记得那女子的名讳?”

“只听袁老监正说叫顺娘,是个美丽

又勤劳、善良的年轻少女,他就瞧过一回,对她赞不绝口。”

那时候,温紫正领着丫头给父亲送茶点到书房,偶然就听到了这么几句话。温紫还觉得“顺娘”这名耳熟,今儿经温绿这么一提,方才忆起温彩的乳字就唤作“顺娘”。

温青兄妹是温家子女里有学名、乳字的二人,温紫虽也是嫡女,可长辈唤她紫儿,兄姐们则唤她阿紫。因着这缘故,温彩入京住到温府后,姐妹们也唤她“阿彩”,温彩的乳字倒被众人给忘了。

现在温紫可以肯定,钦天监近来苦苦寻觅的正是温彩。

是温彩!是不是说温彩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异世真凤的命格,可不是就是皇后么,除了她别人也不成啊。

温绿见温紫不说话,一副呆呆傻傻地样儿,问道:“紫堂姐是不是被那狗儿吓着了?”

“没…”

温彩起身将那小姐送出院门,态度恭谨又不失大方。

温紫心里暗自琢磨:堂妹温彩得上天眷顾,如果自己与她处好了关系,往后就不愁觅不上好婆家。

温彩直送到花园里,方唤了一个婆子来:“把这小姐送出去,小姐走好。”

那女子回眸一笑,带着友好,更有一份难得的欢喜。她走了很远,就快出三门了,还见温彩在那里望着。

温彩疑惑不已:真是奇怪,她为什么对自己笑?我不认识她,她怎么知道我的乳字?七公主一直唤她“彩彩”,温青夫妇一直叫她“妹妹”,旁人也是“温六小姐、小姐”地叫着。

少女出了三门,脚步更快了,近乎小跑一般,风姿飘逸。

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帘一打,露出一个白胡子老者来。

“爷爷。”那少女甜甜一唤,“灵儿找回来了。”

“快上来吧。”

少女怀抱着灵儿,轻柔地抚摸着,“这回灵儿功劳可大了,要不是它,就找不到那小姐。”再寻不出人来,皇帝一旦恼怒,就会斥钦天监上下吃闲饭,寻个人都找不到。

白胡子老者道:“问清楚了?”

一边的侍女道:“老爷,奴婢也瞧见了,那小姐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好看,说话温和,看人的眼神也友好,一看着就让人舒服呢,只是…她似乎很不喜欢灵儿。”

这狗儿多可爱,在袁府上下谁不喜欢。这可是袁府最得宠的小姐养的灵犬,这狗儿又乖巧又听话,从来不乱咬人,更重要的是灵儿的鼻子很厉害。

钦天监上下寻不着的人,这会子被灵儿给找到了。少女觉得很欢喜,以自己为祖母、伯父等人解了忧而自豪。

少女轻声道:“她不是不喜欢,只是小时候被狗咬过吓怕了。”她悠悠地道:“爷爷,她是镇远候温青的胞妹,乳字顺娘,闺名温彩。难怪近来打听不到,外头人知晓她乳字的不多。我道出她乳字时,她妹妹还一脸惊奇…”

白胡子老者笑微微地道:“薇儿,这次有劳你的灵儿了。”

难怪找不着人,原来是她回到了镇远候府。

“爷爷这回总该信我的灵儿了吧?它的鼻子可厉害了,爷爷给她的香囊,里面装的香草可是我亲自给爷爷配的呢,全是最好的草药和花瓣,可爷爷倒好,一点也不知心疼薇儿,转手就送了人。”

幸亏送了那香囊,否则这偌大的京城、如此大的万里天下,他们去哪里把这女子寻出来。因有香囊,再有灵儿,袁天瑞带着孙女袁薇儿在京城各处一走,竟让灵儿寻着人了。可不是喜事么,现在可以让监正去向皇帝复命了。

“这次你立了功,想要什么,爷爷都答应你。”

“爷爷教我观天相。”

“不行。”

“为什么不行?男子可以学,女子为甚不能学,我指定会比哥哥们学得还好。”

祖孙二人争执了起来,马车行远了。

温紫因猜着了温彩的秘密,颇有些激动,却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昨儿睡得晚了,今儿有些困乏,大堂嫂,阿紫告辞,先回客院歇会儿。”

徐氏笑着,“服侍紫小姐好好歇着。”

温绿道:“大嫂嫂,阿绿也告辞了。六姐姐,一会儿我去你院里找你。”

“好。”

温紫捧了自己的那套头面首饰,脚下生风,回到小院就坐在案前,吩咐丫头备了笔墨,该怎么告诉父亲呢,总得把事儿给说清楚了,或许温家就能如皇后、贵妃娘家那样也可以一门两爵。

异世真凤是朝中秘密流传的,因着袁天瑞知晓那女子的闺名唤作“顺娘”,一时间京城各家取名叫顺娘的不计其数。这“顺娘”宛如雨后春笋一般在京城遍地开花,无论新出生的贵门女儿,还是已经到了出阁之龄的深闺小姐,易名“顺娘”的一大堆,人人都想让自己的女儿如皇后般尊贵。

大家都说袁天瑞在宫里遇到的女子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个幻影,因为回头六宫寻了个底朝天也没把人找到,监

门卫那边更是没有此女进出皇宫的记录,皇宫把卫森严,除了是上天降兆,便再没旁的解释。甚至有无聊的宫人编排出那女子是天上一个神仙变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袁天瑞寻到真正的异世真凤。

温紫按捺住激动不已的心情,落笔写信,写了一遍,又觉得没说清楚,修改一番,取了信套装好,才慎重地递给服侍丫头,“你现在马上回一趟温府,记住了,一定要把这信交给二老爷,要他马上就看。切记,叮嘱二老爷避开旁人,这是顶重要的大事…”

丫头虽不知是什么事,看温紫这般凝重连连应声,马不停蹄回温府送信。

*

温子群、温子林因汪氏亡故,兄弟俩都守孝在家,子孙们守孝一年,可他们兄弟却要守足三年。

温子林正在二房书房里教几个儿子读书了,除了二房的赤二爷回了西山县老家,现在他还有几个儿子在身边。温红上届考中了举人,可会试时失利,连三榜都未上。温子林一心想让温红出息,对功课上盯得紧。

丫头站在书房外,轻声禀道:“二老爷,是三小姐让奴婢回来送信的,三小姐说有一个天大的事要告诉二老爷,二老爷看信便知。”

什么事?是温青的事?

难道温青有好事了?

可与他们二房有甚关系?

一时间,温子林浮想联翩,“你们三个好好读书,我去瞧瞧。”从丫头手里接过信,他拆开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哈哈…好消息,确实是天大的好消息,哈哈…看来温家就要扬眉吐气了,哈哈…”

温红等人一惊,他控制不住地问道:“父亲,到底是什么好事?”

嫡幼子温绯喃喃道:“莫不是大堂嫂帮三姐寻了门好亲事。”

温红狠狠地瞪了一下,女儿家的婚嫁岂能随意说道的,没的毁了自家妹妹的好名声。

温子林站在书房门口,笑道:“安心读书,我去你母亲那儿。”

董氏坐在偏厅里,正在看账簿,家里人口多,铺子上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听说大房那边也差不多,单单是镇远候府的日子过得好。她不由得长叹一声,“瞧瞧,上个月又吃了亏空,花使的比收益的还多了一百两去。”

一边的管事婆子道:“上个月就有几家世交办了喜事,一家至少得送二十两银子,可不正好有四家么…”

二十两虽说不多,可对二房来说真的太多了。

温子林进了院门,问左右道:“二太太在么?”

“在偏厅呢。”

温子林大踏步进来,扫了一眼,“你们都出去,我有事与二太太说。”

董氏正愁着,却见温子林眉开眼笑:“遇上什么好事了?”

他递过信来,“好好看,别张扬,这事得保密。旁人可以说,单单是我们温家的人不能往外张扬。”

董氏迟疑地接过,当看到温紫所说的事,直惊得目瞪口呆:“那么…这些日子各权贵家中吵得沸沸扬扬的…”

异世真凤传说竟落到温家。

当年永乐皇后就是天命所归的凤凰命格,结果她被立为皇后,天下昌盛,百业俱兴,天下更是一片繁荣,被后嗣子孙视为祥瑞之身,就连永乐皇后的生母谢氏也升化为神仙,受世人香火供奉,那每年的春晖圣母庙庙会得有多热闹呀。

温子林眨着笑眼,示意她别讲出来,免得被人听了去。压低嗓门道:“早前没留意,顺娘、顺娘,可不就是我们家六侄女的乳字么,这乳字还是母亲给取的呢,就盼她顺顺当当、快快乐乐。”

董氏知汪氏偏心,单单对杜氏所生的一双儿女呵护有加,原怪不得汪氏。这么多年,在汪氏跟前照应、服侍的都是杜氏,杜氏没了,汪氏又不肯随他们来京城居住,守在老家祖业,就是病了,跟前侍疾的也是温彩。

温子林低声道:“这事我们知道就行,阿红先莫说,叮嘱他得空与玉堂亲近些,别搞得跟大房一样不亲不疏。大/奶奶那儿,你该帮衬的得帮衬,她是从边城回来的,对京城的一些规矩不懂,不妥当的地方也要婉转地说出来。

顺娘只那一个嫡亲大哥,自是看得重,我瞧他们兄妹都是有良心的,我们待他们好,他们也自会待我们好。顺娘这孩子是个孝顺有心的,外出一趟,也没忘给我们捎礼物,一会儿你准备一下,过去瞧瞧吧。

大房不看着重玉堂兄妹,我们得尽到二叔、二婶的本分。”

董氏连声应“是”,“年节前,老家庄子上送了好些果脯来,我瞧着是极好的,回头就挑些出来。”

温子林回到书房时,二房的大爷、三爷、四爷明显瞧着温子的高兴,温红问了,可温子林只笑不语。

董氏备了些家里有的果脯、蜜饯,又包了一斤上好的碧螺春,前往镇远候府串门。

待她到时,温紫、温彩几个正聚在徐氏屋里用午饭,温青捎了口信回来,说是北路军都督府有事要处理,中午不回来陪徐氏用饭,虽

说徐宜人、徐兰芝走了,可家里又有几个女子陪着,徐氏倒也不寂寞。

董氏进来,徐氏又让厨房再炒了几个茶,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用。

徐氏有些莫名,从上一次董氏来串门至今,已经有有些日子了。心里猜测董氏来访的原因,可思忖一遍,也没猜出原由来。揶揄道:“二婶是稀客,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董氏笑了起来,“阿紫让丫头带了信来,说要在府里多陪她六妹妹住些日子,丫头们哪能收拾什么换洗衣裳,我便替她收拾了两身送过来。阿紫很少出门,要是说话行事有不妥当的地方,侄儿媳妇是长嫂,只管教她,便是打了、骂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温紫暂住在镇远候府,她给家里送信,怕是其他人也会知道,董氏索性说是阿紫想多住几日,让她送换洗衣裳过来呢。

徐氏笑道:“刚才还听她们姐妹三个说要去春晖庙赶庙会呢。”

温彩道:“可是一早就和堂姐、七妹妹说好的,嫂嫂陪二婶说话,我们几个去拾掇拾掇,免得明儿一早起来一阵忙乱,明儿我们早些出门,也尽量早些回来。回头再抄几遍佛经,拿到庙里烧了,算是祈福…”

温绿低声道:“六姐姐可有佛经?你借我一本,我也抄一本去。”

温紫道:“六堂妹也借我一本吧,我想抄上。”

姐妹三人聚在温彩的屋里,各抄各的经。

温紫想着今儿发现的大秘密,第一次用欣赏、探究、好奇的情绪细细打量着温彩,她有着特制的银质硬笔,在墨汁里沾一下能写三五个字,可是她和温绿沾一下最多写两个,她写字的动作很快,当温绿才写一页时,温彩已经抄了两页多,那字很特别,刚劲有力,横撇竖撇,工整又不失飘逸,刚毅又不失犀厉…

温彩初入温府时,家中上下的小姐都不屑与她说话,认为她是乡大长大的泥腿子,是从小地方来的,甚至就连温蓝也在背后没少说温彩的坏话。

可,就是这样的温彩,她的命格…

温绿随着温紫的视线,这盯一会儿便罢,却盯了这么许久,“紫堂姐总瞧六姐姐作甚?”

温紫讷讷一笑,“我总觉得六妹妹和我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温彩微微一怔,莫不是被温紫瞧出了她是穿越者?又细细回想这两日的事,并没有什么不妥处。“紫堂姐,我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有甚不同的。”

第152章路见不平

温紫道不清是欢喜,还是羡慕,但她不嫉妒,而是觉得温彩许会是她的福星,为甚温青夫妇的日子过得这么好,不就是因为温彩的缘故么。“六妹妹,有的人一出身就是功勋家的公子、小姐;有的人一出身就是乞丐,可不就是命。我就觉得六妹妹是个有福的。”

温彩苦笑,认真地看着字,生怕写错了一个,“我有福,我那名声,不知道让多少人退避三舍呢…”

温绿连“呸”了数声,“那是些不知好歹的胡说,要我说这才是六姐姐的本事,能提出和离不要冷候爷,连我姨娘都说六姐姐这才是魄力呢。”

温彩笑了,“你就不怕我的坏名声拖累了你?”

温绿有一阵子是怕的,但温翠、温翡嫁了一门得体的夫婿,五姨娘便与温绿出主意,要她与温彩亲近,说是温翠之所以毁了一门亲后还能顺利嫁个体面小吏,皆得益于温彩。又说温绿如果想和温翠那样将来过踏实、安稳的好日子就得与温彩亲近。

这次,温紫使丫头邀她,温绿当即就应了,跟着温紫过府来串门。

董氏在镇远候府待到酉时方离开,又关心至极地道:“兰贞,以后我就叫你闺名了。”

徐氏很以为被她叫名字,“二婶,这样叫我,我很高兴呢。”

董氏便认真地道:“漱玉阁、安然阁两处是阁楼,照着世族候府的规矩,阁楼从来都是安顿嫡出小姐的,便是别家来的客人也不能住进去,除非是像公主、郡主、县主那样的贵客。

像你们府里,能住那儿的除了你和玉堂的女儿,便是顺娘、三小姐,早前三小姐是够身份住的,如今她与人为妾了,就不配住体面的阁楼。”

那意思再是明显不过:徐兰芝不能住阁楼,别人家那些身份卑鄙的庶女更不能住。

董氏又对她道:“你要生的时候派个下人来通禀,二婶便过来坐镇,我也生过三个儿女,比你有经验。我拿你当亲侄女儿一样看待,你有事说一声,莫要外道。这些果脯都是我自个做的,比外头买的好。”

“谢二婶。”徐氏喜滋滋的,婆家长辈里,总算有一个能关心她的人。

董氏知道温彩送了温紫一套体面首饰的事,心里暗自琢磨着温彩哪这么多钱,上午买了一万两银子的首饰,下午又专买了玉镯、赤金璎珞项圈又花了三千两。

董氏侧问问过徐氏,徐氏直说是温紫又自己开了店铺做生意,还说赚了些钱。

就算赚钱,就没这样买东

西的。

自此后,隔三岔五的董氏就过来串门,偶尔会带温红妻过来坐一阵儿。

温红妻的话不多,早前徐氏又与她接受过,是个实衬人,两妯娌也能说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