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温彩一声厉喝。

萧八微颤,“我…我哪里开罪了温六小姐么?”

“没有,只是我瞧不得你们那种奴颜婢膝、阿谀奉承的样儿,不是别人瞧不起你们,而是你们自个儿瞧不起自个儿。一个女子不是因为出身决定她的高贵与卑贱,而是因她的气度、因她的言行,像你们姐妹这样的女子,不用别人问,只一眼就知道你们是庶女。滚!我不想见到你们。”

她更气的是徐兰芝为了自己能去游园,居然把她的朋友给抛下了。

换作是温彩,是宁可自己不去,也不会这样做。温彩气自己,曾经那样单纯地拿徐兰芝当朋友。如今才明白,徐兰芝根本就不如她想的那般值得交往。

世人常说:娘生十子,子子不同,这里头有好、有坏。徐家姐妹三人,性格各异,品性也各有不同,温彩独欣赏徐兰香的自力更生,唯独对爱慕虚荣又表里不一的徐兰芝厌恶得紧。

温彩的虚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同时建立在不害别人的基础上。

徐兰芝的虚伪,为了让她自己过得好,可以不择手段地利用和算计他人。

红燕冷声道:“二位萧小姐,请快些离开吧,我们家小姐不喜欢被人打扰。”

温彩看着温绿,“七妹妹,你可别多心,你就比她们好太多,记住我说的话,你莫要因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自卑,你要在骨子流露出温家女儿的骄傲来,你有一个哥哥是镇远候,你是他的妹妹,瞧,你多骄傲…”

温绿笑了。

她有些明白,温彩那些话里的意思。

温紫道:“最讨厌那种死皮赖脸的人了。”

温彩问:“七妹妹,如果你像徐三小姐那样,你会怎么做?”

温绿想了一阵,“我不去游园好了,就在家里陪自己的朋友游后花园。”说得俏皮而轻快。

温彩赞赏地道:“七妹妹要永远保持这样的情感,做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如果换成我是徐三小姐,我也不会去。徐三小姐放弃了朋友自己去,可见她这人不适合做朋友。七妹妹大了,也要擦亮眼睛认清身边的朋友,如果有人因为你是庶女而瞧不起你,你也莫要难受,你更要坦然、大方地面对,不要因为别人看不起你,就连你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只有不放弃自己的人,才会有人真的欣赏你、疼惜你…”

温紫听着话儿,心潮翻涌:这是未来皇后娘娘的话呢,多有道理,金玉之言啊,值得她学习。她有些明白温彩当初在温府的隐忍,就算后来和离,满京城的小姐都不理她,她却

tang依然活得骄傲自信。

“六妹妹的话让我受益匪浅,六妹妹说得是,我们温家的女儿,就是要比寻常官家小姐还要骄傲、尊贵。”

温绿点了点头,眸光里含着感激,“六姐姐说的我都记住了。六姐姐,这些话是不是祖母教你的?”

“是啊。祖母在世的时候,会给我讲许多道理,她教我分辩善恶黑白,也告诉我要做一个怎样的女子。她常常说,这世间不是男子瞧不起女子,而是女子先小瞧了自己几分。”

温紫道:“祖母的话可真是金玉良言呐。”

三人笑了起来,继续给彼此挽新发式。

温彩虽不知是什么缘故让温紫突地与自己亲近起来,但她想,时间长了,温紫自己会说的。

*

京城驿馆内。

顾大太太、池夫人坐在屋里,刚讲罢温紫的事,池睿便跳了起来:“让我明儿去相亲?我不去!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去!”他硬着脖子,脑海里忆起在畅园花房里见到的那个少女,又有灵气又可爱,一瞧着就让人喜欢,虽然那日的他很狼狈,可只一眼,他就对那女子心动了。

池夫人道:“景阳公主邀我们去游畅园,你真不去?”

“畅园!”池睿有些意外,如果再去,或许就遇到那位姑娘呢。

池夫人笑:“还去不?”

“我…我是游园去的,可不是相看小姐。本公子相貌堂堂、才华不俗、文才武功…我才不要去相看小姐呢?我在京城勾一勾手指头,那小姐就能排成队…”

池小姐咧嘴一笑,斥道:“大哥还真是没脸没皮,惹得三弟都给你学得油嘴滑舌,你这么好,怎的连那小姐的闺名都没打听出来?”

“你管我…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准她了。”

池睿一转身离了屋子。

顾大太太听出来了,池睿是真有意中人了,低声道:“敏之真有相中的小姐了?”

池睿,字敏之,长辈们多是唤他的小字。

池小姐笑道:“大舅母,上回他和大表哥、三…三表哥去畅园游玩,说是见到了一个小姐,他就瞧上了。在外头打听了好些天,也没打听出那小姐的闺名来,只听人说好像那小姐也是游园的,似乎与畅园主人还有些亲戚关系。”

“畅园主人么?我听说是一个隐居的世外名士,才高八斗,诗词绝佳的雅士。”

池小姐点头,这是京城人的传言,因是京城书院的学子传出来的,这相信的人倒是十个就有九个。

顾大太太轻吐了一口气,“今儿一早,镇远候夫人令家仆递了话来,说是明儿温二太太携温三小姐、温六小姐、温七小姐游园。五爷这里倒好说,他还得听我的。可是温三小姐…”这婚事原是顾夫人提的头,想着离开南安时池睿还没订亲,这才几日功夫,就自个儿瞧上一个。

池小姐道:“大舅母别担心,今岁上京给皇后贺寿的地方官太太也有不少,我瞧也有一些携子女来的呢,到时候瞧着合适的再与温三小姐另说一个就是。”

顾大太太道:“既是如此,明儿见了温二太太先赔个不是。”

她想着自己干的这事,原以为是有极大希望的,现在知希望不大,她思忖了一阵,将住在驿馆里的地方官员太太们回想了一遍,因同住在这里,这几日各家之间又互有走动,还真是认识了几个,她们这次也接到了景阳公主的帖子,约他们游园。

*

董氏备好了温紫要穿的春裳,随丫头到了镇远候府,为了方便,这晚就留宿在镇远候府了。

次日一早,天刚亮,就有下人来禀说温府大房的何氏并温红夫妇、温玄也到了。

徐氏愕然:“他们来做什么?”

董氏心头不悦,生怕大房的人搅合她女儿的好亲事,“景阳公主的帖子写的是我和三位小姐,六小姐要带徐三小姐去原有有些为难。”

何氏领着两个儿子、一个媳妇已经先到了,何氏昂首挺胸地进了镇远候府,这越走就越没了底气,她又不是正经的继母,那温家的族谱上写的是“平妻”,连温青兄妹的继母都算不上。温彩早前还唤她一声“母亲”,后来索性唤“小太太”了。

董氏对徐氏道:“你先回屋里躺着,与婆子说你身子不适需静养。我来应付她!”

徐氏轻声道:“有劳二婶。”

董氏出了桂堂,含着浅笑迎上何氏几人,笑道:“昨儿大\奶奶便有些不适,我刚去瞧过了,麻嬷嬷服侍她吃了药刚歇下。小嫂嫂,快到寅时了,我们得赶到城南门口与景阳公主的车辇会合,我先走了!”她一转身就对身边有服侍的婆子丫头道:“三位小姐在哪儿?”

“回二太太,三位小姐好像去三门方向了。”

何氏一急,这事儿许是找徐氏没用,还得找董氏,转身追了过来,一把扯住董氏,“你什么意思,你女儿要结门体面的亲事,倒把我大房的人给抛开了,要论起亲疏来

…”

“论起亲疏来,大嫂嫂在世时,我与她的关系倒比与你要好,而玉堂侄儿与我们二房可不比大房还好么?”董氏急着要出门,“小嫂嫂有事,待我们游园回来再说,我昨儿出门前让二老爷问过大老爷了,他可是同意七小姐那门亲事呢。让我瞧了顾家公子若是还成就订下来,他把七小姐的庚帖都给我了呢,说让我看着办。”

“你算什么?我才是七丫头的母亲。”

“大老爷还是她父亲,大老爷做得七小姐的主。”

董氏推开何氏的手,急匆匆往三门处赶。

何氏见这分明就是要撇下她开溜的样子,景阳公主办的游园会可是很热闹了,京城所有体面人家都接到了帖子,只有几家或落魄的、或家风不好的才未在受邀之列。

何氏厉声道:“她想不带我们,我们就自个跟着,哼!到了畅园,她还能赶我们出来不成?”

到了二门外,何氏携了温墨妻上了马车,温墨与温玄兄弟则改骑马。

董氏领着几位小姐刚出门,何氏就跟过来了。

“这叫什么事?景阳公主又未邀她,她就厚着脸皮跟来,这…”

温彩轻声道:“二婶不必为难,回头你见着顾夫人,与她赔个不是,大方、坦然又谦虚地说清楚。顾家是,最是通情达理的,想来会给你面子的。”

在梦里,即便后来登基的是慕容悰,可他对顾家还是多有敬重,他登基之后迎娶了顾家一位得宠的庶女为皇妃,封为丽妃,一度宠冠六宫。

镇远候府相随的护院、下人便有三十多人。

马车里最多只能坐四人,后面又跟了一辆坐婆子、丫头的马车。

徐兰香则以纱帷覆面骑在马背,紧跟在马车之后,一脸鄙夷地看着后头跟来的何氏母子,又好笑又好气。

就只邀请了四人呢,何氏硬是要跟来,不晓得这又是何用意?

刚出了荷花里巷口,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弟妹,六小姐和七小姐就交给你照应了。”

温子群骑着马儿,一脸谦逊地望着长长的队伍。

何氏轻叹一声,“大伯,小嫂嫂母子几个也去…这成什么样子了?景阳公主的帖子可只邀请了我们四人呢。”

“二弟妹只管去,何氏那儿我来处置。”

温彩第一次发现,温子群虽然耳根子软,这一回倒有些样子,他带人拦住何氏母子的车马,厉喝道:“丢人现眼,景阳公主又没邀请你们,你们跟去作甚?也不怕被人议论。那萧家现下就是全京城的笑话,现在各家有宴会也不相邀,便是因为萧家的夫人是个没脸没皮的,你如此做,是不是要把温家的脸面都丢尽…”

董氏挑起车帘上的帘子,伸着脖子瞧了一阵,轻声道:“我瞧这回,许是五姨娘说服了大老爷。要真让小太太跟来,七小姐这门亲就得被他们给搅没了,小太太一心想让温玄娶顾小姐。”

温紫吃惊地道:“是顾十五小姐么?”

“这荣安候未出阁的嫡女不就她一个。”

温绿不由轻斥道:“他们还真敢想。”

顾家是大族,又有爵位,听说顾老太爷在世时,担任山西总督一职,那可是权倾一方的地方大员。到了顾十五父亲这辈,家里极是厉害,荣安候做的是甘肃巡府一职,建安伯也是知府,虚实皆有。这等权势,当朝也只顾家是头一份,便是贵妃娘家周家也不及,更莫说是冷家。

南城门外,早已云集了不少各家的太太、小姐车轿,京城驿馆各家的官家太太也携了子女前往。

景阳公主府的嬷嬷站在门口,大声道:“老奴代景阳公主殿下给各位夫人、太太、小姐们先赔个不是,景阳公主要赶往畅园安顿好大家游玩、吃茶的地儿,就先行一步,让奴才几个接应大家陆续前往畅园…”

顾十五看到镇远候府的家轿,欢喜雀跃地叫嚷起来:“娘,是温六姐姐来了,是温六姐姐…”她二话不说,提着裙子就往温家的马车前跑。

董氏笑道:“你是顾十五?”

顾十五一阵错愕。

温紫轻声道:“最是个活泼可爱的,与我们几个又合得来。”

董氏道:“小姐们说话,我坐顾家的马车,正好与你娘说说话呢。”

人群有些***动,一骑凤辇出了城门,后头跟着二百人的护卫队伍,又有几十个宫娥内侍相随。

一名骑马的太监急驰而近,尖着嗓子道:“温六小姐,七公主、十公主请你共乘凤辇。”

那是凤辇啊,她可不敢乘。

太监又道:“请顾十五小姐也一道过去呢。”

顾十五笑道:“温六姐姐去我就去。”

温彩正犹豫着,只见七公主一挑车辇上的垂帘,厉声道:“彩彩,本公主命令你,马上给我滚过来,再不滚过来,小心我用马鞭子抽你。”

温彩笑着,“顾妹妹,我们还是去吧

,别惹恼了七公主。”又与温紫、温绿打了招呼,两人这才上了七公主、十公主的凤辇。

里面很宽敞,虽坐四人,却一点也不拥挤。

温彩打趣道:“这么凶,小心吓着今儿同去游园的少年公子,回头一个个不敢娶你,可怎么了得。”

七公主气恼地扬着眉儿,“那种胆小鬼,不要也罢。”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温彩,“你能不能别那么可爱,过来,让本公主摸摸你的脸,瞧你打扮得这么可爱,我忍不住手痒了呢。”

“女纨绔!”

“嘿嘿,本公主要是皇子,便娶彩彩做我的王妃,只娶彩彩一个,本殿下将你捧到手心里疼…”

十公主不说话,这都是些什么话,听着好别扭。

顾十五笑得甜美。

由京城重臣、权贵组成的女眷队伍,浩浩荡荡出了京城奔往柳树镇,又一路热热闹闹地进了畅园。

夫人、小姐们立时就被风景如画,美如仙境的畅园所吸引了,三五成群地过了二门,而下人们则有大半留在一门内的下人房里,一边又建有专供下人们吃茶玩乐、小憩的院子,只是今儿来的人太多,原本下人就比主子还多,几排屋子里挤挤挨挨地坐满了人,或吃茶点的,或闲聊的。

更有夫人早就欣赏起晓风残月亭附近的花木,有园中的下人用心地介绍起来花木的名字及其喻意,花木的名字很是吉祥:双喜临门、四季发财、前程似锦、四季如春…

几个夫人就看着一盆六色月季花,那名好啊:前程似锦,又唤六六大顺。

“此花要价至少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倒不贵,一盆双喜临门还得一千两呢,我出三千两!”

“我出三千二百两!”一个略胖的官夫人大喝一声,这样一盆好花,到时候可以送贵人,什么衣裳、首饰都过时了,京城权贵们都以养几盆这样的名贵花为荣。

“三千五百两!”

温彩立在一侧,身后跟着青莺、红燕,冬葵今儿留在镇远候府守院子,红燕看得有些小激动,而青莺则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喊三千五百两的是肃毅伯夫人,他丈夫是谢丞相,此刻一咬牙,恨恨地看着与她扛上的夫人,此人正是兵部房尚书之妻。一个是文臣,一个原是武将出身,此刻两家撞到一块,彼此相对,皆不顺眼,横眉冷对。

“谢夫人,你是不是故意的?上回给你女儿置嫁妆,就把我女儿一早预订的一套首饰给抢了,今儿你又得跟我抢。”

“房夫人,价高者得!”

房夫人咬了咬唇,“四千两!”

谢夫人大喝:“四千五百两!”

两个争执不下,一边移来个生得富态、肥胖的妇人,笑呵呵看着那盆显眼的花儿,“儿媳,取银票!这花儿,本妃要了。”

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皇帝的皇弟妹、当朝瑞王妃。

房、谢二人气得牙痒,怪对方多事,要不是突地冒出过争夺的人,怎会买不到这花儿,可这回来夺的是瑞王妃,他们更不好争了。

第158章 献萝卜

瑞王妃扫过两侧的花,用手点一下一株有四种花的:“这是四季如春?”

一名精干的小厮垂首禀道:“回贵人的话,正是。春天开桃花,五月是榴花,秋天是芙蓉,冬天是腊梅…”

“本妃要了!儿媳取银票。”

那年轻的美丽妇人应声“是”,让身后的大丫头掏了银票。

立有管事女人过来,笑着接了银票,热情地介绍起其他的花木,一侧又有盆景,“此乃松鹤延年,喻意最是吉祥,是我们大东家掘南山之松,又令天下的名匠刻出玉鹤,贵人且看这假山,上有喷泉;还有这寿星,胡子可是真的,你摸摸看…”

瑞王妃不待管事女人介绍完,大声吩咐:“买了!遨”

瑞王府有钱,人家可是当今皇帝的弟弟,天下第一亲王府,便是顺王、安王也谦让三分。

一面付银子,一面就着下人搬回马车上,瑞王府在这里一走,便挑走了一半的珍稀花木,就看到那管事女人数银票数得手软。

一行人越往里走,就发现越是有好玩的。檐角展翅凌飞、纤巧轻灵、风物旖旎,殿阁精致,园林灵秀,确是一处游冶胜地。园中景致移步换景;绿枝如云,繁花似锦;雕梁画栋,美如阆苑仙境,精雕细琢。

穿花度柳,抚石依泉,荼蘼架下秋千摇,木香栏内百花开,牡丹亭内花香溢,盘旋曲折。忽闻水声潺潺,泻出石洞,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浮荡。水上落花愈多,其水愈清,溶溶荡荡,曲折萦迂。

池边两行垂柳,杂植桃杏,遮天蔽日,真无一点缝隙。池上新荷初露尖尖脚,已有蜻蜓歇上头,一所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青瓦花堵,上挂“女宾憩院”的匾额,门口立着两个婆子,院中又有服侍的丫头。

“你们是…”

“我们是景阳公主府的下人,特来此处服侍茶水的,若有女宾们累了,可入内小憩。”

瑞王妃还真有些乏了,进了小院休憩。

瑞王世子妃便与几个年轻奶奶、小姐继续漫步其间。

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假山,四面群绕各式山石,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且一株花木也无。绕过假山,就看到一座偌大的花园,又另置有围墙,墙不高,但墙内外种植许多异草:有牵藤的、有引蔓的,或垂山岭,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动,或如金绳盘绕,或色如丹砂,或花似金桂,味芬气馥,非花香可比。

只见被藤蔓包裹的围墙那头,是一道院门,上面挂着名家大儒笔迹的“花房”匾额。

在山脚方向的空中升起了数只纸鸢,隐隐有笑声传来。

温彩随着人/流往山脚方向移去,跑马场上早已经云集了十几名少年郎,正纵马飞奔在偌大的马场上,而一边的如烟绿柳之下,几个小姐正在荡秋千、放纸鸢,好一派三月踏春图。

蓦然之间,温彩在绿毯草地间瞧见了温紫、温绿等人的身影,顾十五正坐在秋千上,由自家的丫头轻推。

宋小姐、李小姐正与徐兰芝马栏外说话,瞧三人的模样,似又要赛马。

景阳驸马抱拳道:“我们夫妇特备彩头二百两,谁的马术最好便可荣得彩头。”他一抬头,指着一边看台上端坐的众人,正中那个金钗霞帔的美貌妇人正是景阳。

七公主、十公主姐妹俩分坐景阳两侧。

景阳与驸马的目光相对,微微颔首。

温彩微微一凝,“她们是什么时候坐上去的?”

红燕低声道:“我们刚进园子,便有景阳公主府的嬷嬷来请七公主、十公主又顾十五小姐,说景阳公主要请她们瞧节目。”

这节目莫不是马术比赛。

看台上,除了景阳,还有京中爱热闹的官夫人,不大的看台坐满了人,两侧又搭有帐篷,内里也是满满的夫人、小姐,只得一顶专用来招待男客的帐篷。

七公主看到温彩,站起身来,拼命挥着双臂:“彩彩,彩彩…快过来瞧节目,他们要比赛马术、箭术了,还要比武功…”

温彩寻声而望,脸上洋着浅浅的笑,阳光下人比花娇。

一个少年张着嘴儿,望着温彩仿若傻了一般,“她…那是…她…”

顾大公子笑问:“表弟想说什么?”

顺着池睿手指的方向,上回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款款而来。行走在年轻太太、小姐的人群里,依然那样醒目。一张素脸毫无粉黛之色,素光更显容貌娇妍,肤白若羽;如缎长发挽着最简单的发式,头上绑着一对绒球,摇摇曳曳生动俏皮,更显袅袅风致;眉心的金箔花钿散发出淡淡的芒色,宛如这甜美的笑、惊世的丽、逼人的眼。

顾三公子亦回过头来,静默地看着温彩,她行止美好,不慌不乱,与那些为了争夺座儿就失了仪态的小姐相比,这样的她闲淡如落花。

温彩近了看台,拾阶而上,当她要坐下时,却有瑞王府的郡主一屁股落下。

郡主傻傻一笑。

七公主对十公主道:“我们挤挤,让彩彩坐进来。”

景阳驸马朗声道:“还有没有参加男子马术比赛的?此赛分男子组、女子组,还有没有?”

他一阵吆喝还真有少年走了出来,站在中央排着了列,景阳驸马让众抽签,末了,道:“共有十九人,暂分为三组,甲组、乙组、丙组,乙组为七人。每组优胜者二人参加绝赛。”

甲组的男子骑在马背上,一双眼睛笑望看台。

她是谁?上次没问出她的名,今儿他一定会知道她的名字。

一个中年男子拿着大锣一敲,数马齐奔,或拾草地上的花枝,或拉弓射箭,周围一阵阵欢呼声,既为马术赛,就看谁的马术最高,不能看谁骑得最快,每拾一枝花得一分,射中靶心则得二分,正中红心则得五分,所有这些只需要在半炷香内完成,若是半炷香内没跑完全程,就算失败。

顾十五坐在左侧的帐篷里,与池小姐扯着嗓子大喊着:“表哥加油!大哥加油!”

到了最后,竟分不清谁是谁喊的,池睿与顾大公子原在一组,二人又分别是顾十五与池小姐的大哥。

当两人在规定期限冲到红绸前时,人群沸腾了,因为池睿一个回头,没扯住马,马儿重摔一跤,而他本人也摔得极是狼狈。

七公主不悦地道:“池家表哥真笨!他在瞧什么呢?竟直直冲过去。”

郡主近乎安慰地道:“七公主,他赢了。”

池夫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孩子怎的失魂落魄,不就是个寻常的比赛,也只得二百两银子的赏红,值得他如此拼命么?又是捡花枝,又是射箭的,倒不像是闹着玩,更像是拼命。

池小姐则一颗心提得紧紧的,使了丫头去瞧伤情。

池睿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顾大公子道:“表弟这是作甚?不过是游戏罢了,不必当真。”

池睿笑:“我想…让她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