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奶奶道:“妾就是妾,纳与买又有何差别?”

当然有差别,有娘家的妾,能与没娘家的妾能比么?

徐宜人道:“我不要一两银子,我只要…只要宋家纳她便好,我…还可以给她五百两银子的嫁妆。”

宋三奶奶道:“五百两对我们宋家来说不算银钱,只有买来的妾,我们宋家还使得安心。”

这世道…

徐宜人满心狐疑,宋家只要买来的妾,这是人家的规矩,可她是万不会卖女儿。

她失魂落魄地瞧着冬天的街道,繁华如初,可这座城与她来说太过陌生,徐宜人来京城许久后,第一次相信北疆边城,相信那里熟识的乡亲。

徐嬷嬷迎了过来,问明了原因,轻叹一声:“这各家的妾,大多都是买进府的。”

“但我不能卖女儿。”

“宜人又何必纠结于此。”

“徐家还没过不下去,罢了,罢了,我再去定国公府找刘夫人想想法子,着实不成,就托她帮忙物色两家,无论为妻为妾且看她的造化。”

马车正要离开巷道,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徐宜人请留步!”却是宋三爷立在马车前,一脸谦恭地道:“徐宜人,在下愿纳徐三小姐为贵妾,请把她许配在下。”

“可是你母亲、妻子那儿…”

“我会劝说她们,徐宜人择日把人抬入府。”

徐宜人应了声“好”,“待我挑了日子,把人送到客栈再与宋三爷联系。”

“徐宜人走好!”

不就是一纸《卖身契》,两家都为此拗上了,宋三爷却有更好的法子,可以顺遂地纳徐兰芝入府,至于其间的手段与过程自不在话下。

经过几日的周/旋说项,张家人松了口,撤回诉讼,徐宜人给张大出了五十两银子的医药钱,又把娘家侄女洪四花许给张大为妻,待过两年洪四花及笄长大再与张大完婚。张大见洪四花的性子比徐兰芝更为温顺,倒也乐意,因两家是亲戚,不好闹得太大,各退一步。

徐宜人娘家弟弟给洪四花订下亲事后,留下洪四花在卫宅陪徐宜人,自己带了妻儿先回南河县,见自家的良田有了,新屋也快建好了,赶着回家收拾东西,迁往张家镇安家。

张家撤诉,官衙放了徐兰芝,在牢里呆了几日,虽没吃甚苦头,可浑身都长了虱子,又痒又难忍。接她出狱的是徐宜人与徐嬷嬷二人,徐嬷嬷早早在客栈定了房间,又备了干净的衣裙,徐宜人让小草看着徐兰芝沐浴更衣,又亲自给她梳了好看的发式。

徐兰芝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一袭桃红色的衣裙,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娘,你要再敢把我嫁给张大…”

“你三舅把四花许给张大了。”

徐兰芝讷然,“四花么?”不是她嫁给那个庄稼汉子就好,“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张家镇?”

徐宜人坐在一边,看着淡施脂粉便有几分姿色的徐兰芝,她是迫不得已呀,原想替徐兰芝谋一段良缘,偏徐兰芝主意太大,不肯听从她的安排,“兰芝,你不能再回卫宅了。”

“为…为什么?”她脱口而出。

徐嬷嬷想说,徐宜人道:“你到外头候着吧。”她目光冷漠、无奈地盯着徐兰芝,“这是一盏参汤,你在牢里吃了不少苦,把这参汤喝了吧。”

徐兰芝毫未怀疑,看着母亲那切切的目光,不是关心她,而是希望她快些饮下参汤,她一饮而尽,徐宜人却如肆重负。

徐宜人悠悠轻叹:“玉儿没了!”

“怎么回事?”

她还问!

徐宜人心头一痛,扬手就是一记狠重的耳光,“你离开卫宅时一脚踹中了卫玉的胸口,她当场就没命了。卫玉不过是三四岁的孩子,她如何受得你那一脚。你二姐动了胎气,这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保得住还得另说。阿成不在,要我如何向阿成交代?”

徐兰芝心下一阵后怕,“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就是气急了…”

卫玉没了,徐兰香这一生都不会原谅她了。看到她,就会忆起那个被她一脚踹没的女儿。

“你气急了就可以对她下狠手?她那么小,她如何受得住?”徐宜人仰头望着屋顶,泪如泉涌,“兰芝啊,我能为你做的已经做了,往后你就好自为之,你不是一心想嫁入大户人家么,我与宋三爷说好了,让他把你抬回宋家为妾。我原是想让你为妻的,可你入牢之后,我托了你义母刘夫人帮忙,全城之中,没有体面人家愿意娶你,只能给你侍妾的位分。

我往后也不靠你养老了,我就与你二姐一家过日子。郎中说,你二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胎,待生下这个孩子,他就过继给兰成为子,名字我都寻张家镇的张瞎子取好了,叫徐松。徐家的香火不能断啊!

兰芝,你早前害了兰贞,现在又害了兰香一家,兰香说了,不许你回卫宅。你打了张大,张家人不依不饶,我花多少心力才说动张家人撤了状纸。你二姐原说给你的那份嫁妆也给了四花,你就这样进宋家门吧,往后好好与宋三爷过日子,孝敬嫡妻,敬重宋家长辈…”

她徐兰芝要为妾?

她一阵苦笑。

事情怎就到了这地步,大姐远嫁西北,临走时只留下对她的无尽怨恨。二姐的女儿没了,一生也无法再原谅她。

徐兰芝愣了片刻,她在牢里想了太多,甚至拼命说服自己嫁个小户人家,可一出来迎接她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徐嬷嬷在外头道:“宜人,宋三爷来了!”

“让他进来。”

宋三爷进了客房,看着穿上侍妾衣裙的徐兰芝,只要让他得到,他一定会好好地报复徐兰芝曾经的欺骗,曾经的喜欢与懊恼都可以实施于行。

徐兰芝惊呼一声:“娘!我不要嫁入宋家,娘…”

“兰芝,你不想嫁入小户人家,我依你。你想做大户人家的女人,我也依你。我对你已经够纵容了,可是这回,我不能了。为了你,我伤了你大姐的心;为了你,我又伤了你二姐的心。我承诺过你二姐,不会再纵容你了,只有把你嫁了,我们才有平静的日子过。兰芝,从今儿开始,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往后你是好是坏,都自己过吧!”

她也是死了心吧!

卫玉的死成了徐兰香心头难以弥合的伤痕,又何尝不是徐宜人的痛,她可是亲自看着那孩子出生的,却突然就没了。虽说是个女娃,可徐兰香和卫成宝贝那孩子得紧。

宋三爷抱拳一揖,拿着个锦囊道:“徐宜人,这是礼金,还请收下。只是…”

“什么?”

“我娘子说,徐兰芝必须卖入宋家为妾,否则…不让她进门。”

徐宜人收不收是她的事,但宋三爷还是照礼备了礼金,有了这礼金就等徐宜人把徐兰芝卖给宋家了。

到了现在,徐兰芝还不知悔改,颇让徐宜人失望。

徐嬷嬷道:“宜人,就退让一步吧。唉,二小姐给洪四姑娘备了那么一笔嫁妆,玉小姐又没了,总得给二小姐一些补偿。”

第215章徐兰芝的结局

徐宜人重申道:“我是不会卖女儿的,兰芝许给了你便是你的人,你们宋家如何处置从今往后就与我无关了。”

徐嬷嬷说得对,卖女儿不好听,可这礼金却是应当的,就算是徐兰芝的嫁妆,她不想得却能留给徐兰芝在高门大户里花使。

徐兰芝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惊住了,倏然起身:“娘,我不要…”

她怎会

没力气?

忆起刚才徐宜人递来的参汤,难不成是那参汤有问题。

“娘,你…你给我下药。”

徐宜人淡淡地扫过徐兰芝,没有看她,眼里冷若寒霜,她低头看着这张一千两银票。

一千两,宋家都可以买一群美貌丫头了,能出这个价也算是对得住徐兰芝。

徐宜人没有半分的犹豫,顺手将银票塞到箱子里头,“宋三爷,带她走吧!那只箱子里是她的衣裙和首饰,也一并带走。”

“徐宜人,我带她走了。”宋三爷走近徐兰香,她抬手欲打,却绵软无力,宋三爷一把扛住徐兰香。

出了客栈,宋三爷纵手一推,徐兰香跌坐在小轿里。

两名小厮抬了徐兰香的箱子出来。

徐宜人站在窗前泪如雨下,看着那一骑小轿消失在街口。她得做出取舍,她曾希望徐兰芝嫁个山野村夫,但这一切徐兰芝不要,徐兰芝梦想嫁入名门,她只得全了徐兰芝的梦想,这一次退让,是她对徐兰芝最后做的一件事。

徐兰香的肚子里还有徐家的孙子,一个会姓徐的孩子。为了孙子,为了她的余生,她必须做出决定:从此后,她就全当不曾生养过徐兰芝,一心一意与二女儿徐兰香夫妇过日子。

可是,徐宜人的心还是一直揪痛,一下又一下,疼得无以复加。三女一子,她对徐兰管的疼爱,一点不比对儿子徐兰成少,可是徐兰芝却给她惹了这么多的麻烦。

她告诉自己:为了二女儿、为了孙子,就忘了兰芝吧。

脚步沉重如山,身子却酸软乏力,她仿似一个没有灵魂的妇人,忘了离开家乡的路,再也寻不到归乡的途,落漠地站在客栈外的路口,看着繁华却让她觉得陌生的京城,她立时想到了动了胎气还在张家镇养胎的徐兰香,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她得回张家镇,得照顾卧床休养的二女儿。

*

这一夜,是宋三爷的疯狂索取,是徐兰芝的求救无门。

折腾到次日天明时,早有婆子在外头道:“徐姨娘,你得早起给奶奶敬茶。”

徐兰芝欲哭无泪,她未曾想到,有一天母亲也会放弃她,二姐更会不再理她,她怎就落到了今日的地步,变得一无所有,连亲人也背弃了。

宋三爷用手在她身上拧了一把,“你还躺着作甚?没听婆子的话么?宋府有宋府的规矩,还不起来预备,一会儿去奶奶那儿敬茶。”

她的人生在这一天之前是光明灿烂的,从这一天之后便是晦暗的。

接下来的日子,打骂、惩罚成了她的家常便饭,宋三爷并不护她,因她说错了一句话,四奶奶就罚她不许吃饭,每天还要早出晚归地去服侍四奶奶,说是侍妾,更像是侍婢,白天侍候四奶奶,夜里侍候宋三爷。

宋家为了更好的控制她,更逼着她签下了《卖身契》,虽与买进府的侍妾不同,可也不比她们尊贵。而她的《卖身契》则交由了宋太太掌管,“徐姨娘,你听好了,你若对三奶奶和三爷不敬,我便转卖了你。你若安分守己,我们宋府也自会善待于你。”

她想反抗,可宋三爷废了她的武功。

她只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女子,还是宋家三房的侍妾,但凡是主子,不,就连是庶出小姐都可以给她摆脸色。

宋三奶奶骂:“贱妇!你是不是想烫死我?这沏的什么茶,自己试试!”话未落,一盏滚烫的茶水就扑在她的身上,虽穿着冬天的寒衣,可还是能感觉到那茶水的滚烫。

宋三爷的大姨娘道:“徐妹妹,昨晚你弄那么大的动静作甚?到底是被顺郡王调教过的,与我们就是不一样。还当你是什么官家嫡女么?我呸,与我们还不是一样,都是爷的妾。”

宋家的庶小姐、曾经的好友对她道:“你怎么还真给我三哥当侍妾了?哼,可别对外说以前我们认识,我可没你这样的朋友。”

宋三爷的朋友色迷迷地凝视着她,“你就是宋三近来最得宠的侍妾?早年得过‘马上舞’的诨名。宋三,你们在马背上做过那种事么?”

宋三爷哈哈大笑,“李兄的提议不错,兰芝,下次我们在马背上入一回如何?”

她欲推开宋三爷的手,他却死死地捏住不放,“贱妇,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小姐么,你是爷的侍妾,是玩物,哄爷高兴了,爷明儿着人给你做一套新裳。”

贱!她徐兰芝还真是贱,体面小户人家的妻不为,偏做了他的妾。

侍妾不就是玩物,她却选择了这一条路。

没有尊严,没有体面、没有光鲜,有的只是那一双双异样的、瞧不起她的目光。

她不甘,她懊悔…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与母亲、二姐写了信,希望她们能入府来瞧瞧自己,可接连写出去的几封信均石沉大海。

宋三爷说:“一千两银子,徐兰芝你的身份可不低,虽说是礼金,可爷等同买了你。”

他在抬徐兰芝入宋府时,固执地给了徐宜人一千两银票,徐宜人说什么也不肯收,把银票塞到给徐兰芝陪嫁的箱子里。这银票后来被宋三爷强夺了去,在外头与几个朋友吃了几回饭就花使得不剩分文。。

在夜深人静之时,徐兰芝一个人坐在窗前,回忆着曾经的光鲜与荣光,当又一位新人入府时,侍妾们盯着她时的怨毒便消浅了许多,转而关注上了新得宠的女子。

宋三奶奶也不再折腾她了,而是开始折腾起新人。

她想,她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

只是她还这么年轻,便要这样一辈子终老么?看着宋都督的那几房侍妾,徐兰芝有些后怕,害怕如那几位姨娘一般走过一生,更害怕自己的儿女也如她们的儿女般卑微。

她错了!是彻底的知错了,可人生并没有回头路,她只能在懊悔中度过自己的一生。

徐宜人在许久之后给她捎了一封信:徐兰香还是不能原谅她无意间害了卫玉的性命。卫成回了京城,但卫成似乎从不提徐兰芝的名字。徐宜人现下正巴巴地等着徐兰香生下第三胎儿子,因为这孩子将会延续徐家的香火。

徐兰香的肚子不负徐宜人的期盼,第三胎再得一男,取名“徐松”过继到徐兰成名下为子。徐宜人得了孙子,有了寄托,整日围着徐松转。

又两年后,徐兰香与卫成再生一子,这让盼女不得的徐兰香时常忆起卫玉来。直至若干年后徐兰香终于得了一个女儿,取名“小玉”,这才缓解了她的失女之痛。

这时徐兰香夫妇和徐宜人已将徐兰芝遗忘。就连几个孩子只晓得他们有一个远嫁西北的大姨母,却不晓得他们在京城还有一个给人为妾的三姨母。

*

安然阁。

温彩听冬葵说着关于徐兰芝的事。

双双在一边做着女红,她的针线活越来越好了。

“奴婢与宋府的一个侍女打听了一下,听说徐姨娘在宋府的日子不大好过。宋太太不过问几个儿子屋里的事,宋三奶奶忌恨她早前与宋三爷的事,更是拼命的折腾,半夜三更的也要把她叫起来,让她去浆洗衣衫。”

双双道:“她有武功,怕是不肯就范呢。”

“听说宋三爷怕她不安分,着人废了她的武功,还与她下了软筋散,药下得重了,就算他日好了,比个寻常女子的力气还小。”冬葵面露同情,“听说进宋府还没到一月呢,一双手都生了冻疮,比个粗使丫头的手还难看。”

宋三奶奶也不是个能容人的,早前又出了险些被退婚的事,自是变着方儿地折腾。而宋太太是绝计不肯为个侍妾就责备宋三奶奶的。

温彩问:“徐宜人与卫奶奶没去瞧过?”

“还瞧什么呀?卫奶奶自从卫玉没了后,三天两头的吃药,与徐宜人的话都少了。徐宜人生怕她有个好歹,整天的守着她。卫爷回来后听说卫玉没了,好几天没说一句话,到卫玉坟前坐了一晚,次日就病了。我听卫家的下人说,许他日卫奶奶添了小姐才会好转。”

一个乖巧可人的女儿突地没了,换作是谁也不会缓过神来。

徐宜人看着这样的女儿、女婿,哪还敢提徐兰芝的事。

冬葵说罢了徐家事。

温彩舒了一口气,徐兰芝与顺郡王之间有牵扯,徐兰芝这一辈子都休想在宋府翻身了,她虽未让徐兰芝死,此生徐兰芝休想如梦里那般给她添堵为难。

温彩转开话题,问道:“大\奶奶交了几家铺子给你打理?”

“八家全在京城,有五家是大\奶奶名下的嫁妆,三家是候爷名下的店铺,生意都不好。”

“你用心些,就照着早前我教你的来。大/奶奶交给你的碧杏、碧樱两个你也要用心教。”

“是。”

冬葵近来甚忙,温彩没有久留,吩咐了几句着她退下。

双双见无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徐氏远嫁西北,徐兰芝做了宋三爷的侍妾,那…这冷家人…”

温彩微眯着双眼:“江南官商勾结案,连京城有不少朝臣都被牵连。思过候府自有太子的人盯着。”

“郡主,百足之虫僵而不死,还得防备冷家。”

徐家人再不会与他们兄妹有任何关联了,只是还有慕容悰、还有冷家。冷家一日不离开京城,就会像打不死的小强一般,一旦被他们得到机会,冷昭会报仇,萧彩云也会可劲地折腾。

冷家的背后是慕容悰,此人心狠手辣又疑心极重,且睚眦必报,不可忽视。

*

麻嬷嬷站在楼梯口,“郡主,大老爷请你去桔院议事。”

温彩从江南归来后,温子群看她便与以往有些不同,若遇大事,会请她与温青过去议事。温彩则会道“嫂嫂是个有主意又看事细腻的人,把嫂嫂也请来。”次数多了,温子群知温彩看重梁氏,也给梁氏几分薄面,少不得请她一道来商议。

上回议事,

温彩知晓是温青在太子面前说合,才替梁氏的父亲梁和裕谋到了江南的实缺姑苏知州一职。

梁和裕行事沉稳,早前在西北任知县一职时官声不错,再加上年纪偏长,比那些二十多岁的知州要好,太子举荐,吏部下文书,给梁和裕连升***,从早前的候补知县一下子升为从五品代知州,说是代知州,只要在代理期间不出差错,便可直接晋为姑苏知州。

这知情的人谁不说梁和裕有个好女婿,因女儿嫁了温青,也被太子一派的人看入了眼,连升几级,早前在家候补了多少年也没谋上实缺,现在不仅实缺有了,还是个肥差。

梁和裕谋到了差事,梁家与镇远候府走动得更勤了,尤其是梁氏的两个叔父、婶娘,知梁氏有了身孕隔三岔五地就送些可口的食物过来。梁家老太太年纪大了少出门,却每次都让两个儿媳送些东西过来,两房太太回头到梁家,还得与梁老太太汇报梁氏在镇远候府的情形。

梁和裕去江南任职前,来镇远候府与梁氏商议“近来有人与我提了亲事,秋月,你看我是续弦还是纳妾?”

梁氏愣了片刻,突地忆起生母已过世三年有余。

作为丈夫,梁和裕能替妻子守三年也算是少有的有情有义。

“父亲,我觉得我翁爹便做得不错。”

温子群早娶了平妻何氏,可在名分上,何氏从来没有越过杜氏去。梁氏也不想自己多一个年轻继母来,但多一个小娘还是可以的。

梁和裕凝了一下,“你祖母也有此意,既是如此,我便娶一房平妻带到任上。你祖母年纪大了,我想把大姨娘母子留在京城,一来五哥儿要念书,这七姐儿也有十一了,过两年得得议亲。大姨娘性子温良,有她侍候你祖母我在外也放心。”

梁氏捧着茶盏,与其让后来者做小娘,倒不如是大姨娘,毕竟大姨娘是她亲娘的陪嫁丫头,一直对她们兄妹不错,要是抬了大姨娘的位分,大姨娘是会领他们兄妹的情分:“父亲抬了大姨娘的位分吧,让她做平妻,你另纳一房贵妾到任上,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这…”梁和裕是想娶年轻美貌的小娇妻。

梁氏笑了一下:“这件事,父亲还是与祖母商议的好。”

梁老太太最是维护大房两个嫡出孙儿、孙女的利益,梁氏又着了梁婆子把自己的意思与梁老太太说了。梁老太太想着家和万事兴,也颇是赞同。

不久后,梁和裕纳了一房京官小吏的庶女为妾,带着新姨娘前往江南赴任,而早前的大姨娘抬为平妻,做了大房的小太太,留在京城孝敬梁老太太。后来,梁小太太得晓是梁氏在梁和裕面前替她说好话,心生感激,越发对梁氏姐弟好,处处谨守本分,不让自己所出的儿女乱了半分规矩。

梁氏见娘家的事处理得差不多,心情大好,只盼着梁秋阳能在明春高中,谋官职这些事她只需与温青说说,以温青的性子定会替梁秋阳好好谋划。

*

温彩进了桔院,只听到花厅上笑声朗朗。

六姨娘、七姨娘侍立在侧,七姨娘更是殷勤地给温子群添茶递水。

温子林敛住了笑,“侄女这几日可休养好了?”

温彩笑道:“谢二叔关心,好多了。”

“瞧瞧,出门了一趟,反倒是瘦了,都是待嫁的人,回头得好好调养调养。”

温彩应了声“是”。

温子群道:“顺娘且坐。”他笑得灿烂,因着温青兄妹争气,连带着温子群这半年也跟着风光起来,“听说太子府的谢良娣怀上了,前儿太子纳了两房良媛,又传出话来,三日后太子要纳两房侍妾,这一个是晋陵先生的族侄女,还有一个相传是金陵一个秀才的女儿。”

这件事温彩也听人说了,这两位良媛一个是江南大都督贺兰绝之女贺兰雪,还有一个是姑苏周家之女周素兰,二女之中尤以周素兰更为得宠。

太子娶亲有些奇怪,每次皆是成双的纳娶,第一次同娶郑莹与谢纤尘,两女一个以贤闻名,一个以才闻名;而第二次也是如此,一个贤、一个才;这第三次则是一个有才,一个生得娇美。

六姨娘接过话道:“婢妾听人说,谢良娣有孕之后,被皇后娘娘接到凤仪宫休养。皇后娘娘发了话,要她产下孩子后才回太子府。”

在谢良娣之前,太子府里已经有两位侍妾有过身孕,却先后滑胎了,皇后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这才接了谢良娣入凤仪宫偏殿静养。

梁氏与温青进了花厅。

温青直切主题:“父亲、二叔找我们过来有事?”

温子群扫了眼儿女,笑道:“二弟来说。”

温子林道:“我得了消息,这次江南选美,各地官员颇有异议,上折请求皇上在其他各地选妃入宫充实后\廷。皇上已同意所奏,京城有二十位美人名额,各省也分别有二十人,我与大哥商量过,我们温家是不是也挑两位小姐入宫?”

温彩面容未变,无论什么时候,温子群

兄弟都不忘经营自家的荣华富贵。

梁氏看着温青,还以为有甚大事,叫他们来就说这事。

温青道:“妹妹许给了雍王,我们温家两房适龄的小姐要么已订亲,要么不大合适,哪里还有适龄小姐。”

温子群笑了一下,“我们两房没有,西山县温氏族里可还有不少,族长写信来问了此事。族长的意思,温氏一族里光鲜体面的就我们两房,想从中挑两个优秀的小姐,过继到我与你二叔名下。”

族长想巴结的是大房,与温子林没有多大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