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娣的女儿也有周岁,此刻正乖巧地跪在母亲的身侧。

皇后扫了眼一殿的女人,厉声道:“你们…是你们服侍太子不力,朝廷养你们何用?这么多人,竟没照顾一个太子,若本宫的儿子没了,本宫要你们赔葬!”

这话原就是她们最怕的,一时间,大殿哭声顿起,或呼天抢地、或嚎啕大哭,或嘤嘤难断。

皇后恼道:“哭!哭!你们就会哭,我儿还好好的呢,你们是不是要想咒死他。谁再哭,本宫就割了她的舌头。”

皇后恶狠狠地瞪着李良娣:“都是你这贱妇,太子熬坏了身体,你是如何服侍太子的?”

太子都不愿见她,好在她还有一个女儿傍身,否则那漫漫长夜,李洛玉都不知道该如何度过。她心情沉到了谷底,从小到大,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太子妃、皇后,可还没来得及实现第一步,太子病危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

她甚至恨过自己怎么生了个女儿,她曾想过一举得男,寿春长公主甚至为她想过易换婴孩,可太医院那些太医,竟在她怀有六月时就诊出她怀的是女胎,害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认命。

皇帝坐在病榻前,一脸慈和地望着慕容恪。

“父皇,这是儿臣亲笔所写请立太子的奏书,儿臣举荐四皇弟慕容恒为储君。”

皇后径直走近病榻,大喝道:“天乾皇帝的太子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慕容恪。恪儿,休要胡言乱语,你不会有事的。”

慕容恪粲然一笑,“母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自欺欺人。我不成了,母后,你答应我,莫要阻止父皇立四弟为储君,我相信,四弟会是个好皇帝。”

皇后身子一晃,软坐地上,趴在榻前,“温氏为什么还不入京,六天了,已经六天了啊。”

大总管自然明白皇后的用意,是想用温彩的凤血替慕容恪保命,“皇后娘娘,京城到肃州有三千里之遥,就算乘骑汗血宝马,一个来回也得十天半月。”

宣懿旨得一趟,再入京又是一趟,这没有十天半月怎行?况且雍王妃还是女流之辈,哪里受得这一路不眠这宿的赶路。

皇后的懿旨快到肃州了吧。

这是一个大活人入京,可不是一封信,这八里加急奏报、千里奏报,往往送一回,一路就得累死多少驿差、骏马,一个人若这么赶路,怕是没等入京就活活给累死了。

雍王殿下疼爱王妃,这等赶路怕是雍王殿下也不会应允的。

皇后一听这“十天半月”,她好恨,恨昔日自己的咄咄逼人,恨自己对雍王的不信任,要是她不是不信任,雍王就不会自请前往封地,她更恨贺兰雪,要不是贺兰雪姐妹算计雍王,雍王就不会果决离开。

现在,她急着要用温彩的血救命,可温彩却在三千里之外。

皇后又悔又急,哭倒在病榻前。

慕容恪道:“父皇,你答应儿臣吧?”

“好,父皇答应你。”

慕容恪粲然一笑,畅快的、悲悯的,“安若呢?安若在哪儿?”

文秀娘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进来,低声道:“安若郡主,快来见见你父王,快叫父王。”

安若怯生生地看着病榻上的男人,她知道这是她的父王,可她被皇后养在凤仪宫,照顾她的是乳娘,低低地唤道:“父王…”

慕容恪冰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些温柔,看着这小小的人儿,他仿佛又见到了周素兰,安若那熟悉的五官,多像他的兰儿,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娴静,他艰难地抬手,自枕下取出一个荷包,拿出一个玉坠儿:“安若,这是你母亲留下的玉兰坠儿,你戴上吧。”

安若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一枚羊脂白玉雕刻的玉兰,“父王。”

“乖!”他轻柔地抬手,轻抚着女儿的脸颊,“秀娘,把那只锦盒都给安若,那里头全是兰儿留下的东西,是兰儿生前最喜爱的首饰,都留给若儿吧。”

皇后呜咽着:“恪儿,你放心,我会把若儿好好哺养长大的,我会对她好的。”

慕容恪道了声

“谢谢”,又扭头道:“父皇、母后,孩子不孝…”他仿佛看到夕阳中行来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他移开了手,冲着窗外道:“兰儿,是你吗?你来接我了?兰儿,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他笑着,是幸福的笑。

所有人望向窗边,那里哪有什么人,有的只有夕阳下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地上,映射出一朵朵莲花状的光花。

大福子一声痛呼:“殿下!太子殿下…”

立有两名太医过来,伸手一探,悲痛地道:“太子殿下殡天了!”

一声出,正阳殿一片哭声。

女人们哭成了一团。

李良娣浑身一软,几近倒下。

谢良娣则是被这噩耗完全惊住了。她不怪他了,他喜欢周素兰就喜欢吧,谁让周素兰比她好,她认了,她只要他好好的活着。

他死了,她还活着作甚。

此念刚起,身边一个脆糯的声音唤着“娘亲”,女儿静娴扯着她的衣袖,“娘亲,什么叫殡天了?”

四五岁的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死。

“殡天…”谢良娣失魂落魄,“你父王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得像在天边。”

“那父皇还回来吗?”

她回答不了女儿。

她是一个没丈夫的女人了,可她还有女儿,她不能死,没有亲娘的孩子在这宫里如何艰难,她都知道。

天乾二十六年九月初二,太子慕容恪殡天,举国丧。

九月初十,皇帝赐太子封号昭贤,史称昭贤太子。

有人说,周素兰殡天时,太子慕容恪就跪求皇帝要给周素兰讨封号,自来哪有给太子妃求封号的,皇帝便赐了个“昭贤太子妃”,不曾想,这封号最后竟落到了太子头上,众人都在私下说“早前那封号就不吉利。”可那时,顾皇后为了缓和母子间的僵局,竟帮着太子求情。

待皇后听到这些闲言时,颇有悔意。

*

就在温彩与慕容恒准备星夜启程回京时,收到太子殡天举国丧的诏令,各地禁宴禁酒禁婚嫁,直至太子七七之后。

雍王府挂上了白灯笼,慕容恒在府中开设灵堂,接受肃州官绅吊唁。

他是封地亲王,不得皇帝诏令不得入京,这也是惯例,虽是太子新丧,但慕容恒往京城呈递了表示哀悼的奏折。

七七之后,皇帝下旨,召慕容恒举家回京。

十月末时,西北又下了今冬的第一朝雪。

温彩带着两个儿子,随着丈夫赶抵京城。

而这时,已经是他们夫妻离开京城的第五个年头。

长子四岁,次子一岁半,皆是满地撒欢的年纪。

一路上有沿途迎接的官员。从京中传出消息,太子慕容恪临终前呈递奏折,力荐雍王慕容恒为储君,而皇帝已然应允。

这是未来的皇帝,不赶在这时候示好更待何时。

天乾二十六年十一月末,慕容恒一家抵达京城。同年腊月二十六,在年节之前,皇帝当着满朝文武再下旨意“朕老了,次年正月初十是个好日子,朕欲在这日禅皇帝位于雍王。”

皇帝说“雍王”而非太子,便是兑践了他这一生,只立一个太子,那就是慕容恪,即便禅位雍王,承认雍王是储君身份,但雍王却不是他封的太子。

对慕容恪,皇帝心下有愧,愧的不是慕容恪的死,而是他纵容周惠妃令太子膝下无子。他着实不喜慕容恪,一直认为慕容恪无论是为君之道,还是行事风格都令他不满意,但后来,见太子勤政,也多有赞赏。

夜里,慕容恒问温彩:“你若不想我当皇帝,我就不当了。”

“你不想当,你儿子还想当呢,且替你儿子守上十几二十年,待瑞临大了,你传位于他。”她粲然笑道:“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当皇帝的料就别推辞了,我始终都站在你身边。我只要你真心待我,唯我一人就好。”

“你夫君身患怪疾,三丈之内不允年轻女子现身,举国皆知,除了你,谁也不能近我三丈之内。”

温彩笑,“有夫如此,我知足了。”

大燕天乾二十七年正月十九,雍王慕容恒登基,改年号雍和,史称雍和帝。正月二十二,封雍王妃温氏为后。

(正文完)

作者的话:《独妻策》的正文故事写结了。后有其他人物的番外:深宫风云(荣太后、敬太后、周惠妃的番外)、慕容标(细说他前世一生与今生事)、温家事(家长里短,主写下辈)、萧彩云和冷昭(他们的久别重逢及冷昭之子)等。

独妻策,是慕容恒的独妻策,也可以说是温彩的,任何一段感情都不是单方面的,这是两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再次感谢一路走来,对该文支持和关注的朋友,谢谢!

浣水月古代新文《凤凰血》(暂名,待《倾天策》临近结文时即上传),写的是温青后人与一个身世迷离的女捕快之间的

爱情故事。

简介:女捕快江若宁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然而,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却被一个三岁的女童抱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不堪地道:“娘亲,你不要我了吗?娘亲,别不要我!”

走错家门了?不!她发现堂屋内,一个眼熟的男人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道:“娘子,我和阿宝饿坏了,宰鸡买鱼给我们做饭。”

天上掉下来一个相公,身份成谜,帅得掉渣,还成了她的顶头上司。

“公子,我能不能搬出去住啊?”

“你搬出去,谁照顾女儿?”

哇靠,天晓得那孩子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一个黄花闺女稀里糊涂多了个相公,后头跟着是她缩小版的女童。

第322章 番外-深宫风云(上)

慕容恒登基了!

周惠妃扬头望天,正月里天气还冷,她已经分辩不出冷与热。

输了,我们都输了!

她千般谋划,结果却漏算了慕容恒,而皇帝禅位前,居然封了秦荣妃为皇后,封号荣,一个荣字,是尊荣、是荣华更是荣耀。

她在望天,不远处的顾皇后也在看天,也许这一生,她们都没看透她们的天、她们的夫,皇帝欺骗了她们雠。

周惠妃步步走近顾皇后:“你听见外头的喜乐么?这是皇上禅位慕容恒的登基大典,没有你,没有我,唯皇上和她、与他们所生的儿女。”

争斗了一生,顾皇后得到了旁人没有的尊贵;周惠妃自认得到了旁人不及的宠爱紧。

顾皇后的心早已破碎,在他儿子慕容恪离逝的那天,在皇帝慕容烨下旨封秦怀璧为荣皇后的那天,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也算计了一辈子,她真的累了,可她却不能歇息,因为她怕,她怕荣太后母子会对付顾家。

她冷声道:“周惠妃,我没有赢,你也没有赢,我自认握住了皇后的名分,而你自认得到了皇帝的宠爱。”

什么叫自认得到宠爱?周惠妃一生虽被顾皇后压了一头,可她是皇帝身边第一个有名分的女人,虽然不是皇帝明媒正娶的,可她给皇帝生了大皇子。

周惠妃笑:“皇上当然宠爱我,如果她不宠爱我,不会明知是我毒杀太子子嗣而不揭发,不会任由我买通早前的吴太医,后来的章太医。顾诗,本宫告诉你,太子的儿子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她笑,笑得极其大声,笑得狰狞,笑得恐怖,仿佛害人子嗣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若不是皇帝的纵容,她哪有本事买通吴太医、章太医,从他们口里知道哪个妻妾怀的是儿子,谁又怀的是女儿。

不是有太医诊得准,而她下手够狠,她一次次犀厉地盯着被买通的太医,“周良媛怀的是男是女?”吴太医冷汗淋漓,说是,周惠妃一定会对胎儿下手,如果说不是,要是周良媛生下皇孙,吴太医全家乃至一族都会有性命之危。

周惠妃冷声道:“五个月了,以你这千金圣手的名声,说你诊不出来,本宫可不信,你不答,便是确实男胎了?”

吴太医在这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答道:“回娘娘,有七…七成是男胎。”

“好,下去吧!”周惠妃送走吴太医,便开始谋划如何对周素兰下手,即便周素兰被皇后护在凤仪宫,顾皇后就以为万无一失了么?

顾皇后真是太幼稚了,只要她周惠妃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拦。

但凡被太医说“有四成是男胎”她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一个。因为她的连连出手,竟致太子无子,是她的狠,是她的毒,才让自己的计谋得成。

可最后的结果,却非周惠妃想要的。

周惠妃千般谋算,就是想助她的儿子登上大宝,谁曾想到,皇帝居然要禅位,而新帝却非她儿子。

顾皇后紧握着拳头,果然是她,这个可恶的女人,如果她有皇孙,今日登基的就不会是慕容恒,如果周素兰的儿子不死,也许周素兰不会死,也许她的太子也不会死。

“哈哈…他是宠爱我的,他明知道是我杀了太子子嗣,却为了护我下令十二肖在一夜之间把所有知情人全部除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让我的儿子做皇帝,为什么在太子病危之时要将我的儿子软禁皇子宫,皇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臣妾怎么看不明白?”

周惠妃不明白,那她顾诗呢,可曾真正了解自己的丈夫,了解这一路相携走了二十几年的枕边人?

就在她彻查周良媛中毒小产时,所有相关人等,无论是太医还是太监、宫娥,一夜之间都死了,她曾以为这是周惠妃权势滔天,却从未想到,杀证人的凶手是十二肖,而他们是奉皇帝口谕办差。

皇帝知道周惠妃毒害太子子嗣的事,可他没有阻止,甚至还帮周惠妃除去证人,这也使得周惠妃逾加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的下手,让太子慕容恪只留下四个女儿,没有一个儿子。那些一次次落胎的孩子,有大半都是男胎,而能生下来的,却全都是女儿。

顾皇后心下生恨,周惠妃让她不好过,她也不会让周惠妃好过,“皇上真是宠爱你么?不,他的心从来只有一个人,惜若,你听过这个名字吧。”

周惠妃的脸变得难看,黑得能拧出墨来,“惜若是谁?我查过宫中,根本没这个女人。”

二十多年来,她一直认定皇帝最宠爱的女人是她,所以无论她犯了多大的错,做得多过分,有多狂妄,皇帝都包容着她,护着她。她害怕真有惜若这个女人,她害怕自己并不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

这种恐惧从未有过,害怕美梦破灭。

害怕终失所爱,害怕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

顾皇后道:“本宫告诉你,宫里有一个惜若,你也认识,我们与她相识了二十多年。”

她曾以为皇帝

最初喜欢惜若,后来他喜欢的是自己。因为他曾那样温柔地看着她,他曾那些干脆地答应立她的儿子为太子,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她们都被他骗了,被他骗得这样的惨。

皇帝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却不让他的儿子有后,甚至一步步看着太子因为打理朝政而积劳成疾…一切,他都是知道的。

他是天下间最痴情的人,同时也是最无情的人。

他的痴情给了一个人——惜若,他的无情是对惜若以外的所有人。

周惠妃大喝:“谁是惜若?荣皇后么?不,她叫秦怀璧,你骗我。”

曾有几年的时间,皇帝一喝醉,嘴里唤的都是“惜若”,他说“对不起,惜若。”那时候周惠妃特意查遍宫中所有嫔妃,却被告知,没人叫这个名儿。

她以为,那只是一个错觉。

又或是,这根本就是某个大臣的小字。

周惠妃查不到,那是皇帝不许她查出结果。

顾皇后咬下牙齿,冷厉地笑意划过,周惠妃害了她的孙儿,她也不会让周惠妃好过。“秦怀璧,字惜若。没想到吧,惜若会是秦怀璧,皇上为她可是煞费苦心,为了保住她的族人,不惜佯装生气将她打入冷宫十四年。知道为什么那么多进入冷宫的女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唯她一人无事,那是十四年来皇上一直都在暗中保护她。哈哈…

周惠妃,你我算计一生,争斗一生,却便宜秦怀璧。

哈哈…

我算计一生,竟没争得过一个从来不曾算计的女人。

在他的心里,你我都是世间最丑陋的女人,唯独她是那样的干净,从嫁给他开始到现在,二十多年,她的手上没有沾上半点血腥,她善良得像是世间的仙女,而你我却是恶魔。”

何等的可笑,她们都以为皇帝最在意是的自己,可最后却发现真相并不是如此。

那个被皇帝打入冷宫十四载的女人,她才是皇帝心中不变的挚爱。

是谁把她变成了恶魔?

是皇帝。

他改变了她们,最后却又嫌弃她们双手的肮脏。

可笑啊可笑!她们争斗一生,变成年少时连她们自己都讨厌的女人。

顾太后仰头,仿佛又忆起年少时,与秦怀璧在秦家还议论深宫的女人可怜,可怜她们的狠毒,可怜她们的算计,可怜她们日夜等候着皇帝,可最后她们却变成了那可怜、可恨的女人。

周惠妃摇头:“不,皇上最喜欢的是我,他最宠爱的是我周惠妃!秦怀璧那贱人,一定是她使了什么妖术迷惑了皇上,才哄得皇上立了她的儿子为储君。”

顾皇后冷声道:“周惠妃,你别再做美梦了。皇上利用你来对付我的儿子,他从未喜欢过你,他只是用你来牵制本宫、不让本宫在深宫一人独大、不让顾家在朝中独大。无论是你还是曾经的冷淑妃,你们都是皇上用来牵制本宫的一枚棋子。

从来,在他心里只有一个真正的皇后,那就是秦怀璧。

从来,他心里只有一个太子,便是慕容恒。”

她们都以为自己才是深宫的主角,可她们只是秦怀璧的配角。

这一场戏,最后的胜利者是秦怀璧。

皇帝知道周惠妃的所为,非但不阻,反而相护。

皇后想:皇帝也一定知道慕容恪病了,却任由慕容恪隐瞒病情,最终因病重无治而亡。

他太无情,无情得让顾皇后觉得绝望。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全他与秦怀璧。

而慕容恪的存在,就是为了替慕容恒扫清一切障碍:慕容恪对付了五皇子慕容悰,顾家也清除了冷家;慕容恪剪除了大皇子慕容慬的势力,顾家也除去田家,打压了周家。瞧,慕容恪和顾家做得多好,可最后收获这一切胜利的却是慕容恒。

皇帝借顾家之手,清除了朝堂上不利于慕容恒的一切势力,最后也一并把顾家给除了。顾谦的辞退养老,看着是太子劝阻,实则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周惠妃厉声道:“你是傻了还是疯了,一早知道惜若是秦怀璧,你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替皇帝隐瞒?

是愧疚!

待字闺中时,她与秦怀璧曾是姐妹,更是手帕之交,是她算计了秦怀璧,皇帝原就该是秦怀璧的,可她却强抢了嫡妻的位分,后来还是德王的皇帝强迫秦怀璧嫁他,她也知道皇帝对秦怀璧的报复、凌虐与羞辱。

她愧疚了,觉得对不住秦怀璧。

再后来,她害怕有朝一日秦怀璧和秦家知晓了她做的事,与父亲商量一不做二不休,陷害秦怀玉,诬陷秦家通敌叛国。

她做到了,除去了她以为的最大危险。

然而,秦怀璧为了保护族人跪在养性殿外的大雨里,声声央求皇帝放过秦家一条生路,皇帝到底是放过了秦家人,却只是将她贬入冷宫。

那些日子,皇帝一醉就

唤“惜若”,她知道,都知道,却想着秦怀璧已入冷宫,秦家大罪已定再难掀起波澜。

因为心底的那一丝愧疚,她隐瞒了惜若便是秦怀璧的事。

她想,这是自己对秦怀璧最后的仁慈,也是对秦怀璧做的最后一件事,就当是她的恕罪,就当是她替自己偿一份心安。

在漫长的二十多年里,她从未与人提过自己在未嫁前与秦怀璧相识相熟的事,那一段经历,被她深深的掩埋,她不愿触及,就像怕人知晓她心里的秘密。

她从秦怀璧那儿算计得来了幸福,算计得到德王妃、太子妃、乃至皇后的宝座。

周惠妃道:“你真愚蠢,既知皇上心系于她,为什么不将她杀死在冷宫。”

顾太后犀厉一望,她怎没有做过?她曾派人刺杀过三回,每一次都是失败,而每一次都会有神秘送来警示的字条“敢动冷宫的可怜女人,今日景阳的中毒便是最好的证明。”她每派人杀一次,她的儿女就会遇到一次险境,从景阳中毒,到华阳从秋千上摔伤,每一次都是告诫,每一次却又不要她们的性命,足以让顾皇后胆颤心惊,她一直觉得这皇宫里还有一双眼睛,在暗处默默地凝视着她。

那些年,她一直猜不出是谁。后来,她想:秦怀璧纤尘不染的模样不知道迷住了多少,定是宫中的某位侍卫。这样想时,她反而痛快了,因为她的人曾发现偶至深夜,会有一条黑影男子潜入冷宫相伴秦怀璧,在她看来,那是奸\夫。

她甚至想着,某一天冲入冷宫抓住奸\夫,然而她精心谋划了此事,待她带人赶到冷宫时,那屋里却只有秦怀璧一个人。她一个高贵的皇后却要算计一个冷宫弃妃,这让她成了宫中的笑柄。

后来的几年,她又想捉住那黑影,可每次都扑空。

最后,皇帝大怒:“秦德妃已贬入冷宫,你还想怎样?是想看朕的笑话?”

德妃,德王之妃,他封秦怀璧为德妃,却是另有用意。但这用意,顾皇后是知道的,因为知道,她嫉妒得发狂。她知道皇帝的心里,真正喜欢的只有秦怀璧一人。

她被皇帝训斥了一顿,再不敢捉拿奸\夫的主意,想着自己拿着秦怀璧的把柄,这一辈子秦怀璧都休想翻过她的手掌心。

然而,直到太子死后,有一次皇帝带着秦怀璧去了冷宫,看着他们相携相依的背影,顾皇后才豁然所悟:当年出没冷宫的黑影不是旁人,是皇帝。

她顿时如被雷击。